門內瞬間安靜，接著是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母親張蘭看到是兒子后立刻綻放出笑容："小野？你怎么回來了？"
"想你們了，回來看看。"江野輕聲說，嗓子突然有些發緊。
張蘭接過他手里的東西，嘴里不住地念叨："回來就回來，買什么東西，浪費錢..."
但是張蘭眼角的皺紋卻舒展開來。
兒子江野到底還是懂事了，回來的時候竟然還知道給家里買東西了。
客廳狹小得轉身都困難，家具都是那種祖傳下來的老樣式，沙發上的補丁被小心地縫成花朵形狀。
父親江大華局促地站在角落，身上還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腳上的解放鞋占滿了摩托車的機油。
看到江野，他黝黑的臉上擠出笑容："小野回來啦。"
江野的視線落在父親的手上——那雙手粗糙得像老樹皮，指關節腫大，掌心有幾道新鮮的裂口，滲著血絲。
他前世從未注意過這些細節，現在卻像被針扎一樣刺痛。
就是這樣一雙手，開著那那輛破舊的嘉陵125整天在外面風吹日曬，掙出來錢供自己讀大學，可是這些錢都被他花在林茵茵身上了。
那個時候以為那2000塊是林茵茵給的，所以從來沒有吝嗇。
請林茵茵吃飯、看電影、送禮物、食堂里刷飯卡，光是過生日的時候還把林茵茵宿舍甚至隔壁宿舍的人都叫到商場的酒店大辦特辦，一場生日宴都花了2000多。
現在想想真是蠢到家了。
"爸，你手怎么了？"江野走過去。
江大華下意識把手背到身后："沒啥，昨天拉了個去工地的，幫忙搬了點東西。"
張蘭冷哼一聲："幫忙？你幫人家搬東西，人家給錢了嗎？就你傻！"
江野突然想起什么，轉頭看向墻上的日歷。
2006年7月15日，正是前世父親出車禍的日子。
那天父親為了多賺二十塊錢，送一個客人去郊區，結果被一輛貨車刮倒，左腿落下終身殘疾。
"爸，今天別出車了。"江野脫口而出。
江大華愣了愣，笑道："傻小子，不出車哪來的錢？你下學期的學費..."
正在江大華拿著摩托車鑰匙出門的時候，江野攔住了他。把摩托車鑰匙裝進來了口袋，聲音堅定說道：“爸，以后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們就不用操心了！”
張蘭端來一杯涼白開，杯口有個小缺口，是江野小時候摔的。她打量著兒子："小野，你是不是在學校遇到什么事了？"
"沒有，媽，我就是..."
江野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重生這種事說出來誰會信？
他改口道："我就是想明白了，以后一定好好孝順你們。你們辛辛苦苦供我讀了大學，我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好久沒看到你們了，今天我們一家人就在一起團聚，誰也別離開！"
張蘭的眼圈突然紅了，轉身去廚房："今天這是怎么了？我們家的兒子怎么突然這么懂事了？...我給你煮碗面，看你瘦的。"
江野在屋里轉了一圈，到了妹妹江思琪的房間里。
她的房間里貼滿了明星海報。桌子上還放著一些超流行歌詞的歌詞本，歌詞本上貼滿了各種貼畫。
現在江思琪應該還在上初二，正是無憂無慮的年紀。
"哥？"
正想著，門被推開，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風風火火地沖進來，一把抱住他，笑嘻嘻的說道："哥，你怎么回來了？給我帶禮物沒？"
江思琪仰著臉，眼睛亮晶晶的，鼻尖上有幾顆雀斑。
江野喉頭發緊，揉了揉妹妹的頭發："這次忘了，下次給你帶。"
"切，我信你個鬼！"江思琪做了個鬼臉，從書包里掏出一盒山楂卷，"給，我買的零食，分你一半。"
那包褐紅色的山楂卷像一塊燒紅的炭，燙得江野眼眶發熱。
前世他給林茵茵買一條圍巾就花了三百，卻從沒給親妹妹買過任何東西。
這一世，無論如何，也要好好彌補一下家里人了。
.......
午飯是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面，張蘭特意給兒子碗里多臥了個荷包蛋。
雖然清淡，但是媽媽牌的味道就是好吃。
一家人一邊吃飯 坐在一起聊天。
"對了，張蘭，"江大華吞吞吐吐地說，"我弟媳婦，歐玉琴下個月要辦五十大壽，在香格里拉...咱們要不...."
張蘭臉色一沉，地放下筷子："不許去！
我們可高攀不起你那個弟弟江青山！你當初考取師范了都沒讀，出去打工拉扯你弟弟江青山。結果他發達了之后呢？連讓你去他廠子里當個保安都不肯！人家現在發達了，從不認這個窮哥哥。
再說了，真要去的話我們也得隨禮，至少得500塊錢，現在家里哪還有富裕的錢？我告訴你，咱們家里那張存折上就那么點錢，存著定期，誰也別想著動！"
話語間，江野慢慢想起來了家里的窘境。
父親跑摩的一個月最多掙一千五，母親在超市做收銀一個月八百。妹妹的補習費已經拖欠兩個月了...
"爸，別去了。"江野也幫腔說道，"人家不把我們當親戚，我們何必熱臉貼冷屁股。"
江大華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飯后，江野主動去洗碗。廚房的水龍頭正一滴一滴的滴水，下面用一個塑料盆接著，這樣可以節省一些水費。
江野的鼻子一酸，
水龍頭滴答的聲音滴進來了江野的心里，延伸到江野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母親如此節省，前世父親出車禍后還堅持拄著拐杖去修車鋪打工，就為了給他攢買房的首付。
而他呢？
卻把這些血汗錢都花在了追求林茵茵上，請她吃西餐、看電影、買名牌包...
前世的自己，真是個混蛋??！
不管怎么樣，一定要讓一家人全部都過上好日子！
.......
趁著老江出去遛彎的功夫，江野走到張蘭房間里的門口，倚著門框說道："媽，我跟你商量個事。"
張蘭頭也不回，手上針線活一點沒停："啥事？要是要錢買什么游戲機就別開口了。"
"不是..."江野撓了撓頭，組織著語言，"我有個特別好的投資機會，穩賺不賠那種。想跟您借點錢，周轉一下。"
張蘭手上的針線活頓了一下，轉過身來："借多少？"
江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伸出三根手指："最好能借個三萬...，或者五萬的？"
"五萬？！"
張蘭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驚得在里屋寫作業的江思茵都探出頭來看了一眼，"你當你媽是開銀行的？"
江野趕緊壓低聲音："媽，您小點聲。這投資真的穩賺，我保證一個月內連本帶利還您六萬！"
張蘭狐疑地打量著兒子，突然轉身進了臥室。
江野心頭一喜，以為母親去拿存折了。
誰知張蘭回來時，手里拿著兩張麻將牌——一張二萬，一張三萬。
兩張麻將牌啪地拍在江野面前。
"喏，五萬！"張蘭板著臉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