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竟沖著遠處急匆匆趕來的婆母脆生生叫了幾聲“祖母”，惹得她又哭又笑。

婆母丟了拐杖，撲通一聲跪倒在我面前，“恒香，這孩子喊我祖母啊！”她一邊嚎哭，

一邊攥著我的裙擺不放，幾乎將我拖得踉蹌，“你難道忍心讓他們母子流落街頭？

讓延兒背上忘恩負義的罵名？讓天下人戳我霍家的脊梁骨？！”“你不能那么自私啊，恒香！

”婆母猛地抬頭，急得脫口而出，“況且……況且大夫不是早說了，你落了病根，

此生再難有子嗣。你身為霍家婦，難道要眼睜睜看著祖宗血脈斷絕嗎？

”她看了眼蕓娘懷里的孩子，聲音哽咽卻堅定：“旁人道你為夫守節是忠烈之婦。

可你自己該知道，誰會要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改嫁？霍家這些年對你如此寬待，

你可不能如此狼心狗肺啊！”這話一出，仿佛一記響亮耳光。四下仆役低聲議論，交頭接耳。

有人悄悄嘆息，有人投來憐憫目光。霍延的目光也落在我腹部，目光一凝，

如在審視一件殘損舊物。蕓娘始終垂眸站在他身側，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了一下。

我胸口劇烈起伏，卻一個字都說不出。我朝夕相敬、晨昏侍奉的婆母，

又怎會不知我的身體是如何壞的？而如今，她卻站在蕓娘與阿沅一側，

不惜用最鋒利的言辭來傷我脅迫我。唯有青竹，撐著我的背，擔憂地喚了句“小姐”。

我站在風中，手指悄然掐進掌心，才終于聽見自己發出聲音。“……留下吧。

”輕飄飄的三個字，卻像抽干了我所有力氣。婆母連聲吩咐仆婦：“快，快些去收拾屋子！

”她語氣殷切，眉眼間是止不住的喜意。蕓娘則緩緩抬起頭：“多謝夫人。”她微微福身，

牽起阿沅的小手，清明的淚珠將我的狼狽照得纖毫畢現：“阿沅不懂事，若驟然離了爹爹，

怕是要哭鬧不休，整宿整宿地不得安眠……若非如此，我怎敢妄想踏進霍家門楣半步？

只求夫人體諒一個做母親的心。”話沒說完，一直依偎在霍延懷里的阿沅，

猛地掙扎著從霍延臂彎里跳下地，昂著頭喊道：“娘親別怕！有我和爹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