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在外頭偷了腥。對方是隔壁村里的,已經懷了孕。說什么別無所求,
只為給我夫君生下孩子。我與夫君成親兩年有余,一直在外做些小生意賺錢養家,未曾有孕。
婆母一聽人家有孕,就要叫我夫君休了我。我一直不松口。直到那女月份漸大,
我夫君才找到我。“阿寶,你為正妻,便要能容人。我只是娶一個平妻你都不讓,
莫要如此善妒。”我把水壺往桌上重重一放:“別放這些屁!老娘休了你!”1我是王阿寶,
是村里一對乞兒的孩子。我的父親,我不知道他的名諱,只知道我從剛出生開始,
就跟著他到處乞討。直到10歲那年,娘親覺得帶著兩個孩子實在是不方便。
我們才在李家村里安頓下來。父親用多年積蓄買了一塊薄田。日子清貧,但卻平和幸福。
哥哥從小便展現出驚人的記憶力。時不時會幫村里一些不愛讀書的孩子抄書賺些外快。
我隨了母親的天賦,干的一手好農活。種出來的瓜果蔬菜,在市集上往往一搶而空。
賺的錢不僅能支持住整個家的開銷。余出來的錢財,還能幫哥哥多買幾本書。
我十五歲的時候,隔壁村的李二牛說要娶我,我娘氣的不輕。那李二牛每日游手好閑不說,
還每每賺了錢都要去鎮上的窯子里逛一圈。我娘拿掃帚把那李二牛打了出去。
我爹揚言若這李二牛再來我家,就打斷他的狗腿。那年,村西邊的范家可謂是風頭無兩。
占著整個村里最為肥沃的田地,賺著最多的錢。整個家里修的那叫一個氣派。
他家那唯一的兒子范文更是鼎鼎大名,是村里教書先生總放在口中夸贊的人物。
是狀元的預備役。本來他家與我家是沒什么聯系的,
但是我爹有一天出門的時候救了翻進溝里的他家老爺。然后兩人一合計,
我和范文的婚約就這么定下了。我娘說,這樣的家庭,規矩最為繁瑣,婆母也極為難相處。
她只唉聲嘆氣,埋怨我爹。但這事,我爹說了也不算,是那范家的老爺,看中我賺錢的能力。
想讓我賺錢供他家兒子讀書吶。況且,那范文脾氣雖不好了些,卻也不好女色,
整個家里他就會娶我一個。我就答應了。就這樣,我十六歲就嫁給了范文。
我跟他剛開始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喜歡他讀書人的迂腐,他不愛我的粗魯。
日子也算是相敬如賓。婆母雖時有為難,但也被我各種報復回去。直到那天,
父親被官兵拖走。彼時我正在集市,趕回來的時候只有我哥抱著哭泣的我娘。
我只得先安慰我娘。這邊還沒完事,那邊范文就帶回來了一名女子,已懷孕三月。婆母許諾,
說若翠花生下孩子,就叫我夫君休了我,娶翠花為妻。我實在煩不勝煩。
一概把他們家說的話當放屁。但時間不等人,那肚子越來越大,范文才找到我。“阿寶,
你為正妻,便要能容人。我只是娶一個平妻你都不讓,莫要如此善妒。
”我剛從地里干活回來,口渴得不行,聽聞此言,把水壺重重一放。“別放這些屁!
老娘休了你!”2范文瞪大了雙眼,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那女子都懷了你的仔,
你居然只想讓她做平妻。你要不要臉?”“阿寶,你說什么?”“聽不懂人話?
我說老娘休了你,讓你娶她為妻。”“人都懷孕了,你差不多點行了,還平妻,
你能做個男人嗎?你都對不起我了,還要對不起人家啊?”范文垂下了眼眸,
雙拳捏的緊緊的。“自古以來,哪有妻子休丈夫的!”“我嫁給你這兩年,
家里所有的開銷都是我賺回來的!說出去誰不說我才是你男人!
”“你一介女子拋頭露面本就于禮不合。”我心中冷笑。不再想與范文繼續多費口舌。
“行了,你別廢話了。我今天趕回去讓我哥寫個休書。趕傍晚前還能回來,
你趕緊簽了我就走,趕緊娶人家,人大著肚子,外面的人天天說你們閑話你不知道啊。
”范文驚愕地看著我。“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告訴你,王阿寶!你現在沒了爹,你跟我和離,
你以為村里還有你的立足之地?”我把水杯往地上一摔。我說呢,
成親這幾年他與我雖無情意,卻也算得上敬愛有加。如今怎么就讓人登堂入室,
原來是以為我爹沒了啊。“別提什么和不和離,現在是我要休了你!”然后轉身走了。
我從我哥那拿回來休書的時候,范文還愣在原地。他看到嘴巴張了幾下,沒說話。
我把休書遞過去。“我啥也不要,這幾年賺的錢我也不要。”這幾年雖是我掌家,
但他家里這些東西于我來說卻不是我的。“我不會簽的!”我看著他皺緊了眉頭。“范文,
差不多得了,我不想把你家這里面的齷齪事說出來。”“什么?”“村里那幾口老井,
本是公家的。你家卻占著,讓村里人給你們繳水費,我要去報官,
你們一家人都會吃不了兜著走!”他看著我,驚愕的樣子像是第一天認識我。
“我以為你雖癡傻愚鈍卻也老實善良,沒想到,你是這么…這么有心機!
”好像村里的姑娘只要永遠為夫君,為夫家做一些犧牲就會被他賦予各種美名。比如,
老實善良,溫婉大氣。但只要你有任何傷害到夫家的事情出現。
他們就會用各種惡毒的詞語罵你。如此,惡毒,有心機,或者別的更過分的詞。
我翻了個白眼。“快點的,簽了!”范文張了張口,說。“你與我和離,
你知道村里人會說你什么閑話嘛?”我又翻了個白眼。“我說了,這不是和離,這是我休你!
還能說啥,不過就是罵我破鞋唄。”“他們本就因為我是個女子卻賺得比他們多不服氣。
”“現在有了名頭肯定罵的更臟。”“不過都是妒忌罷了,誰在乎?
”村子里向來是女人在家做農活,男人出去賣,男人在家什么也不做,只單單出去賣收了錢,
便叫這個家里都是男人賺錢。不知是什么道理。自從我出去賣菜以后,
他們對我就是各種看不慣。指指點點都是小事,每隔三差五還要動些手腳。
我把東西從范家搬回家那天,整個村子里的人都來看。他們竊竊私語。“這范家這么有錢,
這王家小妞也是的,自古以來誰家男人不偷腥?就這一個孩子,就鬧的和離的地步。
”“就是就是,這王家小妞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把包袱往地上一摔!
濺的地上塵土飛揚。“誰告訴你們這是和離!老娘這是休了范文!還有!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嘴巴這么臭,早上起來沒刷牙啊!”我哥來接我回家,
站在我身前冷冷地掃視周圍一番。他們不敢惹我哥,我哥快要科考了,
是整個村子里有望考上的人選。3我哥拉著我,一路上那叫一個氣啊,既氣范文對不起我,
也愧疚于自己沒能保護我。“沒事哥,我回家陪著你和娘!我們三個在一起等著爹回來!
”我哥聽了我的話,抱了我很久很久。他說:“哥哥一定不辜負你和爹娘!”“哥哥,
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爹被抓走,我娘寢食難安,焦慮過頭,
一下子就病倒了。我跑到她的床前,陪了她整整三個日夜。她才悠悠轉醒。“阿寶,
你爹回來了沒?”“娘,你別擔心,你把身體養好,我過一陣子去看看爹。”她嘆了一口氣,
然后告訴了我一個驚天大秘密,她說我其實是官家的小姐。
我爹本是京城里節度使家里的嫡次子,我娘是京城賣魚殺魚的,當時我爹非要娶我娘,
他爹自然不同意,我爹一氣之下就跑出了家門,此后十余年都未曾歸家。
“前些日子有人來尋,我本欲將此事告知于你,沒想到他們的動作這么快!
”我娘說要又嗚嗚嗚地哭起來。我看著娘哭,心里冒出一個主意來。“娘,你別哭了,
我哥正好科舉要進京,我收拾收拾,咱一起去,正好找我爹。”我娘驚愕地抬頭。“真的嗎?
我…”我娘猶猶豫豫。“娘你別說了,我答應了爹要照顧你的,你放心!有我在呢!
這家肯定不能散。”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這個家終究要由我來守護啊。我正收拾東西,
準備跟我娘和我哥去京城的時候,家里來了位不速之客。是那懷孕的女子翠花。
她風風火火地闖進來。“那王阿寶在何處?”我從屋子里走出來,在她面前站定。
她這些日子過得實在不好,我休了范文以后。整個村子里都是說她跟范文閑話的人,
村里人對著她就是一頓指指點點。其實這事哪怪得了她,都是那范文,
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我與翠花,不過都是受害者罷了。“你有啥事?
”她看著我收拾的包袱。臉上有些詫異。“你要走?”“不管你事,你有啥事?”“行,
我有話直說,那范文不樂意娶我,非要說什么等你回去,老娘也不是什么磨唧唧的人,
我就問你一句,你還會不會跟他回去?”我看著她,她因為懷孕臉上有些浮腫,
眼神里帶著些精明算計,面容姣好,但呼之欲出的疲憊幾乎破壞了那份美感。“這種人,
我還回去做什么?”她瞧著我,嘴巴囁嚅了幾下。“這位姐姐,對不住,
當初他哄我的時候也沒說家里有妻子。有的話,老娘才不跟他。現在孩子都有了,還不娶我!
”“那你還嫁他啊?”“他家條件不錯,我家里只有我和一個瘸腿的爹,我嫁給他,
能養孩子和我爹。我不跟你說了,我得先回去了。”她在我面前絲毫不掩飾他真正的目的。
“行,祝你多撈點。”她沖我揮揮手,又風風火火地走了。我娘走出來:“那孩子也是命苦。
”“娘,每個人追求不同,她與那范文若無甚感情,這一生,也算是求得自己想要的了。
”范文家里雖不說大富大貴,也算是衣食無憂,在這世道上,家里只有一個瘸腿的老爹,
翠花只能找個男人傍身。她也是有苦衷的。且她也是被范文騙了。
我對犯了錯的女人向來是寬容許多。我娘嘆了口氣。我備好行程,準備去京城的時候。
范文現在我家門口等我。我不想理他,他卻猛的拉住了我的手。他頭低著,
做足了求和的姿態。“阿寶,都是我的錯。”“那日與翠花,都是我貪多,多飲了幾杯酒,
才有了孩子。”“阿寶,你跟我回去,翠花生下孩子,我給她一筆錢,那孩子算我跟你的。
”我一把揮開了他。“你放什么屁呢?你慣會拿酒做借口,做錯了事就是喝了酒,
你喝了酒還能做這種事,那你喝了酒怎么不去犁二畝地呢?”“現在翠華都為你懷了孕,
你還不好好對人家,還說什么把人打發走的話。”“你跟人翠花說你沒有妻子,人才跟著你,
現在事情敗露了,你又一腳把人家踹開!”“我呸!別不要臉嗷。”我聲音越來越大,
說到最后,啐了他一口。“滾開。”他被我說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最后惱羞成怒:“阿寶,
你離了我,就是一只破鞋,沒人會要你!”“別瞎操心。我的事跟你沒關系。
”我對他實在是失望至極,推了他一把。他常年讀書,被我的手勁一下子推到地上。
我沒理他,上了馬車,與我哥我娘找我爹去了。4所幸李家村就在天子腳下,進京只需一天。
我娘一路上都在唉聲嘆氣,生怕那節度使對我爹不利。“娘,你別擔心,
那好說歹說也是我爹的親爹,能對我爹做什么呢?”“我不怕你爹的安危,
我怕咱們三個去了,你爺爺看不上我們。”我娘絞著手帕。“看得上就看得上,
看不上就看不上,誰在乎?”“在京城我也能做生意,肯定把你和哥哥養的白白胖胖的。
”“你啊,就會貧嘴。”…到達京城以后我馬上去找了客棧,先把我哥與我娘安頓好。
趁著傍晚出門,扮作送菜的偷偷溜進了節度使府中。找到我爹的時候正是凌晨。
我看到我爹躺在床上,變得滄桑憔悴,兩鬢斑白,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我的鼻頭都酸了。
我敲我爹的窗戶。我爹猛的從床上坐起來,看到我后,沖過來急忙把我拉進了房間。
“阿寶阿寶,讓爹看看你。”他撫摸這我的頭發,眼含熱淚。“阿寶,你受苦了,是爹的錯,
爹以為送你去范家,你能過的富裕一些,沒想到卻害慘了你。”我笑了笑,
拍了拍我爹的胸口。“爹,沒事,我休了范文,從此天高海闊,哪里都去得。
”“你怎么能叫是害苦了我。”“我跟爹娘還有哥哥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幸福。”我爹看著我,
面上都是愧疚。“爹,我爺爺他…怎么樣?”“你爺爺那就是一個老頑固!”我爹呸了一聲,
還要再罵,我拉住了他。“你娘如何了?身體怎么樣?有沒有生病?”我拍了拍我爹的肩膀。
“我娘很好,你放心,我們陪著哥哥來科考了。”我與我爹又聊了許久,
講了他不在時家里發生的事情。很多消息他已經從探子那里知道,
只是從我這聽到才更為安心一些。夜色漸晚,我得出府了。“爹再見!
”我三兩下爬上后院的墻頭,朝我爹揮了揮手,然后一躍而下。“不是,什么玩意?
”我剛一躍下,就被一個東西撞到了。那人從拐彎處飛奔過來,一下子把我創出了二里地。
“啥東西?”他也因為慣性摔了個大跟頭。“不是,你走路不看的啊?”我站起來,
理了理自己的裙擺。朝著那人過去。那人一把拽住我,捂住我的嘴,往巷子里拖。
那巷子極窄,我們兩個進去以后就沒有多余的空間,我能感覺到他在我背后呼出的熱氣。
我肘擊那人的肚子,他悶哼一聲再不言語。“嘿!這小兔崽子!讓我抓到!我非斷他一條腿!
”巷子外有一隊侍衛跑過,那領頭的人,停在巷子外頭扶住腿喘氣。他把我拉的更近了,
我的頭頂幾乎感覺到他的嘴唇!我又猛的一肘擊,他這回聲音都沒出。外頭那人終于走掉了。
我后頭那人也終于把我放開了。我回眸。第一次知道了一眼萬年的滋味。他一身黑色勁裝,
簡潔利落,頭發高高扎起。“這位小姐,對不住。”動作間,皆是少年意氣。“你還知道啊!
剛剛怎么回事!”“那是我爹。”他深嘆一口氣。“啊?他可是要斷你的腿啊。
”我爹雖時時不正經,卻根本沒說過打斷腿之類的話。“這位小姐,相逢便是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