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著那張薄薄的銀行卡,指節發白。指尖下的塑料卡片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像極了過去三年里,無數個獨自吞咽委屈的夜晚。“五百萬,蘇晚。
” 沈硯辭的聲音沒什么溫度,像在談一樁無關緊要的生意。他靠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昂貴的定制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線條,窗外是城市流光溢彩的夜景,襯得他愈發矜貴疏離。
“協議到期,錢貨兩訖。明天早上九點,會有律師過來辦手續。”錢貨兩訖。
這四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扎進我心里最軟的那塊肉。我甚至扯不出一個笑來應和他。
三年。一千多個日夜。我扮演著他沈硯辭的“完美妻子”,在需要我出現的場合,得體微笑,
溫婉賢淑,替他擋掉不必要的桃花,安撫他挑剔難纏的家族長輩。而他呢?
提供優渥的物質生活,一張冰冷的床的另一半,以及一個“沈太太”的空殼名分。哦,
還有每月按時打進我卡里的“勞務費”。我們的婚姻,始于一份白紙黑字的合同。期限三年,
報酬豐厚。原因?很簡單。我是他心中那位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姜晚笙的低配版替身。
一樣的名字里帶個“晚”字,眉眼有幾分模糊的相似。僅此而已。他需要一張擋箭牌,
應付家族催婚,順便刺激一下遠走他鄉的姜晚笙。而我,需要錢。
一筆能救我躺在ICU里、被巨額醫療費壓垮的媽媽的救命錢。各取所需,童叟無欺。
我深吸一口氣,把那張輕飄飄又重逾千斤的卡,輕輕放回他昂貴的紅木辦公桌上。“好。
” 我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甚至帶著點塵埃落定的輕松。“明天九點,
我會準時在家等律師。”沈硯辭似乎沒料到我會這么干脆。他轉過身,
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也許是覺得我不該如此平靜,
至少該像過去無數次他晚歸、或者身上沾著不同香水味回來時那樣,流露出一點隱忍的哀怨?
可惜,讓他失望了。我甚至對他笑了笑,很標準,很職業化,
就像過去三年在那些觥籌交錯的晚宴上,替他應酬那些名流時一樣。“沈先生,合作愉快。
”我補充了一句,徹底劃清了界限。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復了那種掌控一切的冷漠。“賬戶我會讓秘書再核對一次。這棟房子,
還有車庫那輛你常開的車,協議里寫明是贈予你的,手續明天一并辦。”他頓了頓,
語氣帶著一種施舍般的提醒,“蘇晚,這筆錢足夠你下半生衣食無憂。以后……找個老實人,
安分點過日子。”找個老實人?安分點?我心底那點強撐的平靜被這句話刺得蕩然無存。
在他眼里,
我大概永遠都是那個為了錢可以出賣婚姻、出賣尊嚴、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廉價替代品。
我抬起頭,直視著他那雙曾經讓我沉溺又心碎的深眸。“沈總費心了。”我的聲音依舊平穩,
指甲卻深深掐進了掌心。“我的以后,不勞您操心。您還是多想想,怎么把姜小姐追回來吧。
畢竟……”我頓了頓,清晰地看到他眼神瞬間的陰鷙,“替身的戲碼,演一次就夠了。
”說完,我不再看他臉上是什么表情。挺直脊背,
轉身走出了這間象征著他無上權力和財富的書房。門在我身后輕輕合上,
隔絕了里面那個男人,也徹底隔絕了我過去三年如同幻夢又如同牢籠的生活。
回到那個屬于“沈太太”的巨大臥室,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他慣用的冷冽雪松調香水味。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色有些蒼白,眼底有熬夜的疲憊,
但眼神卻亮得驚人。一種久違的、屬于“蘇晚”而不是“沈太太”的光芒。
我打開那個從娘家帶來的舊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衣柜里塞滿了當季新款,全是名牌,
吊牌都沒拆的大半。那是沈硯辭的“體貼”,用物質無聲地標注著我們的關系。
我只拿走了幾件自己用工資買的、舒適普通的衣服。首飾盒里珠光寶氣,價值連城。
我一樣沒動。最后,我只帶走了自己的證件,幾本常看的書,還有床頭柜上,
一張我和媽媽在老家小院里的合影。照片里,媽媽笑得很溫暖,那時的我,眼神清澈,
沒有后來的疲憊和小心翼翼。我把合影小心地放進箱子的夾層。偌大的臥室,屬于我的東西,
一個不大的行李箱就裝完了。真是諷刺。三年婚姻,到頭來能帶走的,寥寥無幾。也好。
斷得干干凈凈。第二天一早,九點整。
沈硯辭的御用律師王律師帶著助理準時出現在別墅門口。他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微笑,
但眼神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慢。大概在他眼里,
我不過是個成功“變現”了三年青春、即將拿著巨款離場的幸運女人。“沈太太,早上好。
沈總已經交代過了,這些文件需要您簽署一下。”王律師把一疊厚厚的文件放在茶幾上。
“王律師,叫我蘇小姐就好。”我平靜地糾正他,拿起筆,沒有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條款。
沈硯辭雖然渣,但商業信譽一向不錯。他承諾的,不會克扣。
我只需要在指定的地方簽下自己的名字。蘇晚。一筆一劃,寫得無比認真。
像是要親手結束一個時代。財產分割、贈予協議、保密條款……一份份文件簽下去。
當最后一筆落下,王律師收起文件,遞給我一個文件袋:“蘇小姐,
這是您的新房產證和車輛登記證,以及一張尾款結清的銀行卡。沈總讓我轉告您,
他下午會回來取一些私人物品,希望您那時已經離開。”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放心,
我馬上就走。”我接過文件袋,看也沒看就塞進隨身的帆布包里。
“鑰匙我會放在玄關柜子上。”王律師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干脆利落,
連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公式化地點點頭:“好的,蘇小姐。
那……祝您未來生活愉快。”愉快?離開這個金絲籠,我當然會愉快。
我拖著那個輕飄飄的行李箱,走出這棟住了三年的、冰冷豪華的別墅大門。
初夏的陽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瞇起眼。沒有回頭。一輛普通的網約車停在門口,
是我昨晚就預約好的。司機幫我把箱子放進后備箱。車子啟動,
駛離這片象征著頂級財富和地位的別墅區。我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繁華街景,
長長地、長長地吁出一口氣。自由的味道,原來是帶著點陽光的微塵氣息。
我在離市中心稍遠、但交通還算便利的老城區租了個一居室。房子不大,四十多平,老小區,
但干凈整潔,有個小小的朝南陽臺。最重要的是,房租便宜。
我用自己過去三年偷偷攢下的工資付了押金和半年租金。沈硯辭給的那張卡,我一分沒動。
那五百萬,是賣身錢,是我用尊嚴換來的。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碰。當務之急,是活下去,
靠自己活下去。我大學學的是設計,雖然荒廢了三年,但底子還在。我在網上瘋狂投簡歷,
從設計助理到美工,甚至一些要求不高的插畫兼職都投。現實很快給了我沉重一擊。
離開職場三年,我的履歷一片空白。面試官看著我的簡歷,眼神里充滿懷疑。“沈太太?
哦不,蘇小姐,您這三年……都在做全職太太?沒有任何工作經驗?
”一個頂著地中海發型的設計總監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質疑。
我努力保持微笑:“是的,但我的專業能力并沒有丟,而且我……”“不好意思,
”他打斷我,把簡歷輕輕推了回來,“我們需要的是有持續項目經驗、能立刻上手的人。
您的空窗期……太長了。下一位!”我捏著簡歷走出那棟冰冷的寫字樓,
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第一次感到了茫然。原來,離開沈硯辭的光環,我蘇晚,什么也不是。
就在我幾乎要被挫敗感淹沒時,閨蜜林棠的電話打了進來。“晚晚!救命!
我那個不靠譜的婚慶策劃師跑路了!還有半個月就婚禮了,場地布置設計圖還沒定稿!
江湖救急!我知道你大學時設計圖就畫得賊溜!”林棠是我大學室友,
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和沈硯辭協議婚姻內情的人。她一直罵我傻,為了錢跳火坑。現在,
她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棠棠,我……我很久沒碰了,怕搞砸你的大事……”“砸個屁!
死馬當活馬醫了!總比我現在抓瞎強!設計費按市場價給!不許拒絕!地址發你,快滾過來!
”林棠風風火火地掛了電話。我看著手機,鼻子有點發酸。還好,還有人需要我。
我拿出當年熬夜趕畢業設計的勁頭,一頭扎進了林棠的婚禮籌備。
跑場地、量尺寸、溝通花藝師燈光師、熬夜畫圖改圖……累得像條狗,
但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實。當看到自己設計的森系主題婚禮現場完美呈現,林棠穿著婚紗,
又哭又笑地抱著我說“晚晚你太牛了!”時,那種成就感,
比過去三年戴著名貴珠寶站在沈硯辭身邊當花瓶,要真實百倍千倍。
林棠婚禮的照片和視頻被她興奮地發到了朋友圈和小紅書。她特意標注了場地設計是我。
沒想到,這給我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機會。陸續有幾個參加過婚禮的朋友,
或者看到小紅書推薦的人,輾轉聯系到我,詢問一些小型活動或者店鋪的軟裝設計。
單子不大,錢也不多,但積少成多。我用沈硯辭“贈予”的那輛車,跑遍了城市的大街小巷。
為了省油錢,能坐地鐵公交就盡量不開車。風吹日曬,皮膚粗糙了些,但眼神越來越亮。
我用賺到的第一筆設計費,給自己買了一個小小的二手數位板。晚上窩在小小的出租屋里,
接一些插畫兼職,畫到手指發麻。日子很苦,很累,但每一分錢都干干凈凈,花得心安理得。
就在我的小工作室(其實就是我的小出租屋)勉強步入正軌,
接到一個稍微大點的咖啡館改造設計項目時,我猝不及防地撞見了沈硯辭。那天,
我去那家位于高端商場一層的咖啡館實地測量。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簡單的T恤,
帆布鞋,頭發隨意扎成丸子頭,素面朝天,背著沉重的工具包,手里拿著卷尺和記錄本。
正蹲在角落測量一個柜子的尺寸。玻璃門被推開,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我下意識抬頭。
然后,整個人僵在原地。沈硯辭走了進來。他身邊,依偎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
女孩穿著一身當季高奢新款,妝容精致,挽著他的手臂,姿態親昵。
是那種被嬌養出來的、不諳世事的富家千金模樣。沈硯辭依舊英俊得奪目,
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氣場強大。他正微微側頭聽著女孩說話,嘴角似乎噙著一絲淡笑。
那是我過去三年,費盡心思也從未得到過的溫柔。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悶悶地疼了一下。但很快,那點殘余的痛感就被一種冰冷的麻木取代。我低下頭,
假裝沒看見,繼續手里的測量工作。只希望他們快點離開。“硯辭哥哥,這里環境還不錯嘛!
不過這個角落的柜子好丑哦,和整體風格一點都不搭!”女孩嬌嗲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帶著挑剔。好巧不巧,她指的就是我正在測量的那個復古實木柜子。“嗯,是有點。
”沈硯辭低沉的聲音響起,沒什么情緒。“回頭讓人換掉。”“我就說嘛!
還是硯辭哥哥眼光好!”女孩得意地笑。他們的腳步聲朝著我這個角落走來。我避無可避。
只能站起身,盡量把身體側過去,假裝在記錄數據。“咦?這里怎么還有人?
”女孩注意到了我,語氣帶著點被打擾的不悅。我深吸一口氣,轉過身,
臉上擠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是負責這家店改造項目的設計師,
在進行現場測量。”我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女孩,然后落在了沈硯辭臉上。四目相對。
他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閃過一絲錯愕。隨即,那錯愕被一種復雜的情緒覆蓋,有審視,
有探究,或許還有一絲……難以置信?他似乎完全沒想到會在這里,以這種方式見到我。
而且,是這樣的我。不再是那個穿著昂貴定制衣裙、妝容精致的“沈太太”。
只是一個灰頭土臉、奔波忙碌的小設計師。“設計師?”旁邊的女孩上下打量著我,
眼神里的輕蔑幾乎不加掩飾,“就你?這家店老板眼光也太差了吧?硯辭哥哥,
你看她這身打扮,像能設計出什么好東西的樣子嗎?”沈硯辭沒有回應她的話。他的目光,
像烙鐵一樣定在我身上,帶著一種我無法解讀的沉郁。“蘇晚?”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
聽不出喜怒。“沈總。”我微微頷首,語氣疏離客氣,如同對待一個僅有數面之緣的客戶。
“真巧。”“你……在這里工作?”他問,眉頭微微蹙起,似乎無法理解我為什么在做這個。
“是的,接了個小項目。”我坦然回答,晃了晃手里的卷尺,“混口飯吃。”“混口飯吃?
”他重復了一遍,眼神銳利地掃過我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帆布鞋,
最后落在我略顯疲憊卻異常明亮的眼睛上。“給你的錢呢?”這句話,像一根刺。
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施舍感和質疑。我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沈總,那是我自己的事。
”我的聲音冷了幾分。“你自己的事?”他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往前逼近一步,
強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過來。“蘇晚,拿著五百萬,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他語氣里的嘲諷和隱隱的怒意,讓我覺得無比可笑。“沈硯辭,
”我抬起頭,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我的錢怎么花,
我的人變成什么樣子,都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了。”我清晰地看到,
他眼底掠過一絲清晰的慍怒。大概是從未有人敢這樣當面頂撞他。
尤其是我這個曾經對他百依百順的“前妻”。“硯辭哥哥!”旁邊的女孩不樂意了,
用力搖晃他的手臂,嘟著嘴,“你跟這個窮酸設計師廢什么話嘛!我們快走吧,
這里空氣都不好了!”沈硯辭沒動。他的目光依舊鎖著我,像是要把我看穿。氣氛僵持著。
咖啡館的老板大概是聽到了動靜,急匆匆跑過來:“哎喲,沈總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這位是……蘇設計師?你們認識?”老板是個圓滑的中年人,看看沈硯辭,又看看我,
一臉疑惑。“不認識。”我搶先開口,語氣恢復平靜,“沈總只是對店里的改造提了點意見。
老板,角落這個柜子的尺寸我量好了,回頭方案里會考慮替換建議。我先去量其他區域了。
”說完,我拿著工具,目不斜視地從沈硯辭身邊走過。他的目光,一直如芒在背。
直到我走到店另一頭,還能感受到那股沉甸甸的視線。后來他們什么時候走的,我不知道。
只是埋頭工作,把卷尺拉得嘩嘩響。只是手指,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傷心。
是憤怒。憑什么?他憑什么用那種眼神看我?仿佛我離開他,就活該落魄潦倒?沈硯辭,
你也太小看我蘇晚了。咖啡館的改造設計,我做得格外用心。每一個細節都反復推敲,
方案改了又改。老板看到最終稿時,贊不絕口。施工期間,我幾乎天天泡在工地上,
和工人溝通,盯著進度和質量。皮膚曬得更黑了,人也瘦了一圈。
但看著原本有些老舊的咖啡館,一點點變成我設計圖上那個溫暖又富有格調的樣子,
心里的滿足感難以言喻。開業那天,老板非要搞個小小的慶祝儀式,拉著我一起剪彩。
我拗不過,只好換上了唯一一套還算正式的連衣裙——一條簡單的米白色棉布裙。剪彩時,
臺下圍了一些人。我拿著剪刀,有些緊張,手心微微出汗。目光無意間掃過人群外圍。
心臟猛地一跳。沈硯辭。他居然又來了。一身休閑打扮,少了些商場的凌厲,
但依舊鶴立雞群。他靠在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旁,手里夾著一支煙,并沒有點燃,
只是靜靜地看著臺上。隔著一段距離,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那股存在感,
強烈得無法忽視。他來干什么?看笑話?我迅速收回目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露出得體的微笑,和老板一起剪斷了紅綢。掌聲響起。儀式結束,人群散去幫忙。
我正要下臺,老板卻拉住我,一臉激動:“蘇設計師!大喜事!剛才有位先生,
直接包場了咱們店一個月!說是公司下午茶定點!而且他特別強調,
就是看中了咱們店的設計風格!”包場一個月?我愣住了。這種高端商場的咖啡館,
包場一個月,費用絕對不是小數目。“是哪位老板這么有眼光?”我下意識地問。
老板神秘兮兮地朝人群外圍努努嘴:“喏,就是那位!開黑色大G的帥哥!
剛才還特意問了你的名字呢!”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沈硯辭還站在那里。他也正看著我。
四目再次相對。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有審視和嘲諷,反而有些復雜難辨。我的心,
瞬間沉了下去。果然是他。他想干什么?用錢砸我?證明我離了他,連工作都需要他的施舍?
一股怒火夾雜著難堪直沖頭頂。我推開老板,徑直朝著沈硯辭走去。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
發出清脆又急促的聲響。一直走到他面前。“沈硯辭。”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發顫,
“有意思嗎?”他掐滅了根本沒點燃的煙,看著我,沒說話。“包場?顯示你沈總財大氣粗?
”我冷笑,“還是想告訴我,我蘇晚離了你,連個工作都得靠你賞飯吃?
”“我沒有那個意思。”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逼問,
眼眶不受控制地發熱,但我死死忍住。“看我像個小丑一樣在這里拼命,覺得很可憐?
所以大發慈悲,隨手丟點骨頭給我?”“蘇晚!”他低喝一聲,眉頭緊鎖,
似乎被我的話刺到。“我只是……”“只是什么?”我打斷他,聲音拔高,“沈硯辭,
我們的協議結束了!錢貨兩訖,是你說的!你現在跑來對我的工作指手畫腳,算什么?
”“我是在幫你!”他的語氣也帶上了一絲火氣。“幫我?”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眼淚終于不爭氣地涌了上來,但我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幫’!
我不需要!”我指著他的車,指向他一身價值不菲的行頭,指向他整個人。
“看到我現在這樣,你是不是特別滿意?特別有成就感?證明你當初的選擇沒錯,
我蘇晚就是個只配拿錢打發的廉價貨色,離了你,就只能在這種地方掙扎?”“不是!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很大,眼神里翻涌著我從未見過的激烈情緒,有憤怒,
有……一絲慌亂?“蘇晚,我沒有那樣想!”“放開!”我用力想甩開他的手,
卻被他攥得更緊。“你聽我說……”“沈硯辭!”一個嬌蠻的女聲插了進來。
是那天在咖啡館見過的那個富家千金。她怒氣沖沖地跑過來,一把推開我,
像護食的小獸一樣抱住沈硯辭的手臂,狠狠瞪著我:“又是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
你想干什么?勾引我硯辭哥哥嗎?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我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又被她猛地一推,踉蹌著后退兩步,差點摔倒。狼狽不堪。周圍似乎有目光投過來。
難堪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沈硯辭看著被女孩抱緊的手臂,又看看我狼狽的樣子,
眉頭皺得更緊,似乎想說什么。“夠了。”我站直身體,深吸一口氣,所有的憤怒和委屈,
在極致的難堪后,突然冷卻成一片冰原。我看著沈硯辭,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再無波瀾。
“沈總,請管好你的女伴。”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還有,咖啡館的包場,
我會讓老板把錢退給你。你的‘好意’,我蘇晚受不起,也嫌臟。”說完,
我用力甩開他下意識又伸過來的手,看也沒看那個一臉得意的女孩,轉身就走。
脊背挺得筆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沈硯辭,我們之間,最后一點體面,
也被你親手撕碎了。也好。咖啡館的包場費,我強硬地讓老板退回去了。老板雖然覺得可惜,
但看我態度堅決,也沒再說什么。這個小插曲,反而成了我事業的催化劑。
老板大概覺得過意不去,又或者確實認可我的設計能力,不僅給我結清了尾款,
還主動把我推薦給了他的幾個朋友。我的小工作室,終于開始接到一些更有分量的單子。
忙碌,充實。時間能沖淡很多東西,包括憤怒和難堪。只是偶爾在夜深人靜時,
心底某個角落,還會泛起一絲細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疼。像一根扎進肉里的刺,不致命,
但存在感極強。林棠知道咖啡館的事后,氣得差點要去找沈硯辭拼命。“晚晚!那個王八蛋!
他到底想干什么?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真以為地球圍著他轉啊!”林棠在電話里咆哮。
“算了,棠棠。”我攪拌著泡面,語氣平靜,“就當被狗咬了一口。我現在的目標是搞錢,
男人?呵,只會影響我畫圖的速度。”林棠被我逗笑了:“行!有志氣!搞錢才是王道!
對了,周末有個小型的創意市集,我弄了個攤位賣手工飾品,你來幫我撐個場子唄?
順便也宣傳宣傳你的設計工作室!”“沒問題!”周末的創意市集很熱鬧,
就在一個文藝氣息濃厚的舊廠房改造的園區里。我和林棠的攤位不大,但布置得溫馨有趣。
她賣自己手工做的耳環項鏈,我在旁邊擺了些自己的設計作品集和工作室名片。陽光很好,
人來人往。“哇,小姐姐,這個耳環好特別!是你自己做的嗎?
”一個打扮時尚的女孩停在我們的攤位前,拿起一對不對稱的星球耳環。“是啊,純手工的,
每款都獨一無二哦!”林棠熱情地介紹。我笑著在一旁幫忙包裝。氣氛輕松愉快。“蘇晚?
”一個帶著點不確定的溫和男聲在旁邊響起。我抬起頭。看清來人時,愣了一下。顧嶼森?
我的大學學長,也是設計系的,比我高兩屆。當年是系里的風云人物,才華橫溢,家境優渥,
為人卻很低調溫和。畢業后聽說去了國外深造。“嶼森學長?”我有些驚喜,
“你什么時候回國的?”“剛回來沒多久。”顧嶼森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笑容溫潤如玉,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真誠的欣賞。“差點沒認出來,變化很大,
但……更耀眼了。”他的目光坦蕩清澈,沒有沈硯辭那種迫人的審視和復雜的探究,
只有老友重逢的喜悅和純粹的欣賞。“學長過獎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幫朋友看攤子。你呢?來逛市集?”“嗯,聽說這里氛圍不錯,來找找靈感。
”他看向林棠攤位上的飾品,拿起一枚設計簡約的胸針,“這個設計很有意思,
點線面的構成很巧妙。”林棠眼睛一亮:“學長好眼光!這是我們晚晚設計的!”“哦?
”顧嶼森看向我,眼神更亮了幾分,“蘇晚,看來這三年,你進步很大啊。
”“混口飯吃而已。”我謙虛道,心里卻因為他的認可而有些高興。
顧嶼森很自然地和我們聊了起來,聊設計,聊國外的見聞,聊國內設計行業的變化。
他談吐風趣,見解獨到,沒有半點架子。陽光透過廠房的玻璃頂棚灑下來,暖融融的。
氣氛融洽得讓人放松。我很久沒有這樣輕松地和異性聊天了。過去三年,圍繞在沈硯辭身邊,
接觸到的異性,要么是商場上的老狐貍,要么是看中“沈太太”身份的阿諛奉承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