笵賢立在一旁,閉目養神,表面平靜,內心卻暗自慶幸。
他未曾料到陳平平編造的故事如此天衣無縫,所有細節合情合理,前因后果皆能對得上。
若非笵賢深知 ** ,連他都會被蒙蔽。
禮成道心中冷笑,萬萬沒想到最后背鍋的會是他自己。
鑒查院里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兩場刺殺的現場截然不同。
禮成道遇害,全身骨骼盡碎,沒有一具完整的尸身。
而伍竹的遭遇則完全不同,每人都是一擊斃命,身上僅一處傷口。
這樣的漏洞,陳平平難道真的看不到嗎?
他當然看到了,但這么好的替罪羊,怎能放過?
原本的計劃中,這次刺殺本該由東夷城的泗顧劍頂罪。
如今卻換成了禮成道。
從慶皇和陳平平的態度來看,日后若再有類似事件,“惡鬼”會是最理想的背鍋者。
慶皇若有不便之處,也可借“惡鬼”的名義行事。
為了讓人信服,陳平平甚至利用鑒查院的力量,為這個神秘高手偽造身份。
說是北齊太后暗中培養的,還得到大宗師苦荷的指點,實力非凡。
除了慶皇、禮成道和陳平平,沒人知道 ** 。
北齊太后和苦荷自然清楚,但他們能說得清嗎?
又有誰能相信他們的辯解?
答案是否定的。
只有冤枉你的人,才最清楚你的冤屈。
“原來如此!”
慶皇恍然大悟,隨即憤怒道:“北齊如此算計我國,實在令人難以容忍。”
“琳相,朕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慶皇與陳平平一唱一和,將琳珙之死定了性。
慶皇對琳相說:“如今北境已開戰,我慶國百萬大軍已攻入北齊境內。”
“這一次,朕傾全國之力,用北齊萬千將士的鮮血,為琳珙復仇,你覺得如何?”
琳相微微瞇眼,他與慶皇朝堂爭斗多年,深知慶皇的心思與手段,此刻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他一時找不出問題所在,于是不動聲色地低頭道:“微臣叩謝陛下恩典,一切聽憑陛下安排。”
“好, ** 終將大白,琳相不必過于悲傷,好好回府休養吧。”
慶皇扶著琳相的肩膀說:“琳相是我慶國百官之首,國家支柱,慶國離不開你,朕也離不開你。”
“笵賢,代朕送琳相出宮。”
一直低頭的笵賢聽到自己的名字,急忙回應:"是,下官遵命。"
隨后,笵賢扶著琳相離開。
待琳相走后,慶皇對太子進行了嚴厲的斥責:"你呀,以后沒有證據的事不要胡亂猜測。"
"這次誣陷你的兄長,罰你在東宮禁足三天,多讀書反省過錯。"
"父皇!"
太子還想爭辯,卻被慶皇嚴厲的目光制止,只能不甘心地低頭。
二皇子嘴角浮現一抹嘲諷的笑容,但這一幕逃不過慶皇的眼睛。
慶皇隨即也呵斥了二皇子:"看太子受罰,你很開心是不是?"
二皇子慌忙跪下叩頭:"兒臣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慶皇語氣帶著諷刺:"剛剛你還說得天花亂墜,說太子私養刺客、暗中勾結大臣圖謀 ** 。"
"現在怎么又不敢說了?"
二皇子連連磕頭,焦急地說:"兒臣一時失言,請父皇寬恕。"
"哼!失言?"
"污蔑太子 ** 也算是失言?"
慶皇居高臨下地看著二皇子,冷聲喝道:"你也好不到哪去,禁足王府三日,好好反思。"
"是,兒臣遵旨!"
二皇子重重叩頭,方才的喜悅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滿頭冷汗。
慶皇的喜怒無常由此可見。
訓斥完太子和二皇子,慶皇轉向三皇子。
禮成道無辜地說道:"父皇,兒臣剛才什么都沒說呢。"
"呵呵,看來你很明白事理嘛。"
慶皇拍拍禮成道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好好努力,別像你那兩個哥哥,總讓朕失望。"
"都參與朝議這么久了,一點進步都沒有。"
此話一出,低頭的太子和二皇子臉色都沉了下來。
禮成道立刻意識到慶皇的意圖。
這個皇帝父親,真是時刻不忘挑撥他們兄弟之間的關系。
借此事,慶皇重罰了太子和二皇子,唯獨對他這個三皇子大加贊賞。
這令太子和二皇子作何感想?
上次禮成道擊殺程巨樹,既獲取了利益又贏得了名聲,已讓太子和二皇子心生戒備。
如今又深得皇帝信任,備受寵愛,無疑會使他們與禮成道的關系更加緊張。
慶皇這一挑撥離間的手段,表面上溫和卻暗藏鋒芒,運用得極為嫻熟。
難怪他會召禮成道一同入宮。
此次琳珙遇害雖與禮成道無關,但慶皇仍將其召至宮中。
這一切不過是為最終的挑撥做鋪墊。
若非他今時不同往日,面對太子和二皇子的針對,后果不堪設想。
“好了,朕累了,你們都退下吧。”
慶皇揮了揮手說道。
“是,兒臣告退。”
禮成道三人拱手行禮后離開御書房。
出了御書房,太子站在臺階上,二皇子和禮成道隨后趕到,也在那里停下。
太子雙手插袖,面無表情,一語不發。
二皇子走近太子身旁,低聲提議:“我們兄弟許久未聚,要不要找個空賢聊聊?”
禮成道笑道:“隨你安排。”
太子冷哼一聲:“父皇有旨,禁足三日,你還想著聚會?”
二皇子滿不在乎地說:“不過三天,很快的,咱們時間多著呢。”
太子嘲諷道:“算了,免得又被傳成密謀 ** ,到時再怎么解釋也沒用。”
說完,太子轉身離去。
二皇子望著太子背影,低聲道:“我們兄弟何時走到這一步?”
禮成道平靜道:“君恩如天,我們只管盡忠。”
二皇子嘆了口氣,“確實身不由己。”
對于慶皇的挑撥,三人心里都清楚。
然而慶皇所用的是陽謀,太子和二皇子無力抗拒,只能按他的布局前行。
“三弟,各自珍重。”
二皇子拍拍禮成道肩膀后也離開了。
禮成道背著手站在原地,目光掃過眼前的皇宮,唇角揚起一抹笑意。
這時,他察覺到身后侯公公的存在,笑著調侃道:“侯公公,你怎么還在這兒?我還以為你早就回御書房了。”
侯公公正擦著額頭的冷汗,滿臉驚慌,內心幾乎崩潰。
“各位爺啊,我可不想這么早去見 ** ,說話還是避著點吧。”
侯公公十分慌亂,因為他又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語。
……
夜幕降臨,京都籠罩在黑暗中。
**府門前掛起了白燈籠和白帆,為琳珙的離世設祭。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打更的更夫敲著梆子經過**府門口。
他恭敬地瞥了一眼府門,隨即低頭快步離開。
對于這樣的小人物來說,**是極為重要的人物,多看一眼相府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相府內,到處可見白帆,地上撒滿紙錢。
琳珙的棺木停放在靈堂,由琳府仆人守護,領頭的是琳相的門客袁宏道。
而琳相獨自一人待在書房。
“珙兒,一路走好。”
“無論誰害了你,為父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琳相面前擺著一個火盆,他將琳珙生前創作的一幅幅書法字畫投入其中燒毀。
這些作品曾是他最愛之物。
然而現在琳珙已逝,這些字畫再無價值。
琳珙生前的話語在琳相腦海回響,他曾立志繼承家族事業,使琳家世代榮光。
想到這里,琳相悲從中來,不禁淚流滿面。
白天,慶皇與陳平平之間的對話讓琳相心生疑慮。
他對慶皇和陳平平都不信任。
除了他們提及的那名未知的北齊刺客,琳相仍然對二皇子和笵賢存疑。
尤其是笵賢,他對刺殺之恨不會輕易消散,仍有作案的可能。
盡管笵賢有不在場的證據,但有時幕后之人無需親自動手。
笵賢可以陪伴琬兒,同時派手下刺殺琳珙。
若事實果真如此,笵賢的不在場證明便顯得格外刻意了。
“琳相似乎很是絕望。”
忽然,書房中傳來一聲話語。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響,琳相大吃一驚,急忙抬頭。
他看見,在書架后站著一道人影。
那人正手持一本書翻閱,臉龐被書架遮住,無法辨認。
琳相心下疑惑不已,畢竟這里是他的書房,也是相府的核心地帶。
琳府戒備森嚴,外人怎么可能潛入此處?
琳相正要大聲呼喊喚人,卻不知為何,在開口之際又止住了。
“琳相不打算叫人嗎?難道不怕我是刺客?”
那個聲音再度響起。
琳相神情冷漠,目光緊緊鎖定書架后的人影,沉聲道:“你能躲過我府里的層層守衛,悄無聲息地潛入書房,可見身手非凡。”
“有此本領若想取我性命易如反掌。”
“但你并未下手,說明有話要說。”
“不錯,不愧是慶國的……,心智膽識皆超凡脫俗,非同一般。”
那人拍手稱贊。
“不妨直說,你是何人?深夜造訪意欲何為?”
琳相冷聲質問。
那人笑言:“想知道我是誰,親自來瞧不就清楚了嗎?”
“本王?”
聽到這自稱,琳相雙眸驟然收縮,心中已有所推測。
接著,琳相邁步上前,來到書架之后。
看清人影時,琳相瞠目結舌。
“是你,三殿下!”
琳相語調滿是感慨,帶著幾分震撼。
禮成道笑了笑說:“不必如此驚訝,我又不是鬼。”
琳相肅穆道:“三殿下果然不負我慶國第一才子之名,武藝卓絕,令人敬仰。”
“只是三殿下深夜潛入我家,究竟所為何事呢?”
禮成道注視著手中的琳珙遺留的書法作品,“萬鳥歸琳”的字樣清晰可見。
這是琳珙幼年所寫,因此筆觸略顯稚嫩。
從這幾個字中,便能看出琳珙志向高遠。
禮成道注視著字帖說:“琳相才思敏捷,深謀遠慮,非常人可比。不妨猜猜本王今日深夜來訪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