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火焰。滾燙的、咆哮的、帶著濃重汽油味的火焰,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遠古兇獸,
從四面八方猛撲過來,貪婪地舔舐著一切。灼熱的氣浪狠狠砸在我的臉上,
每一次掙扎的呼吸都像吞下了一口燒紅的刀子,從喉嚨一路割裂到肺腑。
濃煙如同粘稠的墨汁,瘋狂地倒灌進眼睛、鼻腔,
視野里只剩下瘋狂跳動的橙紅與令人窒息的漆黑,在絕望中交替閃爍。視野盡頭,
那扇通往生路的門,被厚重鐵鏈纏繞著,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著冰冷而猙獰的光。而門外,
站著她。蘇晚。隔著扭曲的空氣和灼熱的鐵門柵欄,她的臉孔在跳躍的火光中顯得那么遙遠,
又那么清晰。那張曾讓我無數次心跳加速、魂牽夢繞的臉,此刻沒有任何表情。沒有驚恐,
沒有慌亂,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忍。那雙漂亮得驚人的眼睛,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冷漠地倒映著我被火焰吞噬的慘狀。那目光,比門上的鐵鏈更冷,
比周圍的烈焰更讓我心膽俱裂。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像一個事不關己的觀眾,
欣賞著一場注定以毀滅落幕的戲劇。“蘇…晚…”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吼,
聲音卻被火焰的咆哮和喉嚨的灼傷撕扯得破碎不堪,連我自己都聽不清。
火焰徹底吞噬了我的意識。最后的感覺,是皮肉被燒灼的劇痛,
和一種沉入無邊冰海的、徹骨的恨意。……2猛地睜開眼!
強烈的白光刺得眼球一陣酸澀的劇痛。我急促地喘息著,冰冷的空氣涌入肺里,
帶來一種近乎虛幻的清醒。消毒水的味道頑固地鉆進鼻腔。不是灼熱的地獄。是醫院。
純白的天花板,單調的輸液架,床邊監測儀發出規律而冰冷的“嘀嘀”聲。
一切都在昭示著現實的冰冷觸感。我還活著?一個荒謬又狂喜的念頭還沒來得及成形,
就被緊隨其后的、排山倒海的記憶碎片狠狠碾碎。那扇鐵鏈纏繞的門!門外那張冷漠的臉!
噬骨的火焰!還有…那深入骨髓的背叛和恨意!蘇晚!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痛得我幾乎蜷縮起來。憤怒和怨恨如同沸騰的巖漿,瞬間沖垮了劫后余生的虛脫感。為什么?
她為什么要那么做?無數個夜晚的溫存低語,那些交付后背的信任,
那些對未來的憧憬…難道全是精心編織的謊言?只是為了最后將我推入火海?就在這時,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冷香,如同無形的絲線,瞬間纏繞住我的心臟,
勒得我幾乎窒息。是她。蘇晚。她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套裝,襯得身形愈發纖細挺拔。
手里捧著一束潔白的百合,花瓣上還帶著新鮮的露珠。她的腳步很輕,走到床邊,
臉上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混雜著擔憂和疲憊的神情。那雙眼睛,此刻盛滿了柔軟的關切,
如同春水般盈盈望向我。“阿臨?”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你…感覺怎么樣?”多么完美的偽裝。我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
這張曾讓我愿意付出一切的臉。她眼底那抹真實的擔憂和疲憊,
幾乎要動搖我心中那剛剛凝聚的、用恨意澆筑的堡壘。多么可怕的女人!
即使在親手將我推入地獄之后,她依舊能如此自然地扮演著深情款款的角色!
劇烈的情緒沖擊如同海嘯般席卷我的大腦。太陽穴突突地跳著,針扎似的銳痛瞬間攫住了我。
這疼痛來得如此猛烈和真實,反而給了我一個絕佳的契機。
“呃啊——”我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呼,猛地抬手捂住額頭,手指深深插入發間,
身體痛苦地弓起。“醫生!快叫醫生!”蘇晚的聲音瞬間染上了真實的驚慌,她撲到床邊,
冰涼的手指下意識地想觸碰我。我猛地揮開她的手,動作帶著神經質的抗拒。
身體蜷縮得更緊,像一只受驚的刺猬。我抬起頭,透過指縫看向她,
眼神里充滿了陌生、混亂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別碰我!你…你是誰?
”我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一種孩童般的茫然和驚惶,
每一個音節都因為“劇烈頭痛”而微微顫抖,“我…我這是在哪?發生什么了?我…我是誰?
” 我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因為“頭痛”而扭曲變形。
蘇晚的身體明顯僵住了。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那雙盛滿關切的眼睛里,
清晰地掠過一絲巨大的、難以置信的驚愕,隨即又被一種更深沉、更復雜的東西覆蓋。
那復雜的東西里,似乎有一閃而過的…如釋重負?緊接著又被濃重的擔憂取代。“阿臨?
你…你不認得我了?”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手指僵在半空,最終緩緩收回,
緊緊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指節用力到發白。我依舊痛苦地抱著頭,眼神空洞地掃過病房,
最后落回她臉上,
令人心碎的迷茫:“頭…好痛…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來…火…只有火…” 我喃喃自語,
仿佛被那“記憶”中的火焰灼傷。醫生很快被護士叫來,一陣忙碌的檢查。
蘇晚一直站在床邊不遠的地方,沉默地看著,眼神膠著在我身上,復雜得如同最深的漩渦。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掐著掌心。“江先生,”醫生檢查完畢,推了推眼鏡,
語氣帶著職業化的凝重,“初步判斷,
可能是火災引發的嚴重腦震蕩和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導致了逆行性遺忘。
記憶喪失的范圍和持續時間,目前還無法確定。需要進一步觀察和治療。”失憶。
3這兩個字像一道赦令,又像一把淬毒的鑰匙,清晰地落在我和蘇晚之間。
我捕捉到她緊繃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松懈了一分,雖然她立刻用更深的擔憂掩飾了過去。
“那他…還能恢復嗎?”她問醫生,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這個…很難說。
有些人很快就能恢復,有些可能需要很長時間,甚至…終身無法恢復。”醫生的話留有余地。
蘇晚沒有再問,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像探照燈,
試圖穿透我混亂的表象,窺視我靈魂的深處。而我,
只是用一片純粹的、痛苦的空白回應著她。戲幕拉開,角色就位。獵人披上了羊皮,
潛伏進信任的陰影里,等待著一擊必殺的時機。而我,這頭披著羊皮的狼,將以失憶為名,
一步一步,走進她毫無防備的心房深處,最終,將她精心構筑的一切,連同她自己,
徹底焚毀。火焰在我心底無聲地咆哮著,冰冷而灼熱。
……時間在精心編織的謊言與試探中悄然流逝。窗外的梧桐樹葉從嫩綠變得深濃,
又染上枯黃,最終在凜冽的寒風中打著旋兒落下。整整一年。“失憶”的我,
像一個巨大的、無法預測的謎團,被蘇晚小心翼翼地接回了家——那個曾經承載過無數甜蜜,
如今卻只讓我感到冰冷諷刺的“家”。起初,她是戒備的。像一只受過傷的貓,
豎起敏感的耳朵,審視著周圍的一切。我的“康復”過程被安排得滴水不漏。
頂尖的腦科專家、心理醫生輪番上陣,每一次的評估和談話,都在她不動聲色的關注之下。
我像一個真正的失憶者,笨拙地重新認識這個世界,重新認識她。“蘇晚。”我指著她,
眼神帶著孩童般的純粹好奇,“他們說,你是我的…未婚妻?
” 我刻意在“未婚妻”三個字上停頓了一下,帶著一絲不確定的羞澀和茫然。
她端咖啡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杯沿漾開細微的漣漪。她沒有立刻回答,
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目光像探針,試圖挖掘出我眼底哪怕一絲一毫的偽裝。最終,
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瓷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聲音輕得像嘆息:“嗯。
我們…以前是。”“以前?”我追問,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嗯,”她放下咖啡,抬起頭,
臉上浮現一個溫柔卻沒什么溫度的笑容,“你出了意外,忘了很多事。沒關系,慢慢來,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四個字,她說得很輕,像是在說服我,
更像是在說服她自己。試探無處不在。
她會“無意”地提起一些只有我和她知道的、極其私密的過往細節,
比如我第一次笨拙地給她煮糊了的面條,或者我們在某個暴雨夜被困在郊外山頂的狼狽。
每一次,我都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困惑、思索,最終搖頭表示毫無印象,
眼神里只有一片干凈的茫然。我捕捉到她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那里面有失望,
有困惑,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慶幸?堡壘,從內部開始松動。
4轉折發生在一個深夜。雷鳴電閃,暴雨如注。我獨自坐在客廳的黑暗里,沒有開燈,
只看著窗外被閃電撕裂的天空。巨大的雷聲炸響時,我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身體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劇烈地顫抖——這不是表演。火災留下的后遺癥,
對巨大聲響和密閉空間的恐懼,是真實的烙印。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蘇晚沖了過來,
她沒有開燈,幾乎是憑借著記憶撲到我身邊。她冰涼的手指帶著一絲慌亂,
緊緊抓住我因恐懼而冰冷的手。“別怕!阿臨,別怕!我在!
只是打雷而已…”她的聲音在轟隆的雷聲中顯得那么微弱,
卻又帶著一種穿透恐懼的奇異力量。她不是用言語安撫,
而是近乎本能地將我顫抖的身體擁入懷中,手臂收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保護姿態。
她的懷抱很涼,帶著沐浴露的清香。可就是這微涼的擁抱,
卻奇異地撫平了我身體里那源自創傷本能的、無法控制的戰栗。我僵硬地靠在她懷里,
鼻尖縈繞著她發絲的味道。有那么一瞬間,我幾乎要沉溺在這份虛假的溫暖里,
幾乎要忘記那扇燃燒的鐵門。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覺到,
她緊繃的身體也在我懷中慢慢放松下來。黑暗中,
我們像兩只在暴風雨中互相舔舐傷口的困獸,靠著虛假的體溫取暖。而信任的種子,
或許就在這脆弱而危險的依偎中,悄然埋下,在謊言的土壤里生根發芽。防線,開始瓦解了。
5她開始讓我接觸一些她公司的邊緣事務。起初只是看看無關緊要的報表,
聽聽不痛不癢的會議錄音。我像個好學的學生,帶著“失憶者”特有的專注和一絲懵懂,
提出一些看似幼稚卻直指核心的問題。她的眼神從審視,漸漸變為驚訝,
最終沉淀為一種帶著欣賞的復雜光芒。“這份市場分析報告,第三季度的數據環比增長異常,
但成本控制似乎沒有同步優化?”一次晚餐后,我指著她帶回家審閱的文件,
用一種純粹就事論事的語氣問道。蘇晚切牛排的刀叉停了下來,她抬起頭,
認真地看了我幾秒鐘,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你…看出來了?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即使…忘了那么多,你的商業直覺還是這么敏銳。
”她放下刀叉,拿起那份報告,竟真的開始跟我討論起其中的細節和可能的隱患,
眼神專注而明亮。信任,如同藤蔓,一旦找到攀附的支點,便開始瘋狂滋長。
她帶我出席重要的商務晚宴,向那些曾經認識“江臨”的商場老狐貍介紹:“這位是江臨,
我的…特別助理。”她巧妙地避開了“未婚夫”這個稱呼,但看向我的眼神里,
那份依賴和信任卻越來越濃,濃得幾乎要溢出來。一個重要的項目談判陷入僵局,
對方態度強硬,寸步不讓。連續幾天的拉鋸戰讓蘇晚心力交瘁。深夜,
她疲憊地靠在書房的沙發上,揉著眉心,面前堆著厚厚的文件。
我端著一杯溫熱的牛奶走過去,輕輕放在她面前。“試試從他們供應鏈上游的薄弱環節入手?
”我指著文件里一個不起眼的數據點,聲音平靜,“他們新擴產的生產線,
核心部件依賴單一進口渠道,庫存周轉率很低,抗風險能力幾乎為零。”蘇晚猛地抬起頭,
眼中先是驚愕,隨即爆發出巨大的光亮。她幾乎是撲過來抓住我的手臂:“阿臨!
你…你真是我的福星!”那一刻,她眼中閃爍的光芒,毫無保留的信任,像最鋒利的針,
猝不及防地刺了我一下。項目最終按照我的思路成功推進,為公司拿下了關鍵性的勝利。
慶功宴上,蘇晚喝了不少酒。微醺的她,雙頰緋紅,眼睛亮得驚人。在眾人的起哄聲中,
她突然轉過身,在璀璨的水晶吊燈下,當著所有賓客的面,踮起腳尖,吻上了我的唇。
她的吻帶著香檳的氣息,柔軟而滾燙。“阿臨,”她退開一點,雙手捧著我的臉,
眼神迷離卻無比認真,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喧囂,“沒有你…我該怎么辦?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我心頭那點被她的吻點燃的、不合時宜的悸動。沒有我?
當初把我鎖在火海里的時候,她怎么沒想過“沒有我”該怎么辦?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
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信任的藤蔓,終于纏繞到了她的脖頸。時機,成熟了。
6那場精心策劃的“商業危機”如期而至。對手的攻勢兇猛而精準,直指蘇氏集團的命脈。
公司上下人心惶惶,股價暴跌。蘇晚幾天幾夜沒合眼,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
董事會的壓力像巨石般壓在她肩上。在一個只有我們兩人的深夜,她把我叫進她的書房。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冰冷的霓虹。她沒有開大燈,
只有一盞孤零零的臺燈在寬大的紅木書桌上投下一圈昏黃的光暈。她背對著我,站在窗前,
身影顯得異常單薄。沉默了許久,她才緩緩轉過身,
手里拿著一個厚厚的、封口嚴密的文件袋。她的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蒼白得近乎透明,
眼神卻異常清亮,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決絕。“阿臨,”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平靜,
“拿著這個。”她把文件袋遞給我。很沉。“這里面,”她直視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是蘇氏集團核心資產的所有股權轉讓協議,已經簽好了我的名字。
還有…‘天穹’項目全部的原始技術資料和…所有客戶的加密備份密鑰。”“天穹”,
那是蘇氏集團壓上全部身家、寄予厚望的下一代戰略核心,是真正的命脈所在。
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猛烈地撞擊著,幾乎要沖破肋骨。饒是早有預謀,
這一刻的沖擊依然超出了我的想象。股權!核心技術的全部密鑰!她這是把整個蘇氏集團,
把她蘇晚的身家性命,毫無保留地交到了我的手上!“為什么?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干澀,帶著一絲真實的難以置信。這籌碼太重,
重得連我復仇的心都感到了一絲震顫。蘇晚看著我,
蒼白的臉上忽然綻開一個極其溫柔、甚至帶著點釋然的笑容。那笑容在昏黃的光線下,
美得驚心動魄,也脆弱得不堪一擊。“因為是你啊,阿臨。”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
卻帶著千鈞的重量,“我相信你。這個世界上,我只相信你。”她頓了頓,
目光看向窗外遙遠的燈火,聲音飄忽起來,“如果…如果真到了最壞的那一步,
至少…它們在你手里,比落在別人手里好。”她最后的眼神,
像在透過我看一個遙遠的、觸不可及的幻夢。那里面,除了孤注一擲的信任,
似乎還沉淀著一種更深沉的、我無法解讀的疲憊和…哀傷?像即將燃盡的燭火,
最后那一點微弱的光。我接過那沉甸甸的文件袋,冰冷的觸感透過紙袋傳到掌心,
卻像握住了一塊燒紅的烙鐵。她轉身離開了書房,腳步有些虛浮,輕輕帶上了門。
書房里只剩下我一個人,和那份足以打敗一切的“信任”。我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堅硬的文件夾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窗外的霓虹燈光怪陸離地映在光滑的紅木桌面上,也映在我毫無表情的臉上。
信任的藤蔓終于結出了最甜美的毒果,而我,即將親手摘下它。
心底那個冰冷的聲音在瘋狂叫囂:夠了!江臨!就是現在!看看她給你的!這就是她欠你的!
連同她的命!連同這整個虛假的、建立在背叛之上的世界!一起燒掉!我緩緩抬起手,
指尖掠過冰涼的手機屏幕。屏幕亮起,
幽光照亮我眼底深處那片沉寂已久的、屬于煉獄的冰冷火焰。……7三天后。君悅酒店頂層,
水晶宮宴會廳。這里被布置成了一個夢幻的琉璃世界。
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無數細碎的光芒,如同傾瀉而下的星河。純白玫瑰與淡金色紗幔交織,
空氣里彌漫著昂貴香檳和馥郁花香的甜膩氣息。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云城幾乎所有的名流顯貴都匯聚于此,
慶祝蘇氏集團掌舵人蘇晚與她的“特別助理”江臨的盛大訂婚典禮。
蘇晚站在璀璨的光暈中心。她穿著一襲量身定制的曳地魚尾婚紗,勾勒出完美到極致的身形。
純白的蕾絲上手工縫綴著無數細小的碎鉆,隨著她的動作流淌著銀河般的光澤。
烏黑的長發被精心挽起,露出修長優美的脖頸,
我“精心”挑選的、價值連城的鉆石項鏈——那是用她交給我的第一筆“信任”資金購買的。
她臉上畫著精致得無可挑剔的妝容,唇角噙著一抹幸福而滿足的微笑,
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驚心動魄的光彩,如同傳說中浴火重生的鳳凰,美得令人窒息,
也…脆弱得不堪一擊。她挽著我的手臂,指尖冰涼。我能感覺到她身體細微的緊繃,
但她的笑容無懈可擊,優雅地向每一位上前祝賀的賓客點頭致意。她的目光偶爾落在我臉上,
那里面盛滿了幾乎要溢出來的依賴、信任和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安寧。“緊張嗎?
”我微微側頭,在她耳邊低語,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我能聞到她發間清冷的幽香。
她抬眸看我,眼底水光瀲滟,帶著一絲羞赧,輕輕搖頭,聲音帶著幸福的微顫:“有你在,
就不怕。”她更緊地挽住了我的手臂,仿佛我是她唯一的浮木。多么可笑又諷刺的依賴。
我嘴角的弧度加深,眼底卻是一片冰封的死海。司儀帶著職業性的熱情洋溢,宣布儀式開始。
柔和的燈光聚焦在我們身上,全場安靜下來,只剩下悠揚的背景音樂流淌。無數道目光聚焦,
帶著艷羨、祝福或審視。“江臨先生,”司儀微笑著看向我,“你是否愿意,
無論順境或逆境,富有或貧窮,健康或疾病,都愛護她,尊重她,忠于她,直到永遠?
”多么神圣的誓詞。多么虛偽的枷鎖。我轉過身,面向蘇晚。她微微仰著頭,
眼中閃爍著最璀璨的星光,充滿了全然的信任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她微微張著唇,
等待著我的回答,等待著那通往她夢想中幸福天堂的鑰匙。我看著她,深深地,
深深地看進她那雙盛滿星光的眼睛里。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
8周圍的一切喧囂都退去,只剩下她那張美麗絕倫、寫滿期待的臉。然后,我的唇角,
緩緩勾起一個冰冷、鋒利到極致的弧度。沒有回答司儀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