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垃圾桶里發現妻子藏匿的禮物盒,印著陌生的香水味。她承認愛上別人,
眼神卻倔強如初。我默默撕碎我們的婚紗照,只留一半她的笑臉。辦離婚時,
她突然崩潰大哭:“他不要我了……”---我在翻廚房的垃圾桶。不是找吃的。
是找垃圾袋。垃圾袋用完了。我得把垃圾扎好。明天收垃圾的車就來了。
垃圾桶里塞滿了東西。最底下有個硬盒子。我把它掏了出來。是個禮物盒。深藍色的。
上面印著銀色的星星。扎著金色的絲帶。很漂亮。但不是我的手筆。我送林晚的禮物,
從來不用絲帶。她嫌麻煩。這個盒子很新。幾乎沒變形。像是剛放進去的。
我把它湊到鼻子下面。一股陌生的香水味。冷冽的,帶著點甜膩的木頭香氣。
不是林晚常用的那款茉莉花味。也不是我的古龍水。這味道很陌生。像一根冰冷的針。
輕輕扎了我一下。我拿著盒子。走到客廳。林晚窩在沙發里。抱著她那個舊舊的米色抱枕。
電視開著。在放一個吵吵鬧鬧的綜藝。她的眼睛盯著屏幕。但眼神是散的。沒焦點。
手機擱在茶幾上。屏幕朝下。我走過去。把那個深藍色的盒子。輕輕放在她旁邊的沙發上。
“這是什么?”我問。我的聲音很平。像念課文。林晚的目光從電視上挪開。落在盒子上。
她像被燙到一樣。身體猛地繃緊。抱著抱枕的手指。指關節一下子捏得發白。她沒說話。
嘴唇抿成一條細細的線。蒼白的。客廳里只有電視的喧鬧聲。一群人在笑。笑得特別假。
特別吵。“我在垃圾桶里找到的。”我指了指廚房方向。“新買的垃圾袋在陽臺柜子頂上。
”她突然說。答非所問?!拔覇柕氖沁@個盒子。”我盯著她。她的睫毛垂下去。蓋住了眼睛。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微微顫抖著。像被風吹動的蝶翼。
她沉默了大概有十秒鐘。也許更長。空氣凝固了。粘稠得讓人喘不過氣。
電視里的笑聲變得刺耳?!罢f話?!蔽业穆曇粲悬c發沉。林晚終于抬起頭。她的眼睛看向我。
眼神很深。里面像是蒙著一層濃霧。我看不清她的情緒。但有一種東西。很清晰。倔強。
像一塊堅硬的石頭。沉在湖底?!笆?。”她開口。聲音有點啞。但很清晰。“我給他準備的。
”“他?”“嗯?!薄罢l?”她又抿緊了嘴唇。目光移開。重新落回電視屏幕。
那里面的明星還在假笑。“一個朋友。”她說。“朋友送這么用心的禮物?”我拿起盒子。
那股冷冽的甜膩木頭香又鉆進鼻子?!八矚g收集星空主題的東西。”林晚的聲音很輕。
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帶著千鈞的重量。砸在我心上?!八阅憔唾I了?”我晃了晃盒子。
“嗯?!薄笆裁磁笥??”“……你不認識?!薄澳械呐??”她又不說話了。偏過頭。
看著窗外。外面黑漆漆的。只有對面樓幾盞昏黃的燈光。像困倦的眼睛。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沉進冰冷的海底?!傲滞?,”我叫她名字。聲音里壓著的東西。
快要繃不住了?!澳闶遣皇?,”我吸了口氣。喉嚨干得發疼?!坝袆e人了?
”這句話終于問出口。像一把生銹的刀。硬生生從血肉里拔出來。帶起一片模糊的劇痛。
她猛地轉回頭。眼睛睜大了。直直地看著我。那片濃霧似乎散開了一點。
露出底下翻涌的東西。驚慌。痛苦。還有……認命。她沒否認。沒辯解。只是那樣看著我。
眼神復雜得像打翻的調色盤。但那份倔強。還在。像一根鋼針。釘在那里。“多久了?
”我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抱枕的邊緣。
把柔軟的布料捏得皺巴巴的。“三個月?!甭曇艉艿汀5偷脦缀醣浑娨暤男[吞沒。
但我聽見了。清清楚楚。三個月。九十多個日夜。我像個傻子。睡在她旁邊。
呼吸著同一個房間的空氣。卻不知道。她的心。早就飛到了另一個地方?!八惺裁??
”我問。她搖頭?!案嬖V我名字。”她還是搖頭。嘴唇抿得更緊。像上了鎖。“陳默。
”她忽然吐出兩個字。很輕。但像兩顆子彈。射進我的耳朵。陳默。我記下了。
一個陌生的名字。帶著陌生香水味的男人。“他對你好嗎?”我問。我自己都不知道。
為什么還要問這個。大概是想把自己。捅得更徹底一點。林晚的肩膀輕輕抖了一下。
她的目光飄向別處。落在電視柜上。那里放著我們的合影。在一個海邊拍的。陽光很好。
我們笑得沒心沒肺?!巴玫?。”她低聲說。聲音飄忽。像抓不住的煙。挺好的。
我的心徹底沉到了底。冰冷的海水淹沒了我?!氨任液茫俊彼聊?。這沉默。
比任何回答都更鋒利。一刀一刀。凌遲著我最后那點可憐的自尊?!八?,
”我聽到自己干澀的聲音響起。“你愛他?”她終于又抬起頭??粗?。眼神里的倔強。
像一層薄薄的冰殼。覆蓋著底下洶涌的暗流?!笆恰!彼f。清晰。短促。像一聲槍響。
直接命中了靶心?!拔覑鬯??!蔽艺驹谠?。手里還捏著那個深藍色的盒子。
絲帶勒著我的手指。有點疼。那股冷冽的甜膩木頭香。濃得讓人作嘔。電視里的綜藝還在放。
那些夸張的笑聲。像針一樣扎著我的耳膜。我看著她。這個和我一起生活了五年。
睡在一張床上。說好要一起變老的女人。她承認了。她愛上了別人。她的眼神告訴我。
她沒有后悔。只有一種近乎悲壯的倔強。仿佛在說。這就是事實。你看著辦吧。
我還能怎么辦?“好?!蔽艺f。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驚訝?!拔抑懒?。”我轉過身。
不再看她。拿著那個深藍色的盒子。走向書房。腳步很沉。像灌滿了鉛。書房門在身后關上。
隔絕了客廳的喧鬧。也隔絕了她。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死寂。我走到書桌前。桌面上。
放著一本厚厚的影集。封面是我們倆的結婚照。我翻開它。手指劃過那些光滑的相紙。
劃過我們傻乎乎的笑臉。劃過海邊。劃過山頂。劃過無數個尋?;虿粚こ5娜兆印W詈蟆?/p>
停在一張照片上。是在海邊拍的。我穿著白襯衫。林晚穿著一條飄逸的白裙子。
海風吹起她的頭發和裙擺。她對著鏡頭。笑得那么燦爛。眼睛彎成了月牙。嘴角咧開。
露出潔白的牙齒。陽光灑在她臉上。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那一刻。她是真的開心吧。
至少。在那一刻。她眼里的光。是為我而亮的。我伸出手指。
輕輕撫摸著照片上她燦爛的笑臉。指尖冰涼。然后。我的手指。摳住了照片的邊緣。用力。
刺啦——一聲撕裂的脆響。在死寂的書房里。格外刺耳。照片從中間被撕開。我的一半。
她的一半。我看著手里。只剩下她笑臉的那一半。陽光依舊。笑容依舊。只是旁邊。
那個穿著白襯衫。傻笑著摟著她的男人。不見了。被我撕掉了。扔進了桌角的廢紙簍。
像扔掉一堆垃圾。我拿著那半張她的笑臉??戳撕芫?。她的眼睛在笑。嘴角在笑。
每一根頭發絲。仿佛都在陽光下快樂地跳舞。多美啊。美得像個諷刺。
我拉開書桌最下面的抽屜。很深。里面放著一些不常用的雜物。我把那半張笑臉。輕輕地。
平平整整地。放了進去。推上抽屜。嚴絲合縫。把那個瞬間。鎖進了黑暗里??蛷d里。
電視的聲音好像小了點。也許是調低了。也許是換臺了。我沒心思去管。我坐在書桌前。
冰冷的桌面貼著我的手臂。打開電腦。屏幕的光映在臉上。慘白。我在搜索框里。
一個字一個字地敲。離婚協議書。范本。下載。打開文檔。白色的背景。黑色的字。冰冷。
清晰。一條條。一款款。財產分割。房產歸屬。存款劃分。像在切割一具沒有生命的標本。
我填上我的名字。身份證號。填上她的名字。林晚。身份證號。光標在“離婚原因”那一欄。
固執地閃爍。我盯著它。看了很久。手指放在鍵盤上。最終。一個字也沒打??罩?。
還有什么可說的呢?打印機的嗡鳴聲響起。像垂死的呻吟。一張張紙吐出來。
帶著新鮮的墨粉味。我拿起那疊紙。有點厚。有點沉。走出書房。林晚還在沙發上。
那個米色的抱枕被她緊緊抱在懷里。像個盾牌。電視已經關了。客廳里很安靜。
只有墻上掛鐘。秒針走動的聲音。滴答。滴答。像在倒數。我走過去。
把那份還帶著打印機余溫的離婚協議書。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輕輕地?!翱纯础!蔽艺f。
聲音依舊很平。沒有波瀾。她抬起頭。目光落在那疊紙上。最上面。
“離婚協議書”幾個黑體大字。像烙鐵一樣。燙在那里。她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抱著抱枕的手臂。收得更緊。勒得指節泛青。她沒去拿。只是看著。
眼神像是被那黑色的標題凍住了?!皼]什么復雜的?!蔽易谒龑γ娴膯稳松嘲l上。
沙發很軟。但我坐得筆直。像一塊僵硬的木頭?!胺孔託w我。你之前想買的那輛車,歸你。
存款,一人一半?!蔽冶M量說得簡潔。像在匯報工作?!澳憧纯礂l款。沒意見的話,簽個字。
”我指了指桌上的筆。一支黑色的簽字筆。就放在協議書旁邊。林晚的目光。
終于從協議書上抬起??聪蛭?。她的眼睛里。那片濃霧似乎更重了。翻滾著。
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激烈地沖撞。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
只發出一個破碎的音節。“……好。”聲音啞得厲害。像砂礫摩擦。她伸出手。手指有些抖。
指尖碰到了那份協議書。冰涼的紙張。她拿了起來。很慢。很沉。像捧著千斤重擔。
她低下頭。開始一頁一頁地翻看。紙張翻動的聲音。嘩啦。嘩啦。在安靜的客廳里。
顯得格外單調。刺耳。她看得很慢。目光一行行掃過那些冰冷的條款。她的側臉對著我。
鼻梁挺直。下巴的線條繃得很緊。微微顫抖著。我看著她。這個曾經熟悉到骨子里的人。
此刻。卻像一個陌生人。坐在我對面。閱讀著終結我們關系的法律文書。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掛鐘的滴答聲。敲打著我的神經。終于。她翻到了最后一頁。簽名處??瞻住K闷鸸P。
黑色的簽字筆。筆尖懸在紙上。她停住了。手指捏得筆桿很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