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塵封的舞臺城市的霓虹如同一條條蜿蜒的巨蟒,將夜色切割得支離破碎。
在這片喧囂的光影之外,坐落著一座被時間遺忘的建筑——梨園大劇院。
它像一位垂暮的老人,佝僂著身子,默然注視著城市的變遷。紅磚墻壁上爬滿了常春藤,
如同干涸的血管,巨大的拱形門窗上積著厚厚的灰塵,模糊了曾經的輝煌。
林若雨站在劇院對面的街角,手中緊緊攥著一張泛黃的宣傳單。那上面,
一個穿著華美戲服的女人,眼波流轉,顧盼生輝。女人的名字叫蘇婉清,
是梨園大劇院最后的絕唱。下面一行小字寫著:“民國三十七年,絕版《洛神賦》,
一曲終了,余音繞梁。”“只是余音繞梁嗎?”林若雨喃喃自語,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她聽說過梨園大劇院的傳說,遠比宣傳單上的溢美之詞要詭異得多。人們說,
蘇婉清并沒有離開,她的魂魄永遠留在了這座舞臺上,等待著下一個能與她共鳴的演員。
更有人說,那不是魂魄,而是一種……“東西”。一種以演員的才華和情感為食的魅影。
對于一個在演藝圈底層掙扎了五年的演員來說,這種傳說非但沒有讓她恐懼,
反而像一劑致命的毒藥,充滿了誘惑。林若雨有天賦,有熱情,但她缺少一個機會,
一個能讓她破繭成蝶的機會。她演過無數個沒有名字的龍套,
當過十幾次光鮮亮麗主角的背影替身,她受夠了。
當她從一個老道具師口中聽到梨園大劇院的傳說時,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生根發芽。
她要進去。她要去那個傳說中的舞臺,感受所謂“絕唱”的余韻。如果真有魅影,
她甚至愿意用一部分自己,去交換一次真正的綻放。劇院的大門早已被鐵鏈鎖死,
但林若雨找到了側面一扇破損的小門。鐵銹斑駁的門軸發出刺耳的呻吟,
仿佛在抗議著這位不速之客的闖入。一股混合著霉味、塵土和腐朽木頭的氣息撲面而來,
嗆得她咳嗽了幾聲。借著手機微弱的光,她看清了里面的景象。后臺的走廊狹窄而幽暗,
墻上掛著一些老舊的戲服,在晃動的光線下,那些空洞的衣服仿佛有了人的輪廓,
正無聲地注視著她。地上散落著一些舊報紙和道具殘片,每一步踩上去,
都會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死寂的環境里顯得格外清晰。“有人嗎?
”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激起一連串微弱的回音,
像是無數個自己在不同的角落同時開口。沒有人回答。她壯著膽子,
憑著記憶中的劇院結構圖,朝著舞臺的方向走去。穿過迷宮般的化妝間和道具室,
她終于來到了舞臺的側幕。一股強大的氣場讓她停住了腳步。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仿佛整個空間都充滿了某種沉甸甸的存在感。空氣似乎都比別處要粘稠、要冰冷。
她深吸一口氣,掀開沉重的天鵝絨幕布,走了出去。舞臺中央,
一束清冷的月光透過穹頂天窗的縫隙,恰好打在正中央。那束光就像一盞天然的追光燈,
光柱中,無數細小的塵埃在緩緩飛舞,如同被驚擾的精靈。林若雨站在光束里,閉上了眼睛。
她想象著當年座無虛席的盛況,想象著樂隊奏響的前奏,
想象著蘇婉清穿著那身《洛神賦》的戲服,從側幕款款走出,萬眾矚目。就在這時,
一陣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低語,鉆進了她的耳朵。那聲音不像是人發出的,
更像是一種氣流的摩擦聲,卻又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仿佛在哼唱著一段古老的曲調。
聲音時斷時續,飄忽不定,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又似乎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是誰?
”林若雨猛地睜開眼,環顧四周。觀眾席隱沒在無邊的黑暗里,像一只張開巨口的怪獸。
二樓、三樓的包廂也只是一個個黑洞洞的剪影。低語聲停了。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是過度緊張導致的幻聽。她定了定神,開始在舞臺上走動,用腳尖感受著每一寸木板的質感。
這片舞臺,承載了多少人的夢想與淚水?她走到舞臺正中,
開始試著念一段她最近正在準備的試鏡臺詞。那是一部古裝劇,
她要演一個心比天高的落魄公主。“我命由我,不由天!縱使跌落塵埃,
我也要……我也要……”她卡殼了。這段臺詞她背了上百遍,此刻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挫敗感和焦慮涌上心頭。就在她心煩意亂之際,那陣低語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清晰了許多。
那聲音像一個循循善誘的老師,在她耳邊輕輕吐出了后面的臺詞:“……我也要,
開出最艷麗的花。”聲音是一個女人的,空靈、婉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魅惑。
林若雨渾身一顫,這聲音仿佛帶著魔力,讓她瞬間找到了角色的感覺。
她不由自主地跟著那個聲音,將整段臺詞一氣呵成地念了出來。
她的語氣、神態、甚至一個細微的停頓,都完美得不像自己。當最后一個字落下,
她整個人都呆住了。她能感覺到,剛才的表演,是她這輩子最好的一次。
那種酣暢淋漓的感覺,是她從未體驗過的。“謝謝你。”她對著空無一人的劇院,輕聲說道。
回應她的,只有那束月光中,飛舞得更加歡快的塵埃。2 魔鬼的契約從那天起,
梨園大劇院成了林若雨的秘密基地。每當夜深人靜,她都會悄悄溜進去。那個神秘的低語聲,
成了她的專屬導師。它從不主動出現,只在她表演遇到瓶頸,或者情緒陷入低谷時,
才會悄然響起。有時是一句臺詞的提示,有時是一段唱腔的示范,有時,
甚至只是一個呼吸的節奏。在“它”的指導下,
林若雨的演技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突飛猛進。她不再是那個只會模仿和背誦臺詞的木偶,
她的表演開始有了靈魂,有了層次感。她能輕易地調動起最深層的情感,眼淚說來就來,
笑容里可以藏著刀鋒。她的朋友,一個名叫陳浩的攝影記者,最先發現了她的變化。“若雨,
你最近……是不是請了什么高人指點?”一次小聚時,陳浩看著正在揣摩劇本的林若雨,
好奇地問。林若雨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眼神有些閃爍:“沒有啊,就是自己瞎琢磨。
”“不對,”陳浩搖搖頭,他敏銳的職業直覺告訴他事情不簡單,“你的眼神變了。
以前你的眼睛雖然也漂亮,但總感覺空空的,像一汪清澈見底的泉水。現在,里面有東西了,
像深潭,看不透,但特別吸引人。”林若雨心中一驚,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一切。告訴他自己每晚去一個廢棄的鬼劇院,
和一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學習表演?陳浩會以為她瘋了。“可能是……開竅了吧。
”她敷衍道。不久后,她憑借著在梨園大劇院里磨練出的演技,
成功拿下了那個落魄公主的角色。雖然只是個女三號,但對她而言,已是天大的突破。
導演在試鏡時對她贊不絕口,說她的表演“充滿了破碎感和生命力”。林若雨知道,這贊美,
至少有一半屬于那個“低語魅影”。隨著拍攝的進行,她對那個聲音的依賴越來越深。
每天收工后,無論多晚多累,她都會驅車前往梨園大劇院。那座破敗的建筑,
成了她的充電站,她的神廟。但漸漸地,她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首先是她的身體。
她開始變得嗜睡,卻又總是做噩夢。夢里,她總是在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舞臺上奔跑,
身后有一個看不清的影子在追她,嘴里不停地發出那種熟悉的低語。她常常在凌晨驚醒,
渾身冷汗,心臟狂跳。她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即使化了濃妝,也掩蓋不住眼底的青黑。
其次,是她的記憶。她開始出現一些短暫的記憶斷片。比如,
她會想不起來昨天晚飯吃了什么,或者跟誰通過電話。有一次,她在劇組和對手演員對戲,
念著念著,嘴里竟然冒出了一句《洛神賦》的戲文,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最讓她感到恐懼的,是她發現自己正在失去“自己”。一天晚上,她在劇院的后臺化妝間里,
找到了一面布滿蛛網的舊鏡子。她拂去灰塵,看著鏡中的自己。蒼白的臉,深陷的眼窩,
還有那雙越來越像陳浩所說的“深潭”的眼睛。她對著鏡子,試著做一個俏皮的鬼臉,
這是她以前最喜歡做的動作。然而,她的面部肌肉卻像僵住了一樣,
只能扯出一個詭異而僵硬的微笑。就在這時,鏡子里,她的身后,一個模糊的黑影一閃而過。
她猛地回頭,身后空空如也。“別怕……我是在幫你……”那個聲音又響起了,這一次,
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你到底是誰?或者說,你到底是什么東西?”林若雨對著空氣,
聲音顫抖地問。“我就是你……是你最渴望成為的樣子……是才華,是藝術,
是永恒……”聲音變得縹緲而誘惑,“你不是一直想超越你的母親嗎?
你不是想讓所有人都記住你嗎?我能給你這一切。”林若雨的母親,
曾是一位著名的舞臺劇演員,但在事業巔峰期卻因病早逝,
成了林若雨心中永遠的痛和追趕的目標。這件事,她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這個“東西”,
竟然知道她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你……想要什么?
”林若雨問出了那個她一直不敢問的問題。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魔鬼的饋贈,
必然要用靈魂來交換。“我什么都不要……”低語聲輕笑起來,
那笑聲在空蕩的化妝間里顯得格外陰森,“我只是……有點寂寞。我需要一個舞臺,
需要一個身體,來重新感受掌聲和喝彩……而你,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容器。”容器。
這個詞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刺進了林若雨的心臟。她終于明白了。這個“魅影”,
它不是在指導她,它是在同化她,企圖占據她的身體,借尸還魂。恐懼像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逃出了梨園大劇院。她發誓,再也不會回那個鬼地方。
3 掙扎與沉淪逃離梨園大劇院的林若雨,試圖回歸正常的生活。她不再去那個廢棄的舞臺,
而是把自己關在公寓里,一遍遍地看電影,讀劇本,試圖用最“科學”的方法來提升自己。
然而,她悲哀地發現,她已經做不到了。沒有了那個低語聲的指引,
她的表演變得干澀、刻板,回到了最初的原點。在片場,她頻頻NG,
連最簡單的走位都會出錯。導演的臉色從最初的鼓勵,變成了不耐煩,最后是失望。
劇組里開始有閑言碎語,說她之前的驚艷表現只是曇花一現,說她“江郎才盡”。
這些話像一根根毒刺,扎得她體無完膚。更讓她痛苦的是,
那個聲音并沒有因為她的離開而消失。它如影隨形,潛伏在她意識的深處。每當她演砸了,
感到挫敗和絕望時,那個聲音就會在她腦海里響起,帶著一絲嘲諷和惋惜。“看,離開我,
你什么都不是。”“回來吧,回到我們的舞臺。只有在那里,你才是女王。”“你的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