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弟弟賣到了那個特別恐怖的地方,緬北。那是我親弟弟。在那里,
再也沒有任何人會縱容他。只有他徹底遠離了我,我才不會感覺到那么窒息。
1.我的媽媽懷孕了四次,前面三胎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女孩,包括我在內。我是家里的長姐,
按理說除了父母以外,她們都應該聽我的話,最少應該尊重我。然而,
自從母親嘗試了各種偏方之后,大家都因為父母急于要一個男孩子而雞犬不寧。
就好像掉下來的不是一個帶把的,而是一塊金疙瘩一樣。在我們這里,
重男輕女是一種非常嚴重的現象。父親在母親生出了男孩子的當天,就變得和打了雞血一樣,
到處買炮仗。那一晚上,我看到了有生以來看到的最多的炮仗聲。
縣城里的鄰居和親朋好友全部都上門道喜,就說“你家里終于有了男娃了,恭喜恭喜,
可喜可賀。”我看著襁褓里嚎啕大哭的男孩子,那是我的親弟弟。
我以為他會給我們家庭帶來福報,卻沒想到,生出來的,居然是一個超雄癥的禍害。
2.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疼,我攥著診斷報告站在診室門口,紙頁被汗水浸得發皺。
隔著磨砂玻璃,能聽見母親拔高的聲音:“超雄癥?不可能!我兒子那么聰明,
怎么會……”推開門時,父親正把報告單拍在桌上,震得水杯里的水晃出漣漪。“醫生,
您是不是弄錯了?”他的臉漲得通紅,常年勞作的手掌重重按在診斷書上,
“我家小子去年還考了年級前十,怎么會有染色體異常?”穿白大褂的醫生嘆了口氣,
調出腦部 CT 影像:“XYY 綜合征會導致部分患者出現攻擊傾向和認知障礙,
雖然有智力正常的案例,
的行為表現來看……”醫生的目光掃過報告單上 “無故毆打同學”“縱火未遂” 等記錄,
“建議住院觀察治療。”母親突然撲到報告單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按住紙張:“不行!
他下個月還要參加奧數比賽!” 她轉頭望向父親,眼里泛起淚花,
“他可是咱們家唯一的男丁,老陳家的香火就指著他了!”父親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布滿老繭的手摸了摸后腦勺。我站在陰影里,看著他們為弟弟爭辯的模樣,
突然想起去年我摔斷腿時,母親說的那句 “女孩子家家,瘸了也不耽誤嫁人”。此刻,
她卻為了這個把滾燙的開水潑向我、在我課本上刻滿臟話的弟弟,紅了眼眶?!氨仨氉≡?。
” 醫生的語氣不容置疑,“如果放任病情發展,不僅會危害社會,
對他自身也……”“我們不治!” 父親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
“我兒子好得很!不就是和同學鬧了點矛盾?哪個男孩子不調皮?
” 他抓起報告單撕成兩半,紙屑飄落在診察床上,“大夫,您要真為孩子好,
就別亂嚇唬人?!被丶业穆飞?,母親緊緊摟著弟弟的肩膀,生怕他受半點委屈。
弟弟歪著腦袋,嘴角掛著懶洋洋的笑,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匕首,惡狠狠地剜向我。
路過小賣部時,他突然甩開母親的手:“我要吃巧克力!”“好好好,媽給你買。
” 母親慌忙摸出皺巴巴的鈔票,連帶著幾張我攢了半年的獎學金匯款單掉在地上。
弟弟眼疾手快地踩住匯款單,用沾滿泥土的球鞋碾了碾,這才哼著歌接過母親遞來的巧克力。
夜幕降臨時,我聽見父母房間傳來爭吵聲。“真要留著他?
上次他把王嬸家的雞全掐死了……” 是姑姑的聲音。父親重重地嘆了口氣:“那又怎樣?
沒了他,老陳家就絕后了!”月光從窗縫漏進來,
照在我手臂的傷疤上 —— 那是弟弟用美工刀劃的,說要 “給姐姐開個漂亮的口子”。
我抱緊膝蓋,聽著隔壁傳來弟弟砸東西的聲音,還有母親溫柔的哄勸:“寶貝別生氣,
媽明天給你買游戲機……”原來在他們眼里,所謂的 “香火” 比一切都重要。
哪怕這個兒子是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哪怕他會傷害身邊所有人,只要他身上流著陳家的血,
就能得到無底線的縱容與偏愛。而我,這個健康、懂事的女兒,
卻永遠比不上那個被染色體異常支配的 “男丁”。窗外的月光越發清冷,
照不進這個被封建思想籠罩的家,也照不亮我心里的絕望。3.晨光剛爬上窗臺,
刺耳的摔門聲就炸響在樓道。我縮在廚房案板上的菜刀,
看著弟弟陳昊踢翻二姐擺在門口的書包,作業本像雪片般散落在地?!安婚L眼啊!
”二姐從屋里沖出來,話沒說完就被弟弟推了個趔趄,后腦勺重重磕在墻面上。
正在煮粥的大姐手一抖,滾燙的米湯濺在手腕上。她顧不上擦拭,
慌忙沖過去把二姐護在身后:“昊昊,你別……”“別什么?”陳昊抓起桌上的搪瓷杯,
狠狠砸在地上。瓷片迸濺的瞬間,母親系著圍裙從里屋沖出來,
一把將弟弟拽到身后:“打碎個杯子也能欺負弟弟?你們三個當姐姐的就這么容不下他?
”我攥著抹布的手指關節發白,看著母親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檢查弟弟的手:“沒被碎片劃傷吧?” 而二姐后腦勺鼓起的血包,
在母親眼里仿佛透明。陳昊沖我們吐了吐舌頭,故意踩碎腳邊的瓷片,
尖銳的碎屑扎進木地板,也扎進我們心里。這樣的場景,在陳家幾乎每天都在上演。上周,
陳昊把三姐攢了半年的零花錢拿去打游戲,被發現后不僅毫無愧疚,
還操起板凳砸爛了家里唯一的電視機。三姐哭著要個說法,
父親卻一巴掌拍在她背上:“不就幾百塊錢?你弟弟還小,不懂事!”最可怕的是那次。
我在學校獲得作文比賽一等獎,滿心歡喜地把獎狀捧回家,卻發現它被撕成了碎片,
泡在廁所的馬桶里。陳昊倚在門框上,嘴角掛著陰笑:“廢物的東西也配貼在墻上?
”我紅著眼眶要去抓他,母親卻突然沖進來,反手給了我一巴掌:“你弟弟不小心弄的,
至于這么計較?”巴掌的余痛還在臉上灼燒,父親已經攬過弟弟的肩膀:“我兒子有志氣,
以后要當大老板,哪看得上這些酸溜溜的獎狀?” 他們的聲音混著馬桶抽水的嘩嘩聲,
把我滿心的期待沖得一干二凈。隨著年齡增長,陳昊的行為越發失控。
他開始偷拿家里的首飾去換錢,甚至在半夜放火燒了鄰居的柴房。派出所的民警找上門時,
父親把他護在身后,胸脯拍得震天響:“我兒子就是淘氣了些,你們別小題大做!
”母親則抹著眼淚,在民警面前上演苦肉計:“他還不到十六歲啊,
進了少管所這輩子就毀了!”那天夜里,我躲在樓梯間,聽見父親和民警的對話。
“他已經涉嫌縱火,必須接受調查?!?民警的聲音嚴肅,
“如果你們繼續包庇……”“我們愿意賠錢!” 父親幾乎是吼出來的,“五萬!十萬!
只要別帶走我兒子!”錢能擺平一切。這句話像咒語,在陳家反復應驗。
陳昊把三姐的頭發剪成狗啃狀,母親塞給三姐二百塊錢;他把我的課本全扔進河里,
父親甩給我一沓舊書。在他們眼里,只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而我們三個女兒,
不過是家里免費的保姆、出氣筒,以及未來換彩禮的 “貨物”。某個暴雨傾盆的傍晚,
陳昊喝得醉醺醺地回家,一進門就對著正在做飯的大姐拳打腳踢。大姐的慘叫驚動了鄰居,
當眾人趕來時,父親卻擋在門口:“家事而已,別大驚小怪!” 母親則忙著給弟弟擦臉,
嘴里念叨著:“肯定是哪個不長眼的惹我兒子生氣了……”我站在人群中,
看著姐姐臉上青紫的傷痕,突然想起小時候。那時母親常說:“你們姐弟要相親相愛。
”可如今,這份 “愛” 早已扭曲成刺,扎得我們遍體鱗傷。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雷聲滾滾,卻蓋不住陳昊張狂的笑聲,也蓋不住我們心底,那片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4.蟬鳴撕開七月的熱浪時,三妹的錄取通知書和弟弟的新車鑰匙同時擺在了桌上。
燙金的 “重點大學” 字樣在陽光下閃爍,
卻抵不過弟弟把玩鑰匙時 “咔嗒咔嗒” 的聲響,像一把鈍刀,一下下割著我們的心。
“爸媽,這是我助學貸款的申請表?!?三妹攥著表格的手指微微發顫,
表格邊角被她捏得發皺,“學費還差兩萬,我開學前在鎮上奶茶店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