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拿著瓶百草枯站在我公司門口大喊：「蘇佳慧，你不認我，我今天就死這兒！」
我奪過她手里的瓶子，一口喝了個精光。百草枯，這個量喝下去，神仙也難救吧！15天后，
我本該是這世界最美麗的新娘子。我本該如外婆生前所愿，有自己的家，
再生一個自己的娃娃。可3張裸照直接毀了所有。未婚夫當天便刪除了我所有聯系方式。
后來，我去他家和公司找過他，都撲空了。我不怪他。他身家清白，事業正處上升期，
容不得半點污點。但凡理智點的，碰上我這種，誰不得連夜坐飛機跑啊！只可惜，我走不了。
1我爸在我3歲那年，就因為一點口角糾紛殺了人，進去了，無期。不到一年，
我媽就改嫁了。原先，她是不需要帶著我的，將我丟在外婆家。可9歲那年，
她卻又執意要把我帶走。我哭鬧了好幾天，外婆年紀大了，也拗不過女兒，
最后只能任由我媽把我拖上車。司機是個好人，一路上看我覺得那么厲害，
以為我媽是人販子，便偷偷打了110。很可惜，我媽一掏戶口本，真是母女，
警察叔叔便走了。司機悻悻離開的時候，我媽臟話連篇地追著他罵了老半天。我記得，
轉角的時候，他還停下來回頭看了我一眼，重重嘆了一口氣，很快，就消失不見了。長大后，
我再回想起那個眼神，才知道，那是無奈，和同情。不知道后來，他再遇到類似的事情，
還有沒有當年的善舉。2到了新家，我才知道，原來不是我媽想接我過來，
而是她現在的老公陳勇軍，要讓我過來。新家比外婆農村的房子漂亮多了。「這是你陳叔。」
「這是你向陽哥哥。」我媽笑盈盈地給我介紹，語氣溫柔。我一時有些恍惚。
這和她不久前拖著我的樣子，追著司機罵臟話的樣子，都完全不一樣。「聽說你愛吃葡萄，
我爸特意給你買了葡萄，還有書包，粉色的，已經放你房間了。」陳向陽字正腔圓地說。
可能是他長得胖的原因，嗓門，有些大。我之前在鄉下讀書，平日里除了上課，
基本都說方言。一時間，有些不習慣。我媽搭在我背上的手，用力揪了我一把，
皮笑肉不笑地說，「傻站著干嘛呢，喊人呀！」我怕她再揪我，只得怯生生開口:「陳叔。」
「向陽哥哥。」我媽這才滿意地領著我去吃了水果，參觀了屬于我的房間。床上的粉色書包，
我很喜歡，衣柜里還有我媽提前給我準備的新裙子和新睡衣。陳叔隔三差五下班回來，
就會給我帶點水果零食，蛋糕之類的。那么小，卻做得那樣漂亮的蛋糕，我以前從來沒吃過。
九歲的小姑娘，怎么抵御得了這些誘惑呢？很快，我便不吵著鬧著，要回外婆家了。
三年時間，一閃而過。3陳向陽比我大了四歲，這會兒，他馬上就要上高二了，
個子突然長得很高，人也不胖了。他放暑假，我媽提前幾天就開始忙活好吃的。「蘇佳慧，
你覺得李蓉對你好不好？」李蓉是我媽。他平時都叫我媽李阿姨，突然直接叫名字，
我還愣了一下。「不知道。」我不敢說不好，怕他告狀。但是，也說不出口那個好字。
「那你覺得我爸對你好嗎？」他眼睛直勾勾盯著我，又問。“你說陳叔啊？”“他對我很好，
總給我買好吃的，買漂亮衣服。”這天過后，陳向陽便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對我態度完全變了。他會在我喊他吃飯的時候，大聲呵斥我，“別進我房間。
”我看了他隨手丟在沙發上的書，他會惡狠狠地罵我，農村里的蠢丫頭，手腳不干凈。
我穿了新裙子，他會罵我丑人多作怪……從來沒有人說過我丑，打我記事起，
大家都夸我漂亮。我媽剛把我接到新家的那天，陳叔一見到我就說，“這模樣，確實俊俏。
”他還跟我媽說，“長大，比你還要好看得多。”我媽站旁邊一直笑，不過，笑得有些難看。
在我老家村子里，我媽已經是頂好看的了。不然也不會跟我爸結婚了，還有人覬覦她。我爸，
也不會一急眼，就把那人殺了。聽別人說，我爸拿家里割稻谷的鐮刀，用力一晃，血花四濺，
那人便當場就死了。4陳向陽總針對我的事兒，我媽都看在眼里，可她不會為我出頭。
她還叫我不要和陳叔告狀。“畢竟不是親生的，你只能討他開心，不要尋他煩惱。
”“我們娘倆現在能住好房子，每天有飯有肉吃，還有漂亮衣服穿，全靠你陳叔。”我說，
“好。”陳向陽的這點針對，對我來說并不算什么。我媽不交代，我也是不會和陳叔說的。
在老家的時候，村里的孩子，班上的同學，他們的話，比陳向陽說的難聽多了。
他們每天追著我喊，小賤貨，殺人犯的女兒，還往我身上丟糞便，給我書包里裝死老鼠。
其中有兩個男孩子，是我爸鐮刀下那個男人的兒子。外婆說，要學會捂起耳朵過日子。不然，
這世上的煩惱，就會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樣多。陳向陽看怎么欺負我，我都不哭不鬧。他，
倒是先忍不住了。“蘇佳慧，我遲早讓你從這個家滾蛋。”“識趣的話，
我勸你自己滾回你老家去。”我還是無動于衷，專心給我的娃娃改造小衣服。
他氣急敗壞地搶過我手里的娃娃，用力扔在地上，然后用腳給踩爛了。這回，我真哭了。
哭了很久。以至于陳叔回來的時候，我的眼圈都是紅腫的。那天，陳向陽被罰不能吃晚飯。
陳叔洗了回房間后，我媽讓我把熱過的飯菜送給陳向陽，跟他說對不起。我心里不愿意，
卻也只能照做。我推門進去的時候，陳向陽的電腦屏幕正對著我，畫面里的男女，
正在做著一些奇怪的動作，像在打架，但聽聲音又不像。陳向陽“啪”的關掉屏幕，
回頭紅著眼睛沖我吼，“誰讓你進我房間的？”我被他的聲音和樣子嚇到了，帶著哭腔解釋，
我敲過門了，但是一直沒反應。他看著我的眼神，越發兇狠。我媽和陳叔聽見動靜趕過來，
看到的，就是一地的飯菜。那天晚上，陳向陽又挨了陳叔一巴掌。我媽嚇壞了，
在旁邊不停地罵我，用力地揪我胳膊。“啪。”“你打她做什么？”這一巴掌，
打在了我媽臉上。我媽滿含淚花地抬眼看了他一會兒，便捂著臉回房間了。
之前只覺得陳叔長得又高又壯，眼下看著他，覺得好像我老家祠堂擺著的閻羅，嚇人得很。
努力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哭了。“讓你滾回老家還不聽！”“后面有你后悔的。
”“你現在滾回去，還為時不晚。”陳叔前腳剛追著我媽回房間，陳向陽便有些得意地說，
語氣有幾分警告。5那一巴掌，只讓我媽生氣了一天。因為第二天晚上，
陳叔就給她送了一條金項鏈。我媽戴著項鏈，在鏡子面前來回照了許久。她嫁給我爸的時候，
什么都沒有。原本我想跟她說我想回外婆家，臨張口，就成了我想外婆了。她回頭看著我，
有些惱。“死丫頭，你別不識好歹。”陳向陽從房間探出半個腦袋沖我勾了勾手指。
他帶了我去了樓下公園的籃球場。天氣正是最熱的時候，四處一個人也沒有。
我看著他從褲子口袋里掏出那個漂亮的滑蓋手機，“諾，打給你外婆，讓她來接你。
”他比我高出許多，烈日下，我抬頭眼睛睜不開，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接過手機，
撥通了一個座機號。外婆家沒有電話，之前，我們接電話，都要去村里的小賣鋪。我撥打的，
便是小賣鋪的電話。電話那頭響了很久，方才有人接，聽聲音，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哪個？
”“我找桂香阿婆~”我用方言說著。“桂香阿婆……”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又問，
“池塘邊上的那個桂香阿婆？”“嗯。”我答。“哎喲，你是哪個哦？你還不曉得吧，
桂香阿婆都走了半年多了，下去都過了一個清明節了哦！”拿著手機的手抖得厲害，
我哭著問，“你是不是搞錯了？她叫陳桂香，她院門口還有兩棵好大的李子樹，
我外婆還在中間給我扎了個小秋千。”“對咯，就是那家，她女婿是個殺人犯，
她女兒跑了咯……”我蹲在太陽底下哭了很久，陳向陽給我買了一瓶冰鎮汽水。
外婆永遠不會再來接我了。時隔三年，我才突然開始恨我媽。三年前，外婆佝僂著背，
追在汽車后面跑的樣子，竟是我看見她最后的樣子。回家后我問我媽，
是否早就知道外婆離世的事情。她一巴掌打在頭上，“死丫頭，
你瞪那么大眼睛看著我做什么？是我殺了你外婆啊？你爸是殺人犯，你媽可不是。
”我一動不動，仍舊死死看著她。“誰老了不死啊？你媽我以后也得死的。”說著說著，
她便靠在沙發上，哭了。暑假很快就結束了，陳向陽回學校的頭一天晚上，
把他房間里的那些課外書，都給了我。“我再過兩年就高考了，看不來閑書了，都給你。
”“還有……”“這邊初中部，是可以申請住校的，我看得出來，李蓉不喜歡你，
你也不喜歡她，你要不要嗎，申請住校？”6陳叔見我一直不開心，
說要帶我去買了兩身衣服和鞋。13歲的我，已經不是所有的情緒都能被好吃的零食，
漂亮的衣服和玩具所粉飾了。他突然闖進試衣間抱住我的時候，我大腦一片空白。
他用力捂住我的嘴巴，不讓我發出聲音。“佳佳，外婆沒了，陳叔以后，會更疼你的。
”我的衣服換了一半，他的手掃過我的大腿，我肩膀，最后落到我剛發育沒多久的胸上。
“佳佳現在是大姑娘了。”黑暗狹窄的試衣間里，他貼在我跟前，皮笑肉不笑。
我想起來陳向陽說的，申請住校。正如陳向陽說的，我媽并不喜歡我。飯桌上，
聽說我要住到學校去，欣然答應。陳勇軍一聽，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擱。“學校離家又不遠，
好好地住什么校？”我側過臉用乞求的眼神看著我媽。“孩子大了，早點獨立也好。
”我媽語氣故作輕松，手上卻討好地把兩盤葷菜都挪到了陳勇軍面前。
陳勇軍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來看我。我不敢和他對視。“李蓉，
你該不會是忘了現在是誰在供著她上學吧？”“住校？每年多出來的開銷，你給啊？
”一說到錢，我媽立馬就乖巧了。她從小在鄉下，后來跟著我爸，實在過夠了苦日子，
她也沒有什么掙錢的本領。“聽你陳叔的！”自從試衣間那次以后，我沒再喊過他陳叔。
不能住學校，我便時刻警惕著他。每天吃完飯，便回房間反鎖好門。可我到底年紀小，
不知道什么叫，防不勝防。7我依稀記得，那天很冷。我穿著厚厚的白色羽絨服，
裹著一身寒氣回家。剛推開門，就被陳勇軍死死抱住。我忘了，我媽回老家了。老家要修路，
剛好要征用外婆家的地。外婆身體不好，就我媽一個孩子，村里給我媽打電話，
讓她回去一趟。我驚慌地掙扎著，用腳踹他。我已經一米六出頭了，多少也有兩分力氣。
陳勇軍逐漸失去耐心。他的雙手穿過我的腋下，把我一路從門口拖到沙發上。
大門“哐當”一聲關上的時候，我便知道，一切都完了。溫度那么低，我凍得直哆嗦，
身上一陣一陣地疼，一陣一陣地死雞皮疙瘩。而陳勇軍，死死壓著我，居然滲出汗來。
白色的羽絨服上，沾了血漬。我故意隨手丟在沙發上。第二天，我媽拿著那血漬問我，
“不是剛來過例假嗎？”我緊咬著嘴唇，忍住淚水，“你問陳勇軍去。”我媽看著我，
一時間，臉色就像萬花筒一樣，變化莫測。憤怒，痛苦，厭煩……或許，也有一絲心疼吧。
我一直這樣安慰自己。當天晚上，我媽和陳勇軍大吵了一架，似乎還動了手。動靜挺大的，
不過，我沒過問。因為，很快，我又聽到她那熟悉的叫聲。那聲音，
我在陳向陽的電腦里聽過。因為這事兒，我媽的手腕上，又多了一個大金鐲子。
我們都很默契地再沒提過這事兒。得到了我媽的默許，陳勇軍的狼尾巴干脆再也不藏了。
我房間的鎖，突然壞了。他時常半夜來到我房間。不知道我媽在隔壁，睡不睡得著？
我向來睡眠很好的，可只要他一靠近，那種令人惡心的煙味兒和餿味兒，就會讓我立刻驚醒。
他喜歡抽煙喝酒，睡前卻從不刷牙。好幾次，他從我房間離開，我連那被子都不想再碰，
一晚上，就裹著羽絨服睡覺。三年就這樣過去了。上了高中，我終于可以住校了。
陳勇軍對于我放假都留校，非常不滿。李蓉打電話來哭，說陳勇軍又對她動手了。
我嘴上安慰，內心，卻無動于衷。這樣的生活，是她自己選的，不是嗎？
陳勇軍停了我的生活費。無所謂，我有愛我的外婆。她臨終前知道田地要被占用修路，
會有一筆賠償，特意交代了，賠償款只能給到我。興許是對外婆心存愧疚，也或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