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我為了葉青云,為了維持這個家,付出了太多,更舍棄了太多。
剛結婚的時候,葉青云的公司正值上升期,我為了更好的照顧已經懷孕的她,放棄了升科室副主任的機會。
可她卻借著懷孕,直接搬到了山上,美其名曰調養身體,終日將我拒之門外。
為了她和腹中的孩子,我每天開三個小時山路,去給她送愛心餐。
有次下暴雨,車子拋錨。
我冒著大雨,走了整整四個小時,才叩響了葉青云的房門,將愛心餐交給她。
可她卻說我故意做葷腥,是對神明不敬,是在故意破壞她好不容易維持的風水氣場,直接將我趕了出去。
并嚴令我不準出現在她眼前。
盡管這樣,我卻還是日日都將變著法做的愛心餐放在她門前。
若不是看到葉青云的日記,我根本不知道這些我挖空心思找來的菜譜,都被葉青云盡數倒進了垃圾桶。
她嫌我臟,連帶我做的飯,用過的東西。
凡夫俗子,怎敢肖想神明呢?
到頭來,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沈清竹似是看出了我的苦澀,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追問。
頓了頓,才繼續開口,“那種人不值得你對她那么好。”
“周醫生,希望你能在新的生活中,發光發熱,真正的做回自己。”
“謝謝。”
“那你可千萬別忘了聯系我啊,我還等著聽你的好消息呢!”
我點頭,心臟卻猶如被利刃穿透一樣疼痛。
好消息嗎?
可能,我沒有以后了。
更不會有什么新生活。
因為,我要去的,是一個疫情區。
支援的醫療隊組建了三次,也沒了三次。
那里就像是大自然的禁區一般,任誰去了都杳無音訊。
所以,骨科主任在見到我簽字之后才會表現的如此驚訝。
在他看來,支援無異于送死。
去的同事,九死一生。
而這次報名之所以擱置了這么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沒人想去送死。
這里的每個人都有家庭,有親人,有這美好而又光明的未來。
可我不一樣。
或許,那里才是我的歸宿。
而葉青云,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我的去處。
我擠出一抹微笑,“謝謝,希望你也是。”
沈清竹點頭,笑的陽光燦爛,只讓人如沐春風。
最終在沈清竹千叮萬囑之下,我送走了她。
回到雜物間,拿著行李,就回到了辦公室。
雖然要走了,但還是要替醫院,更是替患者,站好最后一班崗!
“連行李都帶了,家里老婆都打過招呼了?”
“我們離婚了。”
我沒有隱瞞,干脆直接坦白。
反正跟葉青云的這段婚姻,也活的像地下情一樣。
她從不過問我的工作,更不許我對外公布我們的關系,我就像她用來掩人耳目的工具一樣。
往常,我總是安慰自己,葉青云身份特殊,她生來就是這么個性子。
可現在看來,是我見不得光,更是這段婚姻見不得光!
她要為她的十方守節,又怎會公布跟我的關系?
骨科主任一愣,神色復雜。
這表情,有同情也有不忍。
但最終都化作一聲嘆息,煙消云散。
中午下班,我如往常那般來到食堂。
手機跳出一條好友申請。
我僅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沈清竹的微信。
因為,這么多年,葉青云從來都沒有主動給我發過信息。
而同事也都有聯系方式。
添加之后,一分鐘不到,那頭就發來了信息。
“周醫生,我是沈清竹,早上撞了你的那個人,你現在情況怎么樣?”
“尚可。”
我回了過去。
剛想放下手機,手機就再次響起。
轉賬3506。
“周醫生,我現在就只有這么多了,這錢你先拿著,算作醫藥費和誤工費,其他的,等我發工資再給你。”
隔著屏幕我都能想象到沈清竹關切的表情,當即嘆了口氣,點擊退回。
然而,下一刻,沈清竹直接打了過來。
“周醫生,你怎么退回來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急切,落在耳中卻是那么的好聽。
“我沒什么大礙,更何況你已經出過醫藥費了,這錢我就不收了,后面有什么問題我會找你的。”
這筆錢,有零有整,看得出來已經是沈清竹的全部了。
若我不去支援,大可收下。
可我就要走了,這錢于我,也就只是個數字了。
沈清竹還想說話,電話就被我掛斷。
簡單給她回了條信息,就直接加入了免打擾名單。
這個女人,話太多了。
語言密集的根本無法想象。
接下來的時間,我每天都待在醫院,靜靜等候著那一天的到來。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我收拾好一切,站在眾人面前,看著面前院長和同事們。
這次報名的人很少,畢竟有了前面三次的前車之鑒。
除了我之外,竟只有一個。
是個去年才畢業的大學生。
上個星期檢查出了胰腺癌。
小伙子站在我身旁,笑容滿面,全然不像是身患絕癥的人。
我知道,若非是身患絕癥,誰也不會去那種地方。
我像個特例,身體健康,家庭幸福,卻也義無反顧的報了名。
院長拍著我們的肩膀,說了好大一番場面話。
我掏出手機,看了眼逐漸逼近的時間,以及那平淡無波的信息頁面。
這么多天,葉青云始終都沒給過我電話。
可我卻從十方的朋友圈中一次又一次的見到了她的身影。
他們一起參加了兒子的家長會,去了游樂園,在旋轉木馬上拍下人生高光時刻。
在摩天輪上甜蜜對視,在黃昏的海邊相互依偎,等待朝陽降臨。
這些,都是我所沒有參與過的。
葉青云說旋轉木馬幼稚,摩天輪無聊,海邊也是些無業游民聚集的地方。
她從沒跟我去過,更不準我去。
可如今,卻一次次的破例,一次次的降下恩澤。
“周哥,時間到了,差不多該出發了。”
同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關上手機。
我自嘲一笑,抓緊背包,看了身后的同事一眼,上了停在院里的大巴車。
毅然決然的鉆進了疫情區。
再見,葉青云。
與此同時。
正在開會的葉青云猛地身子一震,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機。
她看著接連幾天都沒有新消息的聊天框,心底竟升起一股煩躁。
鬼使神差之下,她竟然想給我打個電話。
可想了半天,都記不得我的號碼。
周予的號碼是多少來著?
算了,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