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江水、麻辣燙和我那價值六十萬的戶口本麻辣燙店的后廚,油煙像是長了手,
拼命往我眼睛里鉆,熏得我眼淚直流。我一邊機械地穿著牛肉丸,一邊盯著手機屏幕。
手機里,是本市最高檔的五星級酒店,“帝豪苑”的包廂監控畫面。畫面無聲,
但每個人的嘴臉都清晰得讓人作嘔。我媽,周蘭,正把一個紅色的小本本,
也就是我的戶口本,從她那破舊的帆布包里掏出來,小心翼翼地推到一個禿頂男人面前。
男人油光滿面,戴著一塊能閃瞎人眼的金表,正是本地有名的暴發戶,王總。
我媽笑得滿臉褶子都擠在了一起,比劃著手指,嘴型清晰可辨:“王總,您看,再加二十萬,
一共六十萬彩禮,這丫頭以后就是您的人了,隨您怎么處置。”王總滿意地點點頭,
肥碩的手在戶口本上拍了拍,像是拍一塊待宰的豬肉。
我攥緊了圍裙兜里那本被我盤得包了漿的存折。里面是我從初中開始,
靠著各種獎學金、競賽獎金和課余打工,辛辛苦苦攢了五年的血汗錢。
一共五萬三千六百七十二塊五毛。這是我逃離這個家的全部希望。腦海里,
突然響起高中班主任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周小滿,你奧數競賽拿了全省第一,
保送清華附中的名額本來是你的!為什么最后關頭要放棄?你知不知道這機會多難得!
”我當然知道。可我知道的第二天,我媽就把那份需要家長簽字的確認書給撕了。
她指著我鼻子罵:“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女孩子家家的,早晚是別人家的人!
你弟弟馬上要上重點高中了,家里哪有閑錢供你跑去北京?老老實實給我打工,
給你弟攢學費!”我那個所謂的弟弟,周強,正躺在沙發上一邊打游戲一邊嗑瓜子,
聞言沖我得意地笑。那一年,我十六歲。如今,我十八歲了。我弟如愿上了重點高中,
成績一塌糊涂,花錢如流水。而我,則被他們榨干了最后一滴價值,
準備打包賣給一個年紀能當我爹的男人。六十萬。這就是我十八年人生的最終定價。
我看著手機里我媽那張貪婪的臉,又看了看玻璃門外。麻辣燙店就開在江邊。
渾濁的江水在夜色下翻涌著,像是某種巨大的、充滿了誘惑的解脫。手機里,
我媽和王總似乎達成了協議,開始握手。我關掉手機,
解下身上那件沾滿了魚丸和辣椒油味道的工服,隨手扔在地上。老板娘在前面喊:“小滿,
18號桌的土豆粉好了沒?”我沒回答。伴隨著我媽在電話里傳來的,
刺耳又興奮的討價還價聲——她可能還想從王總那多摳出兩瓶茅臺——我一步一步,
走向了江邊的堤岸。晚風吹來,帶著江水的腥氣,卻意外地讓我感到清醒。再見了,
這令人作嘔的一切。縱身一躍的瞬間,我聽到了岸邊路人驚恐的尖叫聲。真好聽。
比我媽叫我“賠錢貨”時好聽多了。第二章:我的“尸體”和一出好戲江水冰冷刺骨,
瞬間將我吞沒。但預想中的窒息感沒有傳來。黑暗中,一雙有力的手抓住了我,
將我奮力向上拖。幾秒鐘后,我的頭“嘩啦”一聲沖出水面,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周小満,你瘋了?真跳啊!”一個熟悉又帶著點氣急敗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抹了把臉上的水,看清了旁邊的人。借著岸邊的燈光,我看到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即使泡在水里,也掩蓋不住那股子少年人的清雋。是陸哲。我高中的同班同學,也是那年,
頂替我拿了保送名額去了清華附中的人。“你怎么在這?”我咳了兩聲,凍得牙齒打顫。
“你說我怎么在這?”陸哲把我往岸邊一處隱蔽的橋洞下拖,
“你給我發完那條‘來世再見’的訣別短信,我就猜到你要干傻事!
一路從市中心飆車過來的!”他把我弄上岸,
飛快地從旁邊一個早就準備好的運動背包里拿出干毛巾和衣服扔給我。“快換上,
想死也別凍死,不吉利。”我哆哆嗦嗦地換著衣服,腦子卻飛速運轉。
我當然不是真的要尋死。我這種在泥潭里掙扎了十八年的人,比誰都渴望活著。
我只是需要一場“死亡”,來讓我徹底從那個吸血的家庭里金蟬脫殼。我跳江,
就是演給所有人看的一出戲。而陸哲,是我選的觀眾,也是我計劃里唯一的變數和幫手。
我給他發那條短信,就是在賭。賭他對我這個被他“搶”了名額的人,還存有一絲愧疚。
賭他會來。我賭贏了。“謝了。”我穿上他帶來的干燥衛衣,感覺活了過來。“謝什么,
要不是我……”陸哲欲言又止,眼神復雜,“當年那個名額,其實我……”“我知道。
”我打斷他,“你不用說,那事不怪你,是我自己家里的問題。”他家境優渥,成績也好,
就算沒有保送,也能輕松考上。而我,是需要靠那個名額,才能擺脫原生家庭的唯一機會。
我們都心知肚明,是周蘭親手毀了我的前程。“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總不能真當自己死了吧?”陸哲幫我把濕透的頭發擦干。“差不多。
”我看著遠處已經拉起警戒線、閃爍著紅藍警燈的江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周小滿已經‘死’了,死在了她親媽把她賣了六十萬的那天晚上。接下來,
我要讓害死她的人,付出代價。”陸哲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看著我,
眼神里有驚訝,但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欣賞。“行,周小滿,你夠狠。”他點點頭,
“算我一個,這出戲,我陪你演到底。”而此時,我的手機,正被我媽周蘭瘋狂撥打著。
她剛跟王總簽完“賣女兒合同”,
正美滋滋地準備打電話通知我這個“貨品”明天去“買家”那里報到。電話先是無人接聽。
接著,就是一個冰冷的男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幾乎是同時,
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周蘭不耐煩地接起:“誰啊?”電話那頭,
是警察嚴肅的聲音:“您好,請問是周小滿的家屬嗎?這里是江岸派出所,有群眾報警,
在東江大橋發現一件疑似屬于周小滿的工服,我們懷疑她可能……跳江了。”“什么?!
”周蘭的聲音瞬間拔高,尖銳得能刺破耳膜。但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悲傷。而是驚恐。人沒了,
那我的六十萬彩禮怎么辦?!第三章:影后附體的我媽江岸派出所里,燈火通明。
我媽周蘭和我爸周大海,正上演著一出驚天動地的哭戲。周蘭一屁股坐在地上,
拍著大腿嚎啕大哭:“我的女兒啊!我的小滿啊!你怎么這么想不開啊!媽的好女兒啊!
”她哭得聲嘶力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真的傷心欲絕。
我爸周大海則蹲在墻角,抱著頭,用拳頭一下下地砸著墻,嘴里念叨著:“都怪我,
都怪我沒用,沒照顧好女兒……”警察小哥在一旁手足無措地勸著:“大姐,大哥,
你們先別激動,人還沒找到,可能只是虛驚一場……”“怎么是虛驚一場!”周蘭猛地抬頭,
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警察,“我女兒的工服都在江邊了!人肯定沒了!我苦命的女兒啊!
”她哭得更兇了,仿佛不把人“哭死”誓不罷休。
我和陸哲正坐在他對面街角的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里,通過一個微型竊聽器,
將派出所里的鬧劇聽得一清二楚。這竊聽器,是我之前偷偷塞在我媽那個帆布包夾層里的。
“你媽這演技,不去考電影學院可惜了。”陸哲遞給我一瓶熱牛奶,語氣里滿是嘲諷。
我喝了一口,暖意從胃里升起。“她要是有這心思,就不會把我賣六十萬了,
她會把我賣六百六十萬,外加一部電影的女主角。”我淡淡地說道。對于周蘭的為人,
我比誰都清楚。她現在哭得越慘,心里就越慌。她慌的不是失去一個女兒,
而是即將到手的六十萬打了水漂。果然,沒過多久,周蘭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
她抽抽搭搭地從地上爬起來,拽住一個警察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問:“警察同志,
那……那要是……我是說萬一,我女兒真的沒了,這算是意外死亡吧?
”警察愣了一下:“大姐,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搜救……”“我知道我知道!
”周蘭急切地打斷他,“我的意思是,意外死亡,是不是有賠償?
比如那個……她打工的麻辣燙店,是不是得賠錢?還有那個江,歸誰管的?是不是也得賠錢?
”空氣瞬間安靜了。連我爸周大海都停止了捶墻,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警察小哥的嘴角抽了抽,眼神里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我在車里,差點笑出聲。
看吧。這就是我的親媽。女兒尸骨未寒——甚至都還沒確定死活,
她就已經開始盤算著怎么用我的“死”,再撈上一筆了。陸哲搖了搖頭,
嘆了口氣:“周小滿,我以前覺得你挺可憐的,現在我覺得,你簡直是強人。
”能在這種家庭里平安長到十八歲,還出落得如此“心狠手辣”,確實是個奇跡。“別急,
”我擰緊牛奶瓶蓋,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好戲,才剛剛開始。”我拿出另一部手機,
登錄了一個許久不用的社交賬號。然后,我敲下了一行標題:《我媽偷走我的戶口本,
將我以六十萬的價格賣給一個老男人,無奈之下,
我只能跳江明志》第四章:一場網絡風暴的誕生我沒有立刻把帖子發出去。我在等一個時機。
等我“跳江失蹤”的新聞在本地發酵一下。等我那對戲精父母的表演再逼真一點。
陸哲看著我編輯的帖子內容,倒吸一口涼氣。帖子里,
財如命的母親;一個懦弱無能、毫無主見的父親;還有一個被寵壞了、只會伸手要錢的弟弟。
我寫了自己如何從小學開始就名列前茅,拿獎拿到手軟。寫了我如何拼了命地學習,
只為考出這個小城,改變命運。我重點寫了那次奧數競賽,
以及被我媽親手撕掉的清華附中保送通知書。當然,最勁爆的,
還是我媽和王總在酒店包廂里交易的“賣女”細節。為了增加可信度,我沒有上傳監控視頻,
而是截了幾張最關鍵的畫面的圖。一張是我媽諂媚地把戶口本推過去。
一張是王總那只油膩的肥手拍在戶口本上。最后一張,是我媽比著“六”和“十”的手勢,
滿臉貪婪。圖片都打了碼,但關鍵信息一目了然。“你就不怕他們告你誹謗?”陸哲問。
“告我?”我冷笑,“首先,他們得先找到一個活著的‘我’。其次,我說的每一個字,
都是真的。我手里有完整的、無聲的監控視頻,還有我媽和我討價在價時的通話錄音。
她要是敢告,我就敢把這些證據直接送到警察局。”陸哲不說話了,
只是默默地給我遞過來一臺筆記本電腦。“用這個發,IP地址在國外,他們查不到你。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流過一絲暖意。這家伙,雖然有時候嘴巴毒了點,但心思是真的縝密。
“謝了。”“又來了,”陸-哲翻了個白眼,“咱倆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你出事了我也得跟著完蛋。”接下來的兩天,事情的發展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
本地新聞媒體報道了“花季少女疑因家庭壓力跳江”的新聞。雖然報道得很含蓄,
但已經引起了不少討論。我爸媽則徹底成了“悲情父母”的代表。
他們接受了本地電視臺的采訪,在鏡頭前哭得肝腸寸斷。周蘭對著鏡頭,泣不成聲:“小滿,
我的女兒,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該對你那么嚴厲,你要是能回來,媽媽什么都答應你!
求求你回來吧!”那演技,看得我尷尬癌都犯了。而我那個好弟弟周強,
也裝模作樣地在學校里發了條朋友圈:“姐姐,我想你了。
”配圖是他一張45度角仰望天空的自拍,P得他媽都不認識。
好一出母慈子孝、家庭和睦的感人戲碼。輿論的風向,幾乎是一邊倒地同情他們。
甚至還有不少好心人給他們捐款,希望能幫助這個“痛失愛女”的可憐家庭。
看著手機上不斷上漲的捐款數額,我媽笑得合不攏嘴。她大概覺得,我這一“死”,
比活著賣掉還劃算。不僅省了養我的成本,還能空手套白狼,賺一筆撫恤金和捐款。時機,
到了。我深吸一口氣,在那個深夜,按下了“發送”鍵。就像往平靜的湖里,
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第五章: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帖子發出去的第一個小時,
風平浪靜。第二個小時,開始有零星的評論和轉發。第三個小時,事情開始不對勁了。
帖子的熱度像是坐上了火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攀升。“臥槽!這是真的假的?
21世紀了還有賣女兒的?”“看那幾張截圖,感覺不像P的啊!那個當媽的嘴臉,
太真實了!”“心疼這個叫周小滿的妹妹,奧賽全省第一啊!
這是什么天才少女被原生家庭毀掉的悲慘故事!”“我就是這個市的!前兩天剛看了新聞,
說一個女孩跳江了,她爸媽哭得可慘了!沒想到還有這種內幕?”“樓上的!
快去看看你手機里的本地新聞APP,你再看看帖子里的截圖,那個媽,是不是同一個人!
”這條評論像是一個引爆器,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很快,
就有人把我爸媽接受采訪時痛哭流涕的視頻截圖,
和我帖子里那張周蘭滿臉貪婪的截圖拼在了一起。一邊是“痛失愛女”的悲情母親。
一邊是“賣女求榮”的無恥婦人。同一張臉,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形成了無比諷刺的對比。
輿論,瞬間反轉。“我的天!真的是同一個人!這演技奧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啊!
”“前兩天我還同情她,給她捐了五十塊錢!草!我的善良喂了狗!”“退錢!必須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