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后，柳芩芩歡快的撲向下班來接她的爸爸，嘴巴里嚷著想吃學校門口的生煎包。
舅舅嘴上數落著她，
“你媽做了你最愛吃的過油肉，一會吃飽了回去還吃的下嗎？”
柳芩芩嘟著嘴巴撒嬌，
“我就要吃！你就說你給不給我買！”
舅舅拿她沒辦法，還是給她買了。
兩人有說有笑的邊吃著香噴噴的生煎包，邊向著屬于他們小家的方向走去。
柳如云背著碩大的書包，看都沒看那邊，沉默的向著姥姥家的方向走著。
“今天怎么背了這么多書回來呀？”
姥姥戴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
柳如云抬起頭時，臉上露出一個恬靜的微笑。
“馬上要考試了，我多復習一下。”
姥姥滿臉心疼，
“也別學太晚了，姥姥給你熱杯牛奶吧。”
“嗯，好。”
柳如云的成績像是坐了火箭，每次考試都向上攀升一大截。
趕在小升初的最后一次期中考試時，她竟然直接考到了班級前十名。
李老師抱著一沓卷子走進教室，臉上滿是喜色。
“這次的期中考試，大家的成績都很不錯，尤其老師要表揚一下柳如云同學，她這次直接拿到了班級前十，年級前二十名的好成績。”
“來，柳如云，你上臺來給大家講講你的學習方法，你是如何在短短一個學期里，進步如此之大的。”
柳如云施施然的走上講臺，注視著下面或好奇，或不屑，或嫉妒的目光。
勾著唇角，緩緩說道，
“我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把每一天都當做是最后一天來珍惜。”
李老師眉頭一皺，感覺似乎有些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可轉過頭，卻看到柳如云低垂著眼睛，看起來羞澀乖巧的模樣。
而剛剛被柳如云的視線掃過的柳芩芩，只覺得汗毛倒豎，像被野獸盯上了一般。
柳如云收回視線，轉頭望著老師，眼里充滿對老師羞澀的孺慕之情。
“老師，我比較笨，只能靠著死學，苦學來增長知識，要不是有老師不厭其煩的教學，我一定不會進步的如此之快。”
這一通馬屁下來，李老師只覺得神清氣爽，她笑的越發和藹，柔聲讓她回自己的座位，重新開始講課。
她這段時間都格外的關注柳如云。
想進步的孩子，哪個老師會不喜歡。
每次下課后，柳如云都會如約來到辦公室，每次都帶些不貴重的糖果點心，給辦公室的老師們都發一遍后，才開始問問題。
大家逐漸都忘記了這個孩子曾經的一切不好，提起她時，全都贊不絕口。
“老師，這道題我還是有些沒搞懂。”
李老師將手中的卷子放在一邊，剛想低頭看題，就看到了柳如云臉上那深重的黑眼圈，和眼瞳里那濃烈糾纏的紅血絲。
她沒有繼續看題，反而將課本放在一邊，拉過一個凳子，讓柳如云坐下。
“孩子，我覺得你太緊繃了。”
柳如云有些錯愕的抬起頭，似乎對她的話有些理解不能的樣子。
“老師……我……”
李老師制止了她的話，從桌子上的一沓文件里抽出一張紙。
“小學的內容你學的已經很好了，接下來，假期里再鞏固一下就好。我覺得你該給自己放松一下，勞逸結合，才可以學的更好，不是嗎？”
花花綠綠的傳單上寫著學校組織運動會的消息。
柳如云微微皺眉，她現在可沒有時間浪費在什么運動會上。
李老師的語氣也不容拒絕。
“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樣子，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好了，我記得你沒報項目吧，這個活動大家都參加，你也必須去。這樣，一個100米短跑，沒問題吧。”
柳如云抱著課本和那張傳單，滿臉沉重。
她的時間很緊，不會的知識還有那么多……
可老師卻還是強勢的幫她報了名，時間就在這周三。
周二的學生們一掃上學時的悶悶不樂，一個個像出籠的小鳥，嘰嘰喳喳的，熱烈的討論著運動會上穿什么衣服，帶什么零嘴，誰報名了什么項目。
柳如云依舊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里，沉靜的低頭背著單詞，整個人好像一幅絢麗多彩油畫中的唯一一片黑白。
突然一個身影的闖入，讓低著頭的女孩慢慢的抬起了頭。
“柳如云，昨天的海綿寶寶你看了嗎？”
一個高壯的男孩走了過來。
以他的體型本應是極有氣勢的，可是他臉上的嬰兒肥看起來肉嘟嘟的，倒是讓他顯得有幾分呆萌。
柳如云臉上總算展露出一絲笑容來。
她拍拍身邊的座位，
“嗯，我回去太晚了，沒有趕上，你給我講講唄。”
男孩也不見外，一屁股坐下來，繪聲繪色的給她講了起來。
柳如云一邊耐心聽著，趁著他講完喝水的空檔，正好拿手里不會做的數學題問他。
柳芩芩看不得柳如云得意，假裝不經意的走過去，捂住嘴巴。
“啊，柳如云，就算沒朋友你也不能和傻子玩吧。”
高壯的男孩瑟縮了一下，低著頭，像只把頭塞進土里的鴕鳥，完全忘記了自己比這些小學的小豆丁們高出那么多的個頭。
柳如云視線凌厲的掃了過去，柳芩芩被嚇了一跳，不自覺的退后了幾步，但很快反應過來，嘲諷的笑著。
“你這么護著他，該不會你們在談戀愛吧，哈哈哈哈。”
男孩偷偷看了一眼柳如云，隨即又偷偷摸摸的給柳芩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我……我才不是傻子呢！”
旁邊幾個男生也湊了過來，七嘴八舌的數落著男孩。
“你就是傻子，天天說胡話，要么就是念叨海綿寶寶，那玩意我三歲就不看了，哈哈哈哈。”
“白長這么些個子！”
“大傻子，哦哦！大傻子，哦哦！”
男孩眼見就要哭出來了，圓溜溜的眼睛里已經開始泛起水霧。
柳如云將手中的水杯重重往桌子上一墩，鋼制杯子與木質桌面相撞，發出沉悶的響聲，瞬間便讓吵嚷的四周鴉雀無聲。
她冷冷的眸子一一掃過那幾個起哄的男生，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班級第一都是傻子的話，那你們這些墊底的怕是連臭蟲都不如咯？”
這些小屁孩哪聽過這樣尖酸刻薄的話，立刻滿臉羞愧，低頭不敢吭聲。
就算有不服氣的，一時也沒想好該怎么反駁，也訥訥地不出聲。
柳如云看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的男孩，安撫性的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大腦袋。
“好了，他們下次再說你，你就問他們考了多少分就來管閑事，沒你分高就閉嘴，知道了嗎？”
男孩將流出的鼻涕吸了回去，點點頭。
“知道了，謝謝你。”
柳如云眉眼彎彎，
“不客氣，等下我陪你回家。”
畢竟，自己也在利用這個單純的孩子。
這些所謂的幫助，就當男孩幫她的報酬好了。
其實與陸繹哲的相識，不過也是一次巧合。
那天柳如云放學后還不想回家，就在教室里寫著作業，沒注意時間，等回過神來才發現，整個教室里空無一人，黃昏灑進教室里，居然已經這么晚了。
她垂下眸子，慢吞吞的收拾著書包，回去路上難得沒有背單詞，而是觀察著四周匆忙回家的行人們。
她的眸子里好像盛著這繁華的街道，來往的行人，璀璨的路燈，又好像一片死水，什么也沒有。
遠處一個略有些眼熟的身影，讓她停住了腳步。
好像是班上那個有些自閉的男孩
陸繹哲站在路邊，書包已經摔在地上，書籍散落一地，他眼眶紅紅的含著眼淚，緊閉著嘴正和一個中年女人拉扯著。
那個中年女人一邊使勁扯著陸繹哲的胳膊，一邊向路人苦笑著解釋道。
“唉，孩子鬧脾氣，沒給他買他想要的游戲機，連我這個媽都不認了，你看這死孩子。”
幾個路過的大叔聽著，便沒去搭手，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人家的家事，還是別瞎摻和了。
眼看陸繹哲就要沒力氣，路邊適時的停下一輛面包車，一個光頭男人伸出頭來，滿臉慈愛。
“乖兒子，聽話，快上車，回去爸爸給你買游戲機。”
突然一個稚嫩的女聲響起。
“你們是誰？”
女孩背著書包走過來，身上是和陸繹哲同款的校服。
“我記得陸同學的爸媽不長這個樣子啊？你們是誰？難道，你們就是老師說的人販子？”
周圍的幾個大人聽見這話，立刻警覺起來，畢竟小孩子不會說謊。
一個阿姨走過去，語氣溫柔
“小朋友，他們是你爸媽嗎？”
陸繹哲不吭聲，只一味的掉著金豆豆。
柳如云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
“不怕了，有我在。他們是你的爸爸媽媽嗎，不是的話就搖頭。”
陸繹哲有些愣怔的看了看柳如云，隨即猛烈的搖頭。
有一個大叔已經掏出了手機，看樣子是要報警。
那中年女人眼見事情敗露，撒開手便哧溜一下鉆進了面包車里。
發動機轟鳴中，面包車一下子便開遠了。
幾個大人這才明白，原來真是人販子，忍不住擦擦額頭上滲出的冷汗。
好險，差點親眼看著一個家庭的破碎。
陸繹哲跌坐在地上，像是終于打破了什么壁壘，哇哇大哭起來。
柳如云陪在他旁邊，一直到他的媽媽來接他，才踩著夜色回了家。
分開前，那個美麗的婦人紅著眼眶，拉著她的手，感謝個不停，隨后又有些為難的問她。
“阿姨能不能厚著臉皮求你一件事，阿哲他一直比較自閉沒什么朋友，我和他爸爸又實在太忙，害怕沒法及時來接他，能麻煩你每天把他送到公交站下好嗎？”
一個小請求罷了，反正柳如云也正好順路，她痛快的答應了，自然又是被阿姨拉著好一陣感謝。
從那以后，陸繹哲似乎變的開朗了些，每天除了上課，最大的愛好就是黏著柳如云。
熱情的和她分享自己喜歡的動畫片和零食，如果她有不會的題，他還會盡職盡責的給她講題，一遍又一遍，直到她聽會為止。
只是，這種變化似乎只針對她一個人。
對待其他同學，他依舊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偶爾的低聲自語也依舊是誰都聽不懂的樣子。
柳如云勾起唇角，想著那天不經意間看到的，從陸繹哲書包里掉出來的初中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