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李嵩仰頭靠在了椅背上,身體順勢向下滑了一點。“不啟軒”茶社的窗外是少人的街道,
樹影斑駁,在刺目陽光的暴曬下,似乎便要呵出氣來。時節上講,雖早已過了夏天,
可這秋老虎畢竟不含糊,逼走了蟬鳴風聲,就連正在轉黃的樹葉也懨快地伏下了。
茶客李嵩閉了眼歇歇,眼前是一片眩目的紅。跑堂蕭夕取出盛有白菊的罐子,
抓了幾粒放進玻璃壺,倒上滾水;又取出一個白瓷茶碗兒,用底茶洗過。
一旁的茶藝生小空并不理會他,只是自顧自地剝榛子吃,
嘴里發出一陣陣酥響——沖泡菊花茶本不需什么茶藝,來的又是熟客,小空也就樂得清閑。
菊花茶微微出色,蕭夕端起茶壺沏了一碗。“少爺交待過,您李隊長來了一定得上這個。
”蕭夕乖巧地笑道。李嵩卻沒有接過茶,呵呵地笑了。這是一位看似和藹的大叔,
不過只是看似而已。他瞳孔中的精明與威懾是不太藏得住的。“黎曉這小子在刑警隊,
每次都拿喝茶這事兒擠兌我。可算他爹開了個茶社,他也成了少掌柜。不過今天不止我自己,
還在等一個客人,換一壺綠茶吧。”蕭夕挑挑眉毛,那意思是:您早言語啊。
不過還是退開了,叫道:“小空,你上吧。”此時正是午后,茶社里人不算多,
有兩桌在喝紅茶退開了,叫道:“小空,你上吧。”此時正是午后,茶社里人不算多,
有兩桌在喝紅茶的;再就是右后方不遠,在竹籬的另一側有一張茶桌,
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正在喝茶閑聊。女的穿著半舊的短衫連衣裙,露出兩條略微豐滿的膀子,
眉眼秀麗,只是神色間略顯煩亂;男的則是背對著他,看不見長相,穿了件灰格襯衫,
挽著袖子,左手腕外側貼了塊創可貼。兩人說是閑聊,可他們的音量有時正常,
有時又壓得很低,顯是說到些要緊的事情。李嵩一邊閉目養神等著要來的客人,
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聽著。“茗煙兒,我可是很相信你的。老僧說這事找準行!
”那個女生說道。被叫做“茗煙”的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老僧就愛夸大其詞。
她自己那兒守著一鍋粥,也想把別人煮大了。”那女生也輕輕笑了,
道:“那她這次煮的也是燕窩粥一一你就別謙虛了,上次‘大嫂子’那件事不就弄清楚了嗎?
”“哎呀,太捧了太捧了!”男生趕緊打住,
“你還是先把事兒說完吧?”李嵩是本來就高一聲低一聲聽不真切,
這一會兒“和尚”一會兒“嫂子”的,更是越聽越糊涂,只覺著不是什么好話。便在這時,
大門打開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走進茶館。“柳西,這邊!”李嵩叫了一聲,他站起身來。
柳西轉過身,笑著迎了上來:“李隊長!”“咱可是老同學見面,你這兒擠兌誰呢?
”李嵩說道。“這不是有事相求嘛,要不?還叫你‘白薯干兒’?”柳西落座后說道,
“記得上中學時你又黃又瘦,大伙兒都這么叫你。”“沒錯,那時候你倒是白胖,
又好吃甜的,外號是‘雪花糖’。”這時小空正好端著茶過來,
聽了這話忍不住“噗嗤”一樂。柳西倒也不以為意,淡淡一笑,“咱們也不算多年不見,
去年高中同學會還見了。不過李嵩,我這次有事相求,你幫幫我吧。”說罷,
面色漸漸凝重起來。小空這時在一旁把新沖泡的毛峰遞了上來,李嵩等她離開后,
才開口問道:“是你公婆遇害那件事吧?那起案子不是我們組的,我只是知道個大概。
不過你還是再講一遍吧。”“好。”柳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鮮爽的茶湯在舌上滾動,
似在那清香與清苦之間細細尋覓著什么。待茶湯慢慢入喉,回甘漸新滋生,
她才放下茶杯開口。“最開始,是在上個月初…???對,
是教師節的前一天??2.柳西述說回憶我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演變到這一步。還記得那天,
種鳳不顧我的勸阻,把面前的一杯咖啡攪得叮當作響。按她的說法,攪動時如果不出聲,
就總覺得在喝一杯化學溶液。周之澤看看表,忍不住說道:“一會兒小邢就來了,
你也不注意點兒形象。”種鳳掃了他一眼,“放心吧,我有分寸。另外,
”她湊過來推了推我的肩,“我得謝謝嫂子你。”我笑了笑,“等你們倆成了再謝我吧。
”一個穿得筆挺的年輕人出現在咖啡店外,進門前還下意識地整了整前襟。他就是那輝,
我們科室新調來的小伙子。他家住在昌平,剛來的那天就給我們帶了一大箱子鮮桃。
淳樸的笑容和鮮美的桃子很快就把我們“拉攏”了。這段時間他進步得很快,
業務和人緣都節節攀升。我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動起把他介紹給種風我的小姑——的念頭。
我招了招手,引起他的注意——旁邊的種鳳忽然間就變得端莊秀麗了。
我悄悄用手肘推了推丈夫周之洋,他笑著站了起來,把戰場留給妹妹。
我和先生來到了距離咖啡廳不遠的竹蓀鴨館。之澤喜歡吃鴨子,
而我恰好喜歡吃竹蓀;有時我們開玩笑說這家店是專為我們開的。
竹蓀鴨的烹調需要一些時間,好不容易等到這道招牌菜上來,我剛給之澤盛了一碗湯,
他的電話響了。“之洋打來的。”!他看了看手機說道,接通了電話。之澤放下電話時,
臉色已然大變。“爸爸媽媽出事了。柳西,咱們得快回去。”“什么?”我吃了一驚,
趕緊問道,“怎么回事?”之澤已經叫來服務生買單,匆匆說:“具體情況不清楚。
之洋剛才到家發現的。我爸不知怎么挨了一刀,老太太也暈過去了。你趕緊聯系種蝶,
咱們叫上種鳳一塊兒走。”我腦中一片混亂,但還是立即起身跟上。
我一邊給種蝶(種鳳的姐姐)打電話,一邊向咖啡館跑去。當我們沖進咖啡館時,
種鳳和那輝正聊得投機。我把那輝拉到一邊,告訴他今天只能到這兒了。“柳姐,怎么了?
”那輝不解地問道,有些不痛快。我不禁猶豫了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還不清楚,
怎么好隨便告訴外人?可人家今天畢竟是相親來的,不能糊里糊涂地就被打發走了。
于是我含糊地說道:“鳳丫頭的媽媽身體出了點問題,我們得回去看看。
”周之澤那邊也和種鳳大概解釋了一下情況,種鳳大驚失色,幾欲哭出來。
張皇地問:“那…那怎么辦?”邢輝對我說:“我也去吧,也許可以幫上忙,我是醫生啊。
”“已經送醫院了。”我瞪了他一眼,““再說,我不是醫生啊?要表現也不用這么急。
”邢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臉有些紅。種鳳匆匆向邢輝說了幾句道歉的話,便和我們離開了。
在我走到咖啡館門口時,我覺得那輝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隨即,
這些感覺便和咖啡濃濃的醇香一起,被關在裝飾有手編小花籃的門環后面了。
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嚴重一些。周之澤的爸爸的肺葉被扎傷了,雖然沒有傷及性命,
卻使得心肺功能嚴重受損,并引起了心房纖顫。更何況本來歲數就大了,原先還算精神健旺,
這一下元氣大傷,變成了躺在床上捯氣兒的病老頭兒。之澤看到爸爸躺在床上的樣子,
頓時劇烈地晃了幾晃,我趕緊扶住他。我想要不是他身為這家兄妹幾個的大哥,
撐起家庭這個責任在支撐著他,他也要倒下了。“之洋,怎么回事?”片刻后,
之澤問他弟弟。周之洋低聲罵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今天是星期天,
按慣例咱們不都要回爸這兒來嗎?今兒我難得起早了一回,心說早點過去。
結果按了半天門鈴也沒人來開門。我掏鑰匙一進門,就看見咱爸摔在樓梯下面,地上一攤血。
我還以為是磕破了,趕緊過去扶起來,才發現他胸前扎著一把刀。我這才發現屋子里有些亂,
趕緊查了查,發現果然丟了點兒小件東西,還發現老太太也在樓梯上邊昏倒了。
肯定是昨天夜里進賊了,咱爸又自不量力地跟人家搏斗來著。”之澤嘆了口氣。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爸爸周雁門是個頗有名氣的作家,
寫出了很多既暢銷又有文學價值的作品。他最為人稱道的作品是《荒城》。
作品中的主人公總有些倔強,但那股不屈不撓的精神感動了一批又一批讀者。
只是寫得多了未免有些理想化,加上他自己的脾氣本來就倔強強硬。這次真的碰到一個強盜,
定是一步不退地硬碰硬,最后自己吃了大虧。我本人就是急診室的大夫,
見過許多生死邊緣的病人,希望與絕望;但是眼前病床上的公公,
才讓我看到一個人對生命的執著,那種頑強所表現出來的與其說是希望,不如說是決然。
而我婆婆種方梓,就躺在旁邊的床上。她沒有受傷,可是強烈的刺激損傷了她的心臟。
她已經醒了過來,種蝶正坐在她的床邊,和她一句一句地聊著。“媽,沒事了。
”種蝶安慰她道,“別想太多,您的心臟病本身就夠厲害的了。我請了一個月假,
在家照顧您。”婆婆安心地,點點頭,“難為你了。”忽然又想起什么來,說道,
“千萬別告訴你弟弟,他在外地念書,別讓他分心。”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媽媽。
依公公的脾氣,肯定是不愿意在醫院里待著。果然,手術的傷口剛剛愈合,他便執意要回家,
誰勸也不聽。說多了就急。“爸,您還是在醫院靜養吧。
您現在的身體……?還隨時會有危險。”我勸道。
大家一致同意由我做最后的努力——我畢竟是他兒媳婦,他不能跟我急,何況我又是醫生。
“您看您這幾天就有些反復。”“西子,我決定了。”公公的語氣很平靜,但是不容質疑,
“正因為隨時有危險,我才不想把這副皮戴扔在醫院。再說藺大夫會幫我調養的,
就算不濟了,我也愿意在家里迎接死亡。沒事,這種事我想得開——而且你們的媽媽也同意!
”周之澤一向聽從他的父親,話已至此,大家也只好接受了。出院那天,
我們一起來接他們回家,老兩口都很高興。意外的是,邢輝也來了,他還買了一盒糕點。
大家喜氣洋洋的。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隱隱有些擔心。3.李嵩為柳西續上了茶水。
那道沖茶時特有的聲響如同音樂一般,伴著盤繞在茶碗上的霧氣,以及略微濺起的湯花,
像一組奇妙的藝術,帶來令人安心的慰藉。李嵩問道:“可你為什么覺得擔心呢?
你看出什么地方不對嗎?”柳西搖搖頭。“我不知道,沒什么特別的。
但我就是有這樣的感覺。就像我在急診處工作時,有時也會有這種感覺。
一個明明重傷重病快死的人,就是覺得他能活過來——然后就真的救活過來了;或者相反。
這次的覺??不好。”正在這時,茶社的大門又一次開了,一位長發女生快步走了進來。
可能是走得急了,她的臉微微發紅,但走近了才發現,那是沒有褪凈的妝。“平兒姐姐,
”薛飛招呼葉葳蕤過去,“你遲到了好多啊。”“啊,茗煙,抱歉!
被京昆協會拉去補一個缺,唱了場‘堂會’。”葉葳蕤坐下來,伸手拂去窗欞的落葉,笑道,
“嗯,這間茶樓叫‘不啟軒’,茗煙找的好地方啊。阿琴,事情說得怎么樣了?
”薛飛正在懸壺高沖,不小心酒出來一點兒。他把茶杯遞給葉葳蕤,
“說得我挺自卑的——愣沒聽懂。她剛才說得太簡略了,我就聽明白了她去她姑姑家,
然后聽到有人說要害人,再然后旁邊的房子里就死了倆人。正好平兒來了,殷琴,
你再說一遍,詳細些。”殷琴有些為難地笑了,可能是第一次說這種事,顯得抓不住重點。
“哦…好,那天晚上我出來散步,開始從姑姑家的房子東面向北轉去——當時沒什么人。
嗯……然后有只野貓躥了出來,我嚇了一跳,不小心踩到一個東西,差點摔倒。我一看,
那是個拳頭大小的胖瓶子,口不大?”“不,不,停!”薛飛趕緊打斷她。他有些慌,
不知道到底是自己還是殷琴的語言表達出了問題,“不是這種洋細法,
賣冰棍兒的老太太什么的可以忽略。我是說你揀重要的說,但是別省略細節。
呃……要不你再理一理?”殷琴點點頭,
示意她要再整理一下;葉葳蕤看著薛飛:薛飛一根手指晃了晃,
有些無奈地做了個聳肩的動作。他雙臂交叉,隨意地往后一靠,看起來卻甚是得體。
片刻后又叫來茶藝生小室,拋給她一個難題:有沒有什么涼的可以喝?
4.柳西接著述說回憶回到家的一段時間,藺大夫——他是公公很相信的一位老中醫,
也是公公的朋友——不時前來診治。雖然身為現代醫學的工作者,
我在脈象上的功夫只停留在測量心率上,但我也聽說過一般中醫醫生號脈要用三根手指,
而技藝高超者只需一根。藺大夫恐怕就是這樣的高手吧。
這位老者總是一根食指搭在公公的腕上,略布皺紋的臉上平靜得宛若無事一般,
但是他得出的結論往往令人心驚。
我和許靜——她是我們從醫院請來的家庭護理——也在家里給公公測個血壓,聽聽心持,
知道他所言不虛。公公倒是有著一份泰然,
只是我們從不敢把蔭大夫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婆婆。這些天大家都是心力交瘁,
藺大夫便不時地也為我們看一看,開些補氣固元的方子。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中醫。
種風拿著藥方,臉上不時地露出懷疑的神情,
但是出于禮貌和尊重還是微笑著接受了;種蝶則與妹妹是一副模子兩樣性格,
那是徹徹底底的不信,“我等體沒事兒!即便不舒服,我也會找柳西。
”當蘭大夫打算為地看一下時,她立刻拒絕了。蘭大夫倒也不太以為意,
只說道;“蝶丫頭別太逞強,不時讓你嫂子或者小許給你檢查一下吧。其實種蝶有點感冒,
晚些時候我在給她做簡單診斷時,她不快地向我說道:“現在怎么還有人相信相相面,
握握手腕就能看病?那些所謂的岐黃之術毫無科學性可富。柳西,你也不信吧?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種蝶也沒有再問。看來大家都累了,不過說實話,
我雖然承認中醫的醫術,
陽、虛實等等現代科學不能解釋的問題也是耿耿于懷;另外中醫的醫理藥理和西醫全然不同,
有些我看起來明明是應該忌口的食藥,卻昭然出現在藥方上。可能終歸我是個西醫大夫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婆婆的身體漸漸穩定了下來,盡管心臟還是無法承受刺激,
但已經可以勉強照顧自己了。但公公卻很不穩定,已經搶救了兩次,可謂每況愈下了。
婆婆表面雖然溫柔依舊,眼里卻藏不住悲哀的神色。
有一天她跟我們說:“國慶假期的最后一天是重陽節,種雄上學回不來,那沒辦法,
但你們都要回來。小許也別走。今年中秋節耽誤在醫院里了,這回咱們好好過個節,
熱鬧熱鬧。”我知道她是怕公公熬不到春節了。其實我們都知道,
她每天都在巨大的心靈痛苦中挨過。我們都怕公公哪天若是真的不在了,她還能不能撐下去。
邢輝雖然沒有再來過,但好像和種鳳進展不錯。在這種時候我不知道該不該為他們高興。
種鳳看來也沒這份心情,有些心不在焉。重陽節那天的晚上,開始還算不錯,
但是晚飯還沒吃完,種鳳便因為工作的事情,執意要回到單位加班。公公開始不悅。
想想也是,難得一家人聚一次,卻還有“工作”這種俗事作梗。只是現如今,
誰敢得罪自己的飯碗呢?其實要不是那輝主動跟我換了班,
我今天也只能在急診室發呆了——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啊。吃完晚飯,大家閑聊了一陣,
種蝶說有些感冒,覺得屋里憋得慌,要出去走走。種蝶一出門,公公忽然也來了興致,
說在家悶了好多天,也想要出去透透風。大家當然反對,可是公公的脾氣怎么勸也不行,
最后雙方各退一步,決定只在院子里坐一坐。還多虧了許靜在國藝上有些功夫,
這些天來利用閑暇時間打理了庭院,否則婆婆病倒,那個本就不大的庭院早就蕭疏了。
許靜出門去找種蝶,沒找著人卻險些迷路,還是周之洋出去買煙,
在別墅后面碰見她把她帶回來的。三人先后回來后,大家拿這件事著實說笑了一番。
許靜神情有些不自然,看來這小姑娘臉皮還挺薄。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說說笑笑,
到此時才終于有了些過節的氣象。婆婆的眼睛有些濕潤,這個亞陽節對她來說應該很難忘吧。
的確,這是個令我們大家都很難忘的重陽節,因為第二天上午,兩位老人就撒手人寰了。
5.李嵩聽完柳西的敘述,開口問道:“第二天是誰發現尸體的?”“是許靜。”柳西答道,
“我們本來想讓許靜住在家里,但公公婆婆覺得不方便,于是就讓她每天早上七點到,
晚上八點走。第二天早上許靜準時到家里打掃,進家門后,叫了幾聲“奶奶’沒人應聲,
到臥室一看才發現他們已經去世了。她便馬上給周之澤打了電話。”李嵩“嗯”了一聲,
說道:“檔案我已經調過來看了一下,你婆婆種方梓因為夜里喝了有毒的牛奶,
在凌晨時死亡。夜里喝牛奶是怎么回事?”柳西道:“我這是聽之澤說的,我婆婆年紀大了,
睡眠不實,半夜的時候總會醒來一兩次。醒來后會覺得饑餓,所以老在臥室里溫著一些吃的,
半夜起來后吃一點點。不過倒不一定非得是牛奶。”“不過如果準備的是牛奶,
她半夜就一定喝牛奶了?”“是的。我婆婆雖然也算是名門出身的小姐,家底頗豐,
卻沒有太多特別的講究。她只是吃一日讓胃里舒服一點,肯定是有什么吃什么。
”“明白了…??而周雁門是在第二天清晨,發現妻子去世,經不住劇烈的打擊,
心肺功能衰竭而死亡的。現在的重點是種鳳的殺人嫌疑,以及那個叫許靜的女孩聽到的事情。
”柳西嘆了口氣,說道:“當時我們趕到家里,許靜和我都發現婆婆不是正常死亡,
我們報警后,許靜就一直顯得十分不安,幾次欲言又止。我間她出了什么事,她只是搖頭。
“這時一個警察在床邊發現了一根頭發,大家都吃了一驚。那是中長的直發,
當然不是男人的,我和種蝶都是卷發,婆婆的頭發染成了全白,
只有種風和許靜的頭發是這樣的。接著一個警察在臥室里發現了一個紙包,
許靜這時便突然失聲叫了出來。我們趕緊問她怎么回事,沒想到她還沒開口,
種鳳突然哭喊了起來:‘不是我干的,不是我!那上面有我的指紋,可是我沒下毒!
我不知道頭發是怎么回事,可那包藥我扔了!我發誓我沒干!
你們相信我……李嵩的眉頭皺了起來。“種風說那紙包上有她的指紋?
可鑒定結果發現那上面沒有任何指紋!那根頭發倒是她的沒錯。”柳西很驚訝,
她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沒有指紋?那種鳳為什么那么說?”思忖了片刻又說道,
“怕是一見那頭發她就崩潰了,自己拿過那紙包便以為上面有指紋吧。”“可能,
”李嵩嚴肅地說,“但也可能是想嫁禍給她的兇手不小心蹭上了自己的指紋,
無奈只能把它擦掉。這也解釋了為什么還有一根頭發,因為少了種鳳的指紋,
嫁禍力度不夠了。”柳西緩緩搖頭,“我不知道。當時我們都不知所措,
雖然事后細想這件事肯定是家里人做的,可當時誰也沒想到這一層。這時我注意到那個紙包,
大吃一驚,因為這個紙包的折疊手法,是我們科室獨創的!
我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沒想到邢輝這個混蛋竟然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種鳳略微平靜一點后說:‘反正也被人看見了,索性承認了。’原來她昨晚一直在猶豫,
卻被許靜撞見了。許靜緊張地聽著種鳳的話,她的眼里還顫抖著些許不解,但最后,
她認可了種鳳的話。具體的內容記錄里都有,我不想再重復了。另外,關于這件事,
警方后來又找到了一名證人。聽說有個女大學生當時恰好也在附近,她也目睹了當時的情形。
”李嵩點點頭。“但是,”柳西的眉頭皺了起來,“當這一切都交代清楚后,種鳳突然發作,
十分確定地指認周之洋是兇手!
”6.殷琴述說回憶我倒是知道重陽節要登高、插菜萸、喝菊花酒,
卻不知道還要吃涮羊肉——大概是北京特有的吧。所以當姑姑要我到她家過重陽吃火鍋時,
我還真著實吃驚。姑姑家前不久才搬到怡和山莊。那是個安靜的中檔別墅區,
聽說已經有不少年了。我到那里時天色已經發暗一一用你們的話怎么說來著?“擦黑”?哦,
“擦黑兒”。姑姑家住在小區的東邊,不遠處就是小區范圍之外了。那里有一個花園,
種了不少花,當然這個時候菊花居多。花園用白色的柵欄圍著,
柵欄上爬滿了密密的…蔓藤類的植物,有牽牛和??什么?從發現情況開始說?哦,呃,
好的。晚飯我們喝了,點兒黃酒,我覺得有一點暈,飯后便出來散步。
那天勉勉強強能看見仙后座,我本來朝著那方向走,結果不一會兒竟聽到很不舒服的聲音,
像是有人在嘔吐;接著又聽到野貓叫。我便改變了方向,結果就無意中走到花園附近了。
這個花園白天是個休閑的好去處,晚上卻是個背人的處所,多少有些陰森森的。
要不是借著點兒醉意,我是不敢過來的。而正當我扶著柵欄慢慢溜達的時候,
我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說:“我下不了手,我不干了…我嚇了一跳。那是個女人的聲音,
顯然她在壓低嗓子。我還聽見了急促的踱步聲。“不行,這是犯罪!再說我并不討厭他!
”“......”“不,我不敢,我總覺得被人盯著.……你這個混蛋!
竟然讓我去干這種事,你…?”“只是殺個人’?你殺過多少?殺人犯!
”“......”只聽到女人的聲音,卻聽不到誰在回答。我這才反應過來,
她是在打電話。“藥?我把它扔了!你以后別再打電話給我。我怎么這么蠢,
竟然會接受你的暗示,生出這種想法......這臺詞一般的對話顯得如此不真實,
我雖然完全沒有領會,卻駐在那兒愣愣地聽著。直到一個人影出現在不遠處的花園門口,
才把我驚醒過來。那是個穿著風衣的女子,她正在四處張望,
嘴里還嘟嚷著什么“上哪去了”。直到她忽然大幅度地轉頭!風衣女子才發現我的存在。
但她接著便轉過身去走了,她剛轉過街角,我就聽她叫道:“二哥,之洋哥!你在這兒啊,
等我一下!”這時候我才發現花園里的說話聲已經停止了。我仍然沒有領會所發生的一切,
一陣風吹過,把花因期欄上的花草吹散了一些。我看到了花國里那個女個的臉。
妝已經被淚水弄花了,臉上滿是悲哀和驚恐的神色,讓人不禁心生憐憫。第二天早上,
警車開進了別墅區。姑姑家北邊的幢別墅出了命案,老夫婦兩人都去世了。聽姑姑說,
那家的老先生是個作家,夫人退休前是位教師。姑姑剛搬到這里不久后,
他倆就因為入室的竊賊受傷住院了,姑姑還為此恐慌了一陣。后來不知為什么警察竟找到我,
也就是那時我才知道,前一天晚上在花園里的女人就是出事那家的小女兒種鳳。
7.“也就是說,那個叫種鳳的弄了毒藥,要下手時又含糊了。
但老太太卻在當天夜里給藥死了,老頭兒本來就是個棺材瓤兒,一口氣兒沒上來也過去了。
”薛飛看著殿琴寫在紙上的名字,做了個Review。“嗯,大概是這樣。”殷琴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