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古代刑部唯一的仵作。>面對血肉模糊的尸體,我強忍嘔吐本能。
>“這明顯是中毒死亡,”我指著死者指甲下的青痕,“下毒者就在你們之中。
”>眾人嘩然,尚書大人卻瞇起眼:“哦?你竟懂得這些?”>我低頭掩飾心虛:“略懂。
”>后來,我靠現代法醫學破獲無數奇案,名聲大噪。>直到那天,
皇帝指著龍榻上的寵妃:“愛卿,驗驗她是如何死的。”>寵妃頸間有致命掐痕,
而皇帝手上,正殘留著同樣形狀的淤青。---頭頂是刺得人睜不開眼的慘白,
消毒水那特有的、帶著死亡暗示的冰涼氣味頑固地鉆進鼻腔,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肺里塞進一把碎冰。我猛地睜開眼,
視野里晃動的卻不是無影燈冷硬的光圈,而是幾根歪斜的、勉強支撐著屋頂的粗木椽子。
氣里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渾濁味道——濃重的血腥氣、泥土的腥腐、陳年木頭朽爛的氣息,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令人頭皮發麻的甜膩……像是內臟開始腐敗前發出的最后信號。
意識像斷線的風箏,被這股惡臭狠狠拽回地面。上一秒,我,林薇,
首都醫科大學法醫系高材生,正在燈火通明的解剖室里,
為一場突如其來的連環殺人案通宵奮戰,指尖還殘留著手術刀冰冷的觸感。下一秒,
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水,每一次細微的移動都牽扯著骨骼深處傳來鈍痛。“林仵作?
林仵作醒了?”一個帶著濃重口音、干澀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透著一股小心翼翼的試探。
仵作?這古老的稱謂像一根冰冷的針,扎進我混沌的腦海。我艱難地轉動僵硬的脖頸,
視線掃過身上粗糙、沾著不明深色污漬的粗麻布衣,
再落到不遠處那張同樣粗陋的木臺上——一塊打著補丁、邊緣發黑的白布,
勉強覆蓋著一具人形的輪廓。白布下,一只僵直發青的手無力地垂落出來,
指甲縫里塞滿了烏黑的泥垢。胃部驟然抽搐,一股強烈的酸液猛地沖上喉嚨。
我死死咬住下唇內側的軟肉,鐵銹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強行壓下了那股翻江倒海的嘔吐欲。
這不是我的解剖室,不是我的無影燈和無菌環境。這里是……地獄的入口嗎?“醒了就好,
醒了就好!”另一個粗嘎些的聲音帶著如釋重負的慶幸,“刑部王主事催得緊,
這具從護城河里撈上來的浮尸,上頭急著要個說法!林仵作,
您……您看這……”兩個穿著同樣骯臟短褐、臉色蠟黃的男人局促地站在角落,眼神躲閃,
不敢直視那張停尸板,更不敢直視我。他們身上散發著汗臭和劣質煙草混合的濃烈體味。
我是誰?這里是哪里?一個荒謬又冰冷的認知在腦中炸開——我,林薇,
穿成了這個時代刑部下屬,這個散發著死亡惡臭的殮房里唯一的……仵作?
身體的本能似乎比混亂的思維更快一步。我撐著身下鋪著薄薄一層稻草的硬板床沿,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雙腿虛軟得厲害,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燒紅的烙鐵上。
空氣里的血腥和腐臭仿佛有了實質,黏膩地糊在臉上、鉆進鼻孔、纏繞著氣管。
我踉蹌著走向那張停尸板,每一步都重若千鈞。兩個雜役慌忙讓開,如同躲避瘟疫。
白布被揭開一角,惡臭瞬間濃烈了十倍,像一只無形的、腐爛的手扼住了我的呼吸。
尸體腫脹發白,皮膚被水浸泡得皺縮剝離,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灰綠色。
口鼻處凝結著污穢的泡沫。腹部高高隆起,像一只鼓脹到極限的皮囊。
視覺和嗅覺的雙重沖擊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我的神經上。眼前陣陣發黑,
眩暈感排山倒海般襲來。這不是經過福爾馬林處理的標本,
這是真實、新鮮、充滿死亡細節的腐敗人體!“嘔——”我終于控制不住,猛地彎下腰,
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干嘔出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
兩個雜役交換了一個既驚恐又帶著一絲“果然如此”的眼神,
其中一個低聲嘟囔:“我就說……林仵作上次被嚇暈后,這膽子怕是……”我猛地直起身,
用袖子狠狠抹去嘴角的污漬。眩暈還在,惡心感也并未完全退去,
但一股更強烈的、屬于法醫的職業本能被這赤裸裸的死亡現場徹底激活了。恐懼?不,
這具尸體在對我說話!它需要我的解讀!
我深吸一口氣——盡管那味道幾乎讓我再次嘔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同無數次在解剖臺前所做的那樣,將全部心神沉入眼前的“物證”。目光銳利如刀,
一寸寸掃過尸體表面。腫脹的手指關節僵硬彎曲,指甲縫里……等等!我瞳孔驟然收縮。
在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根部縫隙里,
殘留著幾絲極其細微、幾乎被污垢掩蓋的……青黑色痕跡!這不是污泥的顏色!
我猛地抓起尸體的手腕,不顧那濕滑粘膩的觸感,湊到從破舊窗欞透進來的昏暗光線下細看。
沒錯!是青黑色!呈不規則的線狀,深深嵌入甲床邊緣!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起來,
一個電光火石般的念頭劈開迷霧——砷化物!古代最常見的毒藥之一!砒霜!
“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落水!
”我的聲音因為激動和強行壓抑嘔吐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但在死寂的殮房里卻清晰得如同驚雷,“他是中毒身亡!”“什……什么?!
”兩個雜役駭得齊齊后退一步,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看這里!”我強壓著指尖的微顫,
指向那致命的指甲縫,“這種青黑色,是毒物侵蝕留下的痕跡!他在死前,必定劇烈掙扎過,
指甲抓撓過下毒之人,或者接觸過盛毒的器皿!”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燈,掃過他們驚恐的臉,
“下毒者,很可能就在你們平日接觸的人當中!甚至……就在這刑部之內!
”“轟——”殮房那扇破舊的木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刺目的天光泄入,
勾勒出一個高大威嚴的身影。來人約莫四十余歲,身著深緋色官袍,腰間束著玉帶,
面容方正,下頜線條緊繃,一雙眼睛銳利如鷹隼,此刻正瞇著,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臉上,
帶著審視,更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驚異和……冰冷的探究。“哦?
”刑部尚書周正明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沉重的寒冰砸在狹小的空間里,
瞬間凍結了所有的嘈雜和驚惶,“你竟懂得這些?
”他的視線緩緩移向我指尖所指的、那尸體指甲縫里微不可察的青痕,
又落回我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微微泛紅的臉上。空氣仿佛凝固了。兩個雜役早已嚇得魂飛魄散,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死死抵著冰冷骯臟的地面,連大氣都不敢喘。我心頭猛地一墜,
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剛才那一瞬間的職業本能爆發,
讓我忘記了自身的處境——一個“被嚇暈過”的、地位卑賤的仵作,
突然言之鑿鑿地指認毒殺?這太突兀,太不合常理了!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單薄的粗麻衣。
大腦飛速運轉。硬撐?只會引來更深的懷疑。認慫?更顯心虛。電光火石間,我猛地低下頭,
避開他那能穿透人心的銳利目光,肩膀幾不可察地縮了一下,聲音刻意壓低,
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虛弱和后怕:“回……回大人,小人……小人只是從前在鄉下,
聽……聽一個走方的老郎中提過幾句……說……說人若中了劇毒,
指甲縫里有時會有異色……方才……方才也是被這尸體嚇糊涂了,胡亂……胡亂喊叫,
驚擾了大人,小人該死!”話語末尾,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
身體也配合著微微顫抖起來。“略懂?”周正明重復了一遍,語氣辨不出喜怒。
他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在我低垂的發頂停留了片刻,
又轉向停尸板上那具無聲訴說著冤屈的浮尸。
殮房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死寂得可怕。
時間在無形的壓力中緩慢爬行。終于,他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王主事。”“卑職在!
”一個穿著青色官袍、身材干瘦的中年官員幾乎是連滾爬爬地從尚書身后閃了出來,
額頭上全是汗。“此案,重新勘驗。”周正明的命令簡潔而冰冷,不容置疑,
“按這位……‘略懂’的仵作所言,查!
指甲縫隙、口鼻殘留、貼身衣物、生前最后接觸的飲食器具……一絲一毫,都給本官查清楚!
若有毒物痕跡……”他的目光如實質的冰錐,
緩緩掃過跪伏在地的雜役和王主事那張慘白的臉,“嚴查到底!”“是!是!卑職遵命!
”王主事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周正明不再多言,
最后那深不可測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
仿佛要將我這卑微的軀殼連同那“略懂”的托詞一起看穿。隨即,他轉身,
緋色的袍角劃過一個冷硬的弧度,大步離去,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漸行漸遠。
那股無形的、幾乎將人碾碎的壓力終于隨著他的離開而消散。我依舊低著頭,身體僵硬,
后背的冷汗黏膩一片,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幾乎要掙脫束縛。直到那腳步聲徹底消失,
我才敢微微抬起一點視線。王主事正用袖子使勁擦著額頭的冷汗,眼神復雜地瞥了我一眼,
混雜著驚疑、惱怒,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忌憚。他轉向那兩個還跪在地上篩糠般發抖的雜役,
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虛軟和遷怒的嚴厲:“還愣著干什么?!沒聽見尚書大人的話嗎?!驗!
給老子仔仔細細地驗!再出半點差錯,仔細你們的皮!”雜役們連滾爬爬地起身,
看向我的眼神徹底變了,不再是之前的輕視和憐憫,而是充滿了敬畏和……恐懼。
他們手忙腳亂地重新圍到停尸板前,動作卻比之前更加笨拙和小心翼翼。我慢慢直起身,
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剛才那番驚嚇和強撐中散了架。指尖冰涼,
還殘留著尸體皮膚的粘膩觸感,以及那指甲縫里致命青痕帶來的冰冷戰栗。
斑斑的小刀、幾根粗細不一的探針、幾個粗糙的陶碗……這就是我未來賴以生存的“武器”。
一絲極淡的血腥味,混合著窗外飄來的、屬于這座龐大古老都城的塵土氣息,鉆入鼻腔。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而渾濁的空氣灌入肺腑,卻奇異地帶來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
活下去。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真相往往被權力碾碎的時代,用我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知識,
在這腐臭與血腥的泥沼里,抓住每一絲微光,活下去。指甲縫里那點青黑色的痕跡,
或許就是我在這個陌生地獄里,抓住的第一根救命稻草。“林……林仵作,
”一個雜役顫抖著聲音,小心翼翼地請示,手里捧著一個沾滿污垢的陶碗,
“您看……這……這第一步,該……該如何下手?”我閉了閉眼,再睜開時,
眼底只剩下屬于法醫的、冰冷的專注。我伸出手,
指向尸體微張的口腔:“取些口鼻處的泡沫殘留,小心,別混入污水。還有,
剪下他右手所有指甲,連根帶縫里的污垢,分開放置。”我的聲音平靜無波,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指令性,“再去找些干凈的生石灰來,要快。”雜役愣了一下,
顯然沒明白生石灰的用處,但在我平靜而銳利的目光注視下,他下意識地應了聲“是”,
連滾爬爬地跑了出去。殮房的門吱呀作響,外面的光線時明時暗。我知道,真正的風暴,
才剛剛開始。而我這個“略懂”的仵作,已經被推到了風暴的中心。指甲縫里的青黑色,
是我在這個世界的第一份證詞,無聲,卻沉重無比。日子像浸透了尸液的裹尸布,
沉重而緩慢地拖行。殮房里的腐臭漸漸成了我嗅覺背景里揮之不去的底色,如同烙印。
尚書大人周正明那冰錐般的目光,也成了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無聲地提醒著我“略懂”二字背后的兇險。那具浮尸指甲縫里的青黑色痕跡,
經過極其簡陋的“銀針驗毒”(我不得不引導他們用更科學的方法,
比如觀察銀針變黑的程度和部位),以及死者胃內殘留物中找到的微量砒霜結晶,
最終坐實了毒殺。下毒者是死者同僚,一個因貪墨被死者抓住把柄的倉曹小吏。案子結了,
尚書大人面無表情地在卷宗上批了朱紅的“斬”字。行刑那天,
菜市口濃烈的血腥氣似乎都飄到了刑部陰冷的院墻內。我站在殮房門口,
遠遠聽著那山呼海嘯般的嘈雜。王主事破天荒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盡管動作僵硬,
眼神里卻多了幾分真實的忌憚,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林仵作,干得不錯。
尚書大人……嗯,對你那日的‘略懂’,很是留意。”他刻意加重了那兩個字,意味深長。
留意?我心底冷笑。恐怕是警惕和審視吧。一個卑賤仵作突然展現出的“異常”,
在這深不見底的權力場里,本身就是一種原罪。果然,試探接踵而至。
“城南枯井白骨案”送了過來。幾具糾纏疊壓的骸骨,衣物朽爛,
僅憑骨骼特征判斷身份和死因,難如登天。王主事愁眉苦臉,把卷宗丟給我時,
眼神閃爍:“林仵作,這個……可有頭緒?上頭催得緊,說是前朝舊案,牽扯不小。
”我蹲在散發著泥土和枯骨氣息的骸骨旁,指尖拂過那些冰冷堅硬的骨骼。
骨盆形態、恥骨聯合面、顱骨縫愈合程度……現代法醫人類學的知識在腦中飛速構建。
我拿起一根股骨,仔細測量著長度,又觀察著骨密度和關節面的磨損。“死者共三人,
”我開口,聲音在空曠的驗骨房里顯得格外清晰,“兩男一女。男性死者一,
年約二十五至三十,身高約七尺一寸(約1.78米),
右臂肱骨中段有陳舊性骨折愈合痕跡,生前應是個慣用右手的力夫或武人。男性死者二,
年約四十至四十五,身高約六尺八寸(約1.72米),
腰椎第三、四節有嚴重的骨質增生和椎體融合,生前長期負重,且有劇烈腰疾。女性死者,
年約十八至二十二,身高約六尺(約1.55米),
骨盆形態顯示未生育過……”我拿起一根肋骨,指著上面一道細微但清晰的橫向切痕,
“致命傷在此,銳器刺入,傷及肺部。其余二人顱骨皆有鈍器擊打碎裂痕跡,系死后被拋尸。
”王主事和旁邊負責記錄的文書聽得目瞪口呆,下巴幾乎掉到地上。他們看著我,
如同看著一個口吐妖言的怪物。“這……這如何能知?”文書的聲音都變了調。“骨相存真。
”我放下骨頭,淡淡吐出四個字,不再多言。心中卻繃緊了一根弦。展示得越多,
暴露的也就越多。但我別無選擇,想要在這吃人的地方獲得一點喘息的空間,
就必須展現無可替代的價值。案子最終還是破了,牽扯出一樁十年前的滅門慘案。我的名字,
連同“骨相斷齡”、“觀痕辨兇”的離奇本事,像長了翅膀一樣,悄然在刑部衙門,
甚至更深的坊間流傳開來。周正明沒有再來殮房,但每一次驗尸結果的卷宗,
都會被第一時間送到他的案頭。我能感覺到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隔著重重樓閣,
始終落在我的背上,冰冷而專注。接著是“富商暴斃案”。死者富甲一方,
死在新納的小妾房中,表面無傷,口唇青紫,像是急癥猝死。家屬哭天搶地,
小妾被扭送官府,眼看就要屈打成招。尸體被抬進來時,還帶著脂粉和熏香的膩人味道。
我屏退旁人,仔細檢查。眼瞼結膜下有密集的針尖樣出血點,口鼻處有輕微壓痕,
頸部……我撥開死者濃密的發髻,在靠近發際線的位置,
發現了一處極其隱蔽的、綠豆大小的皮膚凹陷和輕微皮下出血!
這是……極其專業的壓迫頸動脈竇導致的抑制死!偽裝得天衣無縫,
幾乎瞞過了所有經驗豐富的忤作。“不是急病,也非中毒。
”我對著神色狐疑的王主事和哭哭啼啼的富商家人斷言,“是謀殺。兇手精于人身要害,
以特殊手法瞬間制其死命,手法干凈利落,絕非普通內宅婦人能為。查他身邊,
必有精通技擊、且能近身之人!”此言一出,滿堂皆驚。最終,
兇手指向了死者重金聘請的、形影不離的貼身護衛。那護衛被擒時,
試圖咬碎藏在牙后的毒囊自盡,被眼疾手快的衙役卸了下巴。護衛的身份被深挖,
竟牽扯到江湖上一個隱秘的殺手組織。案子水落石出,震動朝野。
周正明在朝會上被皇帝親口褒獎“明察秋毫”。刑部上下看我的眼神徹底變了,
敬畏中摻雜著恐懼,如同看著一個能通幽冥、洞悉一切秘密的妖人。
連王主事遞給我那微薄薪俸時,手指都在微微發抖。“林仵作,
您……您看這……”他語氣謙卑得近乎諂媚。我默默接過那幾串銅錢,指尖冰涼。名聲?
它像一張越織越密的網,將我困在其中。我成了刑部,
甚至整個京城最鋒利也最詭異的那把刀,專斬最撲朔迷離的黑暗。我知道自己走在懸崖邊上,
每一步都驚心動魄。周正明依舊沉默,但那種無處不在的注視感卻越來越強,
如同一張緩緩收緊的網。終于,那張致命的網,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當頭罩下。
那是一個陰沉的午后,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皇城的琉璃瓦,空氣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殮房外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急促腳步聲,沉重而雜亂,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肅殺。
王主事幾乎是跌撞著沖了進來,臉色是死人般的灰白,嘴唇哆嗦著,
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林……林仵作!快!快收拾!宮里……宮里來人了!
是……是陛下急召!”他眼里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
“去……去乾元殿!快!”乾元殿?皇帝的寢宮?我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皇帝急召一個仵作入宮?這絕不是尋常的命案!來不及細想,
也容不得絲毫抗拒。我被兩個面無表情、眼神銳利如刀的太監幾乎是架著,
塞進了一乘沒有任何標識的青布小轎。轎子顛簸著在宮禁森嚴的甬道里飛速穿行,
朱紅色的高墻在狹窄的轎窗外飛速倒退,像凝固的血。
空氣里彌漫著龍涎香和一種更深的、屬于權力巔峰的冰冷壓迫感,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幾乎讓我窒息。轎子停下。我被粗暴地拽了出來。眼前是恢弘得令人窒息的乾元殿,
金碧輝煌,飛檐斗拱直刺陰沉的天空。殿前侍衛林立,甲胄森然,目光如電,
掃過我身上洗得發白、還帶著殮房特有氣味的仵作布衣,
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審視。我被推搡著,幾乎是踉蹌著穿過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面。
殿內光線幽暗,彌漫著濃烈到刺鼻的龍涎香,
幾乎掩蓋了另一種……淡淡的、屬于死亡的血腥氣。巨大的盤龍金柱矗立,空曠得令人心慌。
幾個穿著紫袍、臉色慘白如紙的御醫跪伏在角落,身體抖如篩糠。
龍榻的明黃帳幔被金鉤半挽著。一個穿著明黃常服的身影背對著門口,負手而立,
身姿依舊挺拔,卻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沉重死寂。僅僅是那個背影散發出的威壓,
就讓我膝蓋發軟,幾乎要跪倒在地。“陛下,”一個老太監佝僂著腰,聲音尖細而顫抖,
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刑部的……林仵作,帶到了。”負手而立的身影緩緩轉了過來。
當今天子,承平帝。他的面容并不蒼老,甚至算得上英挺,但此刻卻籠罩著一層濃重的陰霾。
那雙眼睛,深不見底,如同蘊藏著風暴的寒潭,冰冷、銳利,
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暴戾。他的目光,像兩道實質的冰錐,
瞬間釘在了我的身上。“愛卿,”皇帝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過來,驗驗。”他的目光微微側開,示意龍榻的方向。
我的視線,順著那冰冷的目光,緩緩移向那張象征著天下至尊的龍榻。錦被凌亂。
一個身著薄紗寢衣的女子側臥其上,身姿依舊玲瓏曼妙,
烏黑的長發如瀑般鋪散在明黃的錦緞上,卻了無生氣。她的臉偏向內側,看不清面容。
但我的目光,卻如同被磁石吸引,
死死地釘在了她裸露在薄紗衣領外的、那一截纖細雪白的脖頸上。清晰無比。
五道深紫色的、指印形狀的淤痕,如同地獄之花,猙獰地烙印在那脆弱的肌膚之上。
指印的形狀,大小,拇指壓迫的位置……每一個細節都無比清晰,帶著一種殘忍的暴力美感。
扼殺。極其暴力的扼殺!兇手的手指,曾深深陷入這溫軟的頸項,直至生命的光華徹底熄滅!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凍結了我的血液,四肢百骸都僵硬了。驗?驗什么?
這死因……還需要驗嗎?!我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連最基本的呼吸都忘記了。
空氣里的龍涎香濃得發膩,混合著那縷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殿內死寂得可怕,只有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
沉重地撞擊著耳膜。皇帝沒有催促,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我,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里,
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片冰冷的、審視的死寂。他負在身后的右手,
此刻極其緩慢地、有意無意地抬了起來,似乎在整理袖口。
那是一只骨節分明、保養得宜的手,屬于掌控著天下生殺大權的帝王之手。我的目光,
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死死地釘在了那只手上。寬大的明黃袖口微微滑落了一寸,
露出了他右手的手腕內側。就在那腕骨上方一點,
靠近掌根的地方——一片新鮮的、邊緣還帶著紅腫的、深紫色的淤痕。
那淤痕的形狀……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五道指印!清晰、深刻、猙獰的五道指印!
的形狀、大小、甚至拇指壓迫在最外側的角度……與龍榻上那具美麗尸體脖頸間的致命掐痕,
一模一樣!嚴絲合縫!如同一個殘酷的模具,在兩端烙下了相同的死亡印記!
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的口鼻。龍涎香那甜膩的氣息變成了催命的毒霧,
每一次吸入都帶著刀割般的痛楚。乾元殿恢弘的穹頂在眼前旋轉、扭曲,
巨大的盤龍金柱仿佛活了過來,化作冰冷的絞索。龍榻上那刺目的紫痕,
帝王腕間那新鮮的淤青……兩個畫面在我腦中瘋狂地重疊、切割,
每一次碰撞都迸濺出足以焚毀理智的火星。驗?怎么驗?驗出這天下最不能言說的真相?
“愛卿,”承平帝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更低沉,更緩慢,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鋼針,
精準地扎進我瀕臨崩潰的神經,“朕,在等你。”他沒有看我,
目光依舊落在龍榻上那無聲的美人身上,側臉的線條在幽暗的光線下繃緊如刀鋒。
那只帶著淤痕的手,已經重新隱入了寬大的袖袍之中,仿佛剛才那驚鴻一瞥的致命證據,
只是我極度恐懼下產生的幻覺。跪在角落的御醫們抖得更厲害了,
額頭死死抵著冰冷光滑的金磚,恨不得將自己縮進地縫里。空氣里的血腥味似乎濃重了一絲。
一股強大的、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的山岳,轟然壓在我的脊梁上。膝蓋不受控制地發軟,
幾乎要當場跪倒。不行!不能倒!倒下去,就真的完了!我猛地咬住舌尖,
一股腥甜的鐵銹味瞬間在口腔里彌漫開來,尖銳的劇痛強行刺穿了幾乎凍結的思維。
我是仵作!是尸體最后的代言人!無論兇手是誰,無論這真相多么令人絕望,
證據……證據不會說謊!那頸間的掐痕,那腕上的淤青……它們就在那里!冰冷,殘酷,
無聲地尖叫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著那點痛楚帶來的最后一絲清明,
我強迫自己抬起如同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
朝著那張象征著天下至尊、此刻卻彌漫著死亡氣息的龍榻挪去。每一步都踩在無形的刀尖上,
腳下的金磚光滑冰冷,反射著幽暗的光,仿佛通向地獄的鏡面。距離在縮短。
濃烈的龍涎香混合著女子身上殘留的、甜膩的脂粉香,
還有那縷越來越清晰的……死亡特有的、微甜的血腥氣,交織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瘋狂地涌入鼻腔。胃部不受控制地翻攪起來。終于,我站到了龍榻前,
距離那具無聲的美麗尸體,只有一步之遙。那五道深紫色的掐痕近在咫尺,
猙獰地盤踞在雪白的頸項上,如同地獄探出的魔爪留下的烙印。
指印邊緣的皮下出血點清晰可見,壓迫形成的表皮剝脫細痕也歷歷在目。暴力,
純粹的、碾壓式的暴力。我的呼吸徹底停滯了。全身的感官被極度放大,耳中嗡嗡作響,
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咆哮,幾乎要沖破皮膚。驗尸的工具?什么都沒有!
只有這雙沾滿殮房污穢的手,和一顆在萬丈深淵邊緣瘋狂跳動的心臟。身后,
那道冰冷的目光如芒在背,死死地釘在我的后心上。我知道,只要我敢說出那個字,
或者做出任何指向那個終極答案的動作,下一刻,
我就會變成這乾元殿金磚上的一灘毫無意義的污血。時間在極致的靜默和壓力中,
被無限拉長、扭曲。我緩緩地、極其僵硬地彎下了腰,動作遲緩得如同一個關節銹死的木偶。
視線,卻避開了那致命的脖頸,艱難地向下移動。薄紗寢衣勾勒出女子美好的曲線,
然而……我的目光凝固在她垂落在錦被外的左手手腕內側。
一點極其細微的、幾乎被肌膚紋理掩蓋的異常紅點。針孔?不!不像!位置太隱蔽,
形狀也略有不同……更像是……被某種細小的、尖銳的東西用力劃過或刺破留下的淺表傷痕!
非常新!這個發現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擊穿了我被恐懼凍結的思維!
一個被忽視的細節猛地跳了出來——剛才在殿門口,被太監架著進來時,匆忙一瞥間,
似乎看到龍榻前的金磚地面上,靠近腳踏的位置,
散落著幾粒極其微小、反著幽光的……珠子?當時心神劇震,根本無暇細想!
心臟在絕望的冰窟里,猛地撞開一絲縫隙!我維持著彎腰查看手腕的姿勢,眼角的余光,
卻如同最靈敏的探針,極其隱蔽、極其快速地掃向皇帝垂在身側的左手袖口邊緣。
明黃色的錦緞袖口,用極細的金線繡著繁復的龍紋。就在那袖口邊緣,靠近手腕的地方,
一點極其細微、幾乎與金線融為一體的……不易察覺的勾絲!
像是被什么細小的、尖銳的東西刮蹭過!念頭如同閃電劈開混沌!首飾!女子的首飾!掙扎!
在絕對的力量壓制下,瀕死的、絕望的掙扎!我猛地直起身,動作幅度之大,
甚至帶起了一絲微弱的風。這個動作顯然驚動了身后的帝王,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目光陡然變得更加銳利,如同實質的冰刃抵住了我的后頸。“陛下!
”我的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強行壓制的激動而嘶啞變形,如同砂紙摩擦,
在這死寂的大殿里顯得格外刺耳。我猛地轉過身,直直地面對那至高無上的存在,
不再低頭掩飾。承平帝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寒潭般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
隨即被更深的冰冷覆蓋。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混雜著死亡和龍涎香的空氣灼燒著肺部。
我的目光沒有躲閃,徑直迎上那雙掌控生死的眼睛,聲音依舊嘶啞,
卻帶上了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臣斗膽!請陛下……傳召今日負責清掃乾元殿的宮人!
尤其是……負責清理龍榻近前腳踏地面的宮人!立刻!
”## 龍榻血痕>乾元殿內龍涎香濃得發膩。>龍榻上躺著皇帝最寵愛的麗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