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屏幕上,黑白的光影在流淌。
丘比特行動組為他們選擇的,是一部名為《羅馬假日》的經典愛情電影。
一個渴望自由的公主,一個溫文爾雅的記者,一場只屬于羅馬一天的、注定沒有結局的浪漫邂逅。
車內很安靜,只有電影中復古的配樂和人物的對白在流淌。
姜清如沒有說話,她只是扮演著一個安靜而又專注的觀眾。
當看到赫本飾演的公主剪掉長發,像個普通女孩一樣坐在西班牙廣場的臺階上吃冰淇淋時,她會露出會心向往的微笑。
而顧淮,則比她想象的還要專注。
他看得極其認真,仿佛不是在看一部愛情電影,而是在分析一段珍貴的已經逝去的人類文明的影像資料。
不知何時,姜清如拿出了一條柔軟的羊絨毯,蓋在了自己腿上,毯子的另一角,不經意地,也搭在了顧淮的膝頭。
他沒有拒絕。
在這片被世界遺忘的懸崖之巔,在這輛與世隔絕的移動堡壘里,兩個人共享著一條毯子,看著一場關于一日情緣的舊夢。
氣氛,溫暖而曖昧。
電影終于結束了。
最后的鏡頭,是公主強忍著淚水,在盛大的記者會上,與她心愛的,卻只能裝作不認識的記者,進行最后的告別。
屏幕,緩緩暗了下去。
車內,陷入了一片極致深邃的寂靜。
只有窗外那片冰封的大海,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永恒而孤寂的銀光。
許久,顧淮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低沉,像是自言自語。
“只有一天……璀璨的一天,然后,回歸到各自冰冷的軌道,永不相交。”
他的目光,穿透了前方的黑暗,望向了更遙遠的未知。
“清如,你說……我們現在所做的這一切,會不會也像這部電影一樣?”
這個問題,問得沒頭沒尾,卻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內心最深處的,那個從未對人言說的密室。
姜清如的心頭一緊,耳麥里,蘇糖和陳靜教授的聲音同時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要交心了,清如,接住他?!?/p>
姜清如側過頭,目光柔和地看著他:“為什么這么說?”
“我的方舟種子計劃,”顧淮的眼神有些悠遠,“它的最終目標,是創造出一種能在任何極端環境下生存的完美種子。我希望……即使有一天,人類文明真的走到了盡頭,這些種子,也能在某個遙遠的星球,重新生根發芽,綻放出生命之花?!?/p>
“可我最近常常在想,”他的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迷茫和脆弱,“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已經沒有人類去播種它們了,那這些種子,還有意義嗎?我們現在所有的掙扎和努力,會不會,也只是像公主那完美的一天一樣,只是一場自我感動,注定被遺忘的夢?”
這是一個頂尖科學家,在孤獨的探索之路上,最深刻的關于意義的終極拷問。
他將自己最柔軟最不設防的靈魂,展現在了姜清如的面前。
指揮中心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姜清如的心,也在此刻,與那份深刻的孤獨,產生了真實的,而不是為了任務去表演的共鳴。
她在心里,默默地對丘比特行動組說了一句“謝謝”。
感謝他們,讓她能有機會,觸碰到這樣一個偉大的靈魂。
然后,她開口了。
她的聲音,在靜謐的車廂里,像月光一樣溫柔,卻又充滿了力量。
這段話,是陳靜教授和蘇糖熬了半個晚上,為她準備的靈魂臺詞。
“顧淮,我曾經也覺得,沒有結果的努力,是沒有意義的?!?/p>
“但是,電影里的公主,她會后悔嗎?我想她不會。因為那完美的一天,本身就是它存在的全部意義。它讓公主知道,世界不只是冰冷的宮殿,還有自由、歡笑和愛。”
她看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地說道:
“你現在做的,也不僅僅是為未來保存種子。你是在為現在,為我們所有還活著的幸存者,保存一顆名為希望的種子?!?/p>
“只要我們還知道,有像你這樣的人,在為了那個遙遠的可能不會到來的春天而努力,我們今天所承受的所有苦難,就都有了意義。”
“意義,不在于結果是否會到來。而在于,我們曾為了那個結果,不顧一切地、熱烈地奮斗過,存在過?!?/p>
顧淮怔怔地看著她。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溫暖的手,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握住了。
她……她竟然全懂。
她懂他的偉大,也懂他的渺小。
她懂他的理想,更懂他理想之下的那份深刻的孤獨與彷徨。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孤獨的跋涉者。卻不想,在這世界的盡頭,竟然遇到了一個,能與他靈魂并行的同路人。
這份被完全理解完全接納的感覺,比任何科研上的成功,都更讓他感到震撼與喜悅。
他緩緩地,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膝頭上的手。
這一次,不是危機中的守護,也不是感激下的沖動。
只是純粹發自內心的想要靠近。
“謝謝你,”他看著她的眼睛,無比鄭重地,第一次喊出了她的名字,“清如。”
【叮!靈魂共鳴任務:一次深刻的交談,完成!】
【評分:S級!】
【評語:完美的場景,完美的對話。宿主已成功與目標建立起最高等級的靈魂伴侶鏈接。目標情感已徹底穩固,攻略基礎已完美奠定!】
【獎勵發放:圣光便攜式醫療艙技術圖紙x1!人類全知識數字化圖書館(加密版)x1!】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中奏響,但姜清如已經無暇顧及。
她只是靜靜地,回握住那只溫暖的大手,和他一起,看著窗外那片亙古不變的,冰冷的星空。
但她知道,有什么東西,已經永遠地,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