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七那夜，我飄在自己的靈堂上，看夫君安遠侯陸宴為我守靈。他撫摸著我的靈牌，
眼中的哀傷濃得化不開：「阿嫵，你放心，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瓜乱幻?，
他轉身將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妹妹沈知月攬入懷中，吻上她的唇，聲音淬了冰，
滿是貪婪與快意?！改莻€蠢貨終于死了，她那富可敵國的嫁妝，現(xiàn)在都是我們的了?！?/p>
我恨得魂魄震蕩，伸出冰冷的手想掐死這對狗男女，卻只能一次次穿過他們的身體。
就在我絕望到魂魄欲散之際，一道清冷的聲音在我魂魄深處響起：「想復仇嗎？我做你的刀。
」這聲音，竟屬于和我同日被刺殺身亡，傳聞中終生困于輪椅的廢太子——蕭驚寒。
01人死后的第七天，魂魄會回到生前最眷戀的地方。我眷戀我的夫君，所以，
我回到了安遠侯府，回到了我的靈堂。靈堂里紙錢的灰燼味混著檀香，嗆得我魂體不穩(wěn)。
慘白的燭火搖曳，將跪在蒲團上那道頎長的身影拉扯得支離破碎。是我的夫君，陸宴。
他一身素縞，曾經意氣風發(fā)的俊朗面容此刻寫滿了憔悴。他一遍遍地撫摸著我的靈牌，
那上面用朱砂寫著“愛妻沈氏知嫵之位”。他的指尖冰涼，
動作輕柔得仿佛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前來吊唁的賓客絡繹不絕，
無一不被他這副模樣所動容。“侯爺節(jié)哀，您與夫人情深似海，京城誰人不知？
如今夫人不幸，您可要保重身體啊。”“是啊侯爺，您為夫人哭得肝腸寸斷，眼睛都熬紅了，
若夫人泉下有知，定會心疼的?！标懷缰皇菗u頭，一雙桃花眼里布滿血絲，
聲音沙啞得如同被砂紙磨過：“阿嫵她……最是怕黑怕冷，我答應過要陪著她的。
如今她一個人在那邊，我怎能……怎能安心？”他字字泣血，說到最后，竟哽咽得無法言語，
伏在我的靈牌上，肩膀劇烈地顫抖。瞧，這就是我的夫君，京城人人稱頌的安遠侯，
權貴圈里絕無僅有的癡情種。我飄在他的身側，想如生前一般，伸手撫平他緊皺的眉頭，
可我的指尖只能穿過他溫熱的臉頰，帶不起一絲漣漪。我死了，
死于一場匪夷所思的“意外”。懷著我們七個月大的孩兒，在回娘家的路上，馬車失控墜崖。
一尸兩命。我的魂魄渾渾噩噩，記不清墜崖時的劇痛，只記得陸宴得知噩耗時，
當場吐血昏厥的模樣。醒來后，他便瘋了一樣地守著我的靈堂，不眠不休，水米不進，
仿佛要將自己一并耗死，隨我而去。我看著他，心中酸楚又甜蜜。能嫁與此君，
是我沈知嫵三生有幸。夜深了，賓客散盡，靈堂里只剩下陸宴，和哭得幾乎暈厥過去，
被丫鬟扶著的我那柔弱的妹妹，沈知月?！敖惴颉銊e這樣，姐姐在天有靈，
也不愿看到你如此作賤自己……”沈知月掙開丫鬟，哭倒在陸宴的懷中。
陸宴的身形僵了一下。他緩緩扶起沈知月，抬手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動作依舊溫柔。
可就在他抬起頭的那一瞬間，那張深情款款的臉，變了。
哀傷、痛苦、不舍……所有情緒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
冰冷刺骨的厭惡與貪婪。他看著我那哭得梨花帶雨的妹妹，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芭荆?/p>
”一聲脆響，我的靈牌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在地上，摔成了兩半。那朱紅的“愛妻”二字，
顯得無比諷刺。我愣住了，整個魂魄仿佛被凍結?！翱奘裁?？
”陸宴的聲音里再沒有一絲沙啞的悲痛，只有冰冷的算計，“那蠢貨終于死了！她的嫁妝，
沈家潑天的財富，從今往后，都是我們的了！”沈知月止住了哭泣，
仰起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眼中閃爍著興奮與癡迷的光：“宴哥哥，
那我們……”陸宴低下頭，狠狠吻上她的唇，聲音低沉而曖昧，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
扎進我的魂魄深處。“急什么？等我從她那堆嫁妝里，找到‘那東西’，別說一個安遠侯府，
這天下，遲早是我的！”“那東西”……嫁妝……我如遭雷擊，腦子里有什么東西轟然炸開。
我想起來了。墜崖前，我喝了沈知月親手為我端來的安神茶。她說我有了身孕，一路奔波，
怕我辛苦。我還想起來，那輛陪嫁的馬車，前一天陸宴才親自檢查過，說是一切穩(wěn)妥。原來，
我的死，我腹中孩兒的死，根本不是意外！是他們，是我最愛的夫君，和我最疼的妹妹，
聯(lián)手策劃的一場謀殺！“啊——！”無聲的尖嘯從我的魂體中迸發(fā)，
滔天的恨意化作了實質的陰風，吹得靈堂里的燭火瘋狂搖曳，幾欲熄滅。我要殺了他們！
我要撕碎這對狗男女！我瘋了一樣沖向他們，伸出虛幻的手，想掐斷陸宴的脖子，
想撕爛沈知月的臉！可我的手，只能一次次地從他們溫熱的身體里穿過。
他們在我面前肆無忌憚地親吻、交纏，而我，卻連觸碰他們都做不到。我是個廢物！
是個連復仇都做不到的廢物魂魄！巨大的痛苦、不甘、怨恨，像無數(shù)只手，
瘋狂地拉扯著我的魂體。我感覺自己正在變得稀薄，透明，
好像下一刻就要在這極致的痛苦中徹底消散。不！我不能就這么算了！我的孩兒，
他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陸宴，沈知月，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就在我?guī)缀跻缓抟鈸伪?，魂體瀕臨潰散之際，一道清冷的，帶著金屬質感的聲音，
毫無預兆地在我魂魄的最深處響起?！跋胱屗麄冄獋獌攩幔俊蔽颐偷匾徽?，驚愕地轉過身。
靈堂的橫梁上，不知何時，多了另一縷魂魄。那是一個男人的魂魄，穿著一身玄色蟒袍，
即使成了鬼，依舊身姿挺拔，氣場強大得令人窒息。他的輪廓比我凝實得多，
五官俊美得近乎鋒利，一雙丹鳳眼，銳利如刀，正冷冷地看著我。這張臉……我認得他。
廢太子，蕭驚寒！那個傳說中天縱奇才，卻因一場意外摔斷雙腿，從此只能與輪椅為伴，
最終被廢黜圈禁的太子。更巧的是，他被刺殺身亡的日子，與我“意外”墜崖，是同一天。
他怎么會在這里？“你的恨，是最好的武器?！笔掦@寒的魂體從橫梁上飄落，
懸浮于我的面前，強大的魂力壓迫得我?guī)缀鯚o法動彈，“可你空有恨意，卻不知如何使用，
只會讓自己魂飛魄散，正中仇人下懷?！蔽艺乜粗@個我生前的死敵。
因為我父親是?；庶h中堅，曾數(shù)次在朝堂上彈劾當時還是太子的他行事乖張，結黨營私。
我們兩家，算得上是政敵。他為什么要幫我？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蕭驚寒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誚：“你以為我是在幫你？不，我是在幫我自己。
”他眼神銳利如刀，緩緩道：“你和我，死在同一天，死于同一伙人之手。你的夫君陸宴，
不過是太子一黨安插在你身邊的一枚棋子。他真正的‘主上’，是我的好哥哥，
當今的新太子，蕭景琰?！笔裁?？！我腦中一片混亂?！澳愕某鹑耍彩俏业某鹑恕?/p>
”蕭驚寒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我需要一雙眼睛，替我盯著他們在陽世的一舉一動。而你，
需要一把刀，替你完成你做不到的復仇?！彼蛭疑斐鍪?，那是一只由魂力構成的，
近乎實質的手。“我做你的刀，你做我的眼，我們一起，把他們拖入地獄。
”地獄……我看著不遠處還在膩歪的陸宴和沈知月，再看看眼前這個氣場強大的男人。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沒有了。我毫不猶豫地抬起手，將我虛幻的魂體，貼上了他凝實的手掌。
兩魂相觸的瞬間，一股從未有過的，冰冷而強大的力量，猛地從他掌心涌入我的魂體！
我那瀕臨消散的魂魄瞬間被這股力量充盈、凝固，不再是那縷輕飄飄的青煙。
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重量”了?！昂芎??！笔掦@寒收回手，聲音里似乎帶了一絲贊許。
此刻，陸宴正端起桌上的合巹酒，遞到沈知月的唇邊，笑得得意又猖狂：“月兒，過了今晚，
你就是這侯府真正的女主人了?！薄凹心愕暮抟?，對著那酒杯。
”蕭驚寒清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像是在指點一個懵懂的學徒。恨意？我不需要集中，
我的每一絲魂魄，都充滿了對這對狗男女的恨！我看向那只刺眼的酒杯，
將所有的怨毒、不甘、痛苦，全部凝聚于我的指尖。然后，用盡全力，猛地一揮！“啪！
”一聲清脆的巨響，那只酒杯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扇了一巴掌，竟凌空飛起，
在陸宴和沈知月驚駭?shù)哪抗庵?，直直摔在他們面前的地上，碎成了無數(shù)片！猩紅的酒液，
濺了他們一臉一身，狼狽不堪?！鞍。 鄙蛑掳l(fā)出刺耳的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
陸宴也嚇得魂飛魄散，猛地站起身，驚恐地環(huán)顧著空無一人的靈堂，聲音都在發(fā)抖：“誰？
誰在那里？！”陰冷的風吹過他的脖頸，靈堂的白幡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我看到他們眼中那無法掩飾的恐懼，看到他們因為害怕而劇烈顫抖的身體，
心中涌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扭曲的快意?！跋乱徊?，我們要讓他們……活在噩夢里。
”02蕭驚寒那句“活在噩夢里”的話音剛落，我便感到周身的陰寒之氣似乎凝成了實質。
我不再是之前那縷風一吹就散的輕煙，魂體變得厚重，
甚至能感受到靈堂里那令人作嘔的檀香味，
和陸宴身上那股熟悉的、此刻卻讓我無比憎惡的龍涎香?！澳愕暮抟庠郊兇?，魂力就越強大。
但光有恨還不夠，你需要學會控制它，讓它變成精準的刀，而不是傷己的火。
”蕭驚寒的魂體在我身側，像個盡職的師父，“第一步，就從你那個好妹妹開始。
她最得意什么，我們就毀掉什么；她最害怕什么，我們就給她什么?！蔽业哪抗獯┩笁Ρ?，
落在了內院沈知月的臥房里。頭七過后，陸宴便迫不及待地將她從客房挪到了旁邊的院落，
雖未入住主臥，卻已是半個主母的姿態(tài)。此刻，她正坐在銅鏡前，滿面春風地梳妝。
她手上把玩著的，是我最心愛的那支南海珍珠步搖。那是我及笄時，母親花重金尋來的，
步搖頂端是一顆鴿血紅的寶石，下面墜著七顆大小勻稱的南海珍珠，流光溢彩，價值連城。
生前沈知月就曾多次暗示想要，我只當她年幼不懂事，笑著搪塞過去。沒想到我尸骨未寒，
她便將這支步搖占為己有。她將步搖小心翼翼地插入發(fā)髻，對著鏡中的自己左顧右盼，
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與貪婪，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成為侯夫人的那一天。“看著她，
想著她是如何在你面前搖尾乞憐，又是如何與你的夫君在你靈前茍合。
”蕭驚寒的聲音在我魂魄深處響起，帶著一股冰冷的引導力量，“將你所有的恨，
都凝聚到那支步搖上?！焙?。我不需要刻意去想。我腹中孩兒冰冷的身體，我墜崖時的驚恐，
我魂歸時看到的背叛……這一切都化作了最精純的燃料，在我魂體中熊熊燃燒。
我死死地盯著那支步搖，將所有的怨毒都灌注于其上。動。給我動起來！
在寂靜無風的臥房里，那幾縷珍珠流蘇，毫無征兆地，輕輕晃動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撥弄著，緩緩地、曖昧地拂過沈知月光潔的脖頸。那觸感，隔著陰陽，
我仿佛都能感受到，是刺骨的冰冷，是鬼魅的撫摸。沈知月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她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脖子，什么都沒有?？僧斔俅慰聪蜱R子時，那流蘇又一次飄了起來，
這一次，像是情人間的呢喃，貼著她的耳垂，緩緩滑下?！鞍?！”一聲刺破夜空的尖叫，
沈知月像是被蟄了一般，猛地從凳子上彈起來，伸手就去拔頭上的步搖。
可那步搖像是長在了她的發(fā)髻里，她越是用力，扯得頭皮生疼，步搖卻紋絲不動。
她驚恐地瞪大眼睛，感覺那步搖的釵身正散發(fā)出一股徹骨的寒意，
順著頭皮鉆進她的四肢百骸?！澳孟聛?！快給我拿下來！”她瘋了一樣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
可那步搖就像被焊死了一樣，牢牢地固定著。她越是驚恐，我便感覺自己的魂力越是充沛。
原來，恐懼，是滋養(yǎng)怨魂最好的養(yǎng)料?！皠e……別過來！姐姐！我知道是你！我錯了！
你放過我！”沈知月終于崩潰了，跌坐在地上，涕淚橫流地對著空氣磕頭。而我，
只是冷冷地看著。放過你？我那未出世的孩兒，又何曾被你們放過？折磨完沈知月，
我的下一個目標，自然是陸宴。他比沈知月要沉得住氣得多。一連幾日，侯府里并無異樣，
他開始以為那晚只是自己心虛產生的幻覺。他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翻找我的嫁妝中，
似乎在急切地尋找著什么。我飄進他的書房，蕭驚寒跟在我身后。“對他，
物理上的小打小鬧用處不大?！笔掦@寒分析道，“這種人，野心極大，心防也重。要擊垮他，
得從內部分化?！蔽倚念I神會。深夜，陸宴正在書房的暗格里翻看著一沓地契和賬本，
眉頭緊鎖。我飄到他身后，輕輕地，哼起了一支曲子。那是我生前最愛哼唱的江南小調，
也是他曾說過，最愛聽我唱的曲子。他說，我的聲音配上這吳儂軟語的調子，
能讓他忘卻所有煩憂。悠揚婉轉的曲調，在寂靜的書房里幽幽響起，如泣如訴。
陸宴翻看賬本的手猛地一頓，他警惕地抬起頭，環(huán)顧四周。“誰？”回答他的，
只有窗外嗚咽的風聲。我停下了哼唱。陸宴側耳聽了半晌，沒再有動靜，他皺了皺眉，
認為是自己聽錯了，便又低下頭去?？删驮谒纳穹潘傻膭x那，那熟悉的曲調，
又一次在他耳邊響起，這一次，比剛才更清晰，仿佛就有人貼著他的后頸在哼唱。
陸宴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色煞白。一連幾夜，只要他獨自待在書房，
這首江南小調就會如鬼魅般響起。他開始變得疑神疑鬼，眼下烏青一片，
白日里對著下人也總是無故發(fā)火。終于，他將懷疑的目標，鎖定在了沈知月身上。這一晚，
兩人在房中爆發(fā)了第一次激烈的爭吵。“是不是你！”陸宴一把抓住沈知月的手腕，
雙目赤紅，“是不是你在裝神弄鬼？你以為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就能逼我早日扶你為正妻嗎？沈知月，我真是小看你了！”沈知月又驚又怕，
哭著辯解：“宴哥哥，你在說什么？我沒有??！我怎么會害你！”“沒有？
那府里夜夜響起的歌聲是怎么回事？除了你，還有誰會哼那首曲子！
”陸宴早已被折磨得瀕臨崩潰，根本聽不進任何解釋?！拔艺娴臎]有！”沈知月又氣又委屈，
她這些天本就被那支步搖折磨得心力交瘁，此刻被陸宴冤枉，所有的情緒都爆發(fā)了。
她甩開陸宴的手，氣急敗壞地指著他：“陸宴！你別忘了，為了幫你，我害死了我親姐姐！
你答應過我的！現(xiàn)在你想反悔嗎？”她情緒激動之下，
順手抄起梳妝臺上那支她再也不敢碰的步搖，想也不想就朝陸宴砸了過去！機會來了！
“就是現(xiàn)在！”蕭驚寒的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用上我渡給你的魂力，加上你的恨，推它一把！
”我將所有力量凝聚于一點，對著那支在半空中飛行的步搖，猛地發(fā)力！
那支南海珍珠步搖在空中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它沒有砸向陸宴，反而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猛地調轉方向，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朝著它的主人——沈知月的脖子飛了回去！“噗！
”一聲輕微的、皮肉被劃開的聲音。步搖尖銳的釵頭，狠狠地劃破了沈知月自己的喉嚨！
時間仿佛靜止了。沈知月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溫熱粘稠的血液，
正從她的指縫間不斷涌出。那傷口不深，并不致命，但那冰冷的刺痛和流血不止的恐懼，
卻足以讓她真真切切地嘗到死亡的滋味。“啊——鬼！有鬼??！
”沈知月終于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兩眼一翻，直挺挺地昏了過去。
陸宴也徹底被嚇破了膽，他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沈知月，和那支掉落在地，沾著血跡的步搖，
臉上血色盡褪。他終于相信，府中，真的有怨靈。有我這個不肯安息的怨靈！第二天，
陸宴便重金請來了京城最有名的道士——張?zhí)鞄煟诟畠仍O壇做法，
將我這個“怨靈”徹底超度，永世不得超生。消息傳來，我心中涌起一絲不安?！皠e怕。
”蕭驚寒的魂體卻顯得異常平靜，嘴角甚至噙著一絲冷笑，“蠢貨。
他這是自己把刀遞到我們手上了?！薄耙粋€凡人道士，能做什么？”我還是有些擔憂。
“普通的道士，連我的魂體都看不穿，更別說傷你了。他設壇做法，
正好會將府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這，便是我們的機會?！笔掦@寒的眼神深邃，
仿佛已經看到了一場好戲，“趁著這個機會，你潛入陸宴的書房，他一定藏著更重要的東西。
找到它，我們就能知道，他們費盡心機害死你，到底是為了什么?！蔽尹c了點頭，
遵照他的指示，趁著前院為法事忙得人仰馬翻之際，悄無聲息地穿墻而過，
潛入了陸宴的書房。書房里空無一人。我按照蕭驚寒的指點，將魂力附著在墻壁和書架上，
仔細地探查著每一寸角落。終于，在書架后的墻壁上，我感受到了一絲異樣的空洞。
我穿墻而入，那后面果然是一個極為隱蔽的暗格。暗格里只有一個黑漆木盒，
盒中放著一封密信。我湊上前，信上的字跡龍飛鳳舞，殺氣騰地。“東珠為引，嫁妝為匙，
速取寶圖，否則提頭來見！”東珠……嫁妝……寶圖……我瞬間明白了！
母親留給我的遺物中，確實有一顆極其罕見的南海東珠，我一直將它貼身收藏。
而我那富可敵國的嫁妝里，藏著一張前朝寶圖的秘密，
更是只有我和母親、以及我最信任的舅舅才知道！原來他們要的，根本不是沈家的財富，
而是那份足以打敗乾坤的前朝寶藏！“記住這封信的內容和筆跡?！笔掦@寒的聲音適時響起，
“接下來，我們來唱一出借刀殺人?！彼屛伊⒖倘ネ袎艚o我最忠心的乳母張媽。
張媽自我出生起便照顧我，待我如親女。在夢里，我將這封信的內容告訴了她，
并指引她去我出嫁前住的閨房，從一處隱秘的妝匣夾層里，
取出一封我早已備下的“假密信”。那是我年少時，因仰慕舅舅的字，
閑來無事模仿他的筆跡寫的家書，內容雖無關緊要，但那筆跡，卻足以以假亂真。
做完這一切，我回到靈堂。張?zhí)鞄煹姆▔呀浉吒咧穑S色的符紙貼滿了整個靈堂，
桃木劍在燭火下閃著森冷的光。陸宴和剛醒來、脖子上纏著厚厚紗布的沈知月站在法壇前，
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希冀，以為他們的救星到了。而我，在蕭驚寒強大的魂力庇護下，
懸浮于橫梁之上，冷冷地看著這可笑的一幕。超度我？正好，就讓這場所謂的法事，
變成一場揭露你們所有罪行的狂歡盛宴！03法壇之上，張?zhí)鞄熞簧硇狱S道袍，
手持一柄棗木色的桃木劍，舞得虎虎生風。他口中念念有詞，音調古怪，
每一個字都像一枚燒紅的釘子，試圖釘入我的魂體。黃色的符紙貼滿了靈堂的梁柱，
在燭火下映出一片詭異的昏黃?！疤祆`靈，地靈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孽障，
還不速速現(xiàn)形，領受超度！”他猛地將桃木劍尖對準我的靈位。
一股尖銳的、帶著灼燒感的刺痛瞬間貫穿了我的魂體。那感覺，就像是有人拿著滾燙的烙鐵，
狠狠地燙在了我的魂魄之上。我忍不住發(fā)出一聲無聲的尖嘯，魂體劇烈地波動起來，
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這股力量撕碎。就在此時，一道冰冷而凝實的身影擋在了我的身前。
是蕭驚寒。他只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冷哼，那聲音卻像是九幽之下的寒冰碎裂。瞬間，
整個靈堂的溫度驟然下降，一股比張?zhí)鞄熌屈c微末道行強大百倍千倍的陰寒魂力，
從蕭驚寒身上轟然爆發(fā)！靈堂內陰風大作，吹得那些黃色的符紙獵獵作響，緊接著，
在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那些符紙竟無火自燃，化作一團團幽綠的鬼火，飄浮在半空中。
張?zhí)鞄熌潜W著寒光的桃木劍，應聲發(fā)出一聲清脆的“咔嚓”聲，竟從中間齊齊斷裂！
“噗——”張?zhí)鞄熑缭庵負?，整個人向后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當場噴出一大口鮮血。
他顧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跡，只是用一種見了鬼的、不，是比見了鬼還要驚駭百倍的眼神，
顫抖地指著我的靈位，聲音都變了調：“不、不是怨鬼……是煞！是天大的煞星??！”說完，
他連法器都顧不上了，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屁滾尿流地朝著侯府大門跑去，
那狼狽的模樣，仿佛身后有索命的惡鬼在追趕。救星跑了，
陸宴和沈知月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白プ∵@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