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數字囚徒我第一次看見那些數字，是在高二開學的第一天。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
在林薇的頭頂碎成一片光斑。她正低頭系鞋帶，發尾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然后，
我看見她右耳上方，懸浮著一串淡金色的數字——【278:14:32】。
像老式電子表的倒計時，秒數正一格格跳動。我以為是熬夜刷題產生的幻覺，揉了揉眼睛。
數字還在，甚至隨著她抬頭的動作輕微晃動，像水面上漂浮的氣泡。“陳默，發什么呆？
”林薇直起身子，校服裙擺掃過地面，“班主任在教室里點名了。
”她的眼睛像浸在泉水里的黑葡萄，此刻正疑惑地望著我。我張了張嘴，
想問她頭頂的數字是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種事說出來，大概會被當成神經病。
那天下午，我坐在教室后排，像個間諜一樣觀察著所有人。
同桌胖子王磊的頭頂是【4127:09:15】，
數學老師謝頂的腦袋上是【1895:22:47】，連走廊里打哈欠的校貓，
耳朵尖上都飄著【126:17:53】。數字無處不在，像無形的枷鎖，
給每個人的生命標上了倒計時。恐懼像冰冷的藤蔓，從腳底纏上心臟。
我算出王磊能活到差不多三十歲，謝老師還有五年多，而那只校貓，只剩下不到一個半月。
放學路上，我看見一個闖紅燈的電動車騎手，他頭頂的數字紅得刺眼，
【00:03:21】。我想喊住他，喉嚨卻像被水泥封住。三秒后，刺耳的剎車聲響起，
騎手連人帶車被卷入一輛渣土車底。我站在人群外圍，看著那灘迅速蔓延的血跡，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頭頂的數字在撞擊的瞬間歸零，化作幾點金色的火星，像熄滅的煙頭。
從那天起，我成了數字的囚徒。我不敢和人對視，因為每雙眼睛背后，
都懸著一串催命的數字。我開始失眠，夢里全是跳動的倒計時，秒針聲像重錘敲在耳膜上。
王磊問我怎么了，我只能扯謊說壓力大。我嘗試過干預。
看見隔壁班的女生頭頂數字變成紅色【00:59:59】時，我假裝不小心把她撞下樓梯，
讓她錯過了那輛后來出事故的校車。她摔斷了腿，在醫院罵了我三天，
而她頭頂的數字變成了【7643:11:02】。我又嘗試提醒一個數字即將歸零的老人，
他卻以為我是騙子，揮著拐杖把我趕走。半小時后，他在公園的長椅上突發心梗。原來，
有些命運無法改變。強行干預，只會以另一種方式應驗。我變得越來越沉默，
像個提前知曉結局的觀眾，看著身邊的人沿著既定的軌道運行。林薇的數字在緩慢減少，
【270:05:19】，【265:18:43】，像沙漏里的細沙，無聲流逝。
我不敢靠近她，怕看到更讓我絕望的數字。直到那天體育課，她在跑道上突然暈倒，
我下意識沖過去，扶住她柔軟的身體。她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細碎的陰影，呼吸微弱。
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她的倒計時——【00:00:10】。紅色的數字像警報燈一樣閃爍，
秒數歸零的瞬間，林薇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紅了我的校服袖口。
“陳默……”她抓著我的手腕，眼神渙散，
“我好像……看見星星了……”她的身體在我懷里逐漸變冷，頭頂的數字化作金色光點，
消散在風里。我抱著她，在空曠的操場上，像抱著一攤正在融化的雪。
周圍的喧囂聲、腳步聲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林薇逐漸失去溫度的手，
和我手腕上那道她指甲留下的紅痕，提醒我這不是夢。從那天起，我再也沒見過林薇的數字。
但我知道，那個像泉水一樣清澈的女孩，永遠停在了十七歲。
2 停擺的時鐘林薇的葬禮過后，我大病了一場。高燒不退，夢里全是她最后看我的眼神。
王磊每天來醫院送飯，絮絮叨叨地講班里的趣事，試圖讓我開心起來。但我知道，
他頭頂的數字【4110:15:37】，每跳動一下，都在提醒我生命的短暫。出院那天，
是我十八歲生日。母親做了長壽面，父親難得早下班，桌上擺著一個小小的奶油蛋糕。
我看著他們頭頂的數字——母親【5432:07:11】，
父親【5120:19:45】，突然覺得無比諷刺。他們精心準備的生日，
不過是我生命倒計時上又劃掉的一天。“小默，許個愿吧。
”母親把點燃蠟燭的蛋糕推到我面前。十八根蠟燭的火光映在我眼里，明明滅滅。
我閉上眼睛，卻不知道該許什么愿。讓時間停止？讓死亡消失？這些愿望荒誕得像童話。
吹滅蠟燭時，我無意間瞥見鏡子里的自己。然后，我看見了。在我額角上方，
懸浮著一串熟悉的數字。但它不是金色，也不是紅色，而是冰冷的灰色。
【01:00:00】秒數沒有跳動，像卡住的齒輪。我以為是眼花了，湊近鏡子。
灰色的數字紋絲不動，分鐘數也凝固在“01”。“怎么了，小默？”母親走過來，
擔心地摸我的額頭，“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沒……沒事。”我聲音發顫，
手指顫抖著指向鏡子，“媽，你看我頭頂……”“看什么呀？”母親疑惑地看著鏡子，
“什么都沒有啊。”父親也走過來，皺著眉：“這孩子，是不是燒糊涂了？”他們看不見。
只有我能看見自己的倒計時，而且它停在了【01:00:00】。一個小時。我的生命，
只剩下一個小時？恐懼瞬間吞噬了我。我沖進房間，反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
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灰色的數字像墓碑上的刻字，
死死釘在那里。一分鐘，兩分鐘……時間在流逝，而我的倒計時紋絲不動。難道是顯示錯誤？
或者，這是某種惡作劇？我抓起手機，
瘋狂搜索“死亡倒計時”、“超能力”、“預知死亡”。跳出的全是科幻小說和都市傳說，
沒有任何實質性的信息。突然，手機屏幕亮起，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你終于看見了。
”我渾身一僵，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遲遲不敢回復。又一條短信進來：“別害怕，陳默。
你的倒計時不是停擺，是‘定格’。”“你是誰？”我顫抖著打出這三個字。
“一個知道真相的人。”對方回復得很快，“想知道為什么你的時鐘停在19歲嗎？
明天早上七點，市圖書館頂樓，別告訴任何人。”19歲？我猛地抬頭看向鏡子。
我的倒計時是【01:00:00】，如果按照小時計算，
難道是指距離19歲生日還有一個小時？但我的19歲生日，明明還有一年啊。
這其中一定有什么關聯。那個神秘人知道答案。我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手里的手機還在發燙。去，還是不去？如果這是個陷阱怎么辦？但如果不去，
我可能永遠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看到死亡倒計時，更不知道自己的“定格”意味著什么。
最終，好奇心和對真相的渴望壓倒了恐懼。我回復：“好。”剛發出消息，
我頭頂的灰色數字突然閃爍了一下，變成了【23:59:59】。秒數開始跳動了。
但不是減少，而是增加。【23:59:59】，【23:59:58】……竟然在倒著走？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夜無眠，盯著頭頂不斷倒走的數字，直到凌晨五點，
它停在了【23:00:00】，然后重新變成灰色，不再跳動。就像一個循環的倒計時，
每次到零點就會重新開始。3 圖書館的神秘人清晨的圖書館還沒開門，我在門口等到七點，
厚重的玻璃門終于滑開。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舊書的霉味撲面而來，
空曠的大廳里只有我一個人。頂樓是古籍閱覽室，需要刷卡進入。我正猶豫怎么上去，
身后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跟我來。”我猛地回頭，看見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
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睛。他轉身走向樓梯間，腳步很輕，像踩在棉花上。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樓梯間光線昏暗，墻壁上布滿了斑駁的水漬。男人走到頂樓，
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磁卡，刷開了閱覽室的門。里面沒有開燈，只有透過百葉窗的微光，
照亮了一排排積滿灰塵的書架。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在光柱里緩緩舞動。“坐吧。
”男人指了指窗邊的一張長桌。我拉開椅子坐下，心臟還在砰砰直跳。他摘下口罩和帽子，
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大概三十多歲，左眼下方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像一條休眠的蜈蚣。
“你……”我剛想開口，他卻先打斷了我。“我叫趙峰。
”他從風衣口袋里掏出一個金屬盒子，放在桌上，“你看到的死亡倒計時，
是‘命數之眼’的能力。”“命數之眼？”“一種罕見的異能，能看見生物剩余的生命時長。
”趙峰打開金屬盒子，里面躺著一副破舊的金邊眼鏡，鏡片呈現出詭異的墨綠色，
“兩千年前，這種能力被稱為‘窺命’，使用者會被視為不祥之人，遭到驅逐和獵殺。
”我看著那副眼鏡，想起林薇死亡時化作的金色光點，還有那個闖紅燈騎手歸零的數字。
“為什么只有我能看見？”“因為你是‘命數之眼’的繼承者。
”趙峰的手指劃過眼鏡的鏡框，“每一代繼承者，都會在青春期覺醒能力。
而你的情況……更特殊。”“特殊？”我想起自己停擺的倒計時，
“是不是因為我的時鐘停在了19歲？”“不是停擺，是‘定格’。”趙峰抬起頭，
那雙深邃的眼睛盯著我，“普通的命數之眼，只能看見別人的倒計時。而你，能看見自己的，
并且它被定格在了某個時間點——19歲。”“為什么是19歲？”我急切地問，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因為19歲，是你本該死去的年齡。”趙峰的聲音很平靜，
卻像一把重錘砸在我心上，“十年前，你五歲的時候，是不是掉進過老家后山的湖里？
”我愣住了。這件事我幾乎忘光了，只記得小時候在老家住過一段時間，
有次跟著表哥去湖邊玩，醒來就在醫院了。“你溺水超過十分鐘，按照醫學理論，
已經腦死亡了。”趙峰拿起那副墨綠色眼鏡，對著光看了看，“但你活了下來，
因為有人用‘命數之眼’的禁術，把你的生命時鐘定格在了19歲。”“禁術？”“是的。
”趙峰把眼鏡推到我面前，“命數之眼的能力，不僅能看，還能‘改’。
通過消耗自己的生命能量，強行修改他人的倒計時。但有一種禁術，
可以將目標的生命時鐘‘定格’在某個時間點，讓他獲得‘永生’，直到時鐘被重新啟動。
”我看著那副眼鏡，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我父母做的？”“不是。”趙峰搖搖頭，
“能施展這種禁術的，只有上一代命數之眼的繼承者——你的外公。”外公？
我從未見過我的外公，母親說他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你外公為了救你，
耗盡了自己所有的生命能量，把你的時鐘定格在了19歲。”趙峰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從那以后，你的生命就停在了‘將死未死’的狀態。你能正常生活，正常成長，
但你的真實壽命，永遠停在了19歲。”我如遭雷擊，渾身冰冷。原來我能活下來，
是因為外公犧牲了自己？而我現在看到的倒計時，【01:00:00】，
其實是指距離我“真正死亡”的時間，每過一天，就倒走一小時？
“那我現在看到的倒計時……”“是你外公設下的‘倒計時鎖’。”趙峰解釋道，
“當你覺醒命數之眼后，鎖就會啟動。每天倒計時增加一小時，直到你19歲生日那天，
時鐘徹底歸零，你的生命就會真正結束。”我的19歲生日，還有365天。也就是說，
我只有一年的時間了。“那有沒有辦法解除這個鎖？”我抓住最后一絲希望，“或者，
像我外公那樣，用禁術再次定格？”趙峰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禁術的代價太大，
而且你外公已經耗盡了能量。不過……還有一個辦法。
”他拿起那副墨綠色眼鏡：“這是‘命數之眼’的傳承之物，戴上它，
你可以看到更本質的‘命數’。如果能找到足夠強大的‘生命源’，
或許可以改寫你的倒計時。”“生命源？”“世間萬物都有生命能量，動植物，
甚至山川河流。”趙峰站起身，走到窗邊，“但最強大的生命源，是‘命核’。
每個擁有命數之眼的人，體內都有一顆命核，是生命能量的核心。”他轉過身，
左眼下方的疤痕在微光中若隱若現：“而我的命核，就在這個盒子里。”我這才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