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滲過地牢頂端的縫隙,一滴,兩滴,砸在蘇晚的眼皮上,沉重得如同鉛塊。
每一次落下,都讓她混沌的意識被強行撕扯回來,
重新墜入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和粘稠的劇痛里。她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簾。視野模糊不清,
像蒙著一層骯臟的血紗。唯一清晰的是眼前那張臉,湊得極近,帶著一種天真又殘忍的笑意,
在搖曳如鬼火的微弱燭光下,顯得格外瘆人。那是蘇雪清,侯府失而復得的真千金,
如今踩在她這個鳩占鵲巢的假貨頭上,正享受著復仇的甘美。“姐姐,醒啦?
”蘇雪清的聲音甜得發膩,帶著刻意拖長的尾調,像蜜糖里淬了毒,“這地牢里又冷又濕,
睡得可還舒服?”她纖細白皙的手指,此刻卻如同地獄伸出的鬼爪,死死掐著蘇晚的下頜,
強迫她抬起那張早已面目全非的臉。指甲深深嵌入皮肉,留下青紫的淤痕。另一只手上,
一支赤金打造的簪子,尖端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銳利的光澤,
正慢條斯理地在她臉頰上滑動。冰冷的金屬觸感貼著皮膚,激起一陣陣本能的恐懼戰栗。
蘇晚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尖銳的簪尖刺破表皮,
緩慢、穩定、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折磨感向下劃去。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蜿蜒而下,
滑過唇角,帶著濃重的、令人作嘔的鐵銹腥氣。血的味道。
“這張臉……”蘇雪清的聲音輕柔得像在吟唱,眼神卻淬了冰,“以前不是很得意嗎?
勾引太子哥哥,哄得父親團團轉,連陛下都夸你才貌雙全……現在呢?”簪尖猛地用力,
更深地陷入皮肉,劃出一道更長、更深的血痕。尖銳的痛楚如同電流瞬間竄遍全身,
蘇晚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自己嘴里更濃的血腥味,硬生生把沖到喉嚨口的慘叫咽了回去,
只余下身體無法控制的劇烈痙攣。額角的冷汗混著血水,狼狽地淌下來。“現在,
它一文不值了。”蘇雪清欣賞著蘇晚痛苦扭曲的表情,滿意地笑了,
那笑容在燭光下扭曲變形,“我的好姐姐,你欠我的,欠我們蘇家的,得一點一點,
慢慢還回來。”就在這時,一個完全不同于蘇雪清、冰冷、毫無起伏的電子音,
突兀地在蘇晚瀕臨崩潰的識海深處炸響:【叮!檢測到強烈生存意志與劇情適配度!
‘惡毒女配求生系統’綁定中……10%……50%……100%!綁定成功!
】蘇晚被這聲音震得腦中嗡嗡作響,劇烈的疼痛似乎都停滯了一瞬。
【宿主:蘇晚(原惡毒女配)。當前世界:《凰傾天下》。
核心任務:配合主角(蘇雪清)完成‘惡毒女配’劇情線,維持世界穩定。
任務成功獎勵:生存權限。任務失敗懲罰:即刻抹殺。】配合主角?扮演惡毒女配?
換取活命的機會?荒謬絕倫的信息如同冰水當頭澆下,瞬間凍結了蘇晚所有的痛苦和憤怒。
一個現代頂級特工的靈魂,在瀕死的絕境里,被強行塞入了一個“陪演”的身份。
巨大的反差帶來一種近乎荒誕的清醒。蘇雪清還在用金簪凌遲她的尊嚴,
感受著指下身體的顫抖,享受著復仇的快意,嘴里吐出更加惡毒的言語:“放心,
我不會讓你死得太痛快的。這地牢,你慢慢待著,
我們有的是時間……”“呵……”一聲極輕、極啞的笑,突然從蘇晚染血的唇間溢出。
這笑聲太過突兀,帶著一種令蘇雪清極其不適的詭異感。她掐著蘇晚下頜的手不由得一緊,
厲聲道:“你笑什么?瘋了不成?”蘇晚被迫仰著頭,臉上血痕交錯,狼狽不堪,
可那雙被血污和汗水浸染的眼睛,卻透過凌亂的發絲縫隙,
直直地望進了蘇雪清得意洋洋的眼底。那眼神深處,沒有蘇雪清預想中的恐懼、絕望或瘋狂,
反而沉淀著一種冰封萬里的死寂,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嘲弄。
她舔了舔干裂滲血的唇瓣,舌尖嘗到濃重的腥咸,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卻清晰地一字一句砸在地牢潮濕冰冷的空氣中:“好啊。
”“既然你要我當惡毒女配……”“我專業陪演二十年。”她咧開嘴,
露出一個沾滿血污的、慘烈又詭異的笑容,牙齒在昏暗光線下白得刺眼。“姐姐,
我陪你……演到底。”那笑容,那眼神,那沙啞如詛咒的話語,像一根無形的冰錐,
猝不及防地刺穿了蘇雪清志得意滿的屏障。她心頭猛地一跳,
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骨急速爬升,掐著蘇晚下頜的手指下意識地松了幾分力道。
“裝神弄鬼!”蘇雪清強壓下心頭那絲怪異的不安,色厲內荏地斥道,猛地收回金簪,
嫌惡地仿佛甩掉什么臟東西,“給我老實待著!你的‘戲’,才剛剛開始!”她轉身,
裙裾帶起一陣陰冷的風,快步離開了這令人不適的地牢。
沉重的鐵門在身后“哐當”一聲巨響合攏,隔絕了外面微弱的天光,
也隔絕了蘇晚那張染血卻詭異笑著的臉。地牢徹底陷入死寂,只剩下水滴單調的“滴答”聲,
以及彌漫不散的血腥氣。【新手任務發布:接受蘇雪清‘安排’,離開地牢,
參與三日后宮宴。任務獎勵:基礎生存點數+1。失敗懲罰:抹殺。
】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不容置疑。蘇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任由臉上的血慢慢凝結。
黑暗中,她的指尖,無聲地、極其緩慢地摩挲著身下粗糙冰冷的稻草,
那動作細微得如同毒蛇在枯葉下游弋,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危險韻律。
“宮宴……”沙啞的自語在黑暗中消散。三日后,皇宮,瓊華殿。琉璃宮燈高懸,
映照著蟠龍金柱與流光溢彩的織錦帷幕。絲竹管弦之聲悠揚悅耳,
空氣中彌漫著清雅的熏香與美酒的醇香。王公貴胄,文臣武將,華服云鬢,珠光寶氣,
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蘇晚穿著一身半舊的藕荷色宮裝,顏色黯淡,式樣簡單,
與這滿殿的錦繡輝煌格格不入。她安靜地坐在大殿最不起眼的角落,
如同被遺忘在陰影里的塵埃。臉上雖用厚厚的脂粉極力遮掩,
仍能看到幾道淺淺的、尚未完全愈合的暗紅傷痕,像某種恥辱的印記。她低垂著頭,
姿態卑微,仿佛被這盛大的場面壓得抬不起頭來,只有面前案幾上,
靜靜放著一把蒙塵的舊琵琶,透著一絲格格不入的孤寂。
【警告:請宿主維持‘惶恐卑微’人設。請宿主維持‘惶恐卑微’人設。
】系統的電子音在腦中尖利地重復。蘇晚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指,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強迫自己將頭垂得更低。“看吶,
那就是蘇家那個冒牌貨?”“噓……小聲點,也不看看今天誰是主角。
聽說雪清小姐為了今日,準備了驚世之作呢!”“哼,一個鳩占鵲巢的下賤胚子,
也配坐在這里?沒被亂棍打死已是侯爺仁慈了……”“看她那副喪氣樣子,嘖嘖,
真是污了這瓊華殿的地磚。”細碎、刻薄、毫不掩飾的議論如同毒蟲,嗡嗡地鉆進耳朵。
蘇晚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充滿鄙夷、厭惡和幸災樂禍的目光,
如同實質的芒刺,扎在她早已麻木的背上。高臺主位,年輕的帝王蕭徹一身玄色常服,
金線繡著暗龍紋,低調而尊貴。他姿態隨意地斜倚在軟榻上,手里把玩著一只夜光杯,
深邃的目光偶爾掃過全場,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慵懶。他的視線,
似乎不經意地在那角落里的卑微身影上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隨即又漫不經心地移開,
投向大殿中央。那里,萬眾矚目之下,蘇雪清如同眾星捧月。她一身緋紅云錦宮裝,
裙裾上用金線銀線繡著振翅欲飛的鸞鳥,在璀璨的燈火下流光溢彩,美得驚心動魄。
她下巴微揚,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自信與矜持,享受著所有人的贊嘆與傾慕。“陛下,
”她朝著御座盈盈一禮,聲音清越如珠落玉盤,“臣女蘇雪清,偶得靈感,譜得一曲新調,
名為《明月幾時有》,愿獻與陛下及諸位大人,以賀盛世清平。”她的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遍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原本的絲竹之聲恰到好處地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聚焦在她身上。連御座上的蕭徹,也微微坐直了身體,
眼中流露出幾分興味。蘇雪清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角落里的蘇晚,
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和輕蔑。她紅唇輕啟,
帶著一種超越時代的獨特韻律與空靈氣息的歌聲,瞬間流淌出來:“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詞句奇崛,意境高遠!曲調更是聞所未聞,時而清越悠揚,時而婉轉低回,
帶著一種直擊靈魂的穿透力!它完全跳脫了當下宮廷雅樂固有的繁復華麗,
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純凈與磅礴之美!整個瓊華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竊竊私語、所有的推杯換盞,全都消失了。王公大臣們臉上的矜持笑容僵住了,
端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那些精通音律的樂師們,更是目瞪口呆,仿佛聽到了仙樂綸音,
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巴。“此曲……此曲只應天上有啊!
”須發皆白的老太傅激動得胡子直抖,喃喃自語。“妙!妙絕!詞意深遠,
曲調更是開一代新風!”一位以清高著稱的老王爺忍不住拍案叫絕。“蘇小姐真乃神人也!
此曲一出,當為千古絕唱!”贊譽之聲如潮水般洶涌而起,瞬間淹沒了整個大殿。
蘇雪清站在贊譽的漩渦中心,感受著無數道熾熱崇拜的目光,如同沐浴在圣光之中。
她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眼波流轉間,再次精準地捕捉到角落里那個卑微的身影。
她清晰地看到,那個“姐姐”的肩膀似乎更瑟縮了一些,頭垂得更低了,
仿佛被這萬丈光芒灼傷、壓垮。巨大的滿足感和掌控感充盈著蘇雪清的四肢百骸。
她就是要讓蘇晚看清楚,誰才是真正的鳳凰,誰只配在泥濘里仰望!這場戲,
她才是絕對的主角!一曲終了,余音繞梁。短暫的沉寂后,是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與贊譽,
幾乎要掀翻瓊華殿的屋頂。“好!好一曲《明月幾時有》!”御座之上,蕭徹撫掌而笑,
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詞新意遠,曲韻天成,蘇愛卿,你為朕,為大胤,
可是養出了一位真正的才女啊!”他目光轉向下首滿面紅光的承恩侯蘇遠山。
蘇遠山激動得連忙離席叩首:“陛下謬贊!小女……小女不過是偶得天授,
當不得陛下如此盛譽!”語氣里的驕傲幾乎要溢出來。蘇雪清盈盈下拜,
儀態萬方:“謝陛下隆恩!能得陛下金口一贊,是臣女畢生之幸。”她起身時,
眼角的余光再次掃向角落,那挑釁和炫耀的意味濃得化不開。
【支線任務發布:在蘇雪清大放異彩后,進行符合‘惡毒女配’身份的挑釁。
任務要求:當眾質疑其才學,引發沖突。任務獎勵:生存點數+5。失敗懲罰:劇情偏離,
抹殺。】冰冷的電子音如同催命符,在蘇晚腦中尖銳鳴響。來了。蘇晚藏在袖中的手,
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
那張被脂粉掩蓋了傷痕、卻依舊透著灰敗與卑微的臉上,
擠出了一個極其扭曲、混合著強烈不甘與嫉恨的表情。她的嘴唇哆嗦著,
眼神死死釘在光芒萬丈的蘇雪清身上,充滿了怨毒。在滿殿的贊譽聲浪稍稍平息的間隙,
一個沙啞、顫抖、卻帶著尖銳刻薄的聲音,突兀地刺破了這和諧的氛圍:“什么天授之才!
什么千古絕唱!不過是……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蘇晚猛地站起身,動作幅度很大,
帶倒了案幾上的一個空杯盞,發出清脆的碎裂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指著蘇雪清,
手指因為激動(或者說,因為強行扮演的激動)而劇烈顫抖,聲音拔高,
充滿了歇斯底里的味道:“蘇雪清!你……你這曲子,分明是剽竊!我……我早就聽過了!
是……是前朝某個不知名的樂工所作!你欺世盜名!你……”她的話語斷斷續續,邏輯混亂,
充滿了色厲內荏的虛弱感,正是“惡毒女配”在主角光環下無能狂怒的經典表演。“放肆!
”承恩侯蘇遠山勃然變色,厲聲呵斥,氣得臉色鐵青,“孽障!這里豈容你胡言亂語,
污蔑雪清!還不給我跪下!”“爹!”蘇雪清立刻驚呼一聲,
臉上適時地浮現出委屈、震驚和被污蔑的脆弱神情,眼中瞬間蒙上了一層水汽,泫然欲泣,
“姐姐……姐姐她怎能如此血口噴人?這曲子明明是女兒苦思冥想所得,
從未聽過什么前朝樂工……”她的聲音哽咽,楚楚可憐,
瞬間激起了在場絕大多數人的保護欲和更強烈的對蘇晚的厭惡。“蘇晚!你真是死性不改!
到了御前還敢污蔑嫡妹!”立刻有貴女尖聲指責。“陛下面前如此失儀,簡直不知死活!
”“侯爺,此等刁頑之女,就該嚴懲!”“丟人現眼!”唾罵之聲如同潮水,
瞬間將孤立無援的蘇晚淹沒。她站在角落里,身體搖搖欲墜,臉色慘白如紙,
眼神慌亂地掃視著四周充滿惡意的目光,仿佛一只被逼到絕境的困獸,
那驚恐絕望的表情演得入木三分。【人設符合度:100%。支線任務完成。生存點數+5。
】系統的判定冰冷響起。蘇晚心中一片漠然,臉上卻維持著瀕臨崩潰的絕望表情。“夠了。
”一個低沉平緩的聲音響起,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御座之上,蕭徹放下了手中的夜光杯,深邃的目光如同實質,緩緩掃過全場,
最終落在了角落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上。那目光沉靜無波,卻讓所有人心頭一凜,瞬間噤聲。
“宮宴之上,吵吵嚷嚷,成何體統?”蕭徹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卻讓蘇遠山等人冷汗涔涔而下,“蘇晚。”被點到名字,蘇晚的身體明顯劇烈地一顫,
像是受驚的兔子,慌忙低下頭,
聲音細若蚊吶:“臣……臣女在……”“你既口口聲聲指責雪清剽竊,
”蕭徹的指尖輕輕敲擊著龍椅扶手,發出規律的輕響,在寂靜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又言此曲乃前朝樂工所作……可有憑證?”“我……”蘇晚猛地抬頭,臉上血色盡褪,
嘴唇哆嗦著,眼神慌亂地躲閃,“臣女……臣女只是……只是偶然聽聞……”她語無倫次,
漏洞百出,任誰都能看出她的心虛和信口雌黃。“呵。”一聲極輕的嗤笑,
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充滿了鄙夷。蘇雪清眼中閃過一絲快意和輕蔑,
臉上卻依舊是委屈和寬容:“陛下明鑒,姐姐她……她或許只是因往日心結,一時糊涂,
才口不擇言。臣女……臣女懇請陛下,莫要深責姐姐了。”她姿態放得極低,
更顯得蘇晚卑劣不堪。蕭徹沒有理會蘇雪清的求情,目光依舊鎖在蘇晚身上,
那審視的意味讓她頭皮發麻。他沉默了片刻,
那無形的壓力讓整個瓊華殿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空口無憑,污蔑他人,本是重罪。
”蕭徹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不過……今日宮宴,朕倒想給你一個機會。
”他的視線,落在了蘇晚案幾上那把蒙塵的舊琵琶上。“聽聞你往日也曾習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