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瑤摸到手機是沈懷素發來的消息。“瑤瑤,晚上老地方吃飯?我拿到那個項目獎金了,
慶祝一下。”后面跟了個跳躍的煙花表情。楚瑤盯著“項目獎金”四個字一動不動。
沈懷素總是這樣。輕飄飄的,就把最好的東西拿到手。大學時是一等獎學金,
畢業后是大公司的offer,現在是那個據說全組爭破頭的項目。
楚瑤刪掉輸入框里打好的“恭喜”,又重新打上。發送。她起身去衣柜前。
里面躺著一件黑色連衣裙,標簽還沒拆。上周在商場,沈懷素穿著同款從試衣間出來,
鏡子里的她腰肢纖細,裙擺隨著轉身揚起好看的弧度。“瑤瑤,你看這件怎么樣?
”沈懷素笑著問。楚瑤當時說:“挺適合你的。”心里卻在想,那件裙子的價格,
夠她付幾年房租。而沈懷素,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她換了件洗得發白的T恤。
餐廳是沈懷素選的,在市中心新開的那家網紅店。楚瑤到的時候,
沈懷素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她身上,把她淺棕色的頭發染成金色。
桌上放著一杯喝了一半的蜜桃蘇打,杯壁上凝著水珠。“瑤瑤,這里!”沈懷素朝她揮手,
臉上帶著笑。楚瑤走過去,坐下。“等很久了嗎?”她問。“沒有,剛到一會兒。
”沈懷素把菜單推過來,“你看看想吃什么,今天我請客。”楚瑤掃了眼菜單,
價格讓她指尖微顫。一份牛排夠她買一支常用的口紅,一杯特調飲品抵得上她一頓午飯。
“隨便吧,我不挑。”她把菜單推回去。沈懷素也沒堅持,熟練地點了幾道菜。
“跟你說個事,”沈懷素喝了口蘇打水,眼睛亮晶晶的,“我們組那個大項目,
甲方特別滿意,說下周要給我升主管了。”楚瑤握著水杯的手緊了緊。升主管。
她在現在的公司干了三年,還只是個普通職員。每天加班到深夜,方案改了一遍又一遍,
領導卻總說“再等等”。“恭喜你啊,”楚瑤扯出一個笑,“真厲害。”“哪里,
也是運氣好。”沈懷素謙虛著,嘴角的笑意卻藏不住,“對了,我還看中了一套公寓,
就在公司附近,首付差不多夠了,過幾天去簽合同。”楚瑤低下頭,假裝看手機。
屏幕上是她剛拍的租房合同照片,下個月的房租又要漲了。她和沈懷素是大學室友,
睡上下鋪。那時候楚瑤覺得沈懷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會把早餐分給她,
會幫她占圖書館的座位,會在她失戀時陪她哭到天亮。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
那些好變成了刺。沈懷素的優秀,像一面鏡子,照出楚瑤的平庸和狼狽。菜上來了,
擺盤精致。沈懷素切著牛排,說著項目里的趣事。“那個甲方爸爸可難搞了,
不過我還是搞定了,”她笑著說,“瑤瑤,
你都不知道我熬了多少夜……”楚瑤默默地吃著沙拉,生菜葉嚼在嘴里,沒什么味道。
她想起自己昨晚加班到十點,走出辦公樓時,看到沈懷素發的朋友圈。一張燭光晚餐的照片,
配文是“偶爾放松一下”。定位是一家高級西餐廳。楚瑤當時點了個贊,
退出后卻把手機扔在副駕駛座上,一路黑著臉開回家。“瑤瑤,你怎么不怎么吃?
”沈懷素停下刀叉,看著她,“不合胃口嗎?”“沒有,”楚瑤放下叉子,“就是有點累。
”“你也別太拼了,”沈懷素遞給她一張紙巾,“女孩子還是要對自己好一點。
”這句話像針一樣扎進楚瑤心里。對自己好一點。她怎么對自己好?
房租、水電費、信用卡賬單,哪一樣不要錢?而沈懷素,卻可以輕松地買下她舍不得的裙子,
住進她想都不敢想的公寓。憑什么?憑什么沈懷素什么都有?憑什么她生來就該被命運眷顧?
楚瑤看著沈懷素,她的皮膚白皙,眼睛明亮,連說話時微微揚起的嘴角都顯得那么恰到好處。
完美。太完美了。完美到讓楚瑤覺得刺眼。這種完美,像一根毒刺,在她心里扎了很久,
越扎越深,滲出黑色的汁液。嫉妒。她知道這是嫉妒。可她控制不住。“我去下洗手間。
”楚瑤站起身。鏡子里的女人臉色蒼白,眼底有淡淡的青黑。頭發有些凌亂,
T恤的領口也洗得變了形。和餐廳里那個光彩照人的沈懷素比起來,
她像個被生活磋磨得失去光澤的舊布娃娃。楚瑤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撲在臉上。她抬起頭,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神里有什么東西在慢慢滋生,變得越來越清晰。
如果……如果沈懷素不在了呢?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藤蔓一樣瘋狂地纏繞住她的心臟。
她甩了甩頭,想把這個可怕的想法甩掉。可它卻牢牢地扎根在那里,越來越清晰。
如果沈懷素不在了,那些她擁有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再像針一樣扎著自己了?
是不是……世界就安靜了?楚瑤深吸一口氣,用紙巾擦干臉上的水。走出洗手間時,
她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甚至還對迎上來的沈懷素笑了笑。“怎么去了那么久?”沈懷素問。
“沒事,補了個妝。”楚瑤坐下,拿起刀叉,“我們繼續吃吧。”她開始大口地吃著牛排,
好像真的餓壞了。沈懷素看著她,笑了笑,沒再說什么。楚瑤低著頭,
嘴角的笑意卻沒到達眼底。她心里有個聲音在說。沈懷素,你不能再這么耀眼了。
你擁有的太多了。多到讓我……無法呼吸。這頓飯吃到最后,楚瑤覺得胃里有些發脹。
不是因為吃得多,而是因為心里那股越來越強烈的情緒。嫉妒像毒藥一樣,
在她身體里蔓延開來。結賬的時候,沈懷素搶著付了錢。“說了我請客的。
”她笑著對楚瑤說。楚瑤沒再推辭。走出餐廳,傍晚的風吹在臉上,帶著一絲涼意。“瑤瑤,
你接下來去哪?”沈懷素問,“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我新買了個投影儀,我們可以看電影。
”楚瑤看著沈懷素,她的眼睛在夕陽下閃著光,充滿了善意和熱情。如果是以前,
她一定會答應。可現在,楚瑤只想快點離開。離開這個讓她感到窒息的完美身影。“不了,
”楚瑤搖搖頭,“我今晚還有事,得回去了。”“這樣啊,”沈懷素有些失望,
但還是笑了笑,“那好吧,下次再約。”“嗯,下次見。”楚瑤轉身,
朝著地鐵站的方向走去。她沒有回頭。因為她怕一回頭,
沈懷素就會看到她眼底那片翻涌的黑暗。走到地鐵站入口,楚瑤停下腳步,拿出手機。
她打開通訊錄,找到沈懷素的名字。指尖在屏幕上懸停了很久。然后,
她點開了沈懷素的朋友圈。最新一條是幾分鐘前發的,就是今天吃飯的照片。
配文是:“和最好的閨蜜一起慶祝,開心!”下面有很多點贊和評論。楚瑤看著那條動態,
眼神一點點變冷。最好的閨蜜。多么諷刺。她退出朋友圈,關掉手機。走進地鐵站,
擁擠的人潮將她淹沒。楚瑤低著頭,混在人群中,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但她心里清楚。
有什么東西,已經不一樣了。那棵名為嫉妒的毒芽,在今天這場慶祝宴后,終于破土而出,
長出了尖利的藤蔓。它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直到讓她喘不過氣。而她知道,
唯一能讓這一切停止的方法。就是……除掉那棵毒芽的根源。沈懷素。這個念頭一旦確定,
就像一顆種子,在她心里迅速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楚瑤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在擁擠的人潮中,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個普通的傍晚,一個可怕的計劃,
正在一個女人的心里,悄然成型。她抬起頭,看著前方閃爍的地鐵指示燈。
眼神里沒有了以往的猶豫和怯懦,只剩下一種冰冷的決絕。沈懷素,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楚瑤把氰化物粉末倒進咖啡杯時,手指沒抖。粉末是網購的,用匿名賬號,
收貨地址填了郊區代收點。她盯著那細白的顆粒沉入深褐色液體,
想起沈懷素昨天在電話里的笑聲,瑤瑤,我拿到那個海外進修名額了,下個月就走”。
進修名額。楚瑤申請了三次,每次都卡在最后一步。而沈懷素輕飄飄一句“運氣好”,
就把她夢寐以求的機會握在手里。咖啡機的蒸汽還在冒,她把杯子推到吧臺最里面。“懷素,
嘗嘗我新買的豆子。”楚瑤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又強行壓穩。什么豆子這么香?
”她走過來,發梢的水珠滴在杯沿。楚瑤看著她俯身的側影,喉結滾動。
沈懷素的皮膚在燈光下透著健康的粉白,那是楚瑤敷再多面膜也養不出的光澤。嫉妒像毒蛇,
在她胸腔里吐著信子。“快喝吧,涼了就不好了。”楚瑤推了推杯子。沈懷素端起咖啡,
吹了吹熱氣。“還是你最懂我,知道我喜歡偏苦的。”她呷了一口,眉頭微蹙,
“好像有點澀?”“可能是我煮過頭了。”楚瑤轉身去拿糖罐她聽見身后的吞咽聲,一下,
兩下,然后是杯子砸在大理石臺面的脆響。“瑤瑤……”沈懷素的聲音變得沙啞,
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我喉嚨……好疼……”楚瑤轉過身,看見沈懷素捂著脖子,
咖啡從她指縫間漏下來,滴在白色的家居服上。她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紅斑,
嘴唇開始發紫。“怎么了?”楚瑤沖過去,假裝驚慌,心里卻有一絲扭曲的快感在蔓延。
就是這樣,讓你也嘗嘗痛苦的滋味,嘗嘗從云端跌落的感覺。沈懷素說不出話,
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倒在地上時,打翻了旁邊的花瓶。水和碎瓷片混在一起,
像一幅抽象畫。楚瑤蹲在她身邊,看著她掙扎的樣子,突然覺得無比平靜。她拿出手機,
撥打了急救電話。報地址時,聲音清晰得不像剛經歷過“驚嚇”。救護車呼嘯而來時,
楚瑤坐在樓梯間,看著醫護人員把戴著氧氣面罩的沈懷素抬出去。
她的目光落在沈懷素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是大學時為了救楚瑤被碎玻璃劃的。
一絲愧疚像針一樣扎了她一下,很快被更洶涌的情緒淹沒。是你逼我的,沈懷素,
是你太優秀,優秀到讓我喘不過氣。沈懷素在ICU住了七天。楚瑤每天都去醫院,
提著保溫桶,里面裝著她“精心熬制”的粥。她站在病床前,
看著沈懷素臉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只露出一雙失神的眼睛。“醫生說你恢復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