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雪驚詫地看著白少秋，她跟著他學醫十年，看他笑的次數屈指可數。
怎么今日，像變了個人。
姜昭雪忽然心煩意亂，怎么姜枕月變了，師伯也跟著變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
姜枕月此時也有些心緒不寧，前世她對這個師伯向來敬而遠之。
記憶里小時候師伯總是逼著他學醫，在李初柔和伺候她的那些人口中，師伯是個可怕的人，學醫也是件可怕的事。
她若是學醫，不僅受苦受累，還要挨打挨罵。
隱約記得李初柔還帶她去看過姜昭雪受罰，幼時的她便覺得學醫，師伯，師伯的院子，都是可怕的存在。
可她沒想到師伯僅僅因為她行禮請安，就能這么高興。
從家世輩分上算，這不僅是她師伯，也是她舅舅。
雖無血緣，卻也有種血脈相連的親近感。
白少秋雖然醫術不如白梔，但也是堪比神醫的存在。
所以他一現身，又有不少人上前寒暄拉攏。
白少秋只是敷衍回應，并不熱絡。
自打白梔去后，他便鮮少出手治病。除了教導姜昭雪，就是出門游歷，上山采藥。
早年有世家大族逼他出手，以勢壓人。
可沒想到白少秋直接把狀告到了御前，眾人這才知道，這位秋大夫一直給皇上診脈。
打那以后，京城眾人也就只敢捧著，不敢有絲毫不滿。
姜枕月看著師伯與哥哥慈愛地說話，便感嘆前世哥哥命不好。哥哥重傷前五天，師伯采藥跌落懸崖，被人看見尸骨通知了姜家。
若師伯沒出事，一定能救回哥哥。
念頭至此，姜枕月頓時心頭大震。
前世師伯的死，真的是意外么？
“時辰到，祭禮開始。”管事一聲高昂的聲音，打斷了姜枕月的思考。
之后的祭禮，熱鬧且隆重。
又是賓客祭拜，又是宮里賜下祭品，接旨謝恩。
等輪到姜家小輩上前祭拜，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后。
姜湛和姜溶兩位少爺祭拜后，就輪到了姜枕月。
姜枕月祭拜前，有小廝上去換了燈罩。
誰也沒當回事，因為這些流程都是提前定好的。有高人指點說，先夫人親生子女祭拜的時候，要換上佛母蓮花燈罩。
只有姜枕月知道，這燈罩暗藏玄機。里面放了一層冰塊，一會兒就會讓長明燈熄滅。
至于那個高人，自然被李初柔收買了。
不過沒關系，這些都會成為她的助力。
按照之前商議好的，姜枕月跪在地上三拜九叩。之后由經書代替祭品，扔到鼎中焚燒。
經書燒到一半，姜昭雪見時機差不多了，厲聲說道：“快停，別燒了。”
說話的功夫，她便一碗水潑到了經書上，麻利地把經書撿了出來。
賓客面面相覷，先是看向姜昭雪，又趕緊看看姜老夫人。
老夫人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沉聲問道：“昭雪，你干什么？”
姜昭雪跪在地上，揚聲道：“祖母，剛剛大姐姐焚燒經書的時候，孫女看見了上面的內容。”
“那根本不是超度的經書，是對母親和姜家的詛咒。”
“祖母不信，翻開看看就知道了。”
姜枕月轉頭看向姜昭雪，“你胡說什么？這經文是我親筆所抄。”
“你為何在母親的忌日大放厥詞，中斷祭拜儀式？”
“我知道她不是你生母，可也是你嫡母，是你師父。你怎么能做這么大不敬的事？”
姜昭雪以為姜枕月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說道：“是我不敬，還是你不敬？”
說完她就翻開經文，一邊翻一邊說道：“你們看，這上面寫的是……是人終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
姜昭雪小聲念出經文，又低聲呢喃，“怎么會這樣？”
她又翻了起來，從頭翻到尾，都是正經的經文。別說大逆不道的詛咒，就連個錯字都沒有。
就在眾人竊竊私語的時候，只見前方牌位前的兩盞長明燈，盡皆滅了。
姜枕月厲聲質問：“姜昭雪，你惹得母親動怒，長明燈都熄滅了，你還有什么話說？”
姜啟平立馬呵斥姜枕月，“休要胡說，這是意外，跟你妹妹有什么關系。”
姜枕月對這個父親已經不抱希望，沉聲道：“我不指望父親還能惦念亡妻，也請父親別攔著我為母親做主。”
姜湛也厲聲道：“月兒說的沒錯，怎么這么巧，二妹妹大不敬，燈就滅了？”
他不信鬼神，但是他信妹妹。妹妹這么說，一定有她的道理和緣由。
主持這次儀式的高僧，還記著當家主母的吩咐，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后，說道：“這位女施主說的不錯，燈滅是不祥之兆。”
他不認得內宅這些女眷，只記得主母吩咐，燈滅了就要說是不祥。
所以他這一說，老夫人臉色也不好了。
上前說道：“大師，這事還得求大師多幫忙。”
緊接著，便吩咐人又拿了張百兩的銀票，說是給寺里的香火。
大師得了兩份賞錢，自然高興。
煞有介事地做起了法事，讓姜枕月繼續祭拜。
至于姜昭雪，已經被老夫人身邊的婆子架著帶了下去。
李初柔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姜昭雪的背影，暗罵她沒用。
又不得不上前訕訕地解釋道：“昭雪是生怕這祭禮出錯，一時失了神。”
姜枕月沒理會李初柔，而是跟在高僧身邊，照他的吩咐繼續虔誠祭拜。
祭禮一直持續到午時，之后便是素宴。
按照之前商議好的，白梔的那些私物和醫書，要在今日分給女兒和弟子。
所以宴席上，不少人都在探討那些東西會給誰。
也代表誰才是白梔的傳人。
有人說給姜昭雪，畢竟是正經學了十年醫術的。
也有人說該給姜枕月，徒弟再親，還能親過女兒？何況這個徒弟，剛剛攪合了師父的祭禮。
還有人說不如獻給太醫院，太醫們醫術精進些，他們也能沾沾光。
他們閑話的時候，姜家眾人，也在祠堂正廳議事。
除了白少秋，還有安平侯姜啟平，侯夫人李初柔，世子姜湛，大小姐姜枕月，二小姐姜昭雪。
至于其他幾位少爺小姐，與這些東西不沾邊，便都沒許進來。
眾人按照長幼落座后，老夫人問白少秋，“秋大夫，你看那些東西要怎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