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仙劍宗最耀眼的大師兄,身負天道氣運。師尊帶回的小師弟溫順謙和,
卻在我閉關時盜取宗門至寶嫁禍于我。師尊親手廢我修為,將我扔下萬丈懸崖。
十年后我儒道入魔歸來,撞見師弟正與師尊傀儡雙修。“師尊你看,
當年我略施小計就毀了你們的天才。”他指尖劃過師尊空洞的眼:“其實那晚我偷了至寶,
卻說是你做的。”后來他祭煉天地時,我身負儒、魔、仙三道之力踏云而來。“師弟,
”我劍尖指著他喉嚨,“這天地,你煉不成了。”拂曉的曦光還未徹底撕破云海,
仙劍宗試劍坪上已凝起一層薄薄的寒霜。空氣凜冽,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初冬特有的清冽與微痛。一道身影獨自立于坪中央,身形挺拔如松,
周身氣息沉靜如淵。他緩緩抬起手中長劍,劍身古樸無華,
只在劍鍔處刻著一個小小的“清”字,那是仙劍宗大師兄沈清弦的標志。劍尖微顫,
發出一聲極輕的嗡鳴。下一瞬,異象陡生!“鏘——!”“鏘鏘鏘——!
”試劍坪四周石臺上,成百上千柄插在石縫中的無主長劍,如同被無形的巨手驟然拔起!
它們懸停于空,劍尖齊刷刷指向坪中央的沈清弦,劍身劇烈震顫,
發出連綿不絕、震耳欲聾的錚鳴!這萬劍齊喑的盛況,仿佛在朝拜它們的君王,
又似天地間最純粹的劍意找到了唯一的共鳴點。凜冽的劍氣縱橫激蕩,
將坪上的寒霜瞬間絞碎成氤氳的白霧。遠處,
幾個剛剛抵達的外門弟子被這景象震得目瞪口呆,手中的掃帚“啪嗒”掉在地上。
“清弦師兄……又引動萬劍朝宗了!”一個弟子喃喃道,眼中滿是敬畏與狂熱。
“宗門石碑上,師兄的名字后面,那‘千年天驕’四個字,怕是都刻得不夠深了。
”另一個弟子望著遠處高聳入云的石碑,語氣里只有心服口服。沈清弦收劍,
那漫天的錚鳴如同潮水般退去,千百長劍“唰”地一聲,整齊歸位,插入石縫,
仿佛剛才那撼人心魄的一幕從未發生。他面色平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唯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身負天道氣運,并非只有榮光。
這過于龐大的氣運如同一個漩渦,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天地間的能量,
也牽扯著他自身的心神,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負重感。他需要更強的力量,更穩固的道心,
才能承載這“天眷”。就在這時,山門方向傳來一陣輕微的法力波動,
伴隨著弟子們恭敬的問禮聲:“恭迎掌門真人回山!”沈清弦循聲望去。云海翻涌處,
一道清冷如月華的身影飄然而至,正是仙劍宗掌門,凌寒真人。她依舊是一身素凈的道袍,
纖塵不染,面容清麗絕倫,卻籠罩著一層萬年玄冰般的疏離與威嚴。她的目光掃過試劍坪,
在沈清弦身上短暫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并無多少溫度,
只有慣常的審視與一絲幾不可察的、對那沖天劍意的滿意。然而,
沈清弦的目光卻被凌寒真人身旁那個緊緊拽著她衣袖的身影牢牢吸引。
那是個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穿著一件明顯不合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舊衣,更襯得他面黃肌瘦。
一頭枯草般的頭發凌亂地貼在額前,臉上還沾著不知從哪里蹭來的灰土,唯有一雙眼睛,
怯生生地、濕漉漉地抬起來,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眼前這仙氣繚繞、劍氣沖霄的陌生世界。
那眼神像極了山間受驚的小鹿,帶著初生的懵懂和無措,輕易便能勾起人心底最柔軟的憐憫。
少年似乎被方才那萬劍齊鳴的陣仗嚇到了,身體微微發抖,往凌寒真人身后縮了縮。
凌寒真人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清冷如玉石相擊:“清弦,過來。”沈清弦快步上前,
躬身行禮:“弟子沈清弦,恭迎師尊回山。”“嗯。”凌寒真人淡淡應了一聲,
目光落在少年身上,那冰封般的面容似乎有了一絲極細微的松動,“此子名喚阿燼,
是我此次下山,在云夢澤畔的凡人村落所遇。村中遭了瘟疫,只余他一人幸存,身世孤苦,
根骨……尚可。”她頓了頓,似乎覺得“尚可”二字不足以說明什么,又補充道,
“我帶他回山,暫入外門修行。他初來乍到,對仙門一無所知,你身為大師兄,需多加照拂。
”“是,師尊。”沈清弦恭敬領命,目光轉向那個名為阿燼的少年。少年的眼神依舊怯怯的,
但沈清弦卻敏銳地捕捉到,在他看向自己腰間那柄刻有“清”字的長劍時,
那濕漉漉的眼眸深處,似乎有某種極幽暗、極晦澀的東西一閃而逝,快得如同錯覺。
像是深潭底部被驚動的某種活物,窺探了一眼水面之上的光影,旋即又沉入無底的黑暗。
沈清弦心中微微一凜,天道氣運帶來的靈覺向來敏銳,這絲異樣感絕非空穴來風。
但他再定睛看去,少年已重新低下頭,恢復了那副人畜無害、楚楚可憐的模樣,
仿佛剛才那瞬間的幽暗只是光影的錯覺。此時護宗神獸麒麟的法相從云中顯現,咆哮了一聲,
震天動地。凌寒真人不再多言,身形微動,已化作一道清冷的流光,
消失在天樞峰頂的云靄之中。試劍坪上,只剩下沈清弦與那孤零零的少年。“阿燼師弟?
”沈清弦的聲音溫和下來,試著喚了一聲。少年猛地抬起頭,眼中迅速蓄滿了水汽,
帶著濃重的哭腔:“大……大師兄!我、我害怕……”他往前踉蹌一步,
似乎想靠近沈清弦尋求依靠,腳下卻一軟,整個人向前撲倒。
沈清弦下意識伸手扶住他單薄的肩膀。入手處,是少年嶙峋的骨骼和微微的顫抖。
就在這一扶一觸的瞬間,沈清弦體內那浩瀚如海、本應如臂使指的天道氣運,竟猛地一滯!
仿佛奔流的大江驟然撞上了無形的堤壩,又似暖陽被陰冷的寒流侵蝕,
一種極其隱晦的、帶著強烈侵蝕與吞噬意味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順著兩人接觸的地方,
悄然滲入他的氣運洪流之中。這感覺極其微弱,稍縱即逝,
若非沈清弦對自己的氣運感知入微,幾乎無法察覺。他心頭劇震,面上卻不動聲色,
只是扶穩了少年,溫聲道:“別怕,仙劍宗便是你的家了。隨我來,先帶你去安頓。
”少年阿燼在他臂彎里微微仰起沾著淚痕和灰塵的小臉,用力地點點頭,
那濕漉漉的眼睛里充滿了依賴和感激:“嗯!謝謝大師兄!”那眼神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
仿佛剛才那詭異的吞噬感,真的只是沈清弦的錯覺。時光如梭,
仙劍宗的日子在四季更迭的云海中悄然流逝了三年。阿燼,
這個曾被所有人視為需要憐憫和照拂的孱弱少年,以一種令人瞠目的速度,
褪去了昔日的怯懦與卑微。他如同被精心打磨的璞玉,漸漸顯露出奪目的光彩。
曾經枯黃的頭發變得烏黑柔順,襯得那張輪廓日漸清晰的臉龐愈發俊秀。
洗得發白的舊衣早已換成了內門弟子標志性的青色云紋道袍,穿在他挺拔的身姿上,
更添幾分飄逸出塵。他的修為進境更是堪稱神速。入門僅一年,便已成功引氣入體,
將一眾同批入門的弟子遠遠甩在身后。三年后的今天,他周身靈氣充盈,
舉手投足間隱隱有風雷之意流轉,竟已穩穩踏入了筑基中期之境!這份進境,
雖比起當年沈清弦那妖孽般的速度稍遜一籌,但也足以震動整個仙劍宗,
成為宗門上下交口稱贊的又一顆冉冉新星。“阿燼師弟,
你這‘流云劍訣’使得真是越來越有章法了!假以時日,定能追上大師兄的腳步!
”演武場邊,有弟子由衷贊嘆。阿燼收劍而立,俊朗的臉上掛著謙遜溫和的笑意,
連忙擺手:“師兄謬贊了,我這點微末道行,如何能與大師兄相提并論?
若非大師兄當年引我入門,又時常指點劍術心法,我怕是連門徑都摸不著呢。”他語氣真誠,
眼中滿是感激,目光投向不遠處正在指點另一批弟子的沈清弦背影。沈清弦聞言轉過身,
目光平靜地落在阿燼身上。三年過去,阿燼身上的變化翻天覆地,
那份詭異的吞噬感也再未出現過。他勤奮、刻苦、尊師重道,對同門謙和有禮,
對沈清弦這位引路的大師兄更是禮敬有加,時常請教修行疑難,態度恭敬得無可挑剔。然而,
沈清弦心底深處那根緊繃的弦,卻從未真正放松過。天道氣運帶來的直覺,
以及三年前那次短暫接觸留下的陰影,如同沉在水底的冰山,時刻提醒著他不可掉以輕心。
他面上溫和依舊,對阿燼的請教也從不藏私,但目光深處,
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與疏離。“勤勉是好事,但根基亦需扎實。”沈清弦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傳入阿燼耳中,“心法運轉時,云門、中府二穴的氣機銜接,尚有一絲滯澀,
當多加體悟‘氣若游絲,綿綿不絕’之意。”“多謝大師兄指點!阿燼銘記于心!
”阿燼立刻躬身,態度恭謹。陽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
恰好掩去了他眸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冰冷漠然的微光。數月后,
一個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仙劍宗內掀起軒然大波。
宗門重寶——“九竅玲瓏心”,失竊了!此寶乃仙劍宗開山祖師所留,
傳說蘊含一絲先天造化之氣,能助修士參悟大道,溝通天地,
更是宗門護山大陣的核心樞紐之一!它一直供奉在守衛森嚴的祖師堂深處,
由宗門歷代最強的三位長老輪流鎮守。失竊的消息被嚴密封鎖,
只有少數幾位核心長老和真傳弟子知曉,宗門上下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氣氛。
祖師堂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幾位長老面沉如水,目光銳利如刀,
反復掃視著供奉“九竅玲瓏心”的玉臺。玉臺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個淺淺的凹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極其微弱、卻令人心悸的、殘留的魔氣波動!這波動極其陰冷晦澀,
帶著一種毀滅與吞噬的特性,與仙劍宗中正平和的靈氣格格不入。“魔氣!
”執法長老須發戟張,聲如洪鐘,震得整個祖師堂嗡嗡作響,“好大的狗膽!
竟敢有魔道妖人潛入我仙劍宗腹地,盜取至寶!這分明是在向我整個正道宣戰!
”他周身散發出凜冽的殺意,目光如電般掃向在場的幾位核心弟子,包括沈清弦和阿燼。
沈清弦站在一旁,眉頭緊鎖。他仔細感知著空氣中那絲若有若無的魔氣,心頭疑云密布。
這魔氣的性質……為何隱隱透著一絲熟悉?仿佛在哪里感受過其本源,
卻又被重重偽裝所掩蓋,如同隔著一層迷霧。他下意識地運轉體內氣運,
試圖追溯這絲魔氣的源頭。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地站在凌寒真人身后的阿燼,身體猛地一顫,
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他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又像是終于鼓足了勇氣,
踉蹌著向前一步,“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師……師尊!各位長老!
”阿燼的聲音帶著劇烈的顫抖,充滿了恐懼和掙扎,他猛地抬起頭,臉上已滿是淚水,
目光卻死死地、帶著一種絕望的控訴,指向了沈清弦!“我……我看見了!
”阿燼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和難以置信的驚惶,“就在三天前!子時剛過!
我……我因為近日修煉心法遇到瓶頸,心中煩悶,便在后山‘聽濤崖’上散心,
想借月光平息心緒……卻……卻遠遠看見大師兄……他……他從祖師堂的方向出來!
行跡……行跡極其匆忙鬼祟!當時月光很亮,我絕不會看錯!就是大師兄!
”他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身體篩糠般抖動著,泣不成聲:“弟子……弟子本不敢說!
師兄待我恩重如山……可是……可是宗門至寶失竊……茲事體大……弟子……弟子不敢隱瞞!
求師尊、長老們明察啊!”他重重地將頭磕在冰冷的祖師堂地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轟——!”如同驚雷炸響!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沈清弦身上,
震驚、懷疑、難以置信……各種情緒交織。祖師堂內死一般的寂靜,
只剩下阿燼壓抑的啜泣聲。沈清弦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他看著跪在地上、淚流滿面、身體因“恐懼”和“正義”而劇烈顫抖的阿燼,
那張俊秀的臉上此刻寫滿了痛苦掙扎的“忠誠”。荒謬!徹頭徹尾的荒謬!三天前子時?
他分明在靜室閉關參悟劍意!閉關之所設有禁制,有靈力波動記錄為證!“荒謬!
”沈清弦脫口而出,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發顫,“阿燼!你血口噴人!
我三日前整夜都在靜室閉關,從未踏出半步!靜室禁制自有記錄可查!你為何……”“住口!
”一聲冰冷徹骨的厲喝驟然響起,如同極地寒風瞬間凍結了沈清弦所有的話語。
凌寒真人緩緩轉過身。她那雙曾經如寒星、如秋水般蘊含著復雜情緒的眼眸,
此刻只剩下了一片凍結萬物的漠然。她的目光落在沈清弦臉上,那眼神里沒有憤怒,
沒有失望,只有一種看穿了謊言與背叛的、徹骨的冰冷,如同在審視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物。
“證據?”凌寒真人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卻帶著令人心膽俱寒的威壓,“阿燼親眼所見,
指證于你。這祖師堂內殘留的魔氣,你作何解釋?”她向前一步,
無形的壓力如同山岳般壓向沈清弦,右手握向虛空,沈清弦感覺渾身的身心被牽動了一下,
下一瞬間,凌寒真人右手攤開,一縷魔氣從沈清弦眉間冒出,“身負天道氣運,得天獨厚,
卻不知珍惜!竟敢勾結魔道,覬覦宗門至寶!沈清弦,你太讓為師失望了!”“勾結魔道?
覬覦至寶?”沈清弦只覺得一股腥甜涌上喉頭,他死死盯著凌寒真人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
又猛地轉向地上跪著的阿燼。阿燼也正抬起頭看他,那張沾滿淚痕的臉上,
嘴角似乎極其隱晦地向上勾了一下,那眼神深處,哪里還有半分恐懼和掙扎?分明是嘲弄,
是快意,是毒蛇終于亮出獠牙的殘忍!電光火石之間,沈清弦腦中靈光乍現!是了!
那殘留魔氣的本源……那絲若有若無的熟悉感……并非來自外界的魔道妖人!
它那吞噬與毀滅的特性……不正與三年前他扶住阿燼時,
體內天道氣運感受到的那一絲侵蝕異力,同根同源嗎?!“是他!”沈清弦猛地指向阿燼,
目眥欲裂,“師尊!是阿燼!這魔氣是他的!是他栽贓陷害!他……”“冥頑不靈!
”凌寒真人的耐心似乎徹底耗盡,眼中最后一絲溫度也消失殆盡,
只剩下純粹的厭惡和決絕的審判。她不再給沈清絲毫辯解的機會,如玉般白皙修長的手掌,
已然抬起。那只手,曾無數次在他修煉出錯時,輕輕拂過他的頭頂,
帶著清冷的安撫;也曾在他劍術精進時,遞來一枚助益修為的靈丹。而此刻,
這只手凝聚著令人絕望的、屬于元嬰大修士的恐怖威能!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無形的巨大力量扼住了沈清弦的喉嚨,將他所有的話語和憤怒都死死堵了回去。那只手,
帶著裁決一切的冰冷意志,朝著沈清弦的丹田氣海,毫不留情地印下!“不——!
”一聲凄厲絕望的嘶吼從沈清弦的胸腔中迸發出來,卻無法改變那冰冷的軌跡。
他只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的、毀滅性的力量,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
狠狠刺入他苦修二十載、凝聚了全部修為與希望的丹田!“噗——!
”一口滾燙的心頭精血狂噴而出,在空中化作一片凄艷的血霧。
那磅礴浩瀚、曾引動萬劍朝宗的天道氣運,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發出無聲的哀鳴,
瘋狂地從他破碎的丹田中傾瀉而出!經脈寸寸斷裂,靈力如同失控的洪流在體內肆虐沖撞,
帶來千刀萬剮般的劇痛。身體里有什么無比重要的東西,徹底崩塌、碎裂了。
視野瞬間變得血紅而模糊。劇痛吞噬了所有意識,
耳邊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和骨骼斷裂的恐怖聲響,
以及那遙遠得仿佛來自天外的、阿燼壓抑在喉嚨深處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低笑聲。
最后映入沈清弦那雙逐漸渙散的瞳孔的,是凌寒真人那張冰冷無情的臉,
和那只剛剛廢掉他畢生修為的、仿佛不沾一絲塵埃的手。意識沉入無邊黑暗的最后一刻,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巨力抓起,如同丟棄一件骯臟的垃圾,
朝著某個方向狠狠拋了出去。
耳邊是呼嘯的、越來越猛烈的風聲……刺骨的罡風如同億萬把冰刀,
瘋狂地切割著沈清弦殘破的軀體。下墜!永無止境的下墜!他早已感覺不到丹田的劇痛,
因為全身的骨頭仿佛都已寸寸碎裂,內臟移位,
血液似乎都要被這極速的墜落和徹骨的寒風凍結。意識在絕對的痛苦和冰冷的虛無中浮沉,
像一片被卷入深海漩渦的枯葉,隨時可能徹底湮滅。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
也許是萬年。“轟隆——!”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骨骼徹底碎裂的恐怖聲音。
冰冷的、帶著濃重腥氣的液體瞬間將他淹沒。巨大的沖擊力讓他幾乎瞬間昏死過去,
冰冷的河水瘋狂地涌入他的口鼻。墜仙崖底,寒冥河。河水冰冷刺骨,
蘊含著地底深處萬年不化的陰寒煞氣,足以凍結普通修士的魂魄。
沈清弦殘破的身體沉入漆黑的河底,像一塊破敗的石頭。死亡的陰影如同最粘稠的淤泥,
將他層層包裹、拖拽。“不……不能死……”一個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念頭,如同風中殘燭,
在他破碎的意識深處頑強地閃爍了一下。憑什么死?憑什么要背負著叛徒的污名,
被最信任的人親手打入這萬丈深淵?憑什么要讓那個滿口謊言、身藏魔氣的偽君子逍遙法外,
甚至踩著我的尸骨,登上仙劍宗的巔峰?一股強烈到足以撕裂靈魂的不甘和恨意,
如同沉寂火山下突然噴涌的巖漿,猛地沖破了死亡的冰冷束縛!“呃啊——!
”一聲無聲的咆哮在他靈魂深處炸響!那破碎的丹田處,
那被強行剝離、本該徹底消散的天道氣運殘余,竟在這極致的不甘與滔天恨意的刺激下,
發生了詭異的扭曲!它們不再試圖修復那早已不可能復原的丹田,反而如同被點燃的引線,
瘋狂地燃燒起來!燃燒氣運!這是禁忌中的禁忌!是自絕道途、魂飛魄散的絕路!
然而此刻的沈清弦,心中除了焚盡一切的恨,再無其他。殘存的氣運如同最狂暴的燃料,
化作一股純粹到極致的毀滅性能量,在他殘破的經脈中橫沖直撞!
這狂暴的力量并未給他帶來生機,反而如同無數把燒紅的利刃,
更加瘋狂地切割著他殘存的生命力。劇痛瞬間提升到了無法想象的層次,
幾乎要將他的靈魂都徹底撕碎。但同時,這股由恨意點燃的、燃燒氣運帶來的毀滅力量,
竟奇跡般地暫時驅散了侵入骨髓的陰寒煞氣,強行吊住了他最后一口將散未散的氣息!
他殘破的身體在冰冷的河水中緩緩下沉,又被暗流裹挾著,沖向未知的黑暗深處。
意識在燃燒的劇痛和無邊的恨意中沉浮,如同煉獄中的孤魂。
不知在冰冷的河水中漂流了多久,
就在那燃燒氣運帶來的最后一絲力量即將耗盡、黑暗即將徹底吞噬他時,
一股強大的吸力猛地從側方傳來!“嘩啦!”他的身體被卷離了主流,
重重地撞在河床邊緣一處堅硬的巖石上。緊接著,吸力再次傳來,
將他拖入了一個狹窄的、斜向上的水道入口。水流在這里變得湍急,推搡著他殘破的身軀,
沖進了一條幽暗的地下暗河。又不知漂流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絲微光。水流變得平緩,
將他推入了一個巨大的、空曠的地下溶洞。洞頂有無數散發著幽藍微光的奇異苔蘚,
如同倒懸的星河,照亮了下方一片寧靜的、泛著淡淡暖意的地下湖泊。湖泊邊緣,
是松軟的白色沙地。沈清弦的身體被水流輕輕推到了岸邊。他趴在冰冷的沙地上,氣若游絲,
身體因為劇痛和寒冷而不住地痙攣。丹田處空空如也,經脈盡毀,
氣運燃燒殆盡帶來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最后一點生命力。死亡,從未如此接近。
就在這時,他渙散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沙地邊緣。那里,靠近洞壁的干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