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贗品的生日林修站在全身鏡前,手指僵硬地捏著裙擺。絲綢面料冰涼地貼在他的皮膚上,
像一條吐著信子的蛇。"頭再低一點。"程薇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對,就是這樣,
楚宴最喜歡這個角度的側臉。"他順從地低下頭,讓碎發垂落在眼前。
鏡中的自己越來越陌生——柔順的假發,精致的妝容,女式襯衫的領口露出鎖骨。三個月來,
他已經被改造得越來越像那個人。程薇舉起手機,鏡頭對準他的側臉。"完美。"她輕聲說,
手指飛快地點擊屏幕。林修知道她在給誰發消息——楚宴,那個占據程薇整個青春的男人。
手機提示音很快響起。程薇的表情瞬間凝固,嘴角的笑意變得鋒利。"他說什么?
"林修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程薇把手機轉過來。屏幕上只有兩個字:【惡心?!?跪下。
"林修猛地抬頭,對上程薇冰冷的眼睛。她的美甲抵在他的喉結上,緩緩下壓。"我說,
跪下。"她重復道,"向楚宴道歉,說你不配像他。"地毯的絨毛扎進膝蓋時,
林修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程薇喝得爛醉,在酒吧后巷抱著垃圾桶嘔吐。他遞過去紙巾,
她卻抓住他的手腕,迷蒙的雙眼突然亮起來。
"你的眼睛..."她冰涼的手指撫上他的眼角,"真像他。"就是這句話,讓他萬劫不復。
"對不起,"林修聽見自己機械的聲音,"我不配像楚宴。"程薇滿意地笑了。她俯身,
香水味撲面而來。"知道嗎?你今天特別像他大學畢業那天的樣子。
"她的指尖劃過他的假發,"那天他穿著白襯衫,站在櫻花樹下..."林修閉上眼睛。
又是這樣。每次程薇提起楚宴,都會陷入某種癲狂的回憶。而他,
只是她用來填補遺憾的替代品。"薇薇。"他忽然開口,"今天是我生日。
"程薇的動作頓住了。她歪著頭,像在聽一個拙劣的笑話。"所以呢?
""能不能...就今天,不做贗品?"空氣凝固了幾秒。然后程薇大笑起來,
笑聲尖銳得像碎玻璃。"贗品也配有生日?"她拎起包包,高跟鞋踩過散落的假發,
"別忘了晚上楚宴的歡迎派對,七點,穿我放在衣柜那套衣服。
"門被摔上的巨響在公寓里回蕩。林修慢慢爬起來,假發的發絲粘在汗濕的脖頸上,
癢得像無數只螞蟻在爬。浴室的水開到最燙。林修用力搓洗著臉,直到皮膚發紅。
熱水沖掉了妝容,也沖掉了那個可笑的"楚宴仿妝"。三年來,
他變得越來越像那個人——剪一樣的發型,穿相似風格的衣服,
甚至學著用楚宴慣用的古龍水。最可笑的是,他居然開始期待程薇看著他時,
眼里那片刻的恍惚。"我真是瘋了。"林修對著鏡子苦笑。水霧模糊了鏡面,
也模糊了那張越來越不像自己的臉??蛷d里,程薇落下的手機突然亮起。林修本不想看,
但屏幕上"楚宴"兩個字像刀子一樣扎進眼睛。【衣服準備好了嗎?別讓我失望。
】林修攥緊了拳頭。他知道程薇為什么突然這么瘋狂地改造他——楚宴回國了,
帶著他的未婚妻。而程薇,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程薇,
要用一個完美的"替代品"讓楚宴后悔。
衣柜里掛著程薇準備的"戰袍"——一套幾乎和楚宴標志性穿搭一模一樣的西裝。
旁邊還貼著一張便簽:【記得戴美瞳,你的虹膜顏色不夠像他。】林修突然覺得呼吸困難。
他跌跌撞撞地沖向垃圾桶,想把那套衣服扔進去,卻看見一張被揉皺的信紙。展開后,
程薇熟悉的字跡像毒蛇一樣纏上他的心臟:【宴:我還是忘不了你。
那個贗品根本比不上你的一根手指,他只是個廉價替代品。明天見,我會讓你知道,
誰才是最了解你的人...】日期是昨天。林修的手開始發抖。
原來就連這場荒唐的"改造游戲",都只是程薇向楚宴獻媚的籌碼。他不過是個道具,
一個用來刺激楚宴的工具。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是程薇。"衣服試了嗎?
"她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雀躍,"楚宴剛答應和我單獨喝咖啡!"林修看著鏡子里狼狽的自己,
突然笑了:"恭喜。""晚上七點,別遲到。"程薇頓了頓,"對了,記得把胡子刮干凈,
楚宴從來不留胡茬。"電話掛斷后,林修靜靜地坐了很久。陽光透過窗簾照在那套西裝上,
金屬袖扣閃著冰冷的光。他慢慢走向書房,從抽屜深處翻出一本相冊。
第一頁是他和程薇的合照——那時候他還留著屬于自己的發型,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
程薇靠在他肩頭,笑容真實得讓他誤以為那是愛情。翻到最后一頁,是楚宴的照片。
程薇不知道他偷偷保存了這張從她抽屜里找到的畢業照。照片上的男人穿著學士服,
眉眼間確實和他有幾分相似,但氣質截然不同。
林修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悲的事實:他永遠不可能成為楚宴。
就像程薇永遠不可能愛上真實的他。時鐘指向六點半。林修站在衣柜前,手指擦過那套西裝,
最后卻取出了自己最常穿的黑色毛衣。他仔細地剃掉胡須,摘下了戴了三個月的淺褐色美瞳。
鏡子里的男人有一雙深邃的深棕色眼睛——這是程薇最不喜歡的地方,
因為楚宴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手機再次響起,程薇的短信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到哪了?
楚宴已經來了。】林修沒有回復。
他最后環顧了一圈這個公寓——墻上掛著程薇精心挑選的、符合楚宴審美的裝飾畫,
茶幾上擺著楚宴喜歡的香薰,連拖鞋都是楚宴慣用的款式。三年了,
他活在一個精心設計的楚宴仿品里。七點整,程薇的電話轟炸開始。
林修任由手機在沙發上震動,慢條斯理地收拾著必需品。當第十二個未接來電亮起時,
他按下接聽鍵。"林修!你他媽在哪?"程薇的尖叫幾乎刺破耳膜,"楚宴問了你三次了!
""告訴他,"林修平靜地說,"我不去了。""你發什么神經?立刻給我——""程薇。
"他打斷她,"生日快樂。"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程薇的聲音帶著困惑。"我知道。"林修輕輕地說,"但今天是我的生日。再見。
"他掛斷電話,取出SIM卡,折成兩半。窗外,城市的霓虹剛剛亮起,
像一場永不落幕的假面舞會。而他已經厭倦了戴著別人的面具跳舞。
2 賭局楚宴的歡迎派對選在城市最高層的玻璃餐廳。林修站在電梯里,
透過鏡面墻壁看著自己的倒影——程薇最后發來的十二條語音消息他一條都沒聽,
但身上這套深藍色西裝依然按照她的要求穿了,他還抱著最后一次的幻想而來,
只想知道一個答案。電梯門開,喧鬧聲撲面而來。林修下意識尋找程薇的身影,
卻在下一秒僵在原地。她穿著露背的猩紅色禮服,整個人幾乎貼在楚宴身上。
那個男人比照片里還要耀眼,琥珀色的眼睛在燈光下像融化的蜜糖,
正俯身在程薇耳邊說著什么,惹得她嬌笑連連。林修突然覺得呼吸困難。三年了,
他第一次見到真實的楚宴,才明白自己模仿的不過是個拙劣的影子。"修!"程薇發現了他,
眼睛一亮,踩著高跟鞋快步走來。她身上帶著陌生的香水味——比平時用的更濃郁,更成熟。
"你怎么才來?"她壓低聲音,指甲掐進他的手臂,"楚宴一直在問你是誰。
"林修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越過她,看見楚宴正用一種評估商品的眼神打量自己。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像我的人?"楚宴走近,聲音里帶著玩味。他比林修高出半個頭,
身上散發著昂貴的木質香調。程薇笑得甜蜜:"怎么樣,我培養得不錯吧?
"楚宴突然伸手抬起林修的下巴,動作輕佻得像在檢查一匹馬。"眼睛是有點像。
"他的拇指擦過林修的眼角,"可惜神韻差遠了。"派對進行到一半,
林修已經喝完了第三杯威士忌。酒精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胸口那股悶痛。他站在角落,
看著程薇像只花蝴蝶般周旋在楚宴身邊。"不舒服?"一個女聲在旁邊響起。
是楚宴的未婚妻蘇雯,她遞來一張紙巾,"你流血了。
"林修這才發現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時陷進了掌心。他道了謝,
女人卻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比我想象的更像他年輕時的樣子。""程小姐很用心。
"蘇雯抿了一口香檳,"三年前她來找我,要走了宴大學時期的所有照片。"林修如遭雷擊。
原來這場改造從那么早就開始了?程薇甚至去楚宴未婚妻那里收集資料?"你知道嗎?
"蘇雯突然湊近,"宴和程小姐打過一個賭。"林修握緊了酒杯。"他說,
如果程小姐能找到一個和他八分像的男人,
并且讓那個男人心甘情愿做任何事..."蘇雯輕笑,"他就承認程小姐是最了解他的人。
""林修!過來!"程薇的聲音穿透嘈雜的人群。林修走過去時,發現所有人都看著他們。
楚宴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眼里閃著惡意的光。"聽說你學我很像?"楚宴晃著酒杯,
"學個狗叫看看?"哄笑聲炸開。林修渾身血液凝固,他看向程薇,卻見她臉頰泛紅,
眼里帶著某種瘋狂的期待。"對啊,學一下?"程薇的聲音甜得發膩,
"你不是很擅長模仿楚宴嗎?
"林修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他們臉上寫滿了獵奇的興奮,像在看一場馬戲表演。
最后他的視線落回程薇臉上,那張他愛了三年的臉,此刻扭曲成陌生的模樣。"汪。"寂靜。
然后爆發出更響亮的笑聲。有人吹起口哨,楚宴鼓掌大笑:"精彩!程薇,你訓練得真不錯!
"程薇得意地笑了,伸手想摸林修的頭,卻被他躲開。她的表情瞬間陰沉:"別掃興。
"林修突然覺得很累。他想起第一次見到程薇時,
她醉眼朦朧地拉著他的手說:"你的手好暖。"那時候的她,至少是真實的?;爻痰能嚿?,
程薇異常興奮。"你看到楚宴的表情了嗎?"她抓著林修的手臂,"他嫉妒了!
他肯定后悔當初拒絕我!"林修沉默地看著窗外飛逝的燈光。城市像一座巨大的玻璃牢籠,
倒映著無數虛幻的影子。"下周楚宴公司有個晚宴,他要我帶你一起去。"程薇翻著手機,
"我訂了套新西裝,更接近他現在的風格...""程薇。"林修輕聲打斷她,
"我們分手吧。"車子猛地剎住。程薇轉過頭,像沒聽清:"什么?""我說,
"林修解開安全帶,"分手。"程薇的表情從震驚變成嘲諷:"你認真的?
因為今晚的小玩笑?"她嗤笑一聲,"別幼稚了,你離得開我嗎?"林修沒有回答。
他脫下西裝外套——里面是一件簡單的黑色高領毛衣,是程薇最討厭的款式,
因為"楚宴從來不穿高領"。"你干什么?"程薇的聲音開始發顫。
林修摘下腕表——程薇送他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和楚宴戴的是同款。然后是口袋里的鋼筆,
錢包,一件件楚宴風格的配飾被取出來,整齊地放在車座上。"從今天起,"他拉開車門,
"我做回自己。"深夜的公寓安靜得可怕。林修打開燈,
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住了三年的地方——楚宴喜歡的抽象畫,楚宴慣用的香氛,
連茶幾上那本雜志都是楚宴擔任封面人物的那期。他走進臥室,
從衣柜最底層翻出一個落灰的行李箱。收拾到一半時,手機瘋狂震動起來。
程薇的來電顯示在屏幕上,一遍又一遍。林修按下接聽鍵。"你他媽在哪?
"程薇的聲音尖銳刺耳,"立刻給我回來!楚宴剛剛約我明天單獨吃飯!""恭喜。
"林修平靜地疊好一件襯衫——這是他自己的衣服,被程薇塞在衣柜最角落。
"你這是什么態度?"程薇的聲音突然帶上哭腔,"林修,
你別忘了是誰把你從那個破出租屋帶出來的!沒有我,你什么都不是!"林修的動作頓住了。
他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天,程薇把他從小公寓接走時說的話:"跟我住吧,
我想每天都看到你的眼睛。"原來她想要的,從來都只是那雙像楚宴的眼睛。"程薇,
"他突然問,"如果我的眼睛不像他了,你還會看我嗎?"電話那頭沉默了。林修輕笑一聲,
掛斷電話。他從抽屜里取出一張照片——大學時代的畢業照,上面的年輕人笑容明朗,
穿著隨性的連帽衫,眼里有光。那是遇見程薇之前的,真實的他自己。第二天清晨,
林修站在浴室鏡子前,拿起剪刀。一縷縷黑發落在地上,當他放下剪刀時,
鏡中人已經變成了利落的短發造型——和楚宴標志性的優雅長發截然不同。門鈴突然響起。
程薇站在門外,眼睛紅腫,手里拎著一個紙袋。
"我給你買了早餐..."她的聲音在看到他的新發型時戛然而止,
"你...你的頭發..."林修側身讓她進來。程薇像夢游一樣走進客廳,
突然發現角落里收拾好的行李箱。"你要去哪?"她的聲音陡然拔高。"搬家。
"林修平靜地說。程薇的嘴唇開始發抖:"因為昨晚的事?我道歉行嗎?"她抓住林修的手,
"楚宴的晚宴就在下周,你不能——""程薇。"林修抽回手,"你愛過我嗎?哪怕一秒?
"她的表情凝固了。這個簡單的問題像一把刀,劃開了他們之間三年的偽裝。
"我..."程薇的睫毛劇烈顫抖,"我喜歡你的眼睛..."林修點點頭,
拎起行李箱:"保重。""等等!"程薇突然撲上來,死死抱住他的腰,
"別走...我答應你,
不強迫你模仿他了...我們像以前一樣..."林修輕輕掰開她的手指:"以前是什么樣?
"他苦笑,"從我遇見你的第一天起,就是楚宴的影子。"程薇癱坐在地上,
精致的妝容被淚水暈開。林修最后看了一眼這個裝滿虛假回憶的公寓,輕輕關上了門。
電梯下行時,林修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程薇的短信:【你會回來的。你離不開我。
】他取出SIM卡,折成兩半扔進垃圾桶。走出大樓時,初冬的陽光正好照在臉上,
溫暖得讓他眼眶發熱。三年了,他終于能用自己的眼睛看這個世界。
3 消失的贗品程薇盯著手機屏幕,第十三次撥通林修的電話。“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機械女聲冰冷地重復著,像一記耳光甩在她臉上。她攥緊手機,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這不可能。林修怎么會真的消失?他從來不會不接她的電話,從來不會讓她等,
從來不會……——從來不會反抗她。她猛地站起身,抓起車鑰匙沖出門。
林修的公寓門鎖換了。程薇站在門口,手指懸在半空,最終重重砸在門板上。“林修!開門!
”無人應答。她咬緊牙,翻出備用鑰匙——卻發現鎖芯已經被徹底更換,她的鑰匙插不進去。
他真的走了?她后退兩步,盯著緊閉的門,突然想起什么,轉身沖向物業?!斑@戶的租客呢?
”物業人員抬頭看她一眼:“林先生?他三天前就退租了。”“搬去哪了?”“抱歉,
我們不清楚。”程薇的呼吸滯了一瞬。他連搬去哪里都沒留下痕跡?辦公室的咖啡機壞了。
程薇盯著那臺機器,胸口發悶。她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指尖懸在“林修”的名字上方,
才猛然想起——他已經不在了。過去三年,每天早上九點,
她的辦公桌上都會準時出現一杯加雙份糖的拿鐵。她從來沒想過是誰放的,直到今天,
咖啡沒有出現,她才意識到——那是林修。她煩躁地推開文件,
卻發現自己的日程表一片混亂。原本今天下午的客戶會議,資料竟然沒有提前整理好。
“小陳!”她叫來助理,“今天的會議材料呢?”助理一臉茫然:“程總,
以前都是林特助負責的……”程薇的手指僵在鍵盤上。原來連她的工作,
都是他在背后打理的?楚宴的電話打進來時,程薇正盯著電腦屏幕發呆?!稗鞭?,
今晚的宴會別忘了?!彼穆曇魩е回灥你紤?,“我未婚妻特意問起你。
”程薇的喉嚨發緊:“……好?!睊鞌嚯娫?,
她下意識看向衣柜——那里曾經掛滿了她為林修準備的“楚宴同款”西裝,而現在,
空空蕩蕩。她突然覺得很累。沒有林修,她連怎么面對楚宴都不會了。
林修的新工作室在城郊的一棟老式公寓里。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電腦屏幕上是剛修完的一組照片——自然風光,沒有人物,沒有刻意擺拍,
只有最原始的光影。這是他真正喜歡的東西。手機震動,
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你工作室的地址,我查到了。”林修的手指頓了頓,沒有回復。
三秒后,又一條消息跳出來:“我們談談。”他關掉屏幕,起身走到窗前。
夕陽的余暉灑在桌面上,那里放著一張舊照片——大學時的他,笑容干凈,眼里有光。
不是楚宴的光。是他自己的。程薇站在林修的工作室樓下,抬頭望著那扇亮著燈的窗戶。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來求他回來。
4 她從未見過的他雨水順著程薇的發梢滴落,她站在林修工作室對面的咖啡廳屋檐下,
手指緊緊攥著包帶。她查了三天,才找到這里?!粭澙吓f的文藝風公寓,
磚紅色的外墻爬滿藤蔓,和林修曾經住的那套高級公寓截然不同。玻璃窗內,
林修正低頭調試相機,側臉在暖黃的燈光下顯得沉靜而陌生。他穿著簡單的黑色毛衣,
袖口微微挽起,手腕上戴著一塊程薇從未見過的皮質手表。這不是她認識的林修。
她認識的林修,永遠穿著熨燙整齊的襯衫,袖扣是楚宴喜歡的款式,頭發一絲不茍地梳起,
連微笑的弧度都經過練習。而現在的他,隨意、松弛,甚至……耀眼。
程薇的胸口突然堵得發慌。門鈴響起時,林修頭也沒抬:“外賣放桌上就行?!薄笆俏?。
”他的手指一頓,緩緩抬頭。程薇站在門口,雨水從她的風衣下擺滴落,
在地板上洇開深色的痕跡。她的睫毛膏有些暈染,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像是幾天沒睡好。
林修放下相機:“有事?”他的語氣平靜得讓程薇心臟一縮。——沒有慌亂,沒有驚喜,
甚至沒有憤怒。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澳恪背剔钡纳ひ粲行﹩。盀槭裁床唤游译娫挘?/p>
”“我換號碼了?!薄盀槭裁窗峒也桓嬖V我?”“我們分手了。
”程薇的指甲掐進掌心:“我沒同意!”林修終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的眼神很淡,
淡到程薇突然意識到——他是真的不在乎了?!俺剔?,”他輕聲說,“你來找我,
是因為想我,還是因為楚宴的晚宴沒人陪你演了?”程薇的呼吸一滯。她張了張嘴,
卻發不出聲音。林修轉身回到工作臺前,拿起一張剛洗出來的照片遞給她:“昨天拍的。
”照片上是一片荒原,枯樹孤獨地矗立在地平線上,天空陰沉得幾乎壓到地面。
“像不像我們?”他笑了笑,“你拼命把我修剪成你想要的形狀,卻從來沒問過,
我原本是什么樣子?!背剔钡氖种肝⑽l抖。她突然發現,
照片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簽名——“LX”林修的名字縮寫。不是“楚宴仿品”,
不是“贗品”,是他自己?!傲中?!”一道清脆的女聲從門外傳來。程薇回頭,
看到一個扎著馬尾的年輕女孩抱著兩杯咖啡走進來,笑容明媚?!澳愕谋朗?,不加糖。
”女孩把咖啡遞給林修,這才注意到程薇,“這位是……?”“前女友?!绷中藿舆^咖啡,
語氣自然得仿佛在討論天氣。女孩眨了眨眼,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
突然笑了:“哦——就是那個讓你學狗叫的?”程薇的臉色瞬間慘白。林修搖搖頭,
無奈地看了女孩一眼:“小柯。”“好好好,我閉嘴?!迸⑿ξ嘏e起手,
轉頭對程薇伸出手,“你好,我是林修的合伙人,柯檸?!背剔睕]有伸手。
她死死盯著林修:“你連這種事都跟別人說?”“不是他說的。”柯檸歪了歪頭,
“楚宴的未婚妻是我表姐,派對那天她拍了視頻?!背剔比缭饫讚?。視頻?什么視頻?
柯檸掏出手機,點開一段錄像——畫面里,林修沉默地跪在地上,學了一聲狗叫,
而程薇站在楚宴身邊,笑得花枝亂顫。“拍得挺清楚的,對吧?”柯檸收回手機,
笑容冷了下來,“程小姐,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林修回去就發燒到39度,
是我送他去的醫院。”程薇猛地看向林修。他生病了?她居然不知道?林修避開她的目光,
低頭整理相機:“小柯,別說了?!薄盀槭裁床徽f?”柯檸冷笑,
“程小姐不是想知道你為什么消失嗎?我來告訴她——”“因為你根本不配。
”程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的。她站在雨中,
耳邊回蕩著柯檸最后那句話:“林修為你做了那么多,你卻連他花生過敏都不知道吧?
”花生過敏?她突然想起有一次聚餐,林修面色蒼白地提前離席,
她當時還埋怨他掃興……原來是因為這個?雨水混著淚水滑下臉頰,程薇蹲在路邊,
終于哭了出來。她掏出手機,顫抖著撥通了楚宴的電話?!稗鞭??”楚宴的聲音帶著笑意,
“想我了?”“楚宴……”程薇哽咽著,“我好像……做錯事了?!彪娫捘穷^沉默了幾秒。
“因為林修?”楚宴輕笑,“一個替身而已,你至于嗎?”程薇突然愣住了。替身?不,
林修從來不是替身。是她自己,一直活在楚宴的陰影里,把真正愛她的人,
變成了可悲的贗品。林修站在窗前,看著程薇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聶幾叩剿磉叄?/p>
嘆了口氣:“你心軟了?”“沒有?!绷中揸P上窗,“只是覺得……很累。”三年。
他花了三年時間,活成別人想要的影子。而現在,他終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5 崩塌程薇的手機在凌晨三點瘋狂震動。她迷迷糊糊抓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十幾條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最上面一條來自她最要好的閨蜜周妍:“薇薇,
你瘋了?!視頻怎么回事?!”視頻?什么視頻?程薇點開鏈接,
瞬間血液凝固——是楚宴的派對視頻。但不是普通的派對記錄。是剪輯版。畫面里,
林修跪在地上學狗叫,而她站在楚宴身邊,笑得前仰后合。
鏡頭特意給了特寫——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搭在楚宴肩上,親昵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