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你也配?”夜令池高坐首位,冷眼掃了眼下方單膝跪地的黑衣女子,神情冷漠,
語氣不帶一絲溫度。“黑煞閣第一女殺手?你能確保完成任務?對方可是權野滔天的攝政王,
身邊高手暗衛無數。”鳶尾聽罷抬頭看著他,漆黑的眼瞳看不出一絲情緒。她抬起雙手,
對著葉令池打著熟練的手語。站在夜令池身旁的侍衛則一字一句給他翻譯著。
“黑煞閣殺手準則,不惜一切代價為雇主完成任務,哪怕身死。”“哼!最好如此!
”夜令池冷哼,抬手拿起桌案上的茶盞放入嘴邊輕抿一口,再低眉看著鳶尾,“既如此,
你便下去吧,限你一個月內完成任務。”鳶尾點頭,正要起身,
耳邊又傳來夜令池冰冷的話語。“鳶尾,這個名字你不配,本王會通知黑煞閣高層,
給你改個稱號。”改稱號!鳶尾微垂首,看不見的視線下閃過一絲苦澀。但她知道,
自己無力反駁,也無法反駁。最終只能隱藏好所有情緒抬起頭,抿唇點頭答應。“下去吧!
”夜令池再一次開口逐人,冰冷的語氣滿是疏離與冷意,鳶尾依言起身告退。身形閃動,
瞬間隱于黑暗,只一瞬,便沒了氣息。夜令池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視線在書房內掃視一圈,
勾唇冷嗤。身旁的侍衛偷偷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心中甚是驚奇。
以前主子也面見過不少叫鳶尾的姑娘,發現她們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便會派人送回。可這次,
主子居然要叫人家姑娘改名,這在以前可從未有過。“白羽,可有話說?”侍衛一愣,
一回神就對上自家主子意味不明的眼神,嚇得他心一緊,急忙低頭,“主子息怒。
”夜令池隨意揮了揮手,“本王只是問你可有話要說,你認什么錯?
”“屬下不該妄自揣測……”“白羽。”夜令池臉色一沉,語氣也冷了幾分,
“跟在本王身邊這么久,我想你應該知道我說的話是什么意思?”“是。
”白羽心頭再度一緊,他抬起頭,小心發言。
“屬下只是好奇主子為何一定要讓那位“鳶尾”姑娘改名,以前可都不曾這樣。”“鳶尾,
可以是任何人。”夜令池開口,原本就冷淡的臉色更加冷了幾分,
“但不應該是個雙手沾滿血腥的殺手。”他的鳶兒可愛善良,
她的名字怎能被一個殺手所污染。白羽受教,還想說些什么,
一轉頭就看到自家主子深邃的眼眸在眼眶中轉動,仿佛將思緒游離到了孩童時的世界。
……鳶尾隱身悄然出了辰王府,隱藏起來的情緒才漸漸浮上心頭。阿池,我終于見到你了。
也不枉我這么多年在黑煞閣努力學習暗殺技,積極做任務了。只是,你為何會變成這樣了?
想起剛才見到夜令池那冷酷無情的神情,鳶尾就起了疑。以前的阿池儒雅,溫柔,
對任何人都很隨和,難道是因為那場變故?他以為我在那場變故中死了,才會變成這樣?
鳶尾的心觸動,封存已久的記憶瞬間便涌動起來。那一年她九歲,夜令池十二歲,
因患心疾被皇帝安排到花幽谷養病。她是谷內一名打理花枝的小丫頭,
除了日常打理各種花朵,還要照顧被安排過去的七殿下夜令池。倆人年齡相仿,
谷內又只有他們兩個小孩,因此很快便玩在了一起。夜令池雖為皇子,
但因心疾而不被皇帝在意,可他卻活的自在,直到那天夜里。那日半夜,
閉世的花幽谷內突然闖進上百馬賊,他們無惡不作,殺人搶劫,
最后甚至一把火焚了整個花幽谷。夜令池在馬賊闖進谷內便被隨身保護他的暗衛找到帶走了。
或許那晚變故結束后夜令池又返回去找她而沒找到,故而以為她被馬賊殺了。其實并沒有,
她當時獨自一人躲在谷內一處地窖,可卻還是被馬賊發現并將她賣到了春江樓。
在春江樓那一個月,她反抗,逃跑,最后遇到在外執行任務的黑煞閣成員,并將她帶了回去。
黑煞閣內的新人,沒有訓練成一名合格的殺手前,是不允許出閣的。因此,
這么多年她都沒有夜令池的消息,沒有和他搭上線。思緒緩緩收回,
鳶尾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長劍,隨后從衣襟里取出一方絲巾將馬尾挽起。
走至無人的角落對著臉部做了些男性特征的易容。此次任務是刺殺攝政王,且是阿池的委托,
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讓人對夜令池產生懷疑。夜色如墨,冷風呼嘯,空曠的街道燈火稀疏。
偽裝好一切,鳶尾緊了緊身上的夜行衣,身形飄忽間悄然靠近攝政王府。攝政王府內,
鳶尾身形輕盈,幾個起落間便翻過墻頭,躲在高處小心翼翼觀察府內動靜。北邊三個暗衛,
南邊四個,西南側四個,東南側五個。還有十個分兩批流動巡邏。這攝政王府暗衛當真是多。
確定好暗衛分布情況,鳶尾屏住呼吸,在流動巡邏的暗衛會面之際悄然溜入一處偏僻的小院。
順著院內走道,鳶尾輕腳避開各處守衛,朝著攝政王的寢殿摸去。行至殿門,
屋內只有一抹微弱的燭光。她輕貼門欄,指尖捅破紗窗,見里面的男子正在熟睡。
轉頭估量了下暗衛前來的速度及距離,鳶尾輕輕推開門,身影閃動,
只一個呼吸間便出現在攝政王床榻。看著熟睡的中年男子,鳶尾眼神一凝,
手中長劍毫不猶豫刺下。一利器入肉的瞬間,攝政王夜景肅似有所感應,猛然睜開眼。然而,
鳶尾的下手速度何其快,夜景肅在劍刃刺下的檔口,只來得及慌忙側身避開要害,
長劍已然穿透衣襟,沒入胸口。“有……刺客!”鮮紅的血液緩緩從嘴角滲出,
夜景肅低呼一聲,雙眼一閉便暈厥了過去。門口數道破空聲由遠及近,眼看著就要破門而入,
鳶尾凝眉,收劍。轉身腳底輕功運轉,一晃身便在暗衛沖進來那一瞬間飄然遠遁。
殺手準則二,一擊不成當迅速撤退,不可戀戰,不可停頓,以防不測。
這是她這么多年在黑煞閣執行任務的準則手記,也是她活命的基本要求。
那攝政王府內暗衛無數,她可沒把握在他們的圍殺下脫身。王府內的暗衛出府追蹤,
鳶尾作為黑煞閣第一女殺手,輕功和隱藏能力自然了得。只幾個轉身,
幾次跳躍便將其遠遠甩在身后。隱身到看不見的角落后,鳶尾取下頭上絲巾,隱去易容,
換上一套尋常女子的衣衫,隨后悄悄閃身進了一間尋常百姓家。在外追蹤她的人無果,
又擔心刺客殺回馬槍,只能無奈轉身回府。辰王府內。夜令池坐在書房,
手里拿著一支毛筆靜靜畫著畫。畫中是一片開滿紫色鳶尾花的花海,
一位男孩背著手遙望著都城的方向,旁邊還站著一位端著藥碗的小丫頭。花海中,
小丫頭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走到到小男孩面前,紅潤的臉頰微微帶著些稚氣與笑容。“殿下,
該喝藥了,谷主說過,喝了藥病才會好哦。”小夜令池轉頭,看了眼丫頭手里的藥碗,
漆黑的藥汁如同她的眼眸。他伸手接過藥碗,沒喝,只是嘟嘴反駁,“我的病又不是普通病,
喝藥是好不了的。 ”“那也不能不喝呀!”小丫頭哪里懂什么病不病,
她只知道眼前這個好看的小皇子要是不喝藥,就會胸口疼。她不希望他胸口疼。
于是她走上前,伸手拿過小皇子手中的藥碗,親自送到他嘴邊,“快喝藥吧,小殿下。
”小夜令池原本想拒絕,一低頭就看到丫頭手腕上一片紅腫,當即便握住她的手,
“你手怎么了?”“沒……沒怎么!”小丫頭縮了縮手,但手被小皇子握著,
她怎么也收不回來。“還說沒怎么,你這是熬藥燙傷的?”夜令池不高興了,丫頭手腕紅腫,
還起了個大水泡,一看就是被燙傷的。想著,他揮手喊來自己的貼身暗衛,
叫其去取瓶燙傷藥來。“是,是我不小心,殿下你千萬別告訴谷主,
要是讓他知道我毀了你一方藥,他會罵我的。”“他不敢。
”小夜令池看著眼前可憐巴巴望著他的丫頭,低頭一股腦將手中的藥喝了個精光。
“你沒有別的名字了嗎?”把空了的藥碗遞給丫頭,小夜令池突然開口問她。“沒有了,
谷主說他撿到我時身上什么都沒有,他也不會取名,就干脆喊我丫頭了。”“這樣啊。
”小夜令沉吟,叫去取藥的暗衛適時回來,拿過藥膏,他掀起丫頭袖口,
將燙傷藥輕輕涂抹在紅腫的部位。“不如你以后就叫鳶兒吧,就像這片鳶尾花一樣,
自由自在,明亮大方。”“嗯,鳶兒多謝小殿下賜名。”“你也不必叫我殿下,我叫夜令池,
你可以叫我阿池……”“我雖是皇子,卻也是個先天患有心疾,
被皇帝默認拋棄的皇子……““不會的,阿池那么好,皇上一定是愛你的,
我也最喜歡阿池了!”……繪畫最后一筆落下,夜令池冷峻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柔情。
他放下筆,轉頭看向身邊的侍衛。“白羽,你剛剛說攝政王身受重傷?”“稟主子,是。
剛剛在攝政王府外的暗線回來報信,說攝政王夜景肅被一男刺客重傷,現在還昏迷著。
”“男刺客?”夜令池勾唇冷淡開口,“她倒有法子。”“那姑娘倒是厲害,
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潛入攝政王府,重傷那攝政王并全身而退。”夜令池看了眼白羽,
見他嘴角揚起的弧度,冷不丁低聲冷笑,“有什么可夸贊的,重傷而已,
又不是完成刺殺任務。”“主子說的是,是屬下夸大了。”白羽低頭,
認錯后靜靜站在夜令池身側,再不敢多言。翌日,攝政王府內進入刺客,
攝政王被重傷的消息如蝗蟲過境般飛快傳遍整個都城。文武百官有幸災樂禍的,
也有擔驚受怕的。于是全都相邀前往攝政王府探病,
但全都被擋在門口的暗衛以怕刺客再度混入為由通通阻攔在了府外。忘憂茶館包廂內,
夜令池聽著白羽的報告,冷笑聲連連。攝政王,那個異姓皇叔,當年花幽谷巨變,
其根本就不是什么馬賊。而是一群喬裝打扮的暗衛。這一切的一切,也是在他回歸都城后,
暗中查探到的。幕后主使,正是那攝政王夜景肅。目的就是為了替皇上除了他這個累贅。
可惜他命大,老天不收,他的鳶兒卻沒了。“主子,扁竹姑娘求見。
”一名暗衛閃身進入包廂,低頭對著夜令池行禮。“扁竹。”夜令池恍惚一瞬,回過神,
眸光微凝,勾唇冷嗤,“叫她進來。”暗衛領命,身形一閃又消失在原地。
很快包廂的門被人推開,鳶尾戴著韋帽 身著一襲紫色紗裙款步而入。“哼,扁竹,
鳶尾另的一稱呼。”人才剛走進門,夜令池便發出一聲冷哼,
隨后冷言道:“本王竟是不知你居然如此喜歡鳶尾這個名字。”夜令池抬眸看著她,
嘴角噙著一抹冷戾的笑,眼神卻幽深如冰凌。鳶尾腳步一頓,耳邊回蕩著夜令池冷酷的話語,
她垂眸,心下嘆息。看來阿池并沒有認出我來。“白羽。”夜令池喊話。
站在旁邊的白羽當即躬身上前。“你即刻前往黑煞閣給她換個名字,
本王不希望再出現有關鳶尾的名字。”白羽領命,看了眼眼神怪異的扁竹,心下疑惑漸起。
那姑娘看主子的眼神為何那般嗯……柔情?雖然她隱藏得很好,但身為貼身暗衛,
這點觀察力還是有。從第一次見到那姑娘起,他就覺得那姑娘看自家主子的眼神與旁人不同。
且那姑娘的名字也叫鳶尾。看來這次前往黑煞閣有必要打聽一下那姑娘的身世了。
白羽這么想著,對著夜令池行完禮,轉身大步離去。包廂內,鳶尾再一次抬眸看向夜令池,
四目相對,前者眼神靜默含情,后者滿是冷笑鄙夷。鳶尾挫敗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