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青很是細心，將這套繁瑣的劍法拆解得剛剛好，剛才那一式，既保證他能記住，又不會將進度拖得太長。
他緊緊地盯著厲青的身影，生怕錯過動作里任何一個細節。
厲青一招演示完，目光投向了他，像是在問他學得如何。
他在心中默默記住每一個招式，連忙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好。”這幾日厲青對他的悟性心里也有了個大概，對他的表現也極為滿意。
他手下曾有的侍從不少，能這般有悟性且討他歡喜的，這小家伙算是鶴立雞群了。
厲青將手中的樹枝遞到了他的手中，遞交間不經意輕輕劃過了他的手心：“你試試。”
蕭逸錦感受到手中冰涼的觸感，心中微微一顫，看著橫在自己身前的樹枝，再抬頭對上厲青那張俊逸的臉，心中瞬間漏了一拍。
他慌亂地接過樹枝，只覺到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不少，似是有一頭小鹿在心里亂撞一般，令他難以平復。
他拿起樹枝一一擺出記憶中的那些動作，只是這動作看似簡單，實則要連貫起來卻十分困難，再加上他一想到厲青在看著自己，心中越是緊張，便越是容易出錯，許多動作不但沒做到位，反而顯得極為雜亂和滑稽，最后更是亂了套，左腳踩到了右腳，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蕭逸錦自覺丟人，默默撿起地上的樹枝站起身，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般走到了他的跟前：“仙君，我……”
“沒關系，小九已經很棒了。”厲青揉揉他的頭發，語氣如同溫和的春風一般掠過他的心尖。
他乖乖地點了點頭，平復好了心情，壓抑住原先的緊張，再次舞了一遍。
這一次他的動作明顯進步了不少，雖然依舊有些僵硬，部分動作還是連貫不起來，可整體卻比上一次好了許多。
“有進步。”厲青在一旁的樹下靜靜地觀察著蕭逸錦的動作，最后給出了三個字的評價。
短短三個字，蕭逸錦卻覺得如獲珍寶，不禁松了一口氣。
厲青見他這副樣子只覺得好笑，不禁想逗他一下，故意拖著長音說道：“只是……”
果不其然，他原本放下的心又吊了起來，重新緊張地看向了厲青，等待著他的下一句。
見他一臉緊張，厲青輕笑出聲，上前輕輕捏了一把他的臉。
“小九不必這么緊張，練劍本就不能急于求成，慢慢來便是。”他好笑地遞給他一塊手帕，親自替他擦拭著臉上的汗水，“這套劍法雖然繁瑣，可一旦學成威力可不容小覷。”
別的不說，光是這套劍法的強度，蕭逸錦心底自然是有數的。
先不提厲青的修為有多么深厚，光是他拿著樹枝短短一舞，即便未加任何靈力都能劍下生風，步步為刃，更不必說加上靈力有多么強勢了。
“這套劍法，旁人即便是練上一年都未必能練得爐火純青，你也不必太過急躁。”
蕭逸錦點了點頭。
厲青最滿意的便是他的順從，繼續指導著他：“有個動作你做得不對，你再舞一遍。”
蕭逸錦聞言，拾起那截樹枝，照著記憶中的動作又重復了一遍。
“停。”
他剛停住動作，本想回頭看厲青的，但還沒扭過頭，就覺得手腕一熱，那清冷的聲音貼著他的耳朵對他說道：“這里要用腰力帶動劍身，腰部發力揮出。”
這雖不是厲青第一次離他如此近，可他的心跳還是抑制不住地加速。
他本就緊張，被厲青這么一摟，愈發喘不過氣來，身子僵硬了不說，臉都燙得可以煮一鍋沸水了。
厲青抓著他的手輕輕松了松，用蠱惑般低沉的聲音，在蕭逸錦的耳邊小聲呢喃道：“放松，把身體交給我。”
他只覺耳邊一熱，只覺臉上那抹滾燙愈發燥熱了，不過他還是強迫著自己放松，任由厲青握著自己的手教他動作。
很快，蕭逸錦便領悟了那個動作的要領，行云流水地揮出了那一招。
見他頓悟，厲青默默地松開了手。
他依稀還能感到手腕還未散去的余溫，臉色羞紅地低下了頭，聲音卻比平時小了不少：“仙君，我想再試一次。”
“好。”
這一遍，他將剛剛未做到連貫的動作一一改正了，不過到了厲青剛才手把手教他的部分，他還是會忍不住臉紅，不過這次他倒沒有頓住，流暢地完成了這個招式。
“不錯。”厲青眼中滿是認可，“動作已經能大致完成了，只是還欠缺一些熟練度，你再練，我看著你。”
“嗯！”說罷，蕭逸錦又握著那截樹枝練習起來。
厲青看著眼前少年努力練習、生機盎然的樣子，面色深沉地瞇了瞇眼，心情也有些復雜，他不禁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他沒有告訴蕭逸錦，這套劍法是自己自創的，除了他以外，從來沒有教過任何人。
本來今天他可沒打算教他這套劍法的，只不過早上面對那雙滿是期待的眼睛時，他臨時改變了主意。
這套劍法可比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法術有用多了，至少練成后，自保絕對不是問題。
他抬眼凝視著那個樹下勤奮練劍不斷翻飛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心底卻有些驚嘆這小家伙的天賦。
這已經是蕭逸錦練習的第十遍了，這一次他已經能行云流水地完成這個招式，不但沒有任何出錯，就連揮出的力度也恰到好處。
“不錯。”厲青由衷地贊嘆了一句，說實話，像他這樣如此有天賦的妖著實難能可貴，可以算得上百里挑一的天才了。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看這小家伙練習得汗流浹背時，厲青莫名有些心軟，下意識地喊停道：“先去樹下歇會兒吧，等休息完我再教你第二式。”
“是！”蕭逸錦點了點頭，雖然累得不行，但也感激厲青愿意傾囊相授，朝著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便走到了樹下歇息。
厲青眼中倒映出剛才少年那赤誠的笑容，少年未經世事的雙眼，在盛夏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晶瑩剔透，如同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一般清澈無瑕。
他看著少年歡呼雀躍地奔向樹下，匆匆忙忙地用衣袖將地上收拾干凈后，還一臉興奮地邀請他一同過去休息。
他對上那真誠純粹的雙眼，不禁勾唇一笑，邁步朝著他走去。
他的小寵物，果然很有趣。
然而此時此刻，蕭逸錦卻在腦海中和系統爭論著。
【打坐都能掛機，為何練劍不能掛機？】
蕭逸錦累得快癱倒在地上了，卻還不忘和系統據理力爭。
系統也有些委屈：【程序就是這么設定的嘛，人家也改不了。】
見系統死活不答應，蕭逸錦也懶得再和它吵。
見厲青朝著他走來，他連忙施了一個清潔術，生怕自己身上的汗臭味熏到厲青，在反復聞了好幾遍，確認沒有味道后，才放心地站起身，迎接著厲青的到來。
“累嗎？”厲青在他站起前先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溫柔地示意他不必起來，仿佛他真是溫柔耐心的師長一般。
他下意識地想搖頭，腦袋才晃了一半，又不想欺騙厲青，隨即又誠實地點了點頭。
“有些累，但是只要能變強，無論多累我也愿意。”蕭逸錦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偏偏那雙澄澈的眼眸沒有任何野心，只有純粹的向往和堅定。
“哦？”他的話勾起了厲青的興趣，饒有興趣地輕笑了一聲，打量了他一番才問道，“為何想變強？”
蕭逸錦抿了抿唇，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滿是認真地看向他，像是在許下什么珍重的誓言一般：“我想保護自己，更想保護仙君。”
厲青感受到了那抹熾熱，對他更是來了興趣，伸手替他撩了撩額前的碎發，又逼近了一步，用審視的目光看向他：“保護我？你可知這世間早就沒了能與我匹敵之人。”
他當然知道厲青并非在夸大，這世間能與厲青一戰的人，要么早已飛升，要么便已不在人世了。也正是如此，向來看不起精怪的人類會愿意對一只妖卑躬屈膝，尊稱一只蛇妖為仙君。
這個世間，恃強凌弱早就成了一種習慣了。
正當厲青還在思索他會怎么回答時，他卻一臉認真地搖了搖頭，目光中除了一如既往的認真，還多了一抹心疼和關心：“可是仙君也會累啊，仙君不辭辛勞地守護著羽枳山，作為仙君的侍從，我也應該為仙君分憂！”
厲青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心疼他的，心里有些意外，可思緒卻漸漸被拉長了。
這么多年了，他見過有人因為他得道成仙而仰慕他的，有因為他保護羽枳山而崇拜、感激他的，作為世間難得的佼佼者，從未在旁人口中聽到心疼二字的。
偏偏這句話還是從他那弱小得用一只手就能掐死的小侍從口中所說的。
若是換做別人，厲青定是要冷笑對方的假模假樣的，偏偏說這話的是他忠誠的連命都不要的小家伙，一對上那雙赤誠的眼神，厲青倒有些愣神了。
兩人陷入了沉默，在這一片寂靜中，就連蕭逸錦的呼吸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難道是進展太快了，說表忠心的話顯得輕浮，反而適得其反了？蕭逸錦心中思索了一番，也覺得現在這場景有些實在尷尬，便想轉移話題，聊些別的打破沉默。
他微微轉過頭，一下子便看到周圍郁郁蔥蔥的樹木，頓時靈光一閃，率先一步打破了沉默：“仙君可識得這片林子里的樹？”
“嗯？”厲青還在心里回味著他剛才的那一番話，被他突如其來的疑問擾亂了思慮，“我只有練劍時會來此地，倒是從未注意過這些。”
“這樣啊。”蕭逸錦頓時有了主意，大著膽子主動提議道，“那我與仙君打個賭可好？”
厲青不知道他葫蘆里賣得什么藥，看向他的眼神也帶著一抹探究和警惕：“你想賭什么？”
“我們賭這片林子里的是什么樹，可好？”蕭逸錦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明顯自信了不少，顯然對答案已是胸有成竹。
厲青哪里看不出來他的小心思，不過自家小家伙想玩，自己陪他玩玩便是：“好啊。”
見他愿意答應，蕭逸錦便知曉他愿意陪自己玩了，便大著膽子打趣道：“仙君，賭約可是要有賭注的。”
“小九想要什么賭注？”厲青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那皺著的眉頭很快便舒展了下來，順著他的話問道。
“我想……我想賭一個承諾，無論說什么，對方都要竭盡全能做到。” 蕭逸錦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可謂是心機都寫在了臉上，藏不住一點事。
厲青聽到這個要求，神色一瞬間便冷了下來，只是嘴角扯出一抹笑，眼底卻沒有任何溫度：“好啊，小九可不能反悔。”
“自然！”蕭逸錦瞬間喜笑顏開，一副胸有成竹地說道，“仙君先猜吧。”
厲青看著眼前人那沾沾自喜的模樣，眼眸微暗，復雜地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打趣道：“小九看上去很自信啊。”
蕭逸錦尷尬地撓了撓后腦勺，有種小心思被戳破的感覺，手足無措地拉了拉他寬大的衣袖，撒嬌一般地催促道：“仙君快猜嘛。”
厲青銳利的眼眸頓時柔和了下來，順勢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才緩緩開口道：“那我便猜是桃花吧。”
“仙君猜了可就不能反悔了哦。”一聽到他的答復，蕭逸錦眼中瞬間亮了起來，就怕他反悔一般，飛快地說出了自己的答案，“那我猜這是杏花。”
蕭逸錦眼中滿是狡黠，像是很滿意自己的小伎倆得逞了，卻全然沒注意到厲青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如今盛夏時節，杏樹的果子雖然青澀，但與桃樹的果實大不相同，一眼便能分辨的出來。
厲青只是閉關久了，又不是完全不通這些花草，看著這小家伙殷切的眼神，自己倒是不忍心讓他失望了，干脆報了個錯誤答案，索性看看這小家伙要打什么小算盤。
他向來討厭別人耍小聰明利用自己，但是看這小家伙自作聰明地給他下套子，引誘他一點點步入陷阱，他卻一點也不反感，甚至還主動跳進了陷阱里。
不過厲青卻沒放在心上。
一個要求而已，他還不至于給不起。
他倒是要看看這小家伙在打什么小主意。
這般想著，他又忍不住揉了揉蕭逸錦的小腦袋瓜，蕭逸錦被他摸得有些癢，咯咯地笑出了聲，逃開了他的手心，笑得格外開心：“那等明年春季花開，仙君可別忘了我們的賭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