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銘心有余悸。他蜷縮在冰冷的土炕上,裹緊了兔皮褥子,卻依舊感覺不到絲毫暖意。窗外,商隊營地方向的喧囂早已平息,重新陷入一片死寂。但黃銘知道,那個鷹鉤鼻刀疤臉的殺手并未走遠,他那雙充滿殺意的眼睛,或許正隱藏在黑暗的某個角落,冷冷地注視著臥牛村,尋找著破壞他行動的目標——也就是自己。
那柄匕首上扭曲的眼睛符號,如同夢魘般在腦海中盤旋。它代表著什么?是某個殺手組織的標記?還是某種邪惡的圖騰?黃銘不敢深想,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
天剛蒙蒙亮,商隊便匆匆收拾行裝,準備離開臥牛村。孫掌柜的臉色很不好看,顯然被昨晚的“賊人驚擾”弄得心有余悸。伙計們也都有些驚魂未定,尤其是那個年輕的伙計,似乎還不知道自己昨晚差點命喪黃泉,只是茫然地跟著眾人忙碌。
黃銘躲在小屋的破窗后,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看到孫掌柜在跟族長林正德低聲交談著什么,林正德皺著眉頭,不時點頭。最終,商隊沒有多做停留,馱著貨物,沿著崎嶇的山道,很快消失在山林深處。
黃銘稍稍松了口氣,但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那個殺手……會跟著商隊離開嗎?還是……留了下來?
“小風。”林正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黃銘打開門。林正德站在晨光中,臉色凝重。“商隊走了。孫掌柜說昨晚之事蹊蹺,不敢多留。”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著黃銘略顯蒼白的臉,“你……沒事吧?昨晚的動靜,離你家不遠。”
黃銘心中一凜,連忙搖頭:“沒……沒事。族長爺爺,我就是……被吵醒了。”他不敢透露實情,那只會帶來更大的恐慌和麻煩。
林正德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但最終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就好。最近不太平,你也多加小心。”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黃銘看著林正德離去的背影,心頭沉甸甸的。族長爺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他關上門,背靠著門板,疲憊地閉上了眼睛。眼中殘留的刺痛感和那種生命力被抽離的虛弱感依舊清晰。昨夜強行投石示警,雖然避免了直接使用“天眼”窺視兇殺過程,但高度緊張的精神和身體極限的爆發,似乎也引動了眼睛的某種反應,消耗不小。
必須弄清楚那符號的含義!必須知道是誰想殺那個伙計!這關系到整個臥牛村的安危,更關系到他自己!那個殺手離去前的眼神,分明是記住了他!
可在這閉塞的臥牛村,去哪里尋找線索?唯一的辦法,似乎只能再次借助這雙帶來災厄的眼睛,回溯……那雷霆之夜!
這個念頭一起,黃銘的心臟猛地一縮!回溯那個改變他命運的夜晚?那夜被雷劈中的劇痛、瀕死的絕望、以及鏡中深淵的冰冷凝視……都讓他從靈魂深處感到恐懼!每一次觸碰那段記憶,都像是在撕開尚未愈合的傷口!
但眼下,似乎別無選擇。那匕首上的符號,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頭。
黃銘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狂跳的心臟。他盤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閉上眼睛,摒棄雜念,強迫自己的意識沉入回憶的深淵,去觸碰那個他極力想要遺忘的夜晚——雷暴、劇痛、黑暗、麻雀被刺穿、老鼠被踩死……還有,那劈開一切的、撕裂夜空的……雷霆!
就在他心神高度凝聚,意識即將回溯到那雷霆劈落瞬間的剎那!
黃銘的雙眼猛地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將整個頭顱都撕裂開來的劇痛!這痛楚遠超以往任何一次!如同有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從眼球深處爆發,狠狠刺入大腦!他眼前瞬間被一片純粹而狂暴的、由無數跳躍的慘白電光組成的海洋徹底淹沒!
“呃啊——!”黃銘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嚎,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猛地向后栽倒,重重地摔在堅硬的土炕上!他雙手死死捂住劇痛欲裂的雙眼,身體蜷縮成一團,痛苦地翻滾、抽搐!指縫間,溫熱的液體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不再是淡淡的血痕,而是真正的、粘稠的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雙手和臉頰!
在這極致的痛苦和電光交織的混亂視野中,一幅極其模糊、卻又帶著驚天動地威勢的畫面碎片,如同被強行撕裂出來,硬生生地“擠”進了他的意識:
不再是自家小屋的屋頂!而是……后山!那棵被雷劈中的、半枯半榮的巨大古槐樹!視角仿佛是從極高的天空中俯瞰!一道粗壯得難以想象、蘊含著毀滅一切氣息的紫金色雷霆,如同咆哮的巨龍,撕裂厚重的烏云,帶著審判般的威勢,并非筆直劈向樹冠!而是……極其詭異地、如同擁有生命般,在半空中猛地一折!精準無比地劈在了古槐樹根部附近的一塊……巨大、黝黑、形狀極其不規則的巨石之上!
轟——!!!
震耳欲聾的、仿佛天地初開的巨響在黃銘的靈魂深處炸開!巨石在紫金雷霆的轟擊下,表面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而在那裂痕的中心,一個極其復雜、散發著古老蒼茫氣息的、由無數扭曲電弧構成的印記,一閃而逝!那印記的形狀……隱隱約約,竟然與那兇手匕首柄上的、扭曲眼睛般的詭異符號,有著某種神似之處!
畫面極其短暫,如同電光火石!伴隨著那印記的閃現,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冰冷、漠然、又帶著一絲被驚擾的憤怒的恐怖意志,如同無形的海嘯,順著那回溯的“視線”,狠狠撞入了黃銘的精神世界!
“噗——!”
黃銘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鮮血濺在土炕上,觸目驚心!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身體軟軟地癱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小屋陷入死寂。只有地上那灘刺目的鮮血,和黃銘慘白如紙、緊閉雙眼、氣息微弱的臉龐,無聲地訴說著剛才那驚心動魄、代價慘烈的回溯。
雷霆印記……巨石……匕首符號……那來自洪荒的冰冷意志……
后山的古樹下,究竟隱藏著什么驚天秘密?那場改變他命運的雷暴,真的是意外嗎?
而這一切,與那柄刻著扭曲眼睛符號的匕首,又有著怎樣恐怖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