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飽飽循聲望去,就看到大門口胖瘦不一的四個人。
其中一個身軀瘦弱,十四五歲模樣的男孩抱著孩子,貓著身子鵪鶉似的縮在最后面。
站在他前面的是矮胖的牙婆和她的伙計。
最前面的,是一個模樣清俊,身材薄瘦的中年男子,雖然穿著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裳,皮膚也略顯粗糙,可這男子眉眼間成熟俊秀,輪廓分明,長身玉立,腰窄腿長。
不金尊玉貴,氣質卻遠在村里這些莊戶人家之上,像是淤泥里開出的一朵白蓮花。
正是原主的相公,燕綏。
池飽飽暗自思忖,難怪原主趁火打劫要嫁給他,原來她也是個顏狗啊。
雖然這便宜相公也是三十歲的中年男子了,但是長相和氣質卻和村里的莊稼漢子完全不一樣。
不過原主對于這個相公也沒什么好臉色。
起初是覺得燕綏長的太好看,愿意親近,可后來一直生不出男娃。
在原主那個不講理的人心里,燕綏就成了個不會讓她生男娃的喪貨。
倒不是她知道生男生女是由男人決定的,而是在原主的心里,所有的錯都是別人的。
這時矮胖的牙婆嘴角一抽,呲著大板牙開口了:“姓燕的,咱們十里八村誰不知道,你們家是女人說了算的。”
“說的好聽點,女兒跟著你姓,不過你跟你這女婿差不多,都是倒插門,你有什么說話權利。”
“你拼死也要讓我把人送回來,好啊,現在我送回來了,你看看你娘子愿不愿意還錢!”
牙婆氣呼呼的,對著燕綏就是一頓嘲諷,她本就胖,走幾步路就要累的大喘氣。
好不容易帶著人走出幾里地,準備把人送去牙行掛個牌子盡早出手了。
結果就遇到了這個天殺的倒插門,竟然拿鐮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把人送回來。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見到,這個悶貨外來戶竟然有這么大膽子跟她動刀。
這下又得費勁走了回來,腳都要磨出血泡了,現在她就等著看池家老大這個惡婦將她家這個倒插門狗血噴頭的罵一頓,替她出口惡氣。
“池家妹子,我跟你說啊,這男人進了門啊就不能慣著,你就得狠狠打他的臉,讓他知道你們家到底誰說了算。”
“姓燕的你給老娘看好了,我就是把手伸到你娘子面前,她也并不會把銀子放上來的,你就等著被收拾吧。”
說著,她就將手伸在了池飽飽的面前,一臉你等著的表情看著燕綏。
只是,還沒來得及笑出聲,卻忽然間覺得手心一沉,三顆白花花的銀子就落在了她的掌心。
牙婆難以置信的睜眼閉眼了好幾次。
不止是她難以置信,就連燕綏也是難以置信的,深邃的眸子打量著池飽飽。
他這個娘子向來霸道強勢,他本是做了最壞打算的,結果她竟輕松的銀子給拿了出來。
莫不是又在打什么壞主意,想要穩住他們再把人賣到更遠的地方?
“你……”
“怎么了,你伸著手要,我肯定要給啊。”池飽飽一臉無辜。
“不是你要賣女婿孫女的嘛,咋又變卦了。”
“我反悔了,不賣了,銀子還你了,帶著你的人走吧。”
牙婆氣的臉都綠了,合著她忙活了半天就賺了一腳血泡啊。
燕月兒卻喜極而泣,立馬跑到石頭跟前:“太好了石頭哥,你和孩子終于可以留下來了。”
她想伸手抱孩子,卻被牙婆攔住:“不行,收了我的銀子,人就是我的,別想抱走。”
池飽飽冷哼一聲,抽出了別在后腰的菜刀,準備速戰速決。
她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的拿著菜刀在牙婆耳朵邊晃。
“看在你年紀大了,咱們好說好商量,要么念在你辛苦跑一趟,我給你倒碗水,你喝了好離開,要么我這菜刀可不長眼,你也知道,我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悍婦,你說我要是一個不長眼,把你耳朵給削掉了可就不好了。”
牙婆的臉色更加鐵青了,恨不得一屁股把池飽飽給坐死。
他娘的,這兩口子怕不是吃了死老鼠肉,得了癲癥,一個拿鐮刀,一個舉菜刀朝她招呼。
要是換了旁人,她還絕不會白跑這一趟。
可這個池飽飽是出了名的悍貨,現在她人還是在他們村,整個村子幾乎都姓池,她還有三個弟弟,要是硬拉扯,自己討不到好處的。
想到這里,牙婆張開大嘴呸的一口濃痰吐在了池飽飽的腳下。
“我告訴你,我會跟所有的牙行都打招呼的,以后沒人接你家生意,這些賠錢貨,那就砸手里吧。”
說完,帶著人氣呼呼的扭著屁股就走了。
這邊牙婆剛走,石頭就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剛才也被岳母的那番話給驚到了。
今天岳父岳母都為了他和別人動刀子了。
十多年來,第一次有人為他拼命。
他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謝謝岳父岳母,以后小婿就是當牛做馬也報答你們二老的大恩大德,我會好好孝順你們給你們養老送終。”
池飽飽……
養老送終這話,大可不必這么早就說,她才三十歲,還有大把的時間的活呢。
事情終于告一段落,燕月兒緊緊的抱著失而復得的女兒,去屋里給孩子喂奶。
這時,屋里又傳來不合時宜的聲音,咕嚕咕嚕的。
是池飽飽的肚子響了。
她輕輕的皺了皺眉,這具身體餓了,可是看這個家窮成這個樣子,怕是沒有什么正經能吃的東西。
她還在思考,這邊,石頭很有眼力見的說道:“岳母,為了我的事,讓您操心了,您先坐下休息,我這就去煮飯。”
然后一溜煙兒的跑向灶房。
說是煮飯,其實灶房里只有一把構樹穗子和薺菜,放進鍋里一煮,再撒一把糙面攪和一下就成了。
去年鬧了旱災,地里收成不好,除去賦稅家家戶戶也不剩什么余糧,都是緊巴巴的過。
還好今年雨水充足,地里麥子眼看著長勢不錯,只是還有兩個月才能收上新糧。
現在家里糧食緊缺,要搭配著野菜來吃,幸好現在不是農忙時節,只用吃晌午這一頓就成。
要是農忙了,就要換成清早和晚上各吃一頓。
很快石頭就把一盆綠油油的,毛毛蟲狀的構穗糊糊端上了桌。
又挑了兩個豁口少的粗陶碗,給池飽飽和燕綏各盛了一碗。
遞給池飽飽的時候,還轉了轉圈,把沒有豁口的那一面遞了過去。
池飽飽扯了扯嘴角,看著碗中毫無食欲的東西,一副就知如此的表情。
可是,她太餓了,還是選擇嘗了一口,萬一呢,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