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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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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契約終止我和顧淮深的婚姻始于一場交易。他需要一個妻子應付家族,

我需要錢救母親的命。三年間,我恪守本分扮演顧太太,連他襯衫紐扣都親手熨燙。

直到他白月光回國那晚,我摘下婚戒:“契約到期,祝你們幸福。

”轉身時卻被他死死扣住手腕:“誰說合約到期了?

”他紅著眼把我抵在門后:“教你三年怎么當顧太太,現在該你教我了...”“教什么?

”“怎么當蘇晚的丈夫。”——宴會廳的水晶吊燈傾瀉下過于明亮的光,

將每一張精心雕琢的臉龐都照得無所遁形。空氣里浮動著昂貴的香水、醇厚的酒香,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上流社會特有的矜持與算計。蘇晚端著香檳杯,指尖冰涼,

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濡濕了皮膚,帶來一點真實的黏膩感。她站在人群邊緣,

目光卻像被磁石吸附著,穿過衣香鬢影,牢牢鎖在不遠處那個男人身上。顧淮深。她的丈夫。

法律意義上的。他正微微側身,與一位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鑠的老者交談。

深灰色高定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利落線條,側臉在璀璨的光線下顯得冷峻而疏離。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蘇晚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散發的那種掌控一切的強大氣場。他偶爾頷首,

唇角牽起的弧度恰到好處,禮貌周全,卻毫無暖意。蘇晚抿了一口香檳,

微酸的氣泡在舌尖炸開,帶來一點微弱的刺激。三年了。整整三年,

她扮演著“顧太太”這個角色,如同一個最敬業的演員,熟稔他的每一個習慣,

熨燙他每一件襯衫的紐扣,記住他所有不為人知的細微口味,

甚至能在他微蹙眉頭時就遞上他需要的文件或解乏的熱茶。

她把自己縮進一個名為“契約”的殼里,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任何可能越界的線。

這場盛大奢華的生日宴,主角是顧淮深的祖母,顧家真正的定海神針。老太太喜歡熱鬧,

尤其喜歡看到孫輩“家庭美滿”的樣子。蘇晚的存在,

便是顧淮深獻給祖母最體面的一份壽禮。“淮深!

”一個清亮帶著欣喜的女聲穿透了背景音樂,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

蘇晚的心口莫名地一緊,循聲望去。入口處,一個穿著珍珠白抹胸長裙的身影翩然而至。

她妝容精致,笑容明媚,帶著一種長期浸淫在優渥環境中才能養成的松弛與自信。是林薇薇。

顧淮深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顧老太太看著長大的女孩,

也是……蘇晚曾在顧淮深書房抽屜深處,無意瞥見的那張泛黃舊照上,

被他珍重地壓在書本下、笑容燦爛的主人公。林薇薇回來了。蘇晚看見顧淮深聞聲轉過了身。

就在那一瞬間,他臉上那層慣常的、公式化的冰冷似乎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雖然那變化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但蘇晚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光亮,

像沉寂的寒夜里突然擦亮了一根火柴。林薇薇步履輕快地走向顧淮深,

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姿態親昵熟稔。她仰起臉對著顧淮深說了句什么,

顧淮深微微低頭聽著,側臉的線條在蘇晚看來,竟有幾分難以言喻的柔和。

“薇薇姐終于回來啦!”旁邊幾個年輕的名媛興奮地低語,“看顧總那眼神,

嘖……”“就是,蘇晚再怎么裝,也就是個擺設。正主兒回來了,她該讓位了吧?”“噓,

小聲點……”那些刻意壓低的議論,帶著看戲的興奮和毫不掩飾的輕蔑,像細小的針,

精準地刺在蘇晚的神經末梢。她握著杯子的手指收緊,骨節微微泛白。

香檳冰冷的液體似乎順著喉嚨滑下去,一路涼到了胃里。

顧老太太在主位上笑呵呵地招手:“薇薇丫頭,快過來讓奶奶瞧瞧!瘦了沒?

”林薇薇松開顧淮深,像只輕盈的蝴蝶飛向主位,聲音又甜又脆:“奶奶!我好想您呀!

生日快樂!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她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長條錦盒,“喏,

給您淘換的老山參,給您補補身子!”“哎喲,還是我們薇薇貼心!

”顧老太太拉著林薇薇的手,笑得合不攏嘴,眼神里滿是喜愛和慈祥。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對自家孩子般的寵溺。蘇晚安靜地站在原地,

如同一個被遺忘在舞臺角落的道具。她看著祖孫倆其樂融融,

看著顧淮深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林薇薇的身影,帶著一種她從未得到過的專注溫度。

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緩慢地攥緊,有些悶悶的鈍痛。

她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這種格格不入,習慣了扮演一個背景板。可當林薇薇出現,

當那份獨屬于她的熟稔與親密如此赤裸地展現在所有人面前時,蘇晚才清晰地意識到,

這三年構筑起來的、看似堅固的“顧太太”外殼,其實薄得像一層冰,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滯澀感,努力維持著臉上得體的微笑。這就是她的位置,

她的本分。契約精神,她一直貫徹得很好。只是……為什么今晚的空氣,格外的稀薄?

宴會廳的喧囂似乎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開來,蘇晚獨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萬家燈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卻無法照亮她眼底的沉寂。

剛才顧淮深眼中那抹因林薇薇而亮起的光,還有顧老太太那毫不掩飾的偏愛,

像慢鏡頭一樣在她腦海中反復回放。每一次重放,心口那點沉悶的鈍痛就清晰一分。

她下意識地轉動著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冰冷的鉑金,切割完美的鉆石,

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折射出冰冷而耀眼的光芒。這是三年前簽下那份協議時,

顧淮深讓助理送來的。除了尺寸精準,毫無異義。它像一個精致冰冷的鐐銬,

無聲地宣告著她的身份和界限。“蘇小姐?”一個略有些耳熟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帶著一絲不確定。蘇晚回神,迅速斂去眼底的疲憊,換上得體的淺笑,轉頭看去。是趙明遠,

顧氏旗下一家子公司的年輕副總,之前因一個項目合作有過幾面之緣,為人還算謙和。

“趙總。”蘇晚微微頷首。“真的是您。”趙明遠走近幾步,臉上帶著真誠的關切,

“剛才看您一個人站在這兒,臉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去旁邊休息室坐坐?

”他目光落在蘇晚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欣賞。平心而論,拋開顧太太的光環,

蘇晚本身的氣質容貌就足夠出眾,此刻在略顯寂寥的光線下,更有一種易碎的美感。

蘇晚正要婉拒,一道冰冷銳利的視線如同實質的冰錐,毫無預兆地刺了過來。她心有所感,

抬眼望去。顧淮深不知何時已經結束了與旁人的交談,正站在不遠處,

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和趙明遠身上。他手里端著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微微晃動。

水晶燈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窩里,投下濃重的陰影,使得那眼神愈發顯得幽深難測。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但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幾分。

林薇薇并不在他身邊。趙明遠顯然也感受到了這極具壓迫感的注視,

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隨即有些慌亂地對蘇晚道:“啊,顧總好像在找您?

那我先失陪了,蘇小姐您注意休息。”說完,

幾乎是有些倉促地轉身離開了這個無形的風暴中心。蘇晚看著趙明遠離去的背影,

又看向幾步之外、如同寒冰雕塑般的顧淮深,心中那點沉悶的鈍痛倏地化為一股尖銳的諷刺。

她輕輕晃了晃杯中殘余的香檳,澄澈的液體在杯壁上掛出漂亮的弧度。顧淮深邁開長腿,

幾步就走到她面前。“顧總,”蘇晚率先開口,聲音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公式化的客氣,

“有事?”顧淮深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似乎想從她過于平靜的表情中找出一點破綻。

他抿了一口酒,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趙明遠?”蘇晚挑眉,

迎上他審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個極淡、甚至有些疏離的弧度:“碰巧遇到,寒暄兩句而已。

顧總日理萬機,連這種小事也要過問?”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道,“還是說,

顧總今晚需要我這個‘道具’配合演哪一出戲?林小姐那邊……不需要您陪著嗎?

”她的話音清晰而冷靜,帶著一種刻意的距離感,像一根無形的針,

輕輕刺破了兩人之間維持了三年、名為“契約”的薄紗。

顧淮深握著酒杯的手指不易察覺地收緊,指關節微微泛白。他盯著蘇晚的眼睛,

那雙總是帶著溫順、偶爾流露出疲憊、此刻卻只剩下疏離和淡淡譏誚的眼睛,

一種陌生的煩躁感悄然滋生。“蘇晚,”他開口,聲音比剛才更沉了幾分,“注意你的身份。

” 語氣里帶著慣有的警告,是他維持這段關系平衡時最常用的武器。“身份?

”蘇晚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話,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許,眼底卻毫無笑意。她微微仰頭,

直視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顧淮深。

一個拿錢辦事、盡職盡責的‘顧太太’。三年了,我扮演得不夠好嗎?

”她晃了晃手中的空杯,杯底殘留的液體折射出冰冷的光點。“我熨燙你的襯衫,

記得你的習慣,應付你的家族,陪你出席所有需要‘恩愛夫妻’的場合。我甚至,

”她的聲音幾不可聞地頓了一下,隨即恢復平穩,“連你心里裝著別人,都假裝看不見。

”顧淮深的眼神驟然一沉,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刺中。他上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瞬間將蘇晚籠罩,帶來強烈的壓迫感。“蘇晚!

”他壓低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氣,“你喝多了。”“多嗎?”蘇晚輕笑一聲,

那笑聲在空曠的落地窗前顯得格外單薄,“清醒著呢。清醒地知道,我這個‘道具’,

也該到期了。”她不再看他驟然變得陰沉的臉色,目光越過他的肩頭,投向宴會廳中央。

林薇薇正笑語嫣然地陪著顧老太太說話,祖孫倆其樂融融的畫面刺得她眼睛發澀。就在這時,

宴會廳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只留下一束追光打在中央的小型舞臺上。

司儀熱情洋溢的聲音通過麥克風響起:“各位尊貴的來賓,

今晚是顧老夫人七十大壽的喜慶日子!除了美酒佳肴,

我們還為老夫人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生日驚喜!請看大屏幕!”賓客們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帶著期待和好奇。蘇晚心中莫名地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她下意識地看向顧淮深,

卻見他眉頭微蹙,顯然對這個所謂的“驚喜”環節也毫不知情。巨大的LED屏幕亮起。

沒有預想中顧老夫人年輕時的照片,也沒有溫馨的家庭合照。屏幕上跳動的,

赫然是音頻文件的波形圖!幾秒鐘詭異的寂靜后,一個清晰無比、帶著些許電流雜音的女聲,

猝不及防地在整個金碧輝煌的宴會廳里炸開:“……媽,錢的事您別操心了,

手術費我已經解決了……對,是顧家給的……您別擔心我,我好得很……您問我和淮深?

呵……我們就是簽了個合同……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三年婚姻,他付錢,

我演戲……各取所需罷了……他心里有人,我知道……等時間到了,我拿錢走人,

誰也不欠誰……”那聲音,冷靜、清晰,帶著一種置身事外的漠然。是蘇晚的聲音!

是她三個月前,在母親手術前夜,為了安撫憂心忡忡的母親,

在顧家別墅二樓那間她獨居的客臥里,壓低聲音打的那通電話!一瞬間,

整個宴會廳死一般寂靜。所有的目光,

震驚的、鄙夷的、幸災樂禍的、探究的……如同無數道聚光燈,齊刷刷地聚焦在蘇晚身上!

時間仿佛被凍結。空氣粘稠得令人窒息。蘇晚站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在剎那間涌向頭頂,

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麻木。

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沉重而緩慢地跳動,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耳膜嗡嗡作響。

屏幕上那跳動的波形圖像一張無聲嘲笑的臉,將她小心翼翼隱藏了三年的秘密,

她維系自尊的最后一塊遮羞布,在眾目睽睽之下撕得粉碎。她成了整個上流社會宴會廳里,

最大的笑話。目光下意識地轉向顧淮深。他正側對著她,目光死死地鎖在巨大的屏幕上,

下頜線繃緊如刀削斧鑿,側臉在追光下呈現出一種駭人的鐵青色。

握著威士忌杯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骨節泛白,

蘇晚甚至能聽到那結實的杯壁在他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

震驚、被愚弄的滔天怒火、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被當眾扒光底牌的恥辱感,

如同實質的寒冰風暴,以他為中心席卷開來。周圍的空氣溫度驟降。短暫的死寂之后,

是壓抑不住的、如同潮水般涌來的竊竊私語。“天哪……原來是假的?”“我就說嘛,

顧總怎么可能看得上她……”“為了錢簽合同?真是……下作……”“這下臉丟大了,

顧家可饒不了她……”“看顧總那臉色……嘖嘖……”那些聲音,像毒蛇的信子,嘶嘶作響,

鉆進蘇晚的耳朵里。她看到主位上顧老太太驟然陰沉下來的臉,看到林薇薇捂著嘴,

眼中卻閃爍著毫不掩飾的驚訝和……一絲隱秘的快意。她看到趙明遠尷尬地別開臉,

看到無數張平日里或虛偽或客氣的面孔,此刻都寫滿了鄙夷和看戲的興奮。

巨大的羞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指尖冰涼。

就在這時,顧淮深猛地轉過了身。他的動作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戾氣,

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刺向蘇晚。那眼神里,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審視和警告,

只剩下赤裸裸的、被背叛后的暴怒和冰冷刺骨的厭惡。

仿佛她是什么骯臟的、令人作嘔的東西。“顧淮深,我……”蘇晚張了張嘴,

喉嚨干澀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她想解釋,那只是安慰母親的話,

她從未想過錄音會被泄露出去……可是,在這樣滔天的憤怒和滿堂的鄙夷面前,

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更像是一種可笑的狡辯。“閉嘴。”顧淮深的聲音壓得極低,

卻像冰錐一樣狠狠扎進蘇晚的耳膜,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酷和警告。每一個字都淬著寒冰,

“你還嫌不夠丟人現眼?”那冰冷的、毫不掩飾的厭惡,

徹底擊碎了蘇晚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支撐。羞恥感如同巖漿般在胸腔里翻滾、灼燒,

燒干了她的慌亂,也燒盡了最后一點殘留的、或許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卑微期冀。夠了。

真的夠了。她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冰涼,直透肺腑,奇跡般地壓下了身體的顫抖。

臉上的血色褪盡,只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但這蒼白之下,

卻涌動著一股破釜沉舟般的決絕。在顧淮深冰冷噬人的目光和全場或鄙夷或看好戲的注視下,

蘇晚動了。她沒有尖叫,沒有辯解,甚至沒有再看顧淮深一眼。

她徑直走向離她最近的一個侍者。那年輕侍者端著托盤,上面放著幾杯斟滿的香檳,

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蘇晚伸手,穩穩地端起其中一杯。

澄澈的液體在剔透的杯壁中微微晃動,映著頂燈刺眼的光。

在所有人驚愕、不解、甚至帶著一絲看好戲的猜測目光中,蘇晚端著那杯香檳,步伐沉穩,

一步步走向那個仍在播放著刺耳錄音的巨大音響。高跟鞋敲擊光潔的大理石地面,

發出清晰而孤絕的聲響,嗒、嗒、嗒……每一步,

都像是踩在自己過去三年那場虛幻而屈辱的夢境上。她停在了音響前。

屏幕上的波形圖還在跳動,

她自己的聲音還在冰冷地回蕩:“……白紙黑字……各取所需……”蘇晚舉起酒杯,

手腕微微用力。嘩啦——!整整一杯冰涼的香檳,

被她毫不猶豫地、精準地潑在了音響巨大的發聲單元上!

刺耳的電流雜音和她的錄音聲戛然而止!

只剩下液體流淌的微弱聲響和音響被破壞后發出的沉悶嗡鳴。

整個宴會廳陷入了一種比之前更為徹底的、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包括顧淮深。他眼中的暴怒被一種難以置信的錯愕短暫取代。

蘇晚卻像是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她隨手將空了的香檳杯放回旁邊一個侍者僵硬的托盤里,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然后,

她轉過身。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掃過全場一張張驚愕的面孔,最終,落在了幾步之遙、臉色鐵青的顧淮深身上。沒有憤怒,

沒有悲傷,沒有哀求。只有一種徹底的、冰冷的、塵埃落定后的疏離。她抬起左手,

動作緩慢而堅定。纖細的手指,輕輕捏住了左手無名指上那枚冰冷沉重的鉑金鉆戒。

冰涼的金屬觸感貼著指根,那沉甸甸的分量,曾是她母親活下去的希望,

也是她三年牢籠的枷鎖。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帶著一種近乎剝離血肉的決絕。

戒指被褪了下來。燈光下,那切割完美的鉆石依舊折射著璀璨卻毫無溫度的光芒。

而在她無名指根部,留下了一圈清晰而蒼白的戒痕,無聲地訴說著這三年的禁錮。

蘇晚的目光平靜地掠過顧淮深那張因盛怒而緊繃、此刻又染上驚愕的臉,

最終落在他深不可測的眼眸深處。她清晰地看到那里面翻涌的怒火,被背叛的恥辱,

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因失控局面而產生的震動。但這都與她無關了。

她輕輕抬手,將那枚曾象征著她“顧太太”身份的冰冷指環,遞到了顧淮深面前。

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穿透了宴會廳死一般的寂靜,

清晰地落入每一個豎著耳朵的人耳中。沒有歇斯底里,沒有委屈控訴,

只有一種如釋重負后的平靜和淡淡的疏離:“顧總,契約到期了。

”鉆石冰冷的棱角硌著她的掌心。

“祝你和林小姐……”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不遠處同樣一臉震驚的林薇薇,

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了一下,那弧度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一種徹底的告別,“幸福。

”說完,她不再看顧淮深驟然變得極其難看、如同暴風雨前夜般的臉色,

也完全無視了周圍所有或驚詫或鄙夷的目光。她挺直了背脊,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擔。

那身剪裁合體的禮服勾勒出她纖細卻不再卑微的身影。她將捏著戒指的手收回,

并沒有真的塞給顧淮深,只是隨意地垂在身側,指尖用力到發白。然后,她轉身。

高跟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地面上,發出清脆而孤絕的聲響。嗒。嗒。嗒。她一步步,

走向燈火輝煌的出口。挺直的背脊像一桿寧折不彎的標槍,

將那滿場的狼藉、羞辱、還有那個男人足以凍結血液的目光,都決絕地拋在了身后。

2 2 冰封之夜顧淮深站在原地,如同一尊被怒火焚燒的冰雕。

他看著蘇晚纖細卻挺得筆直的背影,看著她一步步堅定地走向門口,

消失在旋轉門外的夜色里。掌心的威士忌杯終于承受不住那非人的力道,“咔嚓”一聲脆響,

在他手中碎裂開來!冰涼的酒液混合著玻璃碎片刺破皮膚,鮮血瞬間涌出,

沿著他緊握的拳縫蜿蜒流下,滴落在光潔的地板上,暈開一小片刺目的猩紅。“顧總!

”助理驚慌失措地沖過來。顧淮深卻像毫無知覺。他死死盯著蘇晚消失的方向,

眼底翻涌著比碎裂的玻璃更尖銳的寒芒。一股從未有過的、暴戾的失控感席卷了他,

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他猛地甩開助理試圖處理他傷口的手,聲音嘶啞低沉,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碴:“查!”“給我查清楚!今晚的事,是誰干的!

”助理被他眼中的戾氣駭得后退一步,連連點頭:“是!顧總!我馬上去!

”顧淮深胸口劇烈起伏,那碎裂的酒杯仿佛也扎進了他心里某個地方,

帶來一陣尖銳陌生的刺痛。他低頭,看著掌心的血跡和玻璃碎片,

又猛地抬眼望向蘇晚離開的方向,眼神陰鷙得可怕。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就這樣走掉?

帶著他的戒指,把他精心維持的體面砸得粉碎!蘇晚坐進提前叫好的網約車后座,

緊繃的神經才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氣,驟然松懈下來。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冰冷的指尖深深陷進柔軟的皮質座椅里。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映在她蒼白的臉上,

忽明忽暗。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似乎想搭話,

但被她周身散發的那種拒人千里的冰冷氣息堵了回去,識趣地保持了沉默。

回到那個住了三年的“家”——顧家別墅位于城南的豪宅區。巨大的空間,奢華的裝飾,

卻空蕩得沒有一絲煙火氣,更像一個昂貴的展示廳。三年來,她一直住在這里,

扮演著女主人,卻始終像個寄居的過客。她沒有開燈,借著窗外城市稀薄的光線,

徑直走上二樓。推開那間屬于她的客臥房門,反手關上。隔絕了外面那個冰冷的世界,

也隔絕了樓下可能存在的任何動靜。背靠著冰涼的門板,

她才允許自己順著門板滑坐在地毯上。黑暗中,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宴會廳里那山呼海嘯般的鄙夷目光,顧淮深那冰冷噬人的眼神,

還有林薇薇臉上那抹隱秘的快意……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瘋狂閃回。

胃里一陣翻滾的惡心感涌上來,她用力捂住嘴,強壓下去。過了很久,

身體的顫抖才慢慢平息。她扶著門站起來,摸索著開了燈。暖黃色的燈光驅散了黑暗,

也照亮了房間里屬于她個人、卻依舊顯得過于簡潔的痕跡。她走到梳妝臺前坐下,

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如紙,眼眶下帶著淡淡的青影,

眼神里是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一種劫后余生的空洞。無名指上那圈蒼白的戒痕,

在燈光下異常刺眼。她打開抽屜,拿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沒有任何標識的牛皮紙文件袋。

里面裝著的,是那份簽著她和顧淮深名字的婚前協議原件,

以及她今天下午剛剛打印出來的另一份文件——離婚協議書。協議條款很簡單。

她放棄一切婚內財產主張,只帶走她自己的個人物品。干凈利落,如同她今晚的離開。

她將這兩份文件放在梳妝臺最顯眼的位置。然后,她開始收拾東西。動作迅速而安靜,

帶著一種刻不容緩的決絕。她的東西并不多,

大部分衣物、鞋子、包包都是顧淮深讓人置辦的,屬于“顧太太”這個角色的道具。

她只拿了自己婚前帶來的幾件舊衣,幾本常看的書,還有那個裝著母親遺像的小相框。

一個中等大小的行李箱,就裝下了她在這個金絲籠里留下的、屬于“蘇晚”的全部痕跡。

收拾完畢,她環顧了一下這個住了三年的房間。沒有留戀,

只有一種終于掙脫束縛的疲憊和解脫。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閨蜜秦悅的電話。“悅悅,

”電話一接通,蘇晚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沙啞,“收留我幾天?

”電話那頭傳來秦悅咋咋呼呼又充滿擔憂的聲音:“晚晚?怎么了?聲音不對啊?你在哪兒?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顧淮深那個混蛋又……”“沒事,”蘇晚打斷她,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見面再說。我收拾了點東西,現在過去找你。

”“好好好!你趕緊來!地址發我,我下樓接你!”秦悅立刻應道,語氣里滿是心疼和義氣。

掛了電話,蘇晚拉起行李箱的拉桿,最后看了一眼梳妝臺上那兩份文件。燈光下,

離婚協議書那幾個黑體字,清晰而冰冷。她深吸一口氣,拖著行李箱,走出房間,

輕輕帶上了門。樓下客廳空無一人,一片死寂。巨大的水晶吊燈散發著冷白的光,

照得昂貴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卻毫無溫度。顧淮深顯然還沒回來。蘇晚沒有停留,

徑直走向大門。沉重的雕花實木門在身后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聲響,

隔絕了門內那個奢華而冰冷的世界。深夜的冷風撲面而來,帶著初冬的寒意。

蘇晚站在別墅門前的臺階上,抬頭望了一眼深沉的夜空,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氣。

白色的霧氣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她攔了一輛出租車,報出秦悅的地址。車子啟動,

匯入城市的車流。后視鏡里,那棟燈火輝煌卻毫無人氣的巨大別墅,連同她過去三年的時光,

都在視野中迅速縮小、遠去,最終被夜色徹底吞沒。顧淮深回到別墅時,已近凌晨。

宴會廳的爛攤子耗費了他巨大的精力。追查錄音源頭毫無結果,那段音頻像是憑空出現,

又憑空消失,技術部門初步判斷是提前植入播放系統的定時炸彈,操作者極為老練,

沒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的痕跡。祖母被氣得不輕,

家族里那些虎視眈眈的叔伯趁機明里暗里地敲打試探,

林薇薇擔憂的陪伴也變得格外聒噪……一切都讓他煩躁到了極點。別墅里一片漆黑死寂。

他扯開領帶,隨手扔在昂貴的沙發上,昂貴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那個女人身上慣有的、清淡的梔子花香,

此刻卻只讓他感到一種被背叛后的刺鼻。他徑直上樓,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戾氣,

猛地推開了那扇屬于蘇晚的客臥房門!“蘇晚!”他低吼出聲,

聲音在空蕩的房間里激起回音。然而,回應他的,只有一片冰冷的黑暗和死寂。啪嗒。

他按下門邊的開關。暖黃色的燈光瞬間傾瀉而下,照亮了整個房間。房間干凈得可怕。

床鋪整理得一絲褶皺也無,梳妝臺上屬于她的瓶瓶罐罐全部消失,衣柜的門敞開著,

里面空空蕩蕩,只剩下那些他讓人置辦的、價值不菲的衣物,如同被遺棄的華麗道具,

整齊地懸掛著,散發著空洞的光芒。整個空間,屬于“蘇晚”這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被徹底抹除。干凈得像酒店退房后的客房,甚至比那更空蕩,更……死氣沉沉。

顧淮深高大的身影僵在門口,瞳孔驟然收縮。

一股莫名的、比剛才在宴會廳更強烈的煩躁和失控感猛地攫住了他。他大步走進房間,

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一個角落。然后,他的視線定格在梳妝臺上。那里,

靜靜地躺著兩樣東西。一份,是當初簽下的婚前協議。另一份,

是嶄新的、標題為《離婚協議書》的文件。協議書上,女方簽名欄,

已經簽下了兩個清秀卻異常決絕的字:蘇晚。日期,赫然就是今天。而在那兩份文件旁邊,

端端正正地放著一枚戒指。鉑金的指環,鑲嵌著切割完美的鉆石。在燈光下,

折射出冰冷、璀璨、卻毫無溫度的光芒。

正是他三年前讓人送去、象征著他給予她“顧太太”身份的那枚婚戒。它被摘了下來,

如同一個被遺棄的、完成了使命的冰冷符號,靜靜地躺在那里,無聲地嘲笑著他。

顧淮深死死地盯著那枚戒指,又猛地抬頭環顧這個空無一物、干凈得令人心頭發冷的房間。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怒意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被徹底無視和拋棄的冰冷感,

如同海嘯般瞬間席卷了他!他幾步沖到梳妝臺前,一把抓起那枚冰冷的戒指,

堅硬的金屬棱角深深硌進他的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他捏著那枚戒指,

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手背上青筋暴起。

“蘇晚……”低沉嘶啞的聲音從他齒縫間擠出,

帶著滔天的怒意和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徹底激發的危險占有欲,

“你以為……這就能算了?”他猛地轉身,陰鷙的目光掃過空蕩的房間,

如同被侵犯了領地的猛獸。他拿出手機,屏幕的冷光映著他冰冷鐵青的臉。

電話幾乎是瞬間被接通。“顧總?”助理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找到她。

”顧淮深的命令簡短、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戾氣,“現在。”“是!顧總!

”助理在那頭一個激靈,立刻應聲。他甚至能通過聽筒感受到那股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寒意。

電話掛斷。顧淮深獨自站在這個冰冷、空蕩、仿佛從未有人居住過的房間里。他低頭,

攤開手掌。那枚婚戒安靜地躺在他帶著血跡(之前在宴會廳被玻璃劃傷)的掌心,

鉆石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猛地收緊手掌,將戒指連同那份被徹底無視的屈辱感,

一起狠狠攥緊!仿佛要將它捏碎,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3 3 新生的綠意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比窗外夜色更濃重的風暴。不是結束?很好。

他倒要看看,這場由她開始擅自喊停的戲,最后到底會怎么收場!城市的另一頭,

一個布置溫馨卻略顯擁擠的小公寓里,蘇晚正捧著一杯秦悅塞給她的熱牛奶,

小口小口地喝著。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點微弱的暖意,

卻怎么也驅不散心底那一片冰寒的空洞。秦悅盤腿坐在她對面的小沙發上,穿著卡通睡衣,

頭發亂糟糟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心疼和憤怒。她聽完蘇晚平靜的講述,

氣得差點把抱枕扔出去。“我就知道!顧淮深那個王八蛋!裝得人模狗樣!還有那個林薇薇,

一看就是朵千年白蓮!錄音肯定是她搞的鬼!”秦悅義憤填膺,“晚晚你做得對!

早該離開那個鬼地方了!什么玩意兒!拿錢辦事怎么了?那也是憑本事簽的合同!

他們憑什么那么羞辱人!”蘇晚扯了扯嘴角,想給秦悅一個安撫的笑容,

卻發現連牽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她只是疲憊地搖了搖頭:“是誰錄的音,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通電話里的每一個字,都是她內心深處最清醒的認知。

只是被這樣血淋淋地扒開在所有人面前,那種剝皮抽筋般的痛楚,比她預想的更甚。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辦?”秦悅湊近了些,擔憂地問,“錢夠用嗎?

你媽媽那邊……”提到母親,蘇晚眼中才泛起一絲真實的痛楚和脆弱。她放下牛奶杯,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媽媽……半年前就走了。”她的聲音很輕,

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手術很成功,但術后感染……沒撐過去。”秦悅瞬間捂住了嘴,

眼睛瞪大,

眼淚瞬間涌了上來:“晚晚……你……你怎么都沒告訴我……”“那段時間……太亂了。

”蘇晚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淚意,“而且,告訴你也只是多一個人難過。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堅定些,“顧淮深給的錢,

除了支付媽媽的醫療費和……后事,剩下的我都存著,沒動。加上我自己以前攢的一點,

支撐一段時間沒問題。”秦悅立刻抓住她的手:“那你住我這里!想住多久住多久!

工作慢慢找!有我在,餓不死你!”蘇晚看著閨蜜紅紅的眼眶和擔憂的眼神,

心底那塊堅冰終于裂開一道縫隙,涌上一點真實的暖意。她反手握住秦悅的手,

輕輕“嗯”了一聲。接下來的幾天,蘇晚把自己關在秦悅的小公寓里。

她拒絕了秦悅所有的外出邀約,像一只受傷的獸,安靜地舔舐著傷口。

除了必要的吃飯和洗漱,她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沙發里,蓋著毯子,

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發呆。身體上的疲憊和心靈上的巨大沖擊,

讓她陷入一種近乎虛脫的狀態。秦悅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她,變著花樣做吃的,

講著蹩腳的笑話試圖逗她開心,卻收效甚微。蘇晚只是偶爾對她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眼神依舊空洞。她睡得很多,卻總是驚醒。夢里反反復復是宴會廳里那些鄙夷的目光,

顧淮深冰冷的眼神,還有母親臨終前瘦削蒼白的臉……醒來時,枕頭常常是濕的。

第三天下午,秦悅出門去買菜了。蘇晚蜷在沙發角落里,抱著膝蓋,

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窗外。手機在茶幾上突兀地震動起來,嗡嗡作響,

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她遲鈍地看了一眼屏幕。是一個陌生號碼。心臟猛地一跳,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她。她盯著那個不斷閃爍的陌生數字,手指冰涼,遲遲沒有去接。

震動執著地持續著,仿佛電話那頭的人有著無盡的耐心。終于,在震動快要結束時,

蘇晚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慢慢伸出手,按下了接聽鍵。她沒有說話,

只是將冰涼的手機貼在耳邊,屏住了呼吸。電話那頭,一片沉默。只有輕微的電流聲,

和一種無聲的、極具壓迫感的存在感,隔著聽筒清晰地傳遞過來。幾秒鐘令人窒息的死寂后,

一個低沉、冰冷、熟悉到刻骨銘心的男聲,毫無情緒地響起:“在哪?”是顧淮深。

蘇晚的指尖瞬間冰涼,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她握著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嘴唇無聲地開合了一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個冰冷的、帶著無形威壓的聲音,

像一條毒蛇,瞬間鉆入她的耳蝸,纏緊了她的心臟。電話那頭,

顧淮深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那兩個字更像是一種冰冷的宣告——他找到她了,或者至少,

他確認了這條線路能通向她。“東西收拾好。”他的聲音毫無波瀾,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命令,“半小時后,司機在樓下接你。”不是商量,是通知。

蘇晚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讓她頭皮發麻。她猛地吸了一口氣,

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堅定:“顧淮深,

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了字,放在梳妝臺上。我們之間,結束了。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蘇晚幾乎能想象出顧淮深此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的臉色。

那沉默像是有形的巨石,沉沉地壓在她的胸口。幾秒后,他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更低,

更沉,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結束?”他低低地重復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揚,

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嘲諷和危險,“蘇晚,誰給你的權力單方面宣布結束?

”“那份協議寫得清清楚楚,三年為期!”蘇晚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壓抑了許久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找到了出口,“現在時間到了!錢貨兩訖!

我不欠你任何東西!”“呵。”聽筒里傳來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如同冰錐刺破空氣,

“錢貨兩訖?蘇晚,你在我顧家三年,頂著顧太太的名頭,

享受了三年顧家帶來的一切便利和光環。現在,你說結束就結束?”他的語氣陡然變得森寒,

“誰教你的規矩?嗯?”“你……”蘇晚氣得渾身發抖,幾乎要咬碎牙齒,“顧淮深!

你到底想怎么樣?林薇薇已經回來了!我主動讓位,不正合你意嗎?”“我想怎么樣?

”顧淮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徹底激怒的狠戾,隔著電話線都讓蘇晚感到一陣寒意,

“我想讓你立刻、馬上,給我滾回來!把那份可笑的離婚協議撕了!然后,

繼續做好你‘顧太太’的本分!”“你休想!”蘇晚的怒火徹底被點燃,

連日來的壓抑、屈辱、疲憊在這一刻爆發,“顧淮深,我不是你的玩物!

更不是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那份協議就是我的態度!我蘇晚,從今以后,

跟你顧淮深,再無瓜葛!”她吼完,胸口劇烈起伏,不等顧淮深再有任何回應,

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按下了掛斷鍵!啪嗒。通話結束。手機從她汗濕的手中滑落,

掉在沙發柔軟的坐墊上,發出一聲悶響。房間里死一般的寂靜。蘇晚癱軟在沙發里,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跳出來。

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剛才那番激烈的對峙,

耗盡了她在秦悅這里休養幾天才積攢起來的一點力氣。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來。

她了解顧淮深。那個男人驕傲、自負、掌控欲強到近乎偏執。她今天的反抗,

無異于在他最在意的領域狠狠踩了一腳。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下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他剛才說半小時后司機在樓下接她……蘇晚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

沖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撩開窗簾一角,向下望去。樓下街道空蕩蕩的,

并沒有那輛象征著顧淮深身份的豪車。她稍稍松了口氣,但心臟依舊懸著。以顧淮深的手段,

找到秦悅的住址輕而易舉。他剛才的電話,更像是一種威懾和宣戰。不行。這里不能待了。

蘇晚立刻轉身,動作有些慌亂地開始收拾自己那點簡單的行李。她不能再連累秦悅。

門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秦悅提著兩大袋食材,哼著歌推門進來,

看到蘇晚煞白的臉色和正在往行李箱里塞東西的動作,笑容瞬間僵在臉上。“晚晚?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她急忙放下袋子沖過來。蘇晚動作不停,聲音帶著一絲急促的喘息:“悅悅,

對不起,我得走了。顧淮深……他剛才打電話來了。”“什么?!”秦悅的聲音陡然拔高,

充滿了憤怒,“那個王八蛋還敢打電話來?他說什么了?威脅你了?別怕!有我在!

他敢來我跟他拼了!”“不是怕。”蘇晚拉上行李箱的拉鏈,抬起頭,眼神疲憊卻異常清醒,

“悅悅,你不了解他。他……不會輕易罷休的。我不能留在這里,會給你惹麻煩。

”她看著秦悅瞬間急紅的眼眶,努力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別擔心,我有地方去。

一個……他暫時想不到的地方。”她拿出手機,迅速翻找著通訊錄。

指尖在一個名字上停頓了一下——周正陽。她大學時期關系還不錯的學長,

家境普通但為人熱心正直,畢業幾年一直有聯系,知道她母親生病的事,偶爾會問候幾句。

他在城郊創業園和別人合伙開了個小設計工作室。電話很快接通。“喂?蘇晚?

”周正陽的聲音帶著一絲驚訝和關切,“好久沒聯系了,最近怎么樣?”“學長,

”蘇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有件事想麻煩你。我現在……遇到點麻煩,

需要一個地方暫時落腳幾天,很急。你工作室那邊……或者附近,有沒有短租的房子?

便宜點的就行,越不起眼越好。”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周正陽顯然聽出了她語氣里的異樣和急切,但他沒有多問,立刻道:“有!正好!

我們工作室樓上有個小儲藏室,房東之前簡單弄了個小單間想出租,條件一般,

但基本能住人,水電也通。一直沒租出去,鑰匙在我這兒。你要是不嫌棄……”“不嫌棄!

”蘇晚立刻說,“謝謝學長!我現在就過去!麻煩你把地址發我!”“行!

地址馬上發你微信!路上小心!”掛了電話,蘇晚立刻收到了周正陽發來的定位和詳細地址。

“晚晚……”秦悅抓住她的手臂,滿臉擔憂和不舍,“真的要走嗎?那地方能住人嗎?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不用,悅悅。”蘇晚抱了抱她,聲音有些哽咽,“你收留我,

我已經很感激了。剩下的路,我得自己走。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等我安頓下來就聯系你。”她松開秦悅,拉起行李箱,“別送我,也別告訴任何人我去哪兒。

”秦悅紅著眼眶,用力點頭:“好!你小心!有事一定要打我電話!”蘇晚拉著行李箱,

最后看了一眼這個給她短暫庇護的小窩,決然地轉身離開。她攔了一輛出租車,

報出城郊創業園的地址。車子駛離熟悉的街區,匯入車流。蘇晚靠在椅背上,疲憊地閉上眼。

車窗外的霓虹光影在她蒼白的臉上飛快掠過。新的落腳點位于一片略顯陳舊的創業園區深處。

周正陽已經等在樓下,看到她從出租車上下來,拖著行李箱,臉色蒼白的樣子,

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但什么也沒多問,只是利落地幫她拎起箱子。“跟我來。

”他帶著蘇晚走進一棟外墻有些斑駁的舊樓,上了三樓。打開一扇不起眼的鐵門,

里面是一個不大的空間。確實如周正陽所說,條件簡陋。原本是儲藏室,

被隔成了一個小單間,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張舊書桌、一把椅子。角落里有個小小的洗手池,

衛生間是走廊盡頭公用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灰塵和陳舊紙張的味道。“有點簡陋,

委屈你了。”周正陽有些不好意思。“不,學長,已經很好了。”蘇晚由衷地感謝,

環顧著這個小小的、封閉的空間,反而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心。這里沒有顧淮深的影子,

沒有那些昂貴的、冰冷的奢侈品,只有最簡單、最真實的存在。“謝謝你肯收留我。

”“別客氣。”周正陽擺擺手,“安心住著,缺什么跟我說。樓下有我們工作室,

平時也有人,安全。吃飯的話,園區食堂便宜,味道還行,或者叫外賣也方便。

”安頓下來后,蘇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機,

翻出那個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顧淮深的私人號碼。她編輯了一條短信,

內容極其簡短:【離婚協議已簽,放在梳妝臺。我的律師會聯系你處理后續。勿擾。】點擊,

發送。然后,她毫不猶豫地,將這個號碼拖入了黑名單。做完這一切,

她像是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癱坐在那張硬邦邦的單人床上。

狹小的窗戶透進外面城市模糊的光線,將這個簡陋的空間籠罩在一片昏暗中。

身體疲憊到了極點,但大腦卻異常清醒,像是被冰冷的雪水徹底澆透。

她望著天花板上斑駁的痕跡,眼神空洞。接下來,該怎么辦?

銀行卡里那筆顧淮深給的“尾款”,如同燙手的山芋。她一分都不想動。

那是她賣掉自己三年時光和尊嚴換來的,帶著洗不凈的屈辱感。她需要錢,需要活下去,

需要重新開始。可是……她能做什么?三年前,為了母親高昂的醫藥費,

她中斷了剛起步的設計師生涯,一頭扎進了這場交易婚姻。三年的金絲雀生活,

讓她幾乎與社會脫節。她曾經的技能、人脈,還剩下多少?一種巨大的茫然和恐慌,

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上心頭。第二天,

蘇晚是被窗外創業園區特有的、并不算嘈雜的忙碌聲喚醒的。陽光透過蒙塵的玻璃窗,

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她坐起身,感覺身體像是被重物碾壓過,

但精神卻比前幾天要清明一些。簡單的洗漱后,她打開手機。除了幾條秦悅發來的關切信息,

一片沉寂。那個被她拖入黑名單的號碼,沒有再出現任何動靜。這短暫的安寧,

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松弛。肚子傳來咕嚕聲。她拿著手機和鑰匙,走出小單間,

循著記憶向周正陽提過的園區食堂走去。創業園區的食堂充滿了活力。

穿著各式文化衫、背著電腦包的年輕人三五成群,討論著項目、代碼、創意,

空氣里彌漫著廉價咖啡、油煙味和蓬勃的朝氣。蘇晚端著簡單的白粥和包子,

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周圍喧鬧的聲音,反而讓她感到一種久違的、腳踏實地的真實感。

她一邊小口吃著東西,一邊拿出手機,開始瀏覽招聘網站。

眼花繚亂的職位需求讓她感到一陣眩暈。高級職位需要資歷,初級職位薪水低得可憐。

她曾經的室內設計專業,幾年空白期如同天塹。手指無意識地滑動著屏幕,

一個不起眼的招聘信息吸引了她的目光。

【“綠意”花藝工作室誠聘:花藝助理(學徒)】【要求:有審美,細心,吃苦耐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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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8 21:5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