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顧嶼是穿著開襠褲長大的青梅竹馬。他總說:“晚晚,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直到蘇晴出現,他親手扔了我送的生日傘,在暴雨中拋下高燒的我。后來我倒在病床上,
聽見他哄蘇晴:“死了也好,省得礙你眼。”我徹底安靜了,再沒睜開眼。顧嶼卻瘋了,
砸了蘇晴的訂婚禮,舉著那把破傘在雨里嘶吼。“晚晚,你回來看看,
傘我修好了……”可惜,遲來的深情比草賤。我重生在另一個城市,
工作室開業那天收到他的郵件:“晚晚,傘修好了,可你在哪里?
”1 青梅誓言我認識顧嶼的時候,世界還很小,
小得只裝得下大院門口那棵歪脖子的老槐樹。
他是隔壁顧叔叔家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皮小子,
我是林老師家那個總跟在他屁股后頭只敢對他癟嘴的小丫頭。無數個蟬鳴聒噪的午后和,
他替我趕跑搶糖的大孩子,我笨拙地幫他貼過打架蹭破皮的傷口。“晚晚,
”他少年時的聲音帶著點變聲期的沙啞,在槐樹濃密的枝葉下對我拍胸脯,“你信我,
除了你,我顧嶼這輩子誰都不要!”那話滾燙,燙得年少的我耳根通紅,心口發脹。
誓言真美好,像陽光下吹出的七彩泡泡,輕輕一戳,就碎了滿地狼藉,連點水痕都留不下。
蘇晴就是戳破泡泡的那根針。她像一陣裹挾著異域花香的風,
毫無預兆地闖進我們按部就班的世界。大學開學第一天,她拖著限量版行李箱站在宿舍樓下,
陽光給她的栗色卷發鍍了層金邊,笑容明媚張揚,瞬間就奪走了周圍所有的氧氣,
包括顧嶼的。我清晰地感覺到顧嶼握著我手腕的力道松了。
他忘了要幫我把沉重的行李一口氣扛上六樓的承諾,目光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
直直地投向那個光芒四射的身影。“同學,需要幫忙嗎?”他松開我的手,
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刻意放緩的溫和。蘇晴轉過頭,眼波流轉,落落大方地一笑:“好啊,
謝謝你呀,顧嶼學長?我好像聽人提過你。”原來,只需要一眼。原來,
青梅竹馬二十年的沉甸甸光陰,抵不過天降剎那的光華。2 泡沫破碎顧嶼開始變了。
曾經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小世界,被蘇晴一寸寸蠶食、占領。他不再一下課就直奔我的教室,
而是等在蘇晴那棟更遠的外語學院樓下;他手機里蘇晴的照片越來越多,
我們共同養了多年的那只叫“煤球”的流浪貓,因為蘇晴一句“黑黢黢的不吉利”,
被他送給了遠房親戚;他帶我去吃了幾年的那家巷子深處的小面館,
也因為蘇晴嫌“環境太差”而成了過去式。我像個笨拙的修補匠,
眼睜睜看著我們共同構筑的堡壘一點點坍塌,徒勞地想用雙手去攏住那些簌簌落下的沙礫。
顧嶼的生日在深秋。我提前兩個月,笨手笨腳地跟著視頻教程學,扎了滿手針眼,
才勉強縫出一把像樣的傘。深藍色的傘面,
內襯是我偷偷繡上去的、我們名字的縮寫“G&L”,針腳歪歪扭扭,
卻是我熬了無數個夜的心意。生日聚會定在蘇晴挑的網紅餐廳。
我抱著精心包裝的傘盒趕到時,包廂里已是一片喧囂。顧嶼被簇擁在中間,蘇晴緊挨著他,
正笑著往他嘴里喂一塊蛋糕。他張嘴接了,眼里的笑意滿得幾乎溢出來。“喲,林晚來啦?
”蘇晴眼尖地看到我,聲音帶著刻意的甜膩,“抱著什么寶貝呢?給顧嶼的生日禮物?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懷里的盒子上。我有些局促,臉上發熱,
還是鼓足勇氣把盒子遞到顧嶼面前:“阿嶼,生日快樂。我…我自己做的。
”顧嶼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接過盒子,在蘇晴好奇又略帶審視的目光下拆開。
當那把深藍色、針腳粗糙的手工傘暴露在包廂炫目的燈光下時,
我清晰地聽到蘇晴喉嚨里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哇,自己做的傘?好…別致啊。
”蘇晴拿起那把傘,指尖捻了捻內襯上歪扭的字母,語氣里的輕慢像細針,“不過,
阿嶼現在用的可是意大利手工傘呢,這種…怕是不太配他的身份了哦?
”顧嶼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他像是被那粗糙的針腳燙到,又像是被蘇晴的話刺中,
猛地一把從我手中奪過傘盒,看也沒看,
直接塞進了旁邊巨大的、堆滿華麗包裝紙的垃圾桶里。“啪嗒”一聲輕響,
像是什么東西在我心口碎裂了。“行了,別什么破爛都往這兒拿。”他皺著眉,
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煩躁和不耐,“占地方。”包廂里死寂了一瞬,
隨即響起幾聲尷尬的干咳。蘇晴挽住顧嶼的胳膊,嬌聲道:“好啦,別生氣嘛,
林晚也是一片好心,雖然不太上檔次……”她轉向我,笑得無懈可擊,“林晚,
下次送禮物前,多問問阿嶼的喜好,別白費心思,嗯?”那一刻,世界的聲音仿佛都消失了。
只剩下垃圾桶里那個刺眼的盒子,和顧嶼冷漠的側臉。一股冰冷的酸澀從心臟直沖鼻尖,
眼眶熱得發燙。我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一絲鐵銹味,才勉強把那丟臉的淚意逼回去。
我甚至忘了是怎么擠出笑容,怎么在那些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中,
像個游魂一樣離開那個令人窒息的地方。深秋的夜風刀子般刮在臉上,吹得裸露的皮膚生疼。
我抱著胳膊走在霓虹閃爍卻冰冷刺骨的街頭,
腦海里反復回放著顧嶼把傘丟進垃圾桶時那嫌惡的眼神,
還有蘇晴那句溫柔的“別白費心思”。原來,二十年的情分,
連同那些小心翼翼熬出來的心血,在他眼里,不過是一份“占地方”的“破爛”。
3 舊年封印那場生日聚會像一道猙獰的傷口,血淋淋地撕開了我們之間最后的溫情面紗。
顧嶼徹底倒向了蘇晴的世界,而我,成了那個不識趣、甩不掉的舊包袱。元旦前夜,
蘇晴在朋友圈發了一張照片。背景是本市最奢華的旋轉餐廳,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萬家燈火。照片里,蘇晴依偎在顧嶼懷里,笑容甜蜜,
顧嶼低頭看著她,眼神溫柔專注。配文是:“舊年將逝,摯愛常新。
謝謝親愛的給我最完美的驚喜,開啟我們的新篇章!@顧嶼”我盯著手機屏幕,指尖冰涼。
就在幾個小時前,顧嶼在電話里用極度不耐煩的語氣打發我:“公司年底盤點,忙得要死,
哪有空搞什么跨年?你自己找點事做,別煩我。”原來他的“忙”,
是忙著給蘇晴制造“最完美的驚喜”,開啟他們的“新篇章”。而我和他之間,
那些曾經一起守歲、一起對著煙花許下幼稚愿望的“舊年”,早已被他棄如敝履。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幾乎無法呼吸。窗外,零星的爆竹聲炸響,
映亮了我書桌一角。那里,安靜地躺著一張泛黃的拍立得照片。
照片上的我們大概只有七八歲,臉蛋凍得紅撲撲的,圍著同一條臟兮兮的毛線圍巾,
手里拿著點燃的仙女棒,對著鏡頭笑得沒心沒肺。照片背面,
是顧嶼后來用鋼筆寫下的歪歪扭扭的小字:“和晚晚的第十個年!要一起過一百個!
”一百個?真像個拙劣的笑話。窗外慶祝新年的歡呼聲浪越來越大,震得窗戶玻璃嗡嗡作響。
我默默地拿起那張照片,指尖拂過那兩個笑得傻氣的孩子,拂過那行幼稚卻滾燙的誓言。
然后,我拉開抽屜,把它輕輕放了進去,合上。鎖芯“咔噠”一聲輕響,
像是給一段漫長的、徒勞的守望,落下了最后的封印。
4 暴雨絕情天氣像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擰開了水龍頭,暴雨傾盆而下,連續幾日不見停歇。
整個城市都浸泡在濕漉漉的陰冷里。我毫無意外地中招了。流感病毒來勢洶洶,
高燒像野火燎原,燒得我渾身骨頭縫都疼,意識在滾燙的混沌和刺骨的寒冷間反復沉浮。
嗓子干得像砂紙摩擦,每一次吞咽都帶來刀割般的劇痛。床頭柜上的水杯空了,
手機屏幕在昏暗的房間里亮了一下又暗下去,是顧嶼昨晚敷衍的回復:“知道了,多喝熱水。
忙。”窗外的雨聲嘩啦啦地砸在玻璃上,單調而冷酷,像極了此刻無人問津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