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給我拖出去,杖斃!”貴妃尖利的聲音劃破宮宴的寧靜,指向瑟瑟發(fā)抖的我。“誰敢!
”一聲怒吼,平日里只會傻笑的睿王蕭煜猛地將我護在身后猩紅的眸子瞪著貴妃,
嘴角還掛著一絲晶瑩,“不…不許欺負…我娘子!
”------------01我醒來時,在一頂搖搖晃晃的轎子里。頭痛欲裂,
像被人硬生生劈開過,殘留的藥性讓我四肢無力。蘇婉兒那張得意的臉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還有那杯下了藥的合歡酒……“這是哪兒?”我沙啞著嗓子問,心頭的不安如野草般瘋長。
外面?zhèn)鱽硐材锛饧毜穆曇簦瑤е敛谎陲椀谋梢模骸跋喔亢牵芗藿o睿王爺,
那是你們蘇家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還敢嫌轎子顛?”睿王爺!
那個傳說中暴戾嗜血、癡傻瘋癲的睿王蕭煜!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如墜冰窟。蘇婉兒,
我的好嫡姐,你真是好狠的心!為了不嫁給這個傻王爺,竟然給我下藥,
把我送上了這頂通往地獄的花轎!絕望與不甘死死攫住我的心臟,幾乎讓我窒息。
轎子猛地一停,外面?zhèn)鱽磬须s聲。我被人粗魯?shù)財v扶出去,眼前是睿王府破敗的大門,
連紅綢都懶得掛幾條,蕭瑟得像是座荒宅。沒有繁瑣的拜堂,沒有熱鬧的喜宴,
我被直接塞進了一間昏暗的新房。紅燭跳躍,映照著房內(nèi)簡陋的陳設(shè)。
一個高大的身影猛地撲了過來,帶著一股子奶腥味和……口水味。我下意識地想躲,
卻被他緊緊抱住。“娘…娘子…香…”他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五官其實生得極好,
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那雙本該銳利的眸子此刻卻一片混沌,嘴角掛著晶瑩的涎水,
咧著嘴沖我傻笑。這就是我的夫君,睿王蕭煜。他像只小狗一樣在我身上嗅來嗅去,
甚至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手背,黏膩的觸感讓我一陣惡寒。我胃里一陣翻涌,
強忍著才沒吐出來。這就是我的新婚夜,和一個傻子糾纏不休。“王爺,該用晚膳了。
”一個尖嘴猴腮的陪嫁丫鬟走了進來,她是蘇婉兒的心腹春桃,此刻正叉著腰,
趾高氣揚地看著我。眼神里滿是幸災樂禍。她帶來的食盒里,
只有一碗寡淡的白粥和一碟蔫黃的咸菜。“王妃娘娘,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得吃飯不是?
您的份例,以后就減半吧,畢竟王爺……呵呵,也不太懂這些。”春桃的語氣充滿了不屑。
我氣得發(fā)抖,這還沒站穩(wěn)腳跟,就有人敢騎到我頭上來了!我正要發(fā)作,
身邊的蕭煜卻突然動了。“砰!”一聲悶響。只見蕭煜不知何時抓起桌上的一盤桂花糕,
狠狠砸在了春桃腳邊,糕點碎了一地。他鼓著腮幫子,像只被惹怒的小獸。
一手抓著半塊糕點,另一只沾滿糕點渣的手擋在我身前,
含糊不清地低吼:“不…不許欺負…娘子!”春桃嚇得一哆嗦,臉上血色盡失,尖叫一聲,
連滾帶爬地跑了。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我看著擋在我身前,還傻乎乎朝我咧嘴笑的蕭煜,
心中五味雜陳。這個傻子……竟是眼下唯一能護著我的人?他抓起我被他舔過的手,
又伸出舌頭笨拙地舔了舔,仿佛在安撫我。我渾身一僵,
但看著他那雙毫無雜質(zhì)、只有純粹依賴的眼睛,心頭那股惡心感竟然淡了些許。既來之,
則安之。這吃人的王府,我蘇淺月,要活下去!我深吸一口氣,從袖中掏出帕子,
輕輕擦掉他嘴角的糕點渣,又擦了擦他沾滿糕點的手。他愣了一下,隨即笑得更開心了,
又往我身上蹭了蹭,像只討到糖吃的孩子。夜深了,他像個孩子一樣蜷縮在床角睡著了,
呼吸均勻,偶爾還咂咂嘴。白日里的癡傻似乎褪去了一些,那張臉在昏暗的燭光下,
竟有幾分……清俊。我卻毫無睡意。盯著他安靜的睡顏,
一個念頭在我腦中揮之不去——他02燭光搖曳,映著蕭煜沉睡的側(cè)臉,
那份白日里的癡傻褪去,竟透著幾分讓人心驚的清俊。他真的是個傻子嗎?
這個問題在我腦中盤旋了一夜,直到天光微亮,我才迷迷糊糊睡去。醒來時,
蕭煜已經(jīng)不在床上了。我喚了一聲,無人應答。起身梳洗,新婚第二天,
按理說該有管家來拜見新主母,安排府內(nèi)事宜。可我等了半晌,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
肚子餓得咕咕叫,我推開房門,院子里冷冷清清,連個灑掃的丫鬟都沒有。“來人!
”我揚聲道。一個穿著體面,約莫四五十歲的管家這才慢悠悠地晃了過來,
他身后跟著幾個低眉順眼的下人。“王妃娘娘有何吩咐?”管家皮笑肉不笑地問,
眼神里透著一絲輕慢。“我的早膳呢?王爺?shù)哪兀俊蔽覊褐饸狻!盎赝蹂?/p>
王爺一早就被接進宮去了,說是太后想念。至于您的早膳……”管家拖長了調(diào)子,
指了指一個丫鬟手里拎著的食盒“這不是送來了嗎?”那食盒小得可憐,打開一看,
一碗清可見底的稀粥,兩根蔫巴巴的咸菜。我冷笑一聲:“這就是王妃的份例?
”管家不卑不亢:“王妃娘娘,王府如今不比從前,用度緊張,還請娘娘體諒。
”“用度緊張?”我瞥見他腰間鼓鼓囊囊的荷包,
還有那身嶄新的綢緞衣裳“我瞧著管家倒是過得滋潤。”管家臉色微微一變:“王妃慎言!
老奴掌管王府庶務,賬目清晰,可不敢有半點貪墨!”他說著,
便示意身后的小廝將一本賬冊呈上來。我正要細看,一旁的蕭煜不知何時回來了。
他手里拿著一根啃了一半的糖葫蘆,看到我便咧嘴一笑,顛顛地跑過來。
“娘…娘子…吃糖…”他將沾著口水的糖葫蘆往我嘴邊送。我下意識偏頭躲開。
他似乎有些委屈,扁了扁嘴,目光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突然被管家面前那本攤開的賬冊吸引了。
“紙…紙!”他興奮地叫了一聲,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玩具。一把抓過賬冊,胡亂翻了翻,
然后“啪嗒”一下,竟是直接用沾滿糖稀的手在上面抹了一把。又“啊嗚”一口,
咬掉了賬冊的一角!“哎喲我的王爺!”管家大驚失色,撲上去想搶救賬冊,
卻被蕭煜靈活地躲開。蕭煜抱著賬冊,像護食的小狗,
嘴里還含糊不清地嘟囔著:“我的…我的…”混亂中,賬冊被他甩手一扔,不偏不倚,
正好掉進旁邊一個燒著炭火的銅盆里!“刺啦——”火苗瞬間舔舐上紙張,
管家尖叫著撲過去想撈,卻只撈出幾片焦黑的殘骸。他面如死灰,癱坐在地,指著蕭煜,
手指哆嗦著說不出話。蕭煜卻像是做了一件得意的事,拍著手沖我傻笑,
嘴角還沾著糖葫蘆的渣。我看著他,心里的疑云更重了。這真的只是一個傻子的無心之舉嗎?
那本賬冊,怕是藏著不少貓膩吧。午膳時分,送來的飯菜依舊簡陋,一碗糙米飯,
一碟水煮青菜,連點油星子都見不著。一個捧著飯菜的小丫鬟,見我面色不善,
竟還敢小聲嘀咕:“一個失勢王爺?shù)纳低蹂€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落入我耳中。我正要發(fā)作,蕭煜突然端起他面前那碗幾乎沒動過的糙米飯,手一揚。
“嘩啦”一聲,連飯帶碗,全都扣在了那多嘴丫鬟的頭上。
米粒混著湯水順著丫鬟的頭發(fā)流下來,狼狽不堪。“不…不許…說娘子…”蕭煜鼓著腮幫子,
像只護崽的野貓,眼神兇巴巴的。那丫鬟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跑了出去。我看著蕭煜,
他轉(zhuǎn)過頭來,又恢復了那副憨傻的模樣。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從我的碗里夾了一根青菜,
放到自己嘴里,然后咧嘴一笑:“娘子…好吃…”巧合?一次是巧合,兩次還是嗎?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他。沒過幾日,宮里來了旨意,說是太子側(cè)妃蘇婉兒回門省親。
順道來睿王府探望我這個“妹妹”。蘇婉兒如今可是太子的人,身份水漲船高。
這趟來睿王府,名為探望,實則炫耀和羞辱的意味更濃。她來時,排場極大。前呼后擁,
綾羅綢緞,珠光寶氣,與睿王府的破敗蕭條形成了鮮明對比。“妹妹,多日不見,
你怎么憔悴成這樣了?”蘇婉兒一進門,便用絲帕掩著口鼻,滿眼嫌棄地打量著屋內(nèi)的陳設(shè),
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憐憫與得意。“王府不比東宮,讓姐姐見笑了。”我淡淡開口。
“哪里的話”蘇婉兒故作姿態(tài)地嘆了口氣“妹妹能嫁給睿王爺,也是福氣。
雖說王爺他……嗯,性子純真了些,但好歹是個王爺不是?”她話里話外都在刺我,
我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顯。就在這時,蕭煜抱著一個臟兮兮的泥娃娃,從里屋沖了出來。
03他頭發(fā)亂糟糟的,臉上還有幾道泥印子,一看到蘇婉兒。眼睛一亮,
隨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姐姐…壞…搶我糖…”他一邊哭,
一邊邁著小短腿沖向蘇婉兒,一把抱住她華麗的裙擺,用那張沾滿鼻涕眼淚和泥巴的臉。
在她昂貴的錦緞上狠狠蹭了幾下。“啊——!”蘇婉兒尖叫出聲,花容失色,想推開蕭煜,
卻被他抱得死死的。“我的糖…姐姐搶糖…嗚嗚嗚…”蕭煜哭得更大聲了,
兩只沾滿泥巴的小手還在蘇婉兒的裙子上胡亂抓著。原本華貴無比的衣裙,
瞬間變得污穢不堪,散發(fā)著一股泥土的腥氣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味道。
蘇婉兒帶來的丫鬟婆子們手忙腳亂地想拉開蕭煜,卻被他“啊嗚啊嗚”地又抓又咬,
一時間雞飛狗跳。蘇婉兒氣得渾身發(fā)抖,臉色鐵青,指著蕭煜,想罵又顧忌著他的王爺身份。
最終只能尖叫一聲,在丫鬟的攙扶下狼狽不堪地逃離了睿王府。我站在原地,
看著蘇婉兒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頭一陣暗爽。再回頭看向蕭煜,他已經(jīng)不哭了。
手里拿著那個泥娃娃,正歪著頭,用那雙看似混沌的眼睛瞅著我,嘴角咧開,
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又是這樣。總是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用最“傻”的方式,替我解了圍。
這世上,真有這么多巧合嗎?夜里,蕭煜依舊像往常一樣,蜷縮在床角睡得香甜。我看著他,
心中的那個疑問越來越清晰,幾乎要破土而出。蕭煜,你究竟是誰?這癡傻的面孔之下,
到底藏著怎樣的靈魂?你做這一切,真的是無心之舉,還是……刻意為之?若是刻意,
你又圖什么?在這吃人的皇宮,人人戴著假面,誰又是真心?我輕輕伸出手,
想要觸碰他熟睡的臉頰,指尖卻在離他寸許的地方停住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從心底悄然升起。04蘇婉兒狼狽逃竄后,睿王府倒是清靜了幾天。我依舊每日觀察蕭煜,
他時而對著花草傻笑。時而追著蝴蝶滿院子跑,口水總是掛在嘴邊,衣襟也常常是濕的。
可他總在我被下人怠慢時,用他那沾著泥巴或食物殘渣的手,笨拙地維護我。
那種感覺很怪異,像是一團迷霧,我越想看清,就陷得越深。這日,宮里來了圣旨,
宣我和蕭煜進宮赴宴。我心頭一緊。蘇婉兒剛在我這里吃了癟,柳貴妃,她的好姑母,
太子的親娘,怕是不會輕易放過我。這宮宴,分明就是一場鴻門宴。換上合身的宮裝,
看著銅鏡里略顯蒼白的自己,我深吸一口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蘇淺月,
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蕭煜倒是很高興,一聽說要進宮,拍著手跳了起來,
嘴里含糊不清地喊著:“玩…玩…吃糕糕…”我替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拉著他冰涼的手,
一同坐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宮宴設(shè)在金碧輝煌的昭陽殿,雕梁畫棟,金玉滿堂。
空氣中彌漫著馥郁的熏香和食物的香氣,與睿王府的蕭瑟破敗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和蕭煜的位置被安排在末席,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絲竹聲悅耳,舞姬身姿曼妙。
太子蕭承高坐上位,與柳貴妃談笑風生,目光偶爾掃過我們這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蘇婉兒則依偎在太子身側(cè),面帶得色,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挑釁。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柳貴妃放下手中的玉筷,涂著丹蔻的指甲在杯沿輕輕一點,目光銳利地射向我:“睿王妃,
本宮聽說你才情過人,不如今日就以‘皇家威儀’為題,賦詩一首,也讓大家開開眼界,
如何?”來了。大殿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好奇,有同情,
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誰不知道相府庶女蘇淺月胸無點墨?
柳貴妃這分明是故意要我當眾出丑,替蘇婉兒找回場子。我若推辭,便是掃了貴妃的面子,
她有的是由頭治我的罪。我若應下,那更是自取其辱。我緩緩站起身,
臉上努力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心里卻在冷笑,皇家威儀?
我只看到一群披著錦繡皮囊的豺狼虎豹。賦詩?我連平仄都分不清!既然如此,
索性就瘋個徹底!我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大殿:“回稟貴妃娘娘,
皇家威儀太過高深,臣妾愚鈍,實在是…才疏學淺,胸無點墨,粗鄙不堪!”眾人一片嘩然,
竊竊私語聲四起。柳貴妃的臉色沉了下來,顯然沒想到我會如此直接地承認自己無才。
我頓了頓,繼續(xù)用那“發(fā)瘋”的語氣說道:“不過嘛,我們家王爺?shù)故浅Uf一句話。
”我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目光掃過柳貴妃和蘇婉兒“王爺說了,誰敢讓本王妃不痛快,
他就讓誰全家都不痛快!”“放肆!”柳貴妃猛地一拍桌子,鳳目圓睜,厲聲喝道“蘇淺月,
你竟敢在宮宴之上胡言亂語,藐視皇家!”她身邊的宮女太監(jiān)們也紛紛怒目而視,
大殿內(nèi)的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蘇婉兒更是掩嘴驚呼,眼中卻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我就是要這個效果!就在柳貴妃要下令將我拖出去治罪的當口,
一直在我身邊安靜啃著雞腿的蕭煜。突然“哇”的一聲,將啃了一半的雞腿扔在了地上。
他猛地站了起來,油乎乎的小嘴一撇,指著柳貴妃,口齒不清地尖叫:“你…你兇娘子!
壞女人!壞女人!”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蕭煜卻不管不顧,
他像只被惹怒的小豹子,猩紅的眸子瞪著柳貴妃。然后,他小短腿一邁,
顛顛地跑到柳貴妃的案前。一把抓起桌上那個據(jù)說貴妃最心愛、價值連城的琉璃盞。
那琉璃盞通體剔透,在燭光下流光溢彩,一看便知是稀世珍品。“不…不許欺負…娘子!
”蕭煜奶聲奶氣地吼著,小臉漲得通紅。“砰——”一聲清脆的巨響,劃破了所有的嘈雜。
那價值連城的琉璃盞,被蕭煜高高舉起,然后狠狠地砸在了柳貴妃面前光可鑒人的地板上!
碎片四濺,琉璃的光彩瞬間化為烏有。柳貴妃驚得猛地從座位上站起。指著蕭煜,
氣得渾身發(fā)抖,嘴唇哆嗦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可是皇上賞賜給她的心愛之物啊!
蕭煜砸完琉璃盞,還嫌不夠似的,叉著腰,鼓著腮幫子。奶兇奶兇地瞪著柳貴妃,
嘴角依舊掛著一絲晶瑩的口水。“不許…欺負我娘子!”他又重復了一遍,聲音帶著哭腔,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整個大殿鴉雀無聲,落針可聞。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面面相覷。
這傻王爺,是真瘋了不成?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砸了柳貴妃的心頭肉!我看著擋在我身前,
那個小小的、卻努力挺直了脊梁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他轉(zhuǎn)過頭,咧開嘴,
對我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仿佛在邀功。這一刻,我心底的那個疑問,如同破土的春筍,
瘋狂滋長。05回王府的馬車搖搖晃晃,比來時更添了幾分沉悶。我腦子里亂糟糟的,
全是蕭煜方才砸碎琉璃盞時。那雙猩紅的眸子,和他護在我身前,
那個小小的、卻異常堅定的背影。他真的只是個傻子嗎?這個念頭,像一根尖刺,
扎得我心頭發(fā)慌。車廂內(nèi)光線昏暗,只偶爾有街邊的燈火一晃而過,映亮他安靜的側(cè)臉。
他一直沒說話,也不像往常那樣吵著要吃糖。只是靠在車壁上,頭微微垂著,
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偷偷打量他,他嘴角那絲晶瑩的口水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見了。緊抿的唇線,
竟透出一絲與他癡傻外表截然不同的冷硬。“娘子。”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
不似平日的含混不清,反而帶著一種……清冽的磁性。我心頭一跳,猛地看向他。昏暗中,
他的眸子亮得驚人,哪里還有半分癡傻混沌?那眼神深邃銳利,像兩把淬了寒冰的利刃,
能看透人心。“今日我砸了柳貴妃的琉璃盞,你解氣嗎?”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我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他竟然!“我裝的。
”他輕輕拉過我的手,他的手心溫熱干燥,不像平日里總是黏糊糊的。他低頭,
看著我們交握的手,語氣里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溫柔與疲憊。“這吃人的皇宮,危機四伏。
若不裝傻,我活不到今日。”轟的一聲,我腦子里像是有什么炸開了。裝的!
他竟然一直在裝傻!那些“誤打誤撞”的維護,那些“無心之舉”的解圍。
砸向春桃的桂花糕燒毀的賬冊蹭臟蘇婉兒衣裙的泥巴還有今日宮宴上的“發(fā)瘋”……原來,
全是他刻意為之!“你……”我聲音有些發(fā)顫,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震驚,疑惑,
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他抬起頭,黑曜石般的眸子緊緊鎖住我,
語氣是從未有過的鄭重:“你可知,我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副‘癡傻’模樣?
”我下意識地搖頭。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與恨意,快得幾乎讓我以為是錯覺:“幼時,
我母妃早逝,宮中無人庇佑。有人在我飲食中下了慢性毒,雖僥幸保住性命,
卻也……損傷了根本。”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為了活下去,我只能裝得更傻,
更無害,讓他們放松警惕。這些年,我過得連條狗都不如。”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一股酸澀涌上鼻尖。原來,他那看似憨傻癡呆的表象之下,竟藏著如此沉重的過往。
那些我曾暗自嫌棄的口水,那些我曾不解的瘋癲行徑,都是他用來自保的武器。
“那……為何要告訴我?”我艱澀地開口,心亂如麻。06他既然能瞞過所有人,
為何要對我坦誠?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目光灼熱:“因為你。”“我?”“是。
”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那笑容里沒有了癡傻。卻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蒼涼,
和一種孤注一擲的堅定。“你是不同的。從你嫁入王府那天起,我就知道。
這冰冷黑暗的皇宮,你是唯一照進我生命里的光。”他的聲音很輕,
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我的心上。“娘子,”他凝視著我,眼底是翻涌的、我看不懂的深情。
“我只對你好。以后誰讓你不痛快,我就讓他們?nèi)叶疾煌纯臁!边@番話,
與之前他在宮宴上借我之口說的“瘋言瘋語”何其相似!只是此刻從他清醒的口中說出,
帶著不容置疑的狠戾與決心。我看著他,看著這個在我面前撕下所有偽裝的男人。震驚過后,
是難以言喻的感動,還有一絲絲……心疼。他為了活下去,究竟忍受了多少屈辱和孤獨?
而我,蘇淺月,一個來自異世的靈魂,在這個吃人的地方,竟成了他口中唯一的光。
“蕭煜……”我輕輕喚他的名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念出這兩個字。他眼眸一亮,
仿佛這兩個字是什么稀世珍寶。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波濤洶涌,
反手握緊了他的手:“好,蕭煜,我信你。從今往后,我們一起。”一起對抗那些豺狼虎豹,
一起在這深宮中殺出一條血路!他笑了,那笑容燦爛而耀眼,驅(qū)散了他眉宇間所有的陰霾,
也照亮了這方寸之間的昏暗車廂。“娘子,有你這句話,足夠了。”馬車緩緩駛?cè)腩M醺?/p>
夜色深沉。我知道,從這一刻起,一切都將不同了。傻王爺不傻,
他是頂級演技派的腹黑影帝。而我,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我們的敵人,柳貴妃,
太子蕭承……真正的較量,怕是才剛剛開始。07蕭煜的坦白,像一把鑰匙,
打開了我們之間無形的枷鎖。傻王爺不傻,瘋王妃亦非真瘋。在這殺機四伏的皇宮,
我們成了彼此唯一的同盟。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而我的“瘋”,
便是我們反擊的第一把利刃。果然,沒過幾日,柳貴妃便派人“請”我入宮敘話。
昭陽殿琉璃盞被砸的怒火,她忍了幾天,想必是想好了如何炮制我。蕭煜送我到王府門口,
他依舊是那副癡傻模樣,口水滴在胸前,手里還抓著個撥浪鼓。但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
他飛快地捏了捏我的手心,那力道,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鼓勵。我心領(lǐng)神會。坤寧宮,
柳貴妃的寢殿,比上次宮宴的昭陽殿更顯奢華,也更壓抑。熏香濃得膩人,
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嬪坐在一旁,眼神各異。
顯然是柳貴妃特意叫來“觀賞”我如何出丑的。柳貴妃高坐鳳座,今日的她,
臉上敷了厚厚的粉,卻依舊掩不住眼底的陰鷙。她保養(yǎng)得宜的手指上,
戴滿了華麗的寶石戒指,此刻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面。“睿王妃來了,賜座。
”她聲音懶洋洋的,卻透著一股子寒氣。我故作惶恐地行了禮,縮手縮腳地坐在了最下首。
“聽聞睿王妃近日身子不適,本宮特意讓人尋了些好東西。”柳貴妃說著,
朝身邊的掌事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宮女立刻捧出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打開來,
里面是一支晶瑩剔透的人參,看品相便知價值不菲。“這是吏部張大人孝敬本宮的千年血參,
據(jù)說能延年益壽,固本培元。”柳貴妃的目光像毒蛇一樣纏在我身上。“睿王妃年輕,
許是用不上。不過,張大人這份心意,本宮倒是領(lǐng)了。”吏部張大人?我心中冷笑,
此人是太子門下的一條走狗,平日里沒少為虎作倀。這“千年血參”,
怕是不止“孝敬”這么簡單。柳貴妃故意提及此人,無非是想敲打我,暗示我太子黨的勢力。
她身邊的宮女小心翼翼地將那血參取出。放在一個玉盤里,又端上一盅熱氣騰騰的參湯,
香氣瞬間彌漫開來。“睿王妃,嘗嘗吧,這可是難得的補品。”柳貴妃皮笑肉不笑。
我心中警鈴大作,這湯里有沒有問題不好說,但這個機會,我必須抓住。
我受寵若驚地站起身,腳步踉蹌地走過去,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那碗?yún)?/p>
喉嚨里發(fā)出“咕咚”一聲吞咽口水的聲音,像個餓了許久的饞貓。就在我伸出手,
即將碰到那碗?yún)乃查g,我的手“不小心”一抖——“啪嚓!”玉碗應聲落地,
滾燙的參湯潑灑一地,那支名貴的血參也骨碌碌滾到了柳貴妃的腳邊,沾上了塵埃。
整個坤寧宮瞬間死寂。柳貴妃臉上的假笑僵住了,她身邊的宮女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那些看戲的妃嬪們,也紛紛倒吸一口涼氣,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我像是被嚇傻了,
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狼藉。然后猛地蹲下身,用手去撥弄那些碎裂的瓷片和濕漉漉的參渣。
“毒……有毒……”我神經(jīng)質(zhì)地小聲念叨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帶著哭腔。
“不能吃……吃了會死的……好痛……肚子好痛……”我一邊說,一邊捂著自己的肚子,
表情痛苦至極,仿佛真的中了劇毒一般。“有毒!貴妃娘娘!這東西有毒啊!張大人要害您!
要害死我們!”我猛地抬起頭,指著那支沾了灰的血參,對著柳貴妃聲嘶力竭地尖叫起來。
那幾個原本等著看我笑話的妃嬪,此刻臉色煞白。紛紛后退,
看向柳貴妃和那支血參的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猜疑。吏部張大人送來的東西有毒?
要害貴妃?這消息要是傳出去……柳貴妃的臉,從白到青,再從青到紫,精彩紛呈。
她氣得渾身發(fā)抖,胸口劇烈起伏,涂著鮮紅丹蔻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的肉里。“蘇淺月!
你……你這個瘋子!”她終于忍不住,厲聲嘶吼。“我沒瘋!”我哭得更大聲了,
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王爺說了,壞人送的東西都有毒!貴妃娘娘,您可千萬不能吃啊!
會死人的!嗚嗚嗚……”我一邊哭喊,一邊手腳并用地爬到柳貴妃腳邊,
想去“搶救”那支血參,不讓它“毒害”貴妃。“拖出去!把這個瘋子給本宮拖出去!
”柳貴妃氣急敗壞地尖叫,再也維持不住那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兩個太監(jiān)立刻上前,
架起我的胳膊就往外拖。我兀自不肯罷休,雙腿亂蹬,
糊不清地喊著:“有毒……貴妃娘娘當心……張大人是壞人……”直到被拖出坤寧宮的大門,
那凄厲的“提醒”聲還在殿內(nèi)回蕩。柳貴妃坐在鳳座上,看著一地狼藉和噤若寒蟬的妃嬪們,
氣得幾乎暈厥過去。她知道,今日之后,吏部張大人和她私下勾結(jié)的流言,
以及這“毒參”的疑云,怕是要傳遍整個后宮了。而她,偏偏拿我這個“瘋子”無可奈何!
08坤寧宮那場“毒參風波”后,我蘇淺月“瘋名”更盛。柳貴妃氣得砸了滿殿瓷器,
卻也只能暫時偃旗息鼓。畢竟沒人會跟一個瘋子較真,傳出去反倒失了她貴妃的體面。
睿王府的日子,因此清凈了些許。蕭煜依舊每日在我面前裝傻,口水橫流,追蝶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