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有鬼：上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在窗玻璃上蜿蜒出一道道透明的痕跡。
簡雨晴站在老宅二樓的臥室里，望著窗外那片被雨霧籠罩的池塘，
二十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記得那天也是這樣的雨天。"雨晴，快來看！池塘里有魚！
"八歲的林小滿蹲在池塘邊，濕漉漉的短發(fā)貼在臉頰上，她回頭沖雨晴笑著，
露出兩顆俏皮的虎牙。雨晴記得自己當時說了什么，好像是"小心點，那里很滑"，
然后——然后記憶就變得模糊了。她只記得刺耳的尖叫聲，水面泛起的巨大漣漪，
和小滿消失前那雙驚恐的眼睛。"簡小姐？"身后傳來管家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
"您要的茶。""謝謝，放在桌上就好。"雨晴轉過身，強迫自己露出一個微笑。
她已經三十歲了，是一名成功的心理治療師，專攻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諷刺的是，
她自己卻始終無法擺脫那個夏日的夢魘。管家放下茶杯，猶豫了一下："老爺生前吩咐過，
讓您離那個池塘遠點。自從...那件事之后，那里就不太干凈。
"雨晴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我知道。我只是回來整理父親的遺物，不會久留。
"管家離開后，雨晴走到梳妝臺前，拉開最底層的抽屜。里面放著一個生銹的鐵盒，
盒蓋上用稚嫩的筆跡寫著"我和小滿的秘密"。她的心跳加速，指尖微微發(fā)抖。二十年來，
她從未敢打開這個盒子。窗外，雨勢漸大。池塘的水面被雨點擊打得泛起無數細小的波紋，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水下呼吸。雨晴最終還是沒敢打開鐵盒。她把它放進包里，
決定帶回去再看。夜幕降臨后，她躺在床上，聽著雨聲和偶爾傳來的蛙鳴，漸漸入睡。半夜，
她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撲通。撲通。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入水中。雨晴坐起身，看向窗外。
月光穿透云層，在池塘表面灑下一片銀輝。岸邊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一個女孩，
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濕漉漉的頭發(fā)垂到腰間。雨晴的血液瞬間凝固。那個背影，
她再熟悉不過。"小滿？"她輕聲呢喃，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見。女孩緩緩轉過頭。月光下，
她的臉蒼白如紙，眼睛是兩個黑洞。她向雨晴伸出手，嘴唇蠕動，似乎在說什么。
雨晴猛地拉上窗簾，心臟狂跳。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她太累了。她深呼吸幾次，
鼓起勇氣再次拉開窗簾——岸邊空無一人。第二天清晨，雨晴頂著黑眼圈下樓。
管家正在準備早餐，看到她時明顯嚇了一跳。"簡小姐，您臉色很差。沒休息好嗎？
""做了個噩夢。"雨晴勉強笑了笑，沒有提及昨晚的所見。"我想去池塘邊走走。
"管家手中的盤子差點掉落："現在？那里早上霧氣重，不安全...""我只是去看看。
"雨晴堅持道，"畢竟二十多年沒回來了。"池塘比記憶中要小很多，周圍雜草叢生。
雨晴小心翼翼地走近岸邊，水面平靜如鏡，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她蹲下身，指尖輕觸水面，
冰涼的感覺讓她打了個寒顫。"你在找什么？"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雨晴差點跌入水中。她轉身，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站在不遠處，穿著過時的碎花連衣裙，
赤著腳，皮膚白得近乎透明。"我...我只是在回憶。"雨晴站起身，
警惕地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你是誰？怎么會在這里？""我是小滿啊。
"女孩歪著頭笑了，兩顆虎牙在陽光下閃著微光。"你不記得我了嗎，雨晴？
"雨晴感到一陣眩暈，不得不扶住旁邊的樹干才能站穩(wěn)。
這個女孩不可能是小滿——小滿如果還活著，應該和她同齡，二十八歲了。
而且小滿早在二十年前就..."你不是小滿。"雨晴聲音發(fā)緊，"你到底是誰？
"女孩的笑容消失了，眼中閃過一絲雨晴無法解讀的情緒。"我是小滿。"她重復道，
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你忘了嗎？那天在池塘邊，
你說要和我玩捉迷藏..."雨晴的呼吸變得急促，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翻騰。那天下午，
她們確實玩了捉迷藏，然后...然后發(fā)生了什么？"我該回去了。"雨晴后退幾步，
"管家在等我吃早餐。"女孩沒有阻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離開。當雨晴走到樹林邊緣時，
她聽到女孩輕聲說："晚上我再來找你。我們還有很多話要說。"回到老宅，
雨晴直接去了父親的書房。她在書架上翻找著，終于在最底層找到一本落滿灰塵的相冊。
翻開泛黃的頁面，她很快找到了那張照片——兩個小女孩站在池塘邊，笑得燦爛。
左邊的那個是她自己，右邊的是林小滿，她最好的朋友，
也是二十年前那個雨天在池塘邊失蹤的女孩。照片上的小滿，和今天早上見到的少女，
幾乎一模一樣。"這不可能..."雨晴的手指顫抖著撫摸照片。
她突然注意到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小雨和小滿，1999年夏。最后一個夏天。」
雨晴感到一陣惡寒。她翻開通訊錄，找到了林家的電話。雖然知道小滿的父母早已搬離小鎮(zhèn)，
但她還是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喂？"是一個蒼老的男聲。"您好，
請問是林先生嗎？我是簡雨晴，小滿的..."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聲抽泣。
"簡...簡家的女兒？"男人的聲音顫抖著，"二十年了...你終于打電話來了。
"雨晴的心沉了下去："林叔叔，我...我想問問關于小滿的事。"長時間的沉默后，
男人哽咽著說："小滿已經死了。
那天在池塘...他們三個月后才找到她的...她的..."他無法繼續(xù)說下去。
雨晴的視線模糊了："我很抱歉...我那時太小了，記不清發(fā)生了什么...""不，
你記得。"林叔叔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你一直記得。那天你跑回家，渾身是水，
一直喊著'不是我推的，不是我推的'..."電話從雨晴手中滑落。
一段被深埋的記憶突然浮出水面——兩個小女孩在池塘邊爭吵，推搡，然后一聲尖叫，
水花四濺..."不！"雨晴捂住耳朵，仿佛這樣就能阻止記憶的涌現。她跌坐在椅子上，
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那天晚上，雨晴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她坐在窗邊，盯著月光下的池塘。
凌晨兩點，水面突然泛起漣漪，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水中緩緩升起——是那個自稱小滿的少女。
她渾身濕透，長發(fā)滴著水，抬頭直視雨晴的窗戶。盡管距離很遠，
雨晴卻能清晰地聽到她的聲音："下來吧，雨晴。水很溫暖。
就像那天一樣..."雨晴猛地拉上窗簾，靠在墻上大口喘息。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噩夢。
小滿——或者說小滿的鬼魂——真的回來了。第二天一早，雨晴決定去鎮(zhèn)上查資料。
在鎮(zhèn)圖書館的舊報紙區(qū)，她找到了2000年3月的一份地方報。
頭條新聞赫然是：「失蹤女童尸體在簡家池塘被發(fā)現，死因疑為他殺」。
報道旁邊是一張模糊的黑白照片——池塘邊拉起了警戒線，幾個警察正從水中打撈什么。
雨晴強忍著惡心繼續(xù)閱讀：「...林小滿，8歲，去年夏天失蹤。經過數月搜尋，
尸體在簡家私人池塘被發(fā)現。據法醫(yī)鑒定，死者頸部有淤青，疑似被掐死后拋尸...」
雨晴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報紙。她完全不記得這些細節(jié)。在她的記憶中，
小滿只是不小心滑入池塘淹死了。但報紙上的說法完全不同..."找到你想要的了嗎？
"雨晴驚跳起來，報紙散落一地。
圖書管理員——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太——正俯身幫她撿報紙。"抱歉嚇到你了。
"老太太瞇著眼睛看了看報紙，突然壓低聲音，"啊，是那個案子。
可憐的小女孩...鎮(zhèn)上的人都說，那個池塘不干凈。早在我小時候，
就有孩子在那里失蹤的傳聞。"雨晴咽了口唾沫："還有其他孩子在那里出事嗎？
"老太太神秘地點點頭："每隔二十年左右，就會有一個孩子在那里消失。1930年，
1950年代...就像有什么東西定期需要...進食一樣。"她做了個可怕的手勢，
"你小時候的朋友是最后一個。算算時間，
又快二十年了..."雨晴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她謝過老太太，匆匆離開圖書館。
回老宅的路上，雨晴經過一片墓地。不知被什么驅使，她走了進去，很快找到了小滿的墓碑。
簡單的石碑上刻著：「林小滿 1992-2000 永遠的天使」。雨晴跪在墓前，
淚水無聲滑落。"小滿，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發(fā)生了什么。如果是我害了你，
我..."一陣冷風吹過，墓碑前的野草沙沙作響。
雨晴突然注意到墓碑底部有什么東西在閃閃發(fā)光。她撥開雜草，發(fā)現是一個小小的玻璃瓶，
里面裝著一張卷起的紙條。雨晴顫抖著打開瓶子，取出紙條。
上面用稚嫩的筆跡寫著：「雨晴推我。但我不怪她。水里的東西讓我這么寫的。它餓了。」
池塘有鬼：中紙條從雨晴手中飄落。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這段記憶會被自己深深壓抑——因為她確實與小滿的死有關。
但更可怕的是，似乎池塘里真的有什么東西...而且它即將再次"進食"。
當雨晴回到老宅時，太陽已經西沉。池塘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紅光。她剛走到門口，
就聽到屋里傳來管家的尖叫聲。雨晴沖進屋內，看到管家癱坐在客廳地板上，
："小、小姐...有個濕漉漉的女孩...她、她上樓去了..."雨晴的心跳幾乎停止。
她慢慢走上樓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二樓走廊盡頭，她臥室的門微微開著，
里面?zhèn)鞒龅嗡穆曇簟?小滿？"雨晴輕聲呼喚，推開門——少女站在窗邊，背對著她，
濕透的連衣裙不斷滴水，在地板上形成一灘水洼。窗外，
最后一縷夕陽將她的輪廓染成血紅色。"你終于想起來了。"少女沒有回頭，
聲音卻異常清晰，"那天我們吵架了，你推了我...但這不是你的錯。
"雨晴的喉嚨發(fā)緊："那...那是什么的錯？"少女緩緩轉身。在昏暗的光線下，
她的臉開始變化——皮膚變得腫脹發(fā)白，眼睛凸出，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
"是它。"她的聲音突然變成了一種可怕的、含混不清的咕嚕聲，就像從水下傳來，
"它一直在等你回來...等了二十年..."雨晴后退到墻邊，雙腿發(fā)軟。
少女——或者說這個像小滿的怪物——向她伸出蒼白浮腫的手："來池塘邊，雨晴。
它想見你。它很餓..."---雨晴猛地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腔。門外，滴水聲漸漸遠去，
但她仍能感覺到那種被注視的寒意穿透木門，像冰冷的手指撫過她的后頸。"小姐？
您還好嗎？"管家顫抖的聲音從樓下傳來。雨晴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站起來。
"我沒事...剛才只是...風把窗戶吹開了。"她撒了謊，不確定管家是否會相信，
但她自己也不確定剛才看到的是什么。窗外，最后一縷陽光消失了，
池塘被籠罩在深藍色的暮色中。雨晴拉上窗簾，
卻總覺得有什么東西正隔著薄薄的布料注視著她。她打開床頭燈，
昏黃的光線驅散了些許恐懼。那個鐵盒還躺在她的包里，現在她知道自己必須打開它了。
手指顫抖著解開生銹的扣子，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
盒子里放著幾顆玻璃珠、一張泛黃的照片，還有一條貝殼項鏈——小滿從不離身的那條。
雨晴拿起項鏈，貝殼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突然一段被遺忘的記憶閃回：兩個小女孩蹲在池塘邊，小滿取下脖子上的貝殼項鏈。
"我們做約定吧，"她說，"把血滴在最大的貝殼上，然后扔進水里，
這樣我們就永遠是朋友了。"雨晴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最大的那個貝殼，
上面確實有一塊暗紅色的污漬。她翻過貝殼，發(fā)現背面刻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字："不 忘"。
窗外傳來輕輕的拍水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從池塘里爬了出來。雨晴僵住了，項鏈從指間滑落。
拍水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濕漉漉的腳步聲，停在了她的窗下。"雨晴..."是小滿的聲音，
但比白天更加空洞，"你找到我們的約定了..."雨晴屏住呼吸，不敢移動。
窗簾微微晃動，盡管窗戶是關著的。"你知道它為什么選擇我嗎？"小滿的聲音忽遠忽近，
"因為那天...你逃跑了。"床頭的燈突然閃爍起來，雨晴驚恐地看著窗簾底部滲進水漬，
慢慢在地板上擴散。
水中混雜著幾根水草和——雨晴捂住嘴不讓自己尖叫——一小片腐爛的皮膚。"它很生氣，
雨晴。"小滿的聲音現在直接從房間里響起，盡管門窗都緊閉著，
"它等了二十年...現在它要我們兩個一起..."燈光徹底熄滅了。黑暗中，
雨晴感覺到有冰冷的手指擦過她的臉頰。她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啜泣，摸索著沖向房門，
卻在半路被什么東西絆倒——是那條貝殼項鏈，不知何時已經繞在了她的腳踝上。
"我們約定過的..."小滿的聲音現在就在她耳邊，帶著池塘深處的腐臭氣息，
"永遠的朋友..."雨晴終于崩潰地尖叫起來，瘋狂地扯開腳上的項鏈，
跌跌撞撞地沖出房間。她一路狂奔下樓，差點撞上聞聲而來的管家。
"池塘...小滿..."雨晴語無倫次地抓著管家的手臂，"她在房間里！她想要我回去！
"管家臉色煞白，卻沒有表現出雨晴預期的驚訝。"我早該知道..."他喃喃自語，
然后堅定地抓住雨晴的肩膀，"小姐，你必須離開這里。現在就走。
""但那個...那個東西...""那不是林小滿。"管家的眼神變得銳利，
"至少不全是。你父親生前一直試圖保護你遠離這個...這個詛咒。現在聽我說，去閣樓，
他的舊書桌最下面的抽屜里有一本日記。讀它，然后天亮前離開這個鎮(zhèn)子。
"雨晴震驚地看著管家："你知道些什么？""不夠多。"管家推著她向樓梯走去，
"但你父親知道全部。快去吧，我會...我會盡量拖住它。"樓上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
接著是液體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響。管家深吸一口氣，從墻上取下一把古董獵槍。"二十年了，
"他苦笑一聲，"這次我不會再只是看著。"雨晴猶豫了一秒，
然后轉身沖向通往閣樓的樓梯。身后，管家舉著槍站在樓梯口，
面對著樓上正在蔓延的水漬和那股越來越濃的腐臭味。閣樓堆滿了灰塵和舊家具。
雨晴借著手機的亮光找到了那張老式橡木書桌。最下面的抽屜上了鎖，
但鑰匙就掛在旁邊的釘子上——仿佛父親知道有一天她會需要它。
日記本躺在空蕩蕩的抽屜里，黑色皮革封面已經有些發(fā)霉。雨晴顫抖著翻開第一頁，
父親熟悉的筆跡映入眼簾："如果雨晴讀到這本日記，那么我所有的預防措施都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