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墳場驚魂夜風嗚咽,像無數個含冤的喉嚨在墳堆深處擠壓出的悲鳴,刮過亂草,
帶起一片令人牙酸的窸窣。空氣沉甸甸地往下墜,壓得人胸口發悶,
一股子潮濕泥土裹著朽木的腐敗氣味,
還有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爛肉在暗處悄悄發酵的腥甜,濃得化不開,死死糊在口鼻上。
四周是潑了墨似的濃黑,樹影張牙舞爪,每一塊墓碑都像蹲伏著的、不懷好意的巨獸,
輪廓在稀薄的月光下模糊扭曲。我像條離了水的魚,大口喘著粗氣,
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狗一樣狂跳,每一次搏動都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冷汗浸透了后心,
被風一吹,冰得刺骨,酒勁兒早被這無邊的死寂和恐懼榨得一滴不剩,
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后悔,腸子都悔青了。“李中平…李中平你個王八蛋…”我哆嗦著嘴唇,
聲音抖得不成調子,在死寂里微弱得可憐。回應我的,只有草叢深處更響、更詭異的窸窣聲,
像有什么冰冷滑膩的東西貼著草根在快速游走。我猛地縮起脖子,
一股寒氣順著脊椎骨瞬間竄到天靈蓋。就在這時,那哭聲飄了過來。幽幽咽咽,斷斷續續,
像一根冰冷的絲線,猝不及防地勒緊了我的心臟。是個女人的哭聲!絕望、凄楚,
在這片死人堆里,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鉆進耳朵里,直往骨頭縫里滲。
哭聲是從前面那片更深的、被幾棵歪脖子老槐樹陰影籠罩的墳圈子傳出來的。那地方,
黑得簡直像地獄張開的嘴。“有人?”狂喜像針一樣扎穿了我幾乎凍僵的恐懼,
我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朝著聲音的方向爬去,荊棘和枯枝劃破了手背、褲腿,火辣辣地疼,
也顧不上。只要能看見個活人,管他是誰!只要能帶我離開這鬼地方!我踉踉蹌蹌,
幾乎是摔打著沖出了最后一片齊腰深的亂草。眼前豁然一片不大的空地,
月光吝嗇地灑下幾縷慘白的光。空地中央,一個孤零零的墳包,像大地鼓起的一個黑色膿瘡。
墳包前,蜷縮著一個白色的身影。一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漿洗得發舊、甚至有些地方泛黃的素白連衣裙,長長的黑發披散著,
遮住了大半邊臉,只露出一點蒼白的下頜尖。她緊緊抱著冰冷的墳堆,肩膀劇烈地聳動,
那摧人心肝的哭聲就是從她那里發出來的,一聲聲,砸在死寂的空氣里,
也砸在我緊繃的神經上。“喂!”我壯著膽子,聲音干澀嘶啞,“你…你怎么了?大半夜的,
在這哭啥?需要幫忙不?”聲音出口,連我自己都覺得突兀得刺耳。哭聲戛然而止。
四周瞬間陷入一種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連風都停了。蟲鳴也消失了。只有我的心跳聲,
擂鼓一樣咚咚咚地敲打著耳膜。那個女人,抱著墳堆的姿勢紋絲未動,
仿佛剛才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只是我的幻覺。然后,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那聲音…不像是從她嘴里發出來的,倒像是從這墳堆深處,或者是從四面八方的陰影里,
幽幽地擠出來,帶著一種粘稠的哀怨和冰冷的空洞,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子:“我…漂亮嗎?”我頭皮“嗡”的一聲炸開!
渾身的汗毛瞬間集體倒豎!這女人不對勁!絕對不對勁!精神病?瘋子?
還是…腦子里瞬間閃過李中平煞白的臉和他那句“容易中邪”。恐懼像冰水瞬間淹沒了頭頂。
我下意識地想拔腿就跑,可腿肚子轉筋,軟得像面條。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理智,
我幾乎是扯著嗓子,語無倫次地喊:“漂…漂亮!賊漂亮!真的!姐你…你美得很!
天仙一樣!”聲音抖得厲害,帶著哭腔,自己聽著都假得要命。那抱墳的女人,
肩膀似乎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隨即,一陣笑聲猛地爆發開來!
“嘻嘻嘻…嘻嘻嘻嘻…”那笑聲尖利、突兀,帶著一種癲狂的穿透力,
在死寂的墳場里瘋狂回蕩,像無數根冰冷的針扎進我的腦髓。我渾身劇震,
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架。瘋子!絕對是個瘋子!跟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女人在這亂葬崗待著?
這念頭像電流一樣擊穿了我麻木的四肢。跑!必須跑!趁她還在笑!
我猛地吸了一口帶著腐臭味的冷氣,腳跟在地上狠狠一蹬,轉身就要往來的方向沖。
就在我身體擰轉的剎那,身后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我僵住了。
脖子像是生了銹的軸承,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一寸寸往回扭。她站起來了。
白色的裙擺垂落下來,沾著泥點。月光吝嗇地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那曲線…驚人的曼妙。
她的頭微微低垂著,濃密的長發依舊嚴嚴實實地遮住了朝向我的那半邊臉頰。
但僅僅露出的那半邊下頜和脖頸的線條,白皙、柔美,在慘淡的月光下泛著一種玉石的冷光。
視線不受控制地往下滑…那胸前的起伏,飽滿而誘人,
在薄薄的舊裙布料下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輪廓。再往下…裙擺下露出的腳踝纖細,
踩著一雙褪色的紅色塑料涼鞋,幾粒細小的沙礫粘在白皙的腳背上,
竟有種脆弱的、病態的美感。那涂著同樣褪色紅色指甲油的腳趾,在慘白的月光下,
像幾顆小小的、凝固的血珠。美。一種在墳場里突兀綻放、帶著死亡氣息的詭異的美。
我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干澀的喉嚨里像是堵了團火。剛才的恐懼,
在這驚心動魄的側影沖擊下,竟詭異地退潮了,一股燥熱從小腹升起,
混雜著酒精殘留的麻痹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自毀的沖動。腦子里的警報瘋狂閃爍,
可眼睛卻像被磁石吸住,死死粘在那抹白色身影上。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頭。
長發隨著她的動作滑向一邊,像是舞臺的幕布正被緩緩拉開。我的呼吸停滯了。
露出來的那半邊臉…不,那已經不能稱之為臉了!
那是一片徹底被烈焰焚燒、扭曲凝結的地獄景象!皮膚焦黑翻卷,像烤糊的樹皮,
深深刻著火焰舔舐過的猙獰溝壑。幾道暴突的青紫色血管,如同丑陋的蚯蚓,
在焦黑的皮肉下瘋狂虬結蠕動,一直延伸到那殘存的、幾乎看不出形狀的下頜邊緣。
嘴唇…她左邊的嘴唇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一個黑紅色的、撕裂般的豁口,
暴露出里面森白的、沾著粘液的牙齒和暗紅色的牙齦!那裸露的牙床,
在月光下閃著濕漉漉的、令人作嘔的光澤。而她的眼睛…唯一還算完整的右眼,
此刻正直勾勾地、死死地釘在我臉上!那眼神里沒有絲毫活人的情緒,
只有深不見底的怨毒、冰冷,還有一種…近乎饑餓的貪婪!像屠夫盯著砧板上的肉!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開!
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不成調的、被掐斷的窒息般的抽氣。那張可怖的、半是美艷半是焦炭的嘴,
緩緩咧開了。那個巨大的豁口隨之扭曲,形成一個比哭還猙獰萬倍的笑容。
那個冰冷、粘膩、如同墓穴深處爬出來的聲音,再次響起,
每一個字都帶著濃烈的、令人窒息的腐臭氣息:“你…愿意和我…修煉葵花寶典嗎?
”“葵花寶典”四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神經上!兒時玉米地邊,
那個被我們隨手丟棄、印著“葵花寶典”四個歪扭大字的破舊武俠連環畫的封面,
閃電般劃過腦海!“媽呀——!!!”積蓄到頂點的恐懼終于沖破了喉嚨的束縛,
化作一聲撕心裂肺、完全變調的慘嚎!什么燥熱,什么沖動,全被這極致的恐怖碾得粉碎!
我像被滾燙的烙鐵狠狠抽在屁股上,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向后彈開!轉身!
兩條腿甩得像上了發條的風車,沒命地朝著來時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草叢狂奔!
風在耳邊凄厲地尖嘯,刮得臉頰生疼。身后,
那瘆人的、帶著癲狂意味的“嘻嘻嘻”笑聲緊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
死死釘在我的后腦勺上。我甚至不敢回頭,仿佛只要一回頭,
那張半人半鬼的焦臉就會貼上我的后背!腳下是深一腳淺一腳的亂草和坑洼,
不斷有帶刺的藤蔓抽打在小腿上,火辣辣地疼。肺像破風箱一樣呼哧作響,
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烈的土腥和腐草味,每一次呼氣都噴出白霧,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
幾乎要炸裂開來!“李中平!救命啊——!!”我哭喊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咸澀的液體流進嘴里也渾然不覺。巨大的恐懼徹底壓垮了我,
腦子里只剩下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身影。要是他在…要是他在就好了!念頭剛起,
腳下猛地一絆!不是草根,不是石頭。那感覺…冰冷!僵硬!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像是一只從泥土里猛然探出的…手!“啊——!”我魂飛魄散,身體徹底失去平衡,
像個沉重的沙袋,被巨大的慣性狠狠向前拋飛出去。視線天旋地轉,最后看到的,
是一塊在月光下泛著慘白幽光的、棱角尖銳的石頭,在視野中急速放大!砰!沉悶的撞擊聲。
劇痛從額頭炸開,瞬間席卷了整個頭顱。黑暗,帶著溫熱的、黏稠的液體感,徹底吞沒了我。
意識沉入冰冷粘稠的泥沼。2 火海逃生……熱浪撲面而來,帶著玉米葉炙烤后的焦香,
還有一種汗水和泥土混合的、屬于夏日的獨特氣息。陽光明晃晃的,刺得人有些睜不開眼。
蟬鳴聒噪得像是永不停歇的背景音。“快點快點!火旺著呢!
”一個熟悉又帶著點稚氣的嗓音在身邊催促。我懵懵懂懂地低下頭,
看見自己一雙沾滿泥巴的小手,正笨拙地攥著幾根剝開了外皮、露出嫩黃顆粒的玉米棒子,
湊向一堆噼啪作響、燒得正旺的小火堆。旁邊蹲著的,
是同樣一臉興奮、鼻尖上蹭著黑灰的李中平。他看起來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
瘦得像根豆芽菜,眼睛亮得驚人。這是我們村東頭,老孫家那片望不到邊的玉米地深處。
碧綠的玉米稈比我們倆還高,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將我們和外面灼熱的世界隔絕開來。
這是我們倆的秘密基地,偷摸烤玉米的“圣地”。“香!真他娘的香!”李中平吸溜著口水,
眼睛死死盯著火堆里逐漸變得焦黃的玉米粒,金黃的色澤在火舌的舔舐下泛出誘人的油光,
“比家里煮的好吃一百倍!”我嘿嘿傻笑,心里也滿是得意和冒險的刺激。
玉米粒在高溫下爆開,發出細微的“噼啪”聲,濃郁的焦甜香氣直往鼻孔里鉆。
肚子里的饞蟲被徹底勾了出來。“好了沒?好了沒?”李中平急不可耐地用一根樹枝去撥弄。
“急啥!再烤會兒,烤得焦一點才香!”我咽了口唾沫,強作鎮定,其實自己也饞得要命。
就在我們全神貫注盯著那幾根即將到嘴的美味時,一陣急促的、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伴隨著一個女人尖利的叫罵,像冰水一樣猛地澆在我們頭上!“哪個殺千刀的!
敢偷俺家玉米?!給俺滾出來!看俺不打斷你們的狗腿!!”是孫翠花!
這片玉米地主人孫老倔的閨女!聲音又急又怒,穿透層層疊疊的玉米葉子,清晰地砸了過來。
我和李中平臉上的興奮瞬間凍結,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凈!驚恐像冰冷的毒蛇,
瞬間纏緊了心臟!腦子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跑!”李中平反應極快,
帶著哭腔吼了一聲,把手里滾燙的玉米棒子像扔炸彈一樣扔回火堆,
撒丫子就往玉米地深處鉆!我魂飛魄散,也把手里的玉米一丟,連滾帶爬地跟上他!
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不能被抓住!被抓住就死定了!孫老倔的棍子,孫翠花的罵,
還有爹娘的皮帶…無數可怕的后果在眼前亂晃!我們像兩只受驚的兔子,
在密不透風的玉米地里沒頭沒腦地狂奔。玉米葉子鋒利的邊緣刮在臉上、胳膊上,
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紅痕。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身后孫翠花的叫罵聲還在繼續,似乎離得并不遠,但我們已經完全顧不上分辨方向了,
只求離那聲音越遠越好!不知跑了多久,肺里火燒火燎,兩條腿像灌了鉛,再也挪不動一步。
我們終于氣喘吁吁地沖出了玉米地的邊緣,撲倒在田埂下的水溝旁。渾濁的泥水沾了一身,
也顧不上了。“沒…沒追來吧?”李中平癱在地上,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問。我撐著膝蓋,
大口喘著粗氣,心臟還在咚咚狂跳。回頭望去,那片玉米地像一片巨大的綠色海洋,
在午后刺眼的陽光下沉默著。“應該…應該沒…”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
試圖平復快要爆炸的胸膛。突然,李中平的眼睛猛地瞪圓了,
驚恐地指向我們剛剛逃出來的方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火…火!火!!!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就在我們剛才烤玉米的地方,
一股濃黑的、翻滾的煙柱,正滾滾地升騰起來!緊接著,赤紅的火舌猛地竄出,
貪婪地舔舐著干燥的玉米葉子和秸稈!那火勢蔓延的速度快得驚人!風一吹,火借風勢,
像一條條猙獰的火龍,瘋狂地朝著四周蔓延開去!剛才還碧綠安靜的玉米地,
轉眼間就變成了翻滾的火焰地獄!濃煙沖天而起,遮天蔽日!“完…完了…”我癱軟在地,
渾身冰涼,牙齒咯咯作響。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是我們!是我們沒撲滅的火堆!
是我們闖了大禍!滔天的大禍!恐懼像冰冷的海水淹沒了頭頂。我和李中平對視一眼,
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巨大的、無法承受的驚恐。下一秒,
我們像兩只受驚過度的耗子,連滾帶爬地從水溝里翻出來,頭也不回地朝著村子相反的方向,
沒命地狂奔!身后,是那片越來越大的、吞噬一切的火焰和濃煙,
還有隱約傳來的、孫翠花變了調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呼救聲……“走水啦——!
玉米地走水啦——!快來人啊——!”那絕望的喊聲,像一根燒紅的針,
狠狠扎進我的耳朵里,刺進我的靈魂深處。3 骷髏索命……臉上又濕又黏,還火辣辣地疼。
像是有條粗糙的、帶著倒刺的舌頭,正一下下刮著我的頭皮,又麻又癢又痛。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濃烈腐臭和騷膻的怪味,頑固地鉆進鼻孔,直沖腦門,
熏得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呃…”我痛苦地呻吟了一聲,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視野模糊一片,好半天才聚焦。頭頂…是黑黢黢的、枝椏虬結的樹冠,
縫隙里透下幾點慘淡的星光。臉上黏糊糊的,我下意識地抬手去抹,
指尖觸到一片滑膩冰冷的粘液,還帶著溫熱。是血嗎?不像。這味道…太惡心了。
我驚恐地往額頭摸去,那里傳來一陣陣尖銳的脹痛,鼓起一個大包,皮膚破了,粘乎乎的,
應該是真的流血了。但那股被舔舐的感覺…還在!就在頭頂正中央!我猛地抬起頭,
動作牽扯到額頭的傷,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氣。目光上移的剎那,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爪狠狠攥住,然后捏爆!就在我頭頂上方,
一根斜伸出來的、粗壯扭曲的樹杈上,倒掛著一個東西!一個骷髏頭!
慘白的骨頭在夜色里泛著瘆人的幽光。稀疏、枯槁、沾滿泥污的黑發,
從光禿禿的顱頂垂落下來,像腐爛的水草,幾縷發梢幾乎要掃到我的鼻尖。
兩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黑洞,那是它的眼眶,正“望”著我!沒有眼珠,
只有純粹的、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整張臉上沒有一絲皮肉,只有森白的骨骼輪廓。
本該是鼻子的地方,是兩個猙獰的黑窟窿。而最恐怖的,是它咧開的、只剩下骨頭的下頜!
一條長長的、暗紅色的、布滿密密麻麻倒刺的舌頭,
正從那空蕩蕩的、沒有嘴唇包裹的骨頭嘴巴里,緩緩地、濕漉漉地伸出來!那舌頭的尖端,
像毒蛇的信子一樣靈活地分叉,此刻,正一下、一下,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黏膩聲響,
舔舐著我頭頂那塊剛剛撞破的傷口!每一次舔過,都帶來一陣鉆心的刺痛和滑膩冰冷的觸感!
那濃烈的腐臭和騷膻味,源頭正是這條可怕的舌頭!“呃…呃啊——!!!
”極致的恐懼終于沖破了喉嚨的束縛,化作一聲非人的、完全走調的慘嚎!
一股溫熱的液體瞬間失控,順著褲管洶涌而下,騷氣彌漫開來。
巨大的求生欲像火山一樣爆發!我甚至感覺不到額頭的劇痛和身體的虛弱,手腳并用,
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從地上彈起!像一頭被烙鐵燙到的野獸,
轉身就朝著一個方向——管他什么方向——亡命狂奔!風聲在耳邊凄厲地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