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彬從沒想過,自己跳槽的第一天,就看到悼念墻上貼著自己的照片。黑白的,A4紙大小,
裝進了簡陋的塑料相框,掛在公司大廳走廊盡頭的那面悼念墻上。
他站在那張照片前愣了五秒,才后知后覺地認出——那是他前兩天剛換的微信頭像,
背景是這家公司的前臺Logo,笑得有些尷尬。更讓他頭皮發緊的是,
下方標簽赫然寫著:“李彬,1989-2023,任第十部門主管,英年早逝,
終年三十四。”他還沒反應過來,身后突然傳來一個熱情的聲音:“李主管到了啊?
歡迎歡迎,HR那邊已經辦好入職了,工位和電腦都給您準備好了!”來人是前臺,
穿著筆挺的制服,臉上掛著標準的職業笑容。她像是完全沒看見悼念墻一樣,
領著他走向電梯。“這照片……”李彬指著墻,聲音有些干澀。“哦,那個系統老出錯。
”前臺隨口解釋,“也有可能是之前的人重名,回頭我讓信息部撤掉。”她語氣輕松,
仿佛只是備注錯了某位同事的生日。電梯門合上前,李彬回頭再看了一眼。
那一面墻上貼著七八張照片,有老有少,背景大多模糊,唯有他那張,清晰得像剛剛打印。
……李彬之所以跳槽到這家“盛遠數據”,是因為這家公司的薪資開得實在太高。
一個基層主管的崗位,開出年薪八十萬,還配了期權,連原來公司副總都動了心思。
可惜李彬并不是從崗位發布那天就看到的——他是被“邀請入職”的,
對方說他的履歷“極度契合”。這讓他一開始以為自己撞了大運。
可入職第一天就撞見自己“英年早逝”的悼念照,這運氣也未免太驚悚了點。更奇怪的是,
從進公司那一刻起,他就發現一個問題:沒有人提起他前任的事。無論是HR,還是行政,
甚至他部門的那幾位下屬,都像天然忽略了“上一個主管”這件事。不是回避,
而是像壓根沒人記得。甚至連官網部門架構里,第十部門的主管位置也是空白,
只有一個“負責人:系統自動分配”。
試圖在內部通訊錄里查“許林”這個名字——據說這是他前任——但顯示結果是:查無此人。
……工位設在公司最西南角的隔間。封閉式小隔間,外邊連個窗都沒有,24小時恒溫恒光,
像被徹底隔離的水族箱。桌上鋪著嶄新的辦公套件,椅子舒適,顯示屏雙聯,
還有一臺備用筆記本。除了沒有窗,幾乎挑不出毛病。
但最引起他注意的是桌角那本紅色筆記本,厚實而規整,看起來不是臨時放置的。他打開來,
第一頁只有一句話,用黑色水筆寫的:“李彬,恭喜你。你不會相信接下來的事情,
但你必須記住一件事——千萬別在辦公室待到23:17。”他眉頭一皺,翻下一頁,
卻發現被人撕掉了。底頁有些劃痕,看得出原本內容不少,而且撕得急,
甚至還留下一些撕口。李彬正猶豫要不要再翻幾頁時,辦公室的燈光突然一閃。
整片隔間瞬間黑了半秒,再亮起來時,有那么一瞬間,他的電腦屏幕自動亮起,
出現一個藍色頁面,中央浮現一行字:“主管,歡迎回來。”他沒碰過電腦,鼠標也沒動。
電腦卻像認得他一樣,主動啟動了歡迎界面。李彬的呼吸一滯。……第十部門,
是盛遠數據內部最詭異的組織之一。對外宣稱負責“結構優化與數據行為預測模型”,
聽起來高深又正經,但在內部論壇中,大家卻把這個部門稱為“死循環組”。為什么?
因為從創建至今,八年時間換了九位主管,平均每人任職不超過四個月,
有的甚至剛剛通過試用期就徹底消失,連員工餐卡都無法注銷。有人說是心理壓力太大,
有人說是上層斗爭犧牲品,也有人偷偷傳——這組根本不是“正常業務”,而是個實驗接口。
而李彬,是第十位。他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巧合,也不知道照片是不是誰的玩笑,
但當晚臨下班前,他打開門準備離開時,回頭望了一眼那片工位——燈沒關。而電腦屏幕上,
又自動亮了起來,上面浮現出第二行字:“您已進入第二階段。”他沒按開機鍵,
甚至連顯示器電源都已經關了。……第二天一早,李彬提前一小時到了公司。
他想找HR問清楚“悼念墻”的事,也想確認前一晚那幾段古怪的電腦提示是不是自己幻覺。
但前臺換了人,HR的辦公室鎖著,整個辦公區空蕩蕩的,連保潔都沒見一個。直到快九點,
人才陸續進來。“你來得好早。”負責對接他的行政小林一邊幫他錄入指紋,一邊開玩笑說,
“咱們公司加班多,但早上沒人提前來,怕見到……昨天留下的光影殘像。
”李彬一怔:“光影殘像?”小林沒解釋,
只是指了指工區的最西南角:“那邊從來沒人提前到。你是第一個。”李彬沉默著轉頭。
自己的工位旁,落了一層灰,好像前一晚什么都沒動過。他登上自己的辦公電腦,
開機之后跳出的歡迎界面不再有任何字樣。一切像恢復正常。
唯一例外是系統里多了一個“文檔鎖定庫”的文件夾,里面存著大量“未命名檔案”,
點擊每一個,都會顯示:“無法訪問,權限不足。”他試著把文件拖動到桌面,
彈出警告框:“您未通過’復審’程序,不可調閱第十部門過往權限殘留。”“復審?
”李彬喃喃念著這個詞,沒來得及多想,
右下角彈出會議提醒:“10:15 第十部門內務交接會。”地點:B2會議室D。B2?
他翻遍入職手冊,都沒看到B2樓層的介紹。這棟辦公樓地上12層,地下兩層,
但電梯按鍵最多只到B1,B2的按鈕根本按不動。他找到行政問:“B2怎么去?
”行政翻了翻門禁登記,說:“你已經被授權,搭電梯下去就行,識別身份就能啟動。
”李彬帶著狐疑走進電梯。這次電梯識別了他的指紋后,“B2”的按鈕居然亮了。
電梯開始緩緩下降,門合上的瞬間,他看到反光鏡中自己臉色蒼白,眼圈微黑。
就像真的死過一次。……B2是個封閉樓層,沒窗、沒信號,連空氣都帶著消毒水的味道。
燈光偏冷,走廊盡頭掛著電子門牌:“會議室D”。他推門而入,發現房間內已有三人落座。
都是年輕人,神情冷淡。他認得其中一個,叫梁堯,簡歷上是本組的“模型架構師”。
另一個是女孩,名片上寫著“行為數據專員”,名叫莊知魚。第三個男人,一頭灰白發,
穿著很老式的中山裝,居然是“心理疏導顧問”。“你們好,我是李彬,新任主管。
”沒人起身。只有莊知魚淡淡問:“你知道你是第幾個了嗎?”李彬沒回答。梁堯抬頭,
眼里帶著些許譏諷:“第十個。你比前一位走得晚三天。”李彬皺眉:“什么意思?
”“你以為你是主動跳槽進來的?”梁堯冷笑,“我們這里,從第五任開始,
所有主管都不是‘主動入職’,而是被系統鎖定后引導進入。”“什么系統?”沒人回答他。
心理顧問忽然開口:“你桌上的紅色筆記本翻完了嗎?”李彬搖頭:“第一頁之后就撕掉了。
”“那就是你正式開始的標志。”對方平靜地說,“當你翻那一頁時,
‘入選程序’就啟動了。”“入選?”“你接下來的所有行為,都會被歸檔。”他說,
“包括你準備怎么死。”房間瞬間安靜。……這時,會議室中間的投影亮起,
自動播放一段視頻。影像模糊,畫面里是一個穿白襯衫的男人,
在深夜的公司樓道里疾步走動。他表情焦躁,腳步凌亂,嘴里像在重復某個詞。最后,
他站在窗前跳下去。李彬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這是……許林?”心理顧問點頭:“你前任。
”視頻最后一幀定格在他落地的一瞬間,身后那扇窗映出另一個人影,
模糊卻極為相似——像極了現在的李彬。“我們這里叫它‘鏡像回跳’。”梁堯說,
“你正在走他走過的路。”李彬強壓下顫抖:“這到底是什么部門?”心理顧問看著他,
語氣溫和:“這是處理空號檔案的部門。”“什么檔案?”“你沒發現么?公司很多同事,
從來沒在任何外網、社交、通訊記錄中出現過。他們沒有快遞記錄,沒有醫保繳納,
甚至沒有社保賬戶。”“這些人,被系統識別為‘不該存在’。”他說,“而我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