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我躺在陌生島嶼的城堡里。爺爺沖我微笑,轉頭繼續和陌生人說話。
送飯的薛塵緣沉默寡言,飯菜卻意外合我口味。
后來發現這座島囚禁著無數甘愿被汲取生命力的“血包”。當我認定爺爺是幕后黑手,
和薛塵緣策劃逃亡時——暴亂的人群卻將我們抓回地牢:“我們樂意待在這里!
”薛塵緣在地牢里摘下面具,星光在他臉上流淌:“我的生命維系著整座島的存亡。
”爺爺平靜地說:“你是下一任守護者,該接手了。”1.我一骨碌坐起來,
冰涼的地板硌得我屁股疼。眼前全是石頭墻,又高又大,像個超大號山洞,但特精致。
我懵了:“這是哪?我不是在家睡覺嗎?”并無任何枷鎖限制我的行動,我爬起來就跑,
光著腳丫子在光敞明亮的走廊里亂竄,心跳得咚咚響。不知跑了多久,拐個彎,眼前亮了。
一個特漂亮的大廳,陽光從彩玻璃頂照下來。大廳中間站著兩個人。一個穿著筆挺黑西裝。
另一個背對著我,但那背影…那花白的頭發…“爺爺!”我眼淚唰就下來了,拼命沖過去,
“爺爺!這是哪啊?我害怕!”爺爺轉過身,臉上還是那熟悉的慈祥笑容:“小默啊,醒了?
”可他眼神…怎么說呢,像看隔壁家小孩摔了一跤似的,一點不意外也不著急。
他沖我點點頭,就轉回去跟那西裝男說話了:“…新一批‘血包’的資質,
還得您多費心…”西裝男瞥了我一眼,眼神冷得像冰,沒理我。我傻站著,
一肚子話堵在喉嚨里,憋得難受。“呃…飯好了。”旁邊小門開了,
一個瘦瘦的男人提著個大飯盒,笑得有點尷尬。他拿出兩份飯放旁邊石臺上給爺爺他們,
又端著一份走過來,聲音小小的:“跟我來。”我像木偶一樣跟著他,
七拐八拐進了一個小石頭屋子。“你住這兒。”他把飯菜放桌上,轉身就走。“喂!等等!
”我喊住他,“這是哪?我爺爺他…”他飛快地搖頭,嘴唇動了動,啥也沒說,關上門跑了。
飯菜香得很,紅燒肉、青菜,都是我愛吃的。可我吃著吃著,眼淚掉碗里了。
爺爺到底怎么了?這鬼地方是干嘛的?除了不出城堡,這里好像對我沒有任何束縛,
我試圖去找爺爺,可是總是沒找到。那個送飯的,后來知道他叫薛塵緣,天天來,
放下飯就走,問啥都搖頭。飯菜倒是頓頓合我胃口。住了兩天,這里還是很詭異,
我低聲問:"這里會不會……殺人?"薛塵緣堅定地搖搖頭,
然后堅定又低聲地說:"隨便殺人,不合規矩。"2.日子像地牢里的石頭,又冷又硬。
我被呆在小石屋里,雖然有很多玩具和書籍,但我還是無聊,除了送飯,誰也見不著。
“哐當”,鐵門下方的小窗開了。一個木托盤塞進來,又是紅燒肉,噴香。“喂!薛塵緣!
”我撲到門邊,壓低聲音,“能不能偷偷放我出去!我爺爺到底想干嘛?”門外沉默了幾秒,
才傳來他悶悶的聲音:“...吃飯。”“...他們不想你走。”他聲音更小了。“廢話!
可你呢?你臉上那...星星...是啥?”我憋不住問。門外徹底沒聲了。過一會兒,
腳步聲走遠了。第二天,飯菜換了,是我嘀咕過想吃的糖醋魚。我扒拉著飯。又過幾天,
送飯時,我故意把水杯打翻在門口。“哎呀!”我叫了一聲。門開了條縫,薛塵緣探進頭,
有點緊張:“怎么了?”“水灑了。”我指指地上。他猶豫了一下,側身進來,
拿了塊布擦地。動作很利索。“喂,”我蹲在他旁邊,小聲問,“你在這兒多久了?
”他擦地的手頓了下:“...很久。”“那些人...真愿意被抽...生命力?
”我想到那些瘋狂的臉就發毛。他低著頭,擦得更用力了:“...沒地方去。
外面...更糟。”“那‘鉆心之苦’...有多痛?”我聲音有點抖。他猛地停住,
攥緊了抹布,指節發白,好半天才擠出兩個字:“...活著。” 擦完地,
他逃也似的出去了。但我看到他肩膀在微微發抖。慢慢地,我摸到點規律。
薛塵緣雖然話少得像石頭,但心細。我隨口說句“這枕頭硬”,第二天就多了個軟墊。
我說“屋里黑”,下次送飯就多了根小蠟燭。一次送飯,我正無聊地用手指在墻上亂畫。
他放下托盤,忽然小聲說:“...畫得不像。”我嚇了一跳:“啥?
”他指了指墻上我瞎畫的鳥:“...翅膀短了。”“你懂畫?”我驚訝。他搖搖頭,
眼神有點飄忽:“...以前,幫人畫過灶王爺。” 說完,他像后悔多嘴了,趕緊要走。
“哎!等等!”我喊住他,“那個...謝謝你記著我愛吃啥。”他背影僵了一下,沒回頭,
輕輕“嗯”了一聲,關上了門。3.城堡像個巨大的蟻巢,
薛塵緣就是里面最不起眼、但似乎無處不在的那只工蟻。“薛師傅!灶房的水管又堵了!
勞您駕看看?”一個胖胖的廚娘在走廊喊住他。薛塵緣點點頭,放下手里的東西就跟著去了。
他修東西特別在行。我看見他蹲在陰暗角落,給一個咳嗽不止的老頭輕輕拍背,
遞上一碗溫水。老頭渾濁的眼睛看著他,
嘶啞地說:“...塵緣啊...又麻煩你...”薛塵緣只是搖搖頭,把碗塞到老頭手里。
有時,一些年輕的“血包”會偷偷塞給他一小塊糖,或者一個剛編好的草螞蚱,
小聲說:“薛哥,給...拿著玩。” 薛塵緣總是愣一下,然后很小心地接過來,
揣進懷里,臉上那層灰撲撲的麻木里,會閃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暖意,
低低說:“...謝謝。”但也有人對他沒好臉色。“掃把星!離我遠點!
”一個剛被從地牢抬出來、臉色慘白的男人對著他吐口水,眼神充滿怨毒,
“看見你這張晦氣臉就倒霉!”薛塵緣腳步停都沒停,低著頭,默默繞開走遠。背影縮著,
像是要把自己藏進墻縫里。4.幾天后,我聽見城堡深處傳來一陣陣悶哼,
像好多人牙疼又不敢叫出聲,還夾雜著骨頭嘎吱響的聲音,聽得我汗毛倒豎。第二天,
我偷偷溜出去,在陰暗角落聽見兩個瘦得像竹竿的人在嘀咕。“唉,
碧砂島…哪有白吃的飯…”“認命吧…當‘血包’,熬過‘鉆心之苦’,
就能過幾天安生日子…”“聽說‘頭兒’…就是老爺子…又挑新人了…”碧砂島?血包?
鉆心之苦?頭兒是爺爺?我腦子嗡的一聲!我爺爺,是關著這么多人,還抽他們命的魔鬼?
“不行!我還是得逃!”這念頭像野草瘋長。可城堡像個鐵桶,我連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一天,薛塵緣送飯時,飛快地塞給我一個小紙團。我有些意外,
畢竟這幾天我已經放棄讓薛塵緣救我出去。我躲開打開,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今晚熄燈后,
西角樓頂,有繩子,跳墻!”我心臟差點跳出來!是他?那個悶葫蘆薛塵緣?要幫我逃跑?
半夜,我摸黑溜到西角樓頂。風呼呼的,下面黑漆漆一片。果然,
一根粗繩子綁在鐵柱子上垂下去。我剛抓住繩子,樓下突然炸了鍋!“抓住他!
別讓那小子跑了!”“王八蛋!他想害死我們所有人嗎?”“打死他!規矩不能壞啊!
”火光沖天!只見一群人像瘋了一樣在下面追打一個想翻墻的人。他們不是麻木,是憤怒,
是狂熱的維護!“跑?跑了規矩就亂了!安逸日子就沒了!”一個老婆婆舉著火把尖叫,
“抽點命怎么了?我們愿意!我們愿意挨抽換安穩!”“愿意!我們愿意!”“抓住他!
保護規矩!”“弄死他!”吼聲震天。混亂中,有人指著樓頂,“上面還有個!他們一伙的!
”無數雙血紅的眼睛盯住薛塵緣。完了!我剛想往下爬,幾個壯漢就沖上來把我按住了。
我看見薛塵緣也被幾個人扭著胳膊拖走,他低著頭,沒反抗。5.那次暴亂被抓回來后,
關得沒那么嚴實了。一次薛塵緣來給我修松動的窗框,我忍不住問:“那天…他們抓你,
你咋不跑?你臉上那…那東西…不能幫你?” 我指指他的臉。
他正用塊小木片楔窗縫的手停住了,指節繃得發白。他低著頭,聲音像生了銹:“…沒用。
他們…需要我在這兒。發現我走了,島…會亂。
”他用木片指了指窗外庭院里那些麻木走動、或坐或躺的影子,“…他們沒地兒去。
亂了…更糟。” 他抬起頭,眼神越過窗欞,看向外面灰蒙蒙的天,
里面是深不見底的、認命的疲憊。“那‘鉆心之苦’…”我嗓子眼發緊,“你也受過?
跟他們一樣?”他沉默了。時間久得我以為他又變啞巴了。就在我要放棄時,
聽到他用一種空洞洞、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聲音說:“…這島…就是我身上的鐐銬。
每一天…” 他頓了一下,手無意識地按在自己心口,指尖在抖,“…都在‘鉆心’。
”他不再看我,飛快地把最后一點木片楔緊,抄起地上的小錘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他快被沉重石墻吞沒的背影,我像被雷劈了,瞬間懂了很多。
爺爺那沉默得像山一樣的影子,還沉甸甸地壓著我。可現在,薛塵緣那張灰撲撲的臉,
和他臉上那片誰也看不懂、日夜折騰的鬼畫符,像另一塊更大更沉的石頭,咣當砸我身上了。
這碧砂島,就是個用血肉和絕望擰成的、泡在苦水里的死疙瘩。6.不知道關了多久,
只有遠處傳來的壓抑呻吟作伴。鐵門哐當打開,刺眼的光照進來。“出來。”冷冰冰的聲音。
我被拖出去,丟進另一個更小的石屋。鐵門關上,只留個小窗口。窗口外,
是爺爺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冷冷地看著我,一句話沒說。又不知過了多久,鐵門開了。
薛塵緣站在門口,沒端飯。他臉色蒼白,但眼神直直地看著我,不像以前躲躲閃閃。
“你爺爺,”他開口,聲音沙啞,“是第十五代守護者。”我瞪著他,像聽不懂人話。
薛塵緣沒管我,慢慢抬起手,手指摸到耳根后面。他輕輕一扯——嘶啦…一聲輕響。
我看到他臉上…像撕下一層透明的膜!膜下面,不是皮膚…是…是流動的星星?!
的、紅的、紫的…小小的光點在他臉上旋轉、碰撞、生滅…像把一片微縮的夜空戴在了臉上!
沒有五官,只有深邃流動的光。我看傻了,嘴巴張得能塞雞蛋。“我的命,
”薛塵緣指著臉上那片流動的星光,聲音平靜得嚇人,“連著這座島。島在,我在。我死,
”他頓了頓,“碧砂島,還有島上的一切,立刻化成灰,渣都不剩。”他轉向我:“你爺爺,
是守護者。他的活兒,就是管好這里的‘秩序’,挑‘侍衛’抓‘血包’,
保護我…也保護這島不崩掉。”那星光組成的“臉”似乎轉向我,“而你,陳默,
”他叫出我的名字,“就是下一任,第十六代守護者。”7.“薛塵緣!”我撲過去,
“放我出去!這守護者…是個什么鬼差事?”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他悶悶的聲音,
帶著說不出的累:“…等。”“等什么?等地牢空出位置塞我進去?”我聲音拔高了,
“你臉上那玩意兒…那星河…它到底是什么東西?它沒了島就塌了?”“...是‘源’。
”他的聲音像砂紙在磨,“島…是它撐著的。它散了…一切…就沒了。
”“那‘鉆心之苦’…就是它在‘吃’那些人?”我胃里一陣翻騰。“…是交換。
”薛塵緣的聲音低下去,“源…得活著。生命力…是代價。安逸…是報酬。
” 他說得異常艱難,好像每個字都沾著血。突然他往我懷里塞進來一樣東西,不是吃的。
是一本薄薄的、用粗糙樹皮紙釘起來的小冊子,邊角都磨爛了,紙頁黃得像秋天的落葉。
“...看看。”薛塵緣的聲音還是半死不活的樣子。我疑惑地翻開第一頁,
是工工整整但透著稚嫩的字:《守護者手札·第十五代·陳獲》陳獲?我爺爺的大名!
我的心猛地一沉。里面記得零零碎碎,像是隨手劃拉的:“...碧砂島,漂泊之核所系,
薛氏血脈為錨,源力維系,方存于世...”“...源力漸微,
需生靈之息補益...島上人,多為世間不容、無處可去之飄萍...”“...予其庇護,
取之生機,兩廂情愿,謂之‘契’...然‘取’之痛,鉆心蝕骨,
非人所能常受...”“...吾為守護者,掌秩序,選‘侍衛’以維‘契’之平衡,
護‘源核’之周全...職責所在,
.然別無他法...”字跡在最后幾頁變得潦草又沉重:“...塵緣苦甚...源核入體,
與島共生,其痛日日夜夜...吾觀之,
能尋得...解脫之法...救塵緣...救此間...萬千苦命人...”8.爺爺的字,
像冰冷的針,密密麻麻扎進我眼里。那些冰冷的“職責”、“契約”、“別無他法”,
還有那藏著的“心痛”和“愧怍”...我的手抖得像篩糠,樹皮冊子差點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