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抬起頭，放下鋤頭從菜園里出來，洗凈手，這才走到楊醒面前，看她面前放了兩筐梨，面露詫異神色：“這，這是你買來的？”
“嗯。”楊醒往別的地方看了看，沒看到季明元，他走不了路，大部分時候待在房間里。
“怎么買那么多？”吳氏有些遲疑：“要拿去給幫工的那些人？”
“拿一筐過去分，剩下的家里人吃。”
一筐黃梨估摸著也就一人一個。
吳氏已然習慣了她這大手大腳的行事風格，道：“好。明元在他房里，我去扶他出來？”
這人過來沒立刻走，八成是想見她兒子。
楊醒沒見到季家其他人，幾個孩子都不在，吳氏一人根本扶不動季明元。
“其他人不在家里？”
吳氏道：“小的都在他們爺那兒讀書，他大哥二哥和大嫂過去幫忙去了。”
楊醒剛坐下，聞言又站了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吳氏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新房那邊建造速度很快，如今主屋的墻壁已經建起來了，等著房子建好，他們就要成親，所謂男女大防，在鄉野并不是那么講究。
“好。”
她帶著楊醒到了季明元的屋子，季家是十多年前翻修的房屋，為當時是為了給季明元兩位兄長娶妻，想著都要成家的，就借了些銀錢，把兄弟三人的新房都準備好。
不過所謂新房，也就一間屋子，約摸二三十平，季家兩個兄長的房間在中間做了隔斷，季明元至今孤身一人，沒做隔斷。
吳氏先在外面喊了一嗓子：“明元，楊姑娘來看你了。”
季明元聲音從屋里傳來：“娘。”
吳氏便推開木門進去。
屋子里很空蕩，季明元坐在一張特制的椅子上正在抄書，他以為只是自己母親進來，并沒有停下，聽到兩道腳步聲，才抬頭看過去。
然后露出驚訝的表情：“楊，楊姑娘。”
吳氏道：“你侄子他們都不在，楊姑娘過來一起扶你，出去坐坐，整天待在這屋子里，人都要發霉了。”
這個時代沒有玻璃，油紙不僅遮光還容易被風雨損壞，又地處西北，為了防止冬日太冷，窗戶都做的比較小。
季明元的窗戶是一塊活板，白天可以取下來，晚上再放上去，光線相對好很多，也方便他白天在屋里抄書。
筆墨紙硯價格高昂，一般不拿到外面去抄，有一次家里人都去地里了，他一個人在外面抄書，結果下起雨來，他沒辦法回到屋里，抄好的書就被雨淋了，不僅白費一番抄寫的功夫，浪費筆墨，自己還因為淋雨生了場病，給家人添麻煩。
從那以后，季明元再也沒在外面抄過書。
吳氏說完，就要去拉自己兒子，季明元再怎么說是個成年男性，體重比她重的多，吳氏只能把他拉起來，既背不動，也搬不動，以往如果她一人，是半拖半拽把季明元弄出去。
楊醒看得眼疼，走上前道：“我來吧。”
吳氏愣愣看著楊醒一手穿過她兒子的腋下，一手勾住腿彎，一下把人抱了起來，往外面走。
吳氏：“……”
呆愣兩秒，然后趕緊追上去。
楊醒抱著個人，速度很快地到了院子里，將季明元放在一條長凳上。
季明元雙手扶著調整了一下位置，楊醒之前就注意到他有這樣的行為，看上去，季明元并非脊柱損傷造成的下身癱瘓，而是有別的原因。
二嫂劉氏去洗了幾個梨過來，分給他們，這種拿客人帶來的東西招待客人的行為，在農村很常見，加上她是孕婦，吳氏也沒說什么。
倒是楊醒想問問季明元這腿，便道：“嬸子，勞煩你幫我把這梨拿過去分了吧，今日幫工是63人，加上自家的，你數好數，別漏了。”
她讓別人做事，通常是安排甚至命令的語氣，這種行為在未來婆婆面前多少有些失禮，但她口吻太自然了，以至于吳氏根本生不起半點反駁的想法。
她道：“好，我拿個背簍背過去。”
她可沒那么大的力氣，能一下子抬兩竹筐黃梨。
她拿了個背簍過來，一邊裝一邊數，最終裝了3/5左右，80個梨，背著出去了。
劉氏見兩人要單獨相處，趕緊找個借口回房去。
兩人坐在一條長凳上，手里拿著個梨子啃，甜蜜的汁水在嘴里蔓延，季明元心也跟著甜滋滋的，心情很好的樣子。
楊醒幾口吃完了梨，才看向他的下半身：“你這腿，當初是怎么壞的？”
季明元動作一頓，好心情立刻敗了下來，有些難受，聲音低了很多：“打小就這樣，郎中說是在娘胎里沒長好。”
這時候的小孩學走路一般在一歲半以后，晚的兩三歲也常見，所以他一開始走不了路，父母都沒放在心上，直到過了三歲，依然只能在床上爬，季家父母就著急了，到處求醫問藥，甚至帶著他去過府城求醫。
也是在那里，一位老郎中說季明元這個情況是先天不足，在娘胎里就沒長好，除非找到特別厲害的醫者，為他針灸，刺激經脈，才有可能站起來。
而他口中厲害的醫者，全虞朝也不過幾人，不說找人過程中要花多少銀子，找到人診治又要花多少，季家還有其他兒女，他們總不能為了這一個兒子，不管其他孩子。
于是只能忍痛帶著他回來。
楊醒聽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神醫嗎？
她空間里也有刺激人身體細胞快速分裂從而達成再生或其他目的的藥物，但季明元是古人，不考慮他的身體素質能不能承受？單說藥物過敏，就能隨時要了他的命。
還是得找所謂的神醫。
季明元說完這件事情緒就比較低落，楊醒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我會幫你找神醫醫治，一定讓你重新站起來。”
季明元面露苦澀：“不用，要花很多很多銀子，而且郎中給我診斷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現在未必還有救。”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要試試。”楊醒語氣堅定：“銀子你不用操心，我把這周邊山地全買下來了，我有的是銀子。”
季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