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岳靖川撕完離婚證那天,隨手買了張彩票。
他摟著富家女的腰冷嘲:“你指望這東西翻身?不如早點找個廠上班。” 當晚開獎,
我中了頭獎,金額足夠買下他那金主家的公司。 兌獎后我照常上班,
在行業峰會拿下千萬訂單。 岳靖川卻來找我痛哭:“雁聲,還是你最優秀。
” 富貴女得知他惦記前妻,立刻宣布分手。 他堵在我車前:“求你分我一半獎金,
我走投無路了!” 我拿出那張被他扔掉的離婚支票:“渣男不配,懂?
”1民政局大廳的空氣滯重粘稠,像被廉價清潔劑泡過又被遺忘多年。
施雁聲盯著桌面一角微小的磨損,聽著岳靖川熟悉的腳步聲,
以及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節奏靠近。高跟鞋,清脆、細利,叩擊著廉價水磨石地面。
這聲音停在身側,帶來一絲甜膩昂貴的香水味。都結束了。簽字蓋章,
紅色的本子替代了紅色的封皮。鋼印壓實紙張時發出干脆的一聲響。施雁聲沒抬眼。
她拿起屬于自己的那份證書,紙張單薄得幾乎沒有分量。很好。她對自己說。
岳靖川卻還不算完。他動作幅度很大地從西裝內袋里抽出一張支票,拍在桌上,
順著光滑的桌面,一直推到施雁聲面前。拿去。岳靖川的聲音繃得很緊,
帶著一種急切切割的意味,補償你的青春損失。以后各自安好,別再聯系了。支票數額不小。
施雁聲看著那上面一連串的零,想起他這些年或軟或硬從自己手里摳走的錢。
這像是一筆清算的尾款。她沒有任何爭辯的意愿,拿起了支票。走吧。
岳靖川一把拉起身旁那位穿著昂貴套裙的富家女的手,語氣瞬間變得輕佻,
下午珠寶展的邀請函可別遲到。富家女順勢依偎過去,眼角斜睨著施雁聲,
嘴角扯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滿含優越的審視。岳靖川摟著她的腰轉身,
皮鞋踏在冰冷的地磚上。再沒有回頭。施雁聲獨自走出民政局大門,
正午的陽光晃得她微微瞇起眼。路邊小店里人頭攢動,煙火氣十足。她沒什么特別的念頭,
排進長長的隊伍末尾。柜臺玻璃后面,印著巨大玩偶圖案的彩票海報格外醒目。
她摸出五塊錢零錢,遞進去。一張小小的彩色紙片遞了出來。冰涼的觸感。
身后突然傳來刻意拔高的笑聲。那聲音刺耳。施雁聲回頭。
岳靖川站在不遠處那輛線條囂張的寶馬旁,手臂還圈著富家女的腰。
他像是看到了多么滑稽的事,嘴角的譏誚毫不掩飾,指著她手中的彩票紙片。施雁聲,
你還指望靠這個翻身?他夸張地搖頭,聲音刻意放大,引來旁人的側目,做白日夢呢?
有這個功夫,不如早點找個廠子上班,踏實點!富家女掩著嘴嬌笑出聲,附和著,
川哥說得對呀,腳踏實地才重要呢。施雁聲面無表情地將那張薄薄的彩票對折,
塞進背包最內側的夾層里。手指掠過包內岳靖川那張支票時,停頓了一瞬。
接著她像丟掉廢紙一樣,把它從夾層抽出,隨手投進了旁邊街道上銹跡斑斑的橙色垃圾桶。
投進去時發出噗的一聲輕響。她背好包,在岳靖川嘲弄的目光和富家女輕蔑的打量中,
徑直走向了對面公交站臺。沒有反駁,甚至沒有再看他們一眼。陽光照在她平靜的側臉上。
岳靖川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臉上那點刻薄得意滯了滯,旋即被更大的不忿淹沒。不識抬舉!
他恨恨地拉開車門,動作很重,砰地把車開走了。公交車載著施雁聲,
在城市密如蛛網的道路里緩慢穿梭。傍晚六點,她蜷在老式沙發里,
晚飯是一盒加熱的速食便當。電視嗡嗡響著,是背景噪聲,
她盯著天花板角落一小塊剝落的墻皮發呆。
電視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硬生生闖入耳膜:本市本年度巨獎開出,
獎池滾入下一輪……一個號碼跳了出來。施雁聲的手指無意識地摳緊沙發扶手上磨破的邊角。
緊接著是第二個。她微微坐直了身體。第三個。她猛地抓過背包,
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幾下拉開最內側的拉鏈。
那張彩色的硬卡片被她捏得有點變形。第四個號碼在電視屏幕上閃現。她的手攥得更緊了。
第五個。第六個……第七個。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擊著她的肋骨。
她死死盯著電視屏幕下方滾動的完整開獎號碼,再低頭,
核對手中那張小紙片上的每一串數字。分毫不差。空氣凝滯了。時間好像被拉得很長很長。
窗外城市夜晚的光暈透過沒拉緊的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拖出一道狹長的亮痕。
沙發旁小茶幾上,速食便當盒里的最后一點油水凝固成白霜。施雁聲靠在沙發上很久。
沒有尖叫,沒有大笑,甚至沒有一絲狂喜從臉上流露出來。她只是維持著那個僵硬的坐姿,
直到窗外的霓虹燈光帶熄滅了大部分。然后她動了。她動作非常輕,也非常慢。
像一個怕驚醒什么的熟睡者。那張薄紙被重新撫平,極其小心地放回背包最里層的夾層,
拉上拉鏈。做這一切時,她的指尖冰涼。她又拿過沙發扶手上的手機,屏幕的光映亮她的臉。
點開通訊錄,找到一個普通的備注名。手指停頓了幾秒,編輯了一條新的短信。
短信非常簡單: 李律師,早上九點,市福彩中心。有業務委托。施雁聲。發送完畢。
她走進狹窄的衛生間,擰開水龍頭。冷水嘩地沖上臉頰,帶來細微的刺痛。她抬起頭,
鏡子里映出一張臉,蒼白的,濕漉漉的,只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冷硬、極其陌生的東西,
像是幽潭里潛行而過的暗流。她關掉水,擦了把臉,走到那張吱呀作響的單人床邊躺下。
明天早上八點,她還要準時打卡上班。2福彩中心那扇厚實的磨砂玻璃門無聲關上,
吞沒了外界所有的喧囂與好奇目光。門內是刻意營造出來的安靜平和。
空氣里有新印刷物那種淡淡的油墨味,混合著消毒水的干凈氣味。
柜臺后的工作人員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動作利落卻不輕佻,
將那張承載了巨大幸運的小紙片在專業驗票機器下緩緩滑過。
電子屏上飛快閃過綠色通道的標識。沒有警報聲,沒有夸張的歡呼。一切按部就班,
無聲地昭示著結果的真實。陪同而來的李律師表情平穩,手指在平板電腦屏幕上輕點滑動。
他是施雁聲父親的老友,一個行事可靠的老派律師。
他低聲向施雁聲轉述著繳稅流程和資金到賬的大致時間框架。語氣是多年職業訓練出的沉穩,
既沒有表現出對巨額獎金的過分關注,也沒有多余的寒暄。這筆錢是稅后的。
一個清晰的數字在他遞過來的平板電腦上安靜地顯示著。施雁聲的眼神在上面停留了幾秒,
沒有計算那些零,只確認了那個她需要記住的單位。億。她點了點頭,
在需要簽字的幾處文件底部,一筆一劃地寫上自己的名字。簽名的筆畫比平時更穩,
也更重些。辦完手續出來,正午的陽光亮得刺眼。李律師整理好文件,
放進一個厚實的牛皮紙檔案袋。他看向施雁聲,語調和緩。
款項幾天內會按你要求分批次打到那幾個賬戶里。保密協議已履行完畢。他頓了一下,
聲音放得更低,帶著長輩的關切,雁聲啊,想好后面怎么走了嗎?這錢怎么花,
你得提前有個大致規劃。施雁聲抬頭望了望明晃晃的天,街道上車流聲像是遙遠的背景雜音。
她嘴角很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李叔,我知道。她的目光落回律師身上,
沉靜得不像剛剛拿到足以打敗普通人命運的巨款,我先去單位。
李律師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他沒再說什么,
看著施雁聲走向路邊的公交車站。公交車龐大的身軀停下,門開了又關,
載著她匯入城市的車河。下午的工作內容和昨天的、前天的一樣。整理報表,核對數據,
接幾個語氣不耐煩的電話。格子間的光線沒有變化,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
空氣里彌漫著咖啡和打印紙的味道。
沒人知道她外套口袋里那張新辦的普通銀行卡里增加了多少個零。鄰桌的小趙探過頭來。
雁聲姐,昨晚那個彩票大獎開咱們市了,五億多??!
她那壓低了的聲音依然掩不住興奮和羨慕,你說誰這么好命!那語氣,
恨不得當場揪出那個一夜暴富的幸運兒。施雁聲盯著電腦屏幕上一個待處理的折線圖,
順手拿起手邊的速溶咖啡杯抿了一口。咖啡已經涼了,口感澀澀的。
她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點開一封新的工作郵件,淡淡回了一句。
命好的人也不會在這里了。小趙立刻被郵件提示音吸引,縮回脖子處理自己的事務去了。
施雁聲眼角的余光掃過辦公室斜對面角落的獨立辦公室。玻璃門緊閉,百葉窗垂著,
隔絕了大部分視線。那里面坐著王經理。關于她的位置懸而未決已有數月,
傳聞中那個重要的空降人選遲遲沒有露面。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擠了進來:雁聲,離婚的事太沖動了。我們能不能冷靜下來談談?
我手頭有個新項目絕對靠譜,急需資金周轉,事成之后收益你占大頭!算是我對你的彌補。
靖川。施雁聲臉上沒什么表情,指尖在屏幕上點了兩下,將這條信息標記為垃圾短信。
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模糊平靜的倒影。辦公室門被推開了。部門助理站在門口。
王經理請大家過去一下。助理說,有重要項目安排。會議室長條形桌旁坐滿了人。
王經理頂著稀疏的頭發,站在會議桌前端,一手撐著桌面,一手拿著激光筆,
紅光點在投影幕布巨大的設計圖上。我們拼下來的這個單子,對方是行業標桿宏宇集團,
新總部落成項目!他目光掃視全場,聲音拔高了一點,帶著一種刻意的壓力,
誰能主導這次深度合作,拿下初步的設計方案,后面一系列項目跟進,就是誰的!
下面一片寂靜,只剩下空調出風口的輕微聲響。宏宇,業內頂尖甲方,要求嚴苛是出名的。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沒人敢輕易冒頭。吃力不討好還是小事,萬一搞砸,
職業生涯都可能留個污點。王經理的目光在底下逡巡一周,停留在施雁聲臉上。
他皺著的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施雁聲。施雁聲抬起頭。
王經理用激光筆的紅點敲了敲投影屏幕,雁聲,你跟進過他們前年那個小項目,
比較了解對方架構。這個硬骨頭,你來啃。怎么樣?空氣里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到她身上。
有同情的,有等著看戲的,也有松了一口氣的。宏宇的項目,地獄難度。
施雁聲迎上王經理審視的目光,也接收著周圍所有的情緒。她沒有立刻回答,
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拿下前期設計和后續項目跟進,我的位置會變嗎?問題直白得像把刀。
會議室里本就緊繃的空氣瞬間凍結。王經理的表情僵住了,眉頭重新鎖緊,
有些驚訝施雁聲此刻的尖銳。短暫的尷尬沉默。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點了點,
掩飾那一瞬間的措手不及。我考慮過調整你的位置。王經理的聲音顯得有些干,
他避開了施雁聲清澈直視的目光,轉向幕布上宏宇復雜的結構圖,語氣轉為公事公辦,
一切……看項目結果。施雁聲點點頭。沒有一絲猶豫。行。這個項目,我接。
3宏宇集團那棟深灰色玻璃幕墻大廈冷峻地矗立在核心商務區。旋轉門的金屬邊框冰涼。
施雁聲跟在宏宇的項目對接人劉總監身后走進大堂。巨大的穹頂高遠空曠,
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倒映著匆忙的人影和頭頂冷白的燈光。
空氣里有高級地毯和凈化器混合后幾乎無味的氣息。劉總監步伐很快,
語氣也是公事化的利落,
地介紹著這次總部分部空間整合項目的關鍵訴求:功能分區重新規劃需要動態智能導流系統,
還要充分考慮未來AI模塊迭代的預留空間……他們穿過忙碌的辦公區,開放式格局,
大片落地玻璃窗。劉總監忽然腳步一頓,朝著一個方向露出笑容,提高了點聲音。岳總!
施雁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落地窗前站著一個背對著她的男人,一身剪裁合體的定制西裝,
正對著手里的平板電腦說著什么。聽到喊聲,男人轉身。岳靖川那張熟悉的臉撞進視線。
他似乎才結束視頻會議,摘下一只藍牙耳機。目光掃過劉總監,隨后落在施雁聲身上。
瞬間的錯愕像細小的裂痕出現在他臉上。雁聲?你代表你們公司來談宏宇的項目?
他的聲音透出掩飾不住的驚訝,還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飄。劉總監笑著解釋,
岳總認識施工?那太好了!這次空間整合項目很重要,這位施工是宏宇方面的負責人,
經驗豐富。岳總分管新事業板塊,對這個項目也很關注。你們詳細聊聊。
岳靖川迅速調整好表情,走過來。他伸出手,
臉上堆起一個程式化的、在施雁聲看來極其虛假的笑容。施工,久仰。
施雁聲的目光在他伸出的手上一掠而過,臉上是純粹的工作式平淡,沒有任何情緒。岳總。
稱呼點到即止。她轉頭對劉總監說,劉總,剛才提到的智能導流數據模塊,
我想立刻去現場看看接口預留情況。她沒再看岳靖川,邁步就朝走廊深處走去。
劉總監略有些尷尬,急忙跟上。岳靖川僵在原地,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眼神沉了下來。他看著施雁聲干脆走向項目核心區域的背影。
智能導流的核心控制區隱藏在幕墻內部一條檢修通道附近。
施雁聲利落地用工程平板調出建筑底層圖紙。圖紙上密密麻麻的線路標記閃爍跳動。
她指著幾個關鍵位置。紅外接收器布局密度不夠,主通道交叉節點冗余模塊缺失。
這會導致高峰期流線混亂,超過系統設計負荷百分之三十七點五。數據模型結論。
劉總監湊近看著平板上的模擬演示,神色凝重。施雁聲的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滑動。
增加這三個節點的接收密度,預留這里的擴展槽位?,F在方案需要整體后延五天,
修改核心路徑模型。這么徹底?劉總監有些猶豫,看向剛跟過來的岳靖川。
岳靖川清了清嗓子,插話進來,語氣帶上幾分不經意的輕視。施工提的都是理論模型吧?
宏宇現在的空間已經很完善了,智能導流系統運行良好。他微微揚著下巴,
眼光掃過施雁聲素面朝天的臉和她身上普通的通勤裝束,修改這么大,耗時耗力,
成本怎么控制?工期壓力呢?小改動差不多就行了。他把那個“小”字咬得很清楚。
施雁聲連眼睫都沒抬一下。她的指尖在平板上敲定最后兩處修改,保存。
圖紙上的高亮標識凝固下來。不解決結構缺陷,后續迭代就是空中樓閣。投入運行三個月內,
事故率會上升百分之六十。她這才抬起頭,目光越過岳靖川的肩頭,仿佛他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個障礙物,平靜地直視劉總監,語氣斬釘截鐵,不改,無法推進后續任何子項目。
宏宇的招牌,掛不住。劉總監臉色更加為難。岳靖川的臉繃緊了一點。
小會議室里只開了頂燈一半的光源,投影儀的光柱落在幕布上。
施雁聲用工程筆尖點了點幕布。冷光映著她的側臉。
核心區調整方案直接影響后續人工智能模塊的部署空間。
她手中的筆在三維模型的幾個交叉部位重重圈點,必須預留出足夠的物理擴展接口,
否則后期任何深度AI交互系統都沒有接入和升級的可能??臻g不足就是結構性死局。
會議室靜得能聽見空調出風口微弱的風聲。方案要延后至少五天才能提交完整測試版本。
施雁聲放下筆。五天?岳靖川猛地靠回椅背,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臉上的慍色幾乎壓不住,
他手指用力敲著光潔的桌面,施雁聲,你知道宏宇的時間表排得多滿嗎?
五天足夠別的競爭對手把肉都分光了!就為了你那些理論上的預留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