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詢問案情的民警每問一個問題，盛昭就冷著臉又原封不動的重新問一遍，而后她話落下，沈厭便乖乖的配合回答。
半個小時后，民警總算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板著臉沉聲：“你們這些小年輕真是胡來，爭風吃醋這些事情險些弄出人命，你小子看上去悶聲不響的，還沒上大學就有膽子觸犯法律！把你家長叫來。”
沈厭照舊悶聲不響，給民警險些憋出心臟病。
民警拍了拍胸口，只得故技重施讓盛昭傳話：“讓他叫家長。”
這次盛昭沒重復，冷著一張俏臉代為回答：“他爸死了，他媽是個植物人現在還在醫院重癥監護室躺著。”
警察看了看沈厭的身份信息：“他成年之前的監護人是誰？”
盛昭：“……沒有。”
沈厭只是被放在盛家有口飯吃有學上，準確來說，從來也算不上是盛家人。
這次輪到警察沉默，沈厭雖然已經成年，但這么大的少年出了事情，整個社會的統一認知還是找他的家長來處理。
但這條約定俗成的準則在此刻已經不再適用。
經過一番思考和征求隊長同意后，沈厭最終被取保候審，可以回家但不能離開目前的居住地，警方這邊的電話要第一時間接聽，配合后續調查。
盛昭問：“……他這種情況，如果能得到受害者的諒解……”
警察：“你們私下能達成和解的話，當然是有助于對他進一步從輕處罰。”
盛昭聞言，瞥了眼默不作聲的沈厭，“后面的事情你自己處理。”
沈厭看她數秒，點頭。
但盛昭分明從中看出來毫不在意的敷衍，她直覺他就算是去找了白霽文，也不會提及任何和解的事情，他分明就是完全不在意自身的未來。
盛昭現在看著他就覺得頭疼，也不知道他現在變成這樣，自己究竟要負多少責任，她想著想著，就不禁嘆了口氣。
凌晨兩點的四方城，萬籟俱寂。
躺在床上的盛昭又嘆了口氣，嘆氣完想起自己今天還沒有吃藥，又爬起來把藥吃了。
她原本就睡不著，吃了藥這一折騰，徹底真的睡不著了。
盛昭掀開被子起身，想去院子里走走靜靜心，卻早有人坐在她的秋千上，是沈厭。
今天的月光皎潔明亮，銀色余暉灑在他肩上，像是為他鍍上一層圣潔干凈的光。
他長腿撐在地上，不知何時起，當年寡言少語又瘦弱的少年，已經有了驚心動魄的殊色，很像盛昭年少時在書本上工筆描畫出的二次元美少年。
她細看，就連穿衣風格都很像。
沈厭察覺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沒有看她，保持著該有的姿勢。
月朗風清，盛昭看著微風吹動沈厭的發絲，冰冷如玉在“畫卷”中的美少年，好像忽然之間就動了起來。
盛昭想：難怪人都說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原來真是這么回事。
她本以為白霽文已經是異性里很上乘的容貌，現在看來，沈厭真是可以隨時出道的美貌。
“……怎么還沒睡？”她問。
難不成是在檢討自己？
沈厭搭放在秋千上的手指攥了攥，給了她想聽到的回答：“在想怎么道歉。”
盛昭見他眉眼低垂，好似害怕又擔憂的模樣，覺得他還有救，緩步走到旁邊的木椅上懶洋洋的靠坐著。
“想好了嗎？”
沈厭搖頭。
盛昭嘆了口氣，“道歉要誠心，真誠才能打動人，白霽文他……這次傷的不輕。”
不然，她也不會那么大動干戈。
沈厭：“你心疼他。”
盛昭瞪他一眼：“他是我男朋友，我不心疼他，難道心疼你這個壞小子？”
沈厭拇指指尖捏著食指指腹，而后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盒煙，修長手指劃開黑金打火機，在藍紫火光跳躍中，將香煙點燃，含咬在唇瓣間。
男朋友……
沈厭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辛辣的味道在整個呼吸道蔓延，在他還要抽第二口時，指尖夾著的香煙被人拿走，捻滅。
盛昭：“小孩子不許抽煙。”
沈厭幽暗的視線落在她臉上。
小孩子？
盛昭朝他伸出手，“把煙都交出來。”
她活脫脫像是查到學生抽煙的教導主任。
皎潔月光在沈厭面龐垂下暗影，他掀起眼眸看著站在面前的盛昭。
在盛昭再次晃動手指讓他上交香煙的時候，沈厭緩緩拿出那盒煙放到她掌心。
盛昭：“什么時候學會的抽煙？”
沈厭：“……”
盛昭：“回答。”
沈厭遲疑兩秒，“……看你抽，就會了。”
盛昭：“……”
振振有詞的話語忽然頓住。
果然又是她把人教壞了。
“以后別抽了，對身體不好。”她頓了頓又補充，“我以后也不會抽了。”
沈厭一瞬不瞬的望著她，仿佛在思索她話語里的真假。
盛昭舉起四根手指頭：“我發誓，對著月亮。”
可沈厭覺得，月亮會判她無罪。
“嗯。”
許是今夜月光真的迷人，又或許是盛昭覺得跟沈厭不會再有這樣寧心靜氣聊天的時光，她問起了沈厭以后的安排。
提及以后，沈厭眼中閃過偏執的期待，他說：“等我裝修好房子，我告訴你。”
盛昭托著腮幫子，漂亮的眸子有些疑惑，轉讓到他名下的房子，是裝修好的，“你不喜歡里面的陳設？”
沈厭：“……少些東西。”
比如漂亮的項圈，柔軟不會傷到細嫩皮膚的鏈子，還有四面都是鏡子天花板也是鏡子的房間……
盛昭：“嗯？”
沈厭淡聲：“等裝修好，會告訴你過去。”
盛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隱約覺得沈厭的話哪里透著古怪：“……嗯。”
微風徐徐，偶爾蟬鳴，盛昭起初只是閉目養神，卻沒想到會真的睡著。
沈厭聽著她逐漸均勻的呼吸，屈膝半蹲在她面前，一瞬不瞬的望著她，視線描摹她的眉眼，鼻梁，唇瓣……
良久良久后，這才傾身將她從椅子上抱起。
“嗯……”
察覺到自己身體在細微晃動的盛昭發出一聲細碎的嚶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