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今年的劉寶兒剛過完十歲的生日。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對"寶兒"這個小名越來越反感,
總覺得黏糊糊的,像是給三歲小孩叫的。可村里人叫慣了,他抗議了幾次無果,
只好悶悶地應著。"劉寶兒,今天放學后補課!"老師的聲音從講臺上傳來。劉寶兒撇撇嘴,
慢吞吞地收拾書包。他生得機靈,眼睛亮,腦子轉得快,可偏偏對書本上的東西提不起勁兒。
補課對他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平常,反正左耳進右耳出,熬到點就能溜。
老師還在黑板上寫著算式,他已經托著腮幫子神游天外,思緒早就飛到了田野里。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鈴響,他"嗖"地竄出教室,動作快得連老師都來不及喊住他——當然,
老師也懶得喊了,畢竟這孩子要是能把逃學的勁頭用在學習上,也不至于回回考試墊底。
跑出校門,劉寶兒深吸一口氣。眼前,翠綠的麥田一直延伸到天邊,沉甸甸的麥穗隨風起伏,
像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洋。風一吹,麥浪層層疊疊地翻滾,沙沙作響,
仿佛在低聲訴說著即將豐收的喜悅。劉寶兒的家族世世代代以挖煤為生,煤灰滲進了血脈,
礦燈照亮了族譜。所以,他從小就把"成為像父親一樣的挖煤工"當作畢生理想。
每次他昂著小臉宣布這個偉大的志向時,父親總會抄起掃帚追得他滿院子跑,
邊打邊罵:"小兔崽子,老子下礦是為了讓你能上學!"可即便屁股被打得火辣辣的,
劉寶兒揉著痛處,心里卻更堅定了——這頓打反倒讓父親在他眼里更像個英雄了。說起父親,
那可是村里頂聰明的人。煤油燈下,父親粗糙的手指能翻出七十二種花樣;巷道深處,
他聽得懂煤層深處水滴的密語。最讓劉寶兒著迷的,是父親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每個故事都裹著煤渣味,卻閃著精靈般的光。這天夜里,泛黃的白熾燈在灶臺上方搖晃,
飛蛾撲棱棱地撞著燈罩,像一群醉漢圍著永不熄滅的篝火。一家人圍坐在掉漆的木桌前,
父親的嗓門蓋過了碗筷的碰撞聲:"那精靈就'嗖'地從我眼前飛過,
翅膀薄得像矸石上的霜花......""然后呢?"劉寶兒捧著飯碗往前湊,
米粒粘在嘴角。這故事他聽了八百遍,可每次父親講到精靈消失的剎那,
他總覺得煤油燈會突然暗一下,仿佛真有什么東西掠過了燈光。
母親一筷子輕輕敲在父親頭頂:"又給孩子灌迷魂湯。
"但眼角的笑紋卻跟著燈光一起蕩漾開來。父親嘿嘿笑著往嘴里扒飯,
煤灰染黑的指甲在燈下泛著藍光,好像真的沾過精靈翅膀上的磷粉。屋外,晚風掠過煤堆,
發出沙沙的響聲,像無數個小精靈在偷笑。2、暑假的吉洛村,陽光像融化的蜜糖,
黏糊糊地裹在每一個角落。劉寶兒最盼的就是這長長的假期,
能讓他和小伙伴們撒開了歡兒瘋跑。
田埂上追逐的腳印、山坡上回蕩的吆喝、小溪里濺起的水花——這群野小子所到之處,
連知了都叫得更起勁了,仿佛整座村子都跟著活了過來。這天剛撂下早飯碗,
樓上就傳來"咚咚"的跺腳聲。"劉寶兒!上山抓螃蟹去嘍!
"二狗子的破鑼嗓子震得樓梯直掉灰。劉寶兒抓起草帽就往外沖,
身后母親的聲音追著飄出來:"記得早點回來吃午......"話沒說完,
人已經躥出十幾米遠,只留下句敷衍的"知道了"在風里打轉。溪水清涼,石頭被曬得發燙。
孩子們撅著屁股在石頭縫里翻找,突然黑娃一聲怪叫:"快看!這兒藏著個螃蟹大王!
"大伙兒呼啦圍過去,果然看見青苔底下趴著個大家伙,青黑色的殼有小孩巴掌大,
兩只鉗子威風凜凜地支棱著。"讓我來!"劉寶兒把褲腿又往上卷了卷。別看他個頭最小,
去年還因為徒手抓螃蟹在村里出了名。只見他屏住呼吸,手指像探雷似的慢慢靠近。
螃蟹突然"咔"地舉起鉗子,嚇得孩子們齊刷刷后退半步,只有劉寶兒眼疾手快,
拇指和食指一夾,正好掐住蟹殼兩側。"抓到啦!"他高高舉起戰利品,
螃蟹八條腿在空中亂劃。劉寶兒正得意地晃著手里的"戰利品",誰知那螃蟹突然猛地一掙,
鉗子狠狠夾住了他的拇指。"哎喲!"他吃痛松手,
那青黑色的大家伙"啪嗒"一聲掉進溪水,八條腿劃得飛快,轉眼就消失在石縫深處。
"可惜了,這么大個兒......"黑娃咂著嘴搖頭。
二狗子蹲下來扒拉石頭:"早該拿草繩捆住的。
"小伙伴們七嘴八舌的惋惜聲像小蟲子似的往劉寶兒耳朵里鉆。他盯著泛著漣漪的水面,
突然把樹枝往地上一戳:"非逮著它不可!"溪邊的蘆葦叢比人還高,
劉寶兒撥開帶鋸齒的草葉往里鉆。蟬鳴聲突然變得刺耳,陽光被密林濾成慘綠色。
當他一腳踩斷枯枝時,才發現四周安靜得可怕——不知何時,同伴們的笑鬧聲已經聽不見了。
"黑娃?二狗子?"他的喊聲被山壁彈回來,變成奇怪的顫音。
樹影里傳來"撲棱棱"的振翅聲,像是有什么東西一直跟著他。
劉寶兒突然想起父親講過的山精故事,后背唰地冒出一層冷汗。劉寶兒揉了揉被撞疼的胳膊,
抬頭望向四周——眼前是奔騰的河流,身后是幽深的山洞,仿佛置身于一個與世隔絕的秘境。
他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朝山洞走去。腳下的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未知的邊緣。山洞里潮濕陰冷,巖壁上爬滿了青苔,
可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時,一抹幽藍的光忽然在黑暗中亮起,
如同夜空中最微弱卻最執著的星辰。那光芒懸浮在半空中,緩緩流轉。劉寶兒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靠近,終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那是一個只有手指大小的生靈,
蜷縮在透明的光繭里,翅膀輕輕收攏,仿佛正在沉睡。"精靈……"他喃喃自語,
想起父親無數次講過的故事,心跳如擂鼓。他伸出手,指尖剛剛觸碰到那層光暈,
一股無形的力量便將他輕輕推開。與此同時,光繭驟然明亮,沉睡的生靈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睫毛如蝶翼般顫動,湛藍的眸子清澈得像是山澗最純凈的泉水。
銀白色的長發如月光傾瀉,纖長的身軀籠罩在淡淡的藍色光暈中,
背后一對薄如蟬翼的翅膀輕輕舒展,灑落點點星輝。精靈輕盈地懸浮在空中,
湛藍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你迷路了吧?"她的聲音像山澗清泉般叮咚作響。
劉寶兒仰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個會發光的小人兒。"原來精靈真的會說話啊!
"他脫口而出,隨即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奇怪的是,
面對這個只在父親故事里出現過的神秘生物,他竟一點兒也不害怕,反而覺得格外親切。
"我帶你出去。"精靈的翅膀灑下細碎的光點。劉寶兒還沒想明白,
雙腳就已經不自覺地跟了上去。他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腳步聲會驚擾這場美夢。
精靈帶著他在密林中穿梭,那些錯綜復雜的樹根和灌木,
在她指尖的微光指引下都變成了清晰的小徑。"沿著這條路直走,就能找到你的同伴了。
"精靈突然停在一處被踩實的土路上,這是采藥人常走的小道。她的話音剛落,
身影就開始變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見。3、劉寶兒一溜煙沖進家門,臉蛋因為興奮漲得通紅。
"爸!媽!我見到精靈了!"母親正在灶臺邊盛飯,聞言手里的鐵勺"當啷"一聲掉進鍋里。
她扭頭瞪向正在修礦燈的父親:"看看你編的故事!孩子都魔怔了!"父親訕笑著放下鉗子,
煤灰沾滿的手指在工裝褲上蹭了蹭:"寶兒啊,
那個故事...其實是你太爺爺傳下來的...""可我真的看見了!"劉寶兒急得直跺腳,
"她還帶我從山洞里走出來..."母親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準是太陽曬昏頭了。
"父親也蹲下身,帶著機油味的大手按在他肩上:"爹小時候也滿山找過精靈,
后來才知道..."話沒說完,劉寶兒"哇"地哭出聲,轉身"咚咚咚"跑上二樓,
老舊的木樓梯被他踩得直顫。閣樓里,劉寶兒把臉埋進曬得發硬的棉被。月光透過方格窗欞,
在他背上畫出一道道銀欄桿。哭著哭著他睡了過去,夢里全是飛舞的藍色光點。
"咯吱——"夜風吹開未關嚴的窗戶。劉寶兒揉著眼睛坐起來,
突然整個人僵住了——窗臺上坐著個巴掌大的身影,月光在她翅膀上鍍了層銀邊,
不是山洞里那個精靈又是誰?"噓——"精靈豎起手指抵在唇前,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劉寶兒死死捂住嘴巴,卻聽見樓下母親迷迷糊糊地問:"寶兒?說夢話呢?
"精靈調皮地眨眨眼,翅膀一振便消失在夜色里,只有幾粒光塵飄落在窗臺上。
精靈公主森潔西輕輕展開雙翼,指尖泛起淡藍色的微光。一個透明的光罩如水波般蕩漾開來,
將兩人籠罩其中。"現在可以放心說話了,"她的聲音像風鈴般清脆,
"這個結界能隔絕聲音。"劉寶兒瞪大眼睛,伸手觸碰那層流動的光膜,
指尖傳來微微的涼意。"太神奇了!"他忍不住又繞著精靈轉了一圈,像只興奮的小狗,
"你真的是精靈公主啊?"森潔西收起翅膀,神色突然變得嚴肅:"劉寶兒,
我需要你的幫助。"雖然她看起來只有人類孩童般大小,
但說話的語氣卻像個歷經滄桑的長者。"您說!"劉寶兒一拍胸脯,"別說一件事,
就是十件、百件,我劉寶兒也萬死不辭!"他學著戲文里的臺詞,把胸脯拍得砰砰響。
"明天我要去礦泉,那里有特殊的磁場干擾,我們精靈無法單獨進入。
"森潔西的翅膀不安地抖動著,灑落點點熒光。聽到"礦"字,
劉寶兒頓時蔫了:"可是我爸媽嚴禁我去礦場附近,
要是被發現..."他下意識摸了摸屁股,
想起上次偷跑去礦場玩被父親揍得三天不敢坐板凳的慘痛經歷。"不是去你父親的礦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