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接到醫(yī)院催款電話時,正在加班修改設計圖。
父親腎衰透析費、母親阿爾茨海默癥護理費、房貸賬單在桌上堆成小山。
丈夫把存折摔在桌上:“要么送養(yǎng)老院,要么離婚!”暴雨夜,
母親把滾燙的湯鍋打翻在她手臂上:“你不是我女兒!”當林薇顫抖著簽下養(yǎng)老院協(xié)議時,
護工驚呼:“林小姐,您父親...肝癌晚期!”葬禮后整理遺物,
她發(fā)現(xiàn)父親藏起的診斷書和一張字條: “囡囡,爸拖累你了。
錢藏在...” 養(yǎng)老院陽光房里,母親突然清醒地拉住她手:“薇薇,媽錯了。
”林薇望著存款余額和離婚協(xié)議,在父親墓前燒掉了后者。 “爸,我不欠誰了。
”1 催命符鍵盤敲擊聲在凌晨死寂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刺耳,像密集的鼓點,
敲在林薇緊繃的神經(jīng)上。屏幕慘白的光映著她眼底濃重的青黑,設計圖上復雜的線條扭曲著,
幾乎要掙脫屏幕的束縛。她用力眨了眨干澀刺痛的眼睛,指尖冰涼。
手機就在這一刻尖銳地炸響,毫無預兆,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太陽穴。
屏幕上跳動的“市三院腎內(nèi)科”字樣,讓林薇的心猛地沉墜,直直掉進一片冰窟窿里。
她幾乎是憑著本能滑開接聽,指尖僵硬。“林小姐嗎?林國棟家屬?
”電話那頭的聲音公式化,帶著不容置疑的催促,“這個月的透析費用和床位費還沒結清,
加上上周的搶救用藥,一共四萬三千七百六十八。明天是最后期限了,麻煩您盡快來繳費。
拖久了,對病人治療很不利的。”冰冷的數(shù)字像鐵錘,一下、一下,
砸在林薇早已不堪重負的耳膜上。她張了張嘴,喉嚨里卻只發(fā)出一點干澀的摩擦聲,
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那邊又公式化地催促了幾句,掛了電話。忙音單調(diào)地響著,
襯得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林薇慢慢放下手機,
目光失焦地落在面前那張堆滿雜物的辦公桌上。幾張單子像恥辱的標記,
刺眼地躺在最上面:催繳透析費用的通知單,
像一張沉重的判決書;母親張玉蘭所在那家昂貴私立老年護理中心寄來的月度賬單,
金額高得令人窒息;還有那張薄薄的、卻足以壓垮駱駝的銀行房貸還款通知單,
數(shù)字后面跟著一連串冰冷的零。它們無聲地疊在一起,壘成一座搖搖欲墜的債務之山,
隨時準備將她徹底埋葬。她閉上眼,后腦勺重重靠在冰冷的椅背上,
一股深不見底的疲憊從骨頭縫里滲出來,浸透了四肢百骸。就在這時,
手機屏幕又固執(zhí)地亮了起來。這次是母親那家護理中心的號碼。
她看著那串數(shù)字在屏幕上跳動,指尖懸在接聽鍵上方,微微顫抖,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那鈴聲在寂靜的夜里,如同喪鐘。2 折疊病床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濃烈得嗆人,
像是某種腐蝕性的液體,頑固地鉆進鼻腔深處,附著在每一次呼吸里。
林薇拖著灌了鉛一樣的雙腿,穿過狹窄嘈雜的走廊。
兩邊病房里傳出的呻吟、儀器單調(diào)的滴答聲、家屬壓低嗓門的交談,
混合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嗡嗡作響。推開父親病房的門,
一股更濃重的藥味混合著衰敗的氣息撲面而來。林國棟躺在靠窗的病床上,瘦得幾乎脫了形,
被子蓋在身上,起伏的輪廓微弱得可憐。他半閉著眼,嘴唇干裂起皮,
每一次呼吸都顯得異常艱難,帶動著枯瘦的胸膛微弱起伏。“爸?”林薇的聲音放得很輕,
像怕驚擾了什么。林國棟的眼皮顫動了幾下,費力地掀開一條縫,
渾濁的眼珠好一會兒才遲鈍地聚焦到女兒臉上。嘴角極其緩慢地牽動了一下,
似乎想擠出一個笑,但最終只變成一絲微弱的抽搐。“囡囡……來啦?
”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林薇喉嚨發(fā)緊,快步走到床邊,拿起床頭柜上的棉簽,
蘸了點溫水,小心翼翼地潤濕父親干裂的嘴唇。“嗯,來了。今天感覺怎么樣?
”“老樣子……拖累你了……”林國棟的聲音微弱,帶著濃重的喘息,目光越過林薇的肩膀,
落在她身后那張靠墻擺放的折疊行軍床上。那是林薇在醫(yī)院陪護的“床”,窄小,
硬邦邦的金屬骨架鋪著一層薄墊子。林薇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
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說什么呢爸,好好養(yǎng)病,
錢的事……”她的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林國棟猛地弓起身子,咳得撕心裂肺,
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床沿,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林薇慌忙放下棉簽,一手扶住他嶙峋的肩背,
一手快速去拿放在床頭柜下的痰盂,動作熟練得令人心酸。好不容易咳喘平息,
林國棟像耗盡所有力氣般癱軟下去,胸口劇烈起伏。林薇看著他痛苦喘息的樣子,
那句“錢的事我會想辦法”硬生生卡在喉嚨里,變成了無聲的哽咽。她默默地清理著痰盂,
又擰了熱毛巾,仔細擦去父親額頭上滲出的虛汗。窗外天色一點點沉下去,
病房里亮起了慘白的燈光。林薇坐在那張硌人的折疊床邊,背對著父親,手里緊緊攥著手機。
屏幕上是銀行APP的界面,幾個賬戶的余額數(shù)字可憐巴巴地縮在角落里,
加起來連那個月透析費用的零頭都不夠。她手指無意識地滑動著,指尖冰涼。寂靜的病房里,
只有父親沉重而不規(guī)律的呼吸聲,和她自己壓抑到幾乎聽不見的心跳。
3 被抵押的夢想推開家門,一股沉悶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飯菜冷卻后的油膩氣息,
還有一種無聲的壓抑,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客廳里沒開大燈,
只有電視屏幕幽藍的光線閃爍不定,映在丈夫周明遠沉默的側(cè)臉上。他坐在沙發(fā)上,
面前煙灰缸里塞滿了煙蒂,像一座小小的、頹敗的墳塋。餐桌上,
幾盤早已冷透的菜原封不動地擺著。林薇脫下沾著醫(yī)院消毒水味道的外套,
疲憊地靠在玄關冰冷的墻壁上,連換鞋的力氣都似乎被抽干了。“我回來了。
”周明遠沒回頭,也沒應聲,只有電視里綜藝節(jié)目的喧囂空洞地填充著沉默。
林薇深吸一口氣,那股冷掉的飯菜味讓她胃里一陣翻攪。她走到沙發(fā)旁,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明遠,爸那邊……這個月的費用還差一大截。
護理中心那邊也一直催……媽的情況你也知道,那邊不能斷。”她頓了頓,
地吐出那個盤桓在心頭許久、此刻卻像刀片一樣割著喉嚨的方案:“我們……把書房賣了吧?
那間房一直空著,學區(qū)好,應該能……”“砰!”一聲悶響打斷了林薇的話。
周明遠猛地將手中的電視遙控器狠狠摔在面前的玻璃茶幾上!塑料外殼瞬間碎裂,
電池滾落出來,在光潔的玻璃面上彈跳了幾下,發(fā)出空洞的聲響。他霍然站起身,
動作幅度之大帶倒了沙發(fā)旁的一個空啤酒罐,罐子哐啷啷滾到墻角。周明遠轉(zhuǎn)過身,
臉色鐵青,額角青筋暴起,眼睛里布滿紅血絲,死死盯著林薇,那眼神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充滿了被逼到絕境的憤怒和一種深沉的疲憊。“賣書房?”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刺耳,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林薇!那是我們當初說好給孩子留的房間!
是我們熬了多少通宵、加了多少班才供下來的!你告訴我,孩子呢?我們的孩子在哪兒?!
” 他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手指指向臥室的方向,又猛地指向林薇,“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為了填你爸媽那兩個無底洞,你就要把我們最后一點念想也賣掉?!
”林薇被他突如其來的爆發(fā)震得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墻壁上,
寒意瞬間穿透了薄薄的衣衫。周明遠的話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她心上最脆弱的地方。
一股尖銳的痛楚和同樣被壓抑到極致的委屈猛地沖上眼眶,她死死咬住下唇,
嘗到一絲腥甜的鐵銹味。“無底洞?”她的聲音顫抖著,帶著難以置信的悲憤,
“那是我爸我媽!周明遠!我爸現(xiàn)在躺在醫(yī)院里喘氣都難!我媽連我是誰都不認得了!
你告訴我,他們是無底洞?!”“不然呢?!”周明遠猛地踏前一步,通紅的眼睛逼視著她,
臉上的肌肉因為激動而扭曲,“透析!護理中心!藥!手術費!林薇,我們不是開銀行的!
你看看我們過的什么日子?你看看你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再看看這個家!
”他用力拍打著沙發(fā)扶手,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還像個家嗎?!整天除了錢就是錢!
除了你爸你媽還是你爸你媽!我呢?!我在哪里?!”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
在狹小的客廳里焦躁地來回走了幾步,最后猛地停在林薇面前,胸膛劇烈起伏,
呼出的氣息都帶著灼熱的憤怒和絕望。他從褲子口袋里粗暴地掏出一個深藍色的小本子,
狠狠摔在兩人之間的餐桌上!硬質(zhì)封皮撞在冰冷的玻璃桌面,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
震得桌上冷掉的菜碟都跟著一顫。“啪!”那是他們的存折。“林薇,
”周明遠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冰冷和決絕,每一個字都像冰錐,
狠狠鑿進林薇的耳膜,凍僵了她的血液,“我們完了。要么,把你爸媽送進普通養(yǎng)老院,
我們還能勒緊褲腰帶往下熬。要么……”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死死鎖住林薇瞬間煞白的臉,
清晰地吐出最后的選擇:“我們離婚。”4 漏雨的屋檐天色是鉛塊一樣的沉,
濃云壓得極低,空氣濕漉漉的,悶得人喘不過氣。林薇把車停在老舊的單元樓下,
那棟承載了她整個童年和少年時光的筒子樓,在陰沉的雨云下更顯破敗。墻皮大片剝落,
露出里面灰暗的磚體,像一塊塊丑陋的傷疤。她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
一股潮濕的霉味混合著附近垃圾站隱約飄來的酸腐氣息鉆入鼻腔。父親這邊暫時欠著費,
醫(yī)院還在僵持,但母親那邊私立護理中心高昂的費用一天也不能拖了。她必須回來,
回到這間幾乎被遺忘的老屋,翻箱倒柜,
看能不能找到些父親過去藏下的、或許早已不存在的積蓄,或者任何值點錢的老物件。
樓道里光線昏暗,聲控燈時靈時不靈。林薇摸索著鑰匙,腳下踢到一個空癟的礦泉水瓶,
瓶子咕嚕嚕滾下樓梯,在寂靜中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終于找到那把生銹的舊鑰匙,插進鎖孔,
費了好大力氣才擰開。“吱呀——”老舊的木門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一股更濃重、更陳舊的灰塵和霉變氣味撲面而來,嗆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屋里的景象讓她心口一窒。光線從積滿灰塵的窗戶透進來,昏昏沉沉。
家具都蒙著厚厚的白布,像一個個沉默的幽靈。空氣里漂浮著肉眼可見的塵埃。
她徑直走向父母臥室。角落里那個笨重的老式樟木箱,是母親當年的嫁妝。林薇蹲下身,
掀開沉重的箱蓋,一股濃烈的樟腦丸味道沖出來。里面疊放的大多是些舊衣物,
帶著時光沉淀的氣息。她一件件小心地翻找著,
指尖觸碰到箱底一個硬硬的、用厚油布層層包裹的小方塊。心臟猛地一跳。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個油布包拿出來,沉甸甸的。一層層剝開有些粘連的油布,
里面露出的東西卻讓她瞬間如墜冰窟——是幾本顏色陳舊發(fā)黃的房產(chǎn)證。
封面上赫然印著這棟筒子樓的地址。不是現(xiàn)金,不是金飾。
是這間早已破敗不堪、幾乎毫無變現(xiàn)價值的老房子的證明。巨大的失望像冰冷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她。她頹然地坐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樟木箱,
手里緊緊攥著那幾本毫無用處的房產(chǎn)證,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為什么?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