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有臉說出這樣的話?你這個小賤人,還敢信口雌黃,胡說八道,祖母,你看她!她就是個胡編亂造的騙子。把她趕出去吧祖母,不然我們全家人都要被她害了!”溫珊哭訴道,全然不顧自己以往和善可愛的形象。
“祖母,您看,究竟是我要去推四姐姐,還是四姐姐故意推我呢。就算我要推四姐姐,她兩只腿難道比我坐輪椅的跑得還慢?誰害誰,一目了然。”溫然皺眉,“咳咳。剛吹多了風受涼了,祖母見諒。”
身上衣服寬松,但依舊能看出她身子骨弱。
咳嗽兩聲,臉帶脖子都咳紅了。
“是啊,母親,我去的時候珊姐兒的的確確是想把然姐兒推下水,我把然姐兒推回樹下,離池塘邊有三丈遠呢,然姐兒要是想推珊姐兒,珊姐兒難道還跑不過么。珊姐兒,你看看,你現在還有做姐姐的樣子么!”溫境出聲道。
“二叔父……你怎么偏幫她!”
他膝下無子無女,對大房的這些晚輩還是頗喜歡的,只是這一次,溫珊實在不像話。
“兄友弟恭家和睦,長幼有序事業成。你做姐姐的不愛護疼惜妹妹,還要害她污蔑她,這就是咱們溫家的家教?珊姐兒,你讓我失望啊。”
老太太臉上繃不住了。
她活這么大歲數,哪里看不出溫蘅和溫珊的意圖。
溫瑤和溫妙沒膽子,也不會惹這些是非,偏偏是自己疼愛的兩個孫女,惹上這種麻煩。
麻煩都是因為那個。
老太太深吸一口氣,“夠了,此事就這樣,老大媳婦,你教導無方,自去祠堂反省!衡姐兒,珊姐兒,你們罰跪三個時辰,熟讀我們溫家家訓。至于……回去好好休養吧,吹吹風都要咳嗽,身子這樣弱以后就少出來走動。”
最后一句話語氣頗重。
“母親,長幼無序,天下大亂之道也。您這樣,不公平!”溫境出聲道。
老太太最煩的就是這個庶子喜歡用先賢圣人的話來教訓自己。
她不懂那些大道理,更不喜歡這個庶子對自己說教。
“就是溫家鬧翻了天,這天下也不會亂!老二,你回去吧,余氏在家盼著你呢。”
“祖母,我身子弱是因為大廚房給的米菜份例是按照我八歲時給的,我如今十四了,云霜也十三了,我們吃不飽。”
偌大的溫家,院子十余處,仆人近百人,居然還有人吃不飽,還是半個主子,說出去溫家的臉面都要丟光了!
她這個做祖母的恐被人唾沫星子淹死!
老太太臉色發青,看向莊氏,“可是真的?”
莊氏倒是從容,“定是下面的人弄混了,我把我院子的份例給一部分出去吧。”
老太太雙唇發抖,這個媳婦,平日里還算懂事,今天怎么說出這種話!
她溫家還差那幾口糧嗎,需要從她大娘子嘴里摳出來點?!
“你,你!”老太太捂著胸口說不出話來。
莊氏立馬上前攙扶,一臉擔心,“母親,怎么了,二叔,趕緊叫醫師來吧。”
“無事!”老太太一把推開她,“我溫家難道養不起這多出來的兩個人嗎?啊!按照二姐兒的規格給那個!”
“是,母親。剛才是我思慮不周了,母親莫生氣了。”莊氏給她順氣,“大姐兒四姐兒你們就去祠堂跪上三個時辰,五姐兒你身子弱,又……餓的話,就先回去歇著,我叫人給你送點吃的。二叔,今兒母親身子不適,就不留你吃飯了。”
溫境看到老太太呼吸急促胸痛難抑的樣子,只能作罷了。
“然姐兒,一起走吧。”溫境說道。
溫然看了一眼上首狀似和睦的老太太和莊氏,“云霜。”
幾人走出秋月堂后,溫境溫聲道:“你祖母就是那個性子,她只是對陳年往事難以釋懷,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好生休養著,你喜歡看醫書,過幾日買些給你,你現在主要是養好身子,你看妙姐兒都比你壯實些。”
溫然點點頭,“多謝二伯父了。”
“客氣什么,都是一家人。”
想到剛才在秋月堂,老太太對溫然的態度,連名字都不愿意叫。
溫境嘆了口氣,“然姐兒,這世上無法選的就是親人,既然已經成親人了,那便只能相互理解相互包容,你的情況我知道,你要是被欺負了,就讓你的丫頭來梧桐書院尋我,雖不能為你做主,但也能為你找回一些公道。”
前世她與這個二伯父接觸不深,只知道是個嚴厲夫子,也不受老太太喜愛,老太太礙于面子,才對他和顏悅色幾分。
如今對她這個癱子,竟有幾分長輩的關愛。
溫然淡笑,“多謝二伯父。”
溫境到底是經歷過的人,知道被親長忽略漠視是什么滋味兒。
手指有長短,人心有偏頗。
人人都想自己是被偏愛的那個,可不是人人都能如愿。
不如愿,又如何?
骨肉血親,不能說不要就不要。
且等時間淡化一切吧。
溫境輕輕嘆了口氣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
“姑娘,二老爺是個好人。”云霜從小伺候溫然,冷眼之人見多了,就連莊子上的那戶人家都欺負她們,這個二老爺是第一個關切姑娘的人。
溫然沒說話,收回目光,“是與不是,以后自會知曉。”
找回公道可不是容易的事。
院里的人她們有過一絲懊悔嗎?
如果有,那也是后悔沒丟棄自己吧。
人心肉長,光靠血緣就想讓別人感恩戴德,那是不可能的。
“去打聽打聽,宋姨娘什么時候進府。”
“我已經問過了,明兒下午,從側門進。”
溫然看了看天,日光令人眩暈。
公道既然不在人心,那便自己尋。
她只是想要公平而已,簡單的很。
“五妹妹。”一道低緩的聲音自背后響起。
一大一小快速走到她旁邊,溫然道:“二姐姐,九妹妹,你們怎么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