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銹鑰匙雨水把青石巷洗成一面模糊的銅鏡,倒映著林默蒼白的臉。
水洼里漂浮著細小的鐵銹顆粒,每當腳步落下,就幻化成無數掙扎的嬰兒手掌。
那些透明的手掌在水面張開又合攏,指尖帶著未脫落的胎脂,有幾只甚至抓住了林默的鞋帶,
在他抬腳時發出細微的啜泣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個水洼底部都沉著半融化的乳牙,
排列成指向 34 號門的箭頭。第 34 號門牌像被某種力量扭曲成問號的形狀,
鐵質部分爬滿暗紅色的銹跡。那些凸起的紋路在雨中微微搏動,
宛如干涸的血痂下藏著尚未死透的血管。
林默注意到銹跡形成的圖案——分明是三十三個首尾相連的嬰兒輪廓,
最末端的那個正張開畸形的大嘴,恰好含住門鎖的位置。當他伸手觸碰門牌時,
鐵銹突然剝落,露出下面新鮮的肌肉組織,正隨著他的呼吸頻率收縮。鑰匙插入鎖孔時,
銅綠的碎屑簌簌掉落。那些碎屑在積水里變成紅色的蛆蟲,扭動著拼出"歡迎回家"的字樣。
林默聽見門內傳來"嗒"的解鎖聲——明明還沒轉動鑰匙,那聲音卻帶著詭異的歡快,
就像久候的獵犬終于等到主人。更可怕的是,鎖孔深處傳來濕漉漉的吮吸聲,
鑰匙被某種力量緩緩往里拖拽,金屬表面浮現出細密的牙印。推開門瞬間,
霉味中混著的甜香突然濃烈起來。那味道讓他的牙齦滲出腥甜,
仿佛有人把腐爛的楊桃浸泡在胎盤血里發酵。玄關的穿衣鏡蒙著厚厚的灰塵,
但林默分明看見鏡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個穿紅裙的小女孩,她正在用生銹的剪刀,
慢條斯理地剪下自己的手指。被剪斷的指節掉在鏡中地板上,卻從現實世界的天花板墜落,
其中一節小指正好落在林默肩頭,指腹的月牙胎記與他左手的一模一樣。客廳中央,
蓋著白布的家具輪廓像一群跪拜的信徒。月光透過臟污的窗戶,給每道褶皺都鍍上銀邊。
那些僵硬的布單下隱約可見人形的凸起,其中某個"沙發"的靠背位置,
分明是人的脊椎彎曲的弧度。當林默經過時,所有白布同時掀起一角,
露出下面干枯的嬰兒腳掌——每只腳踝都拴著寫有"林"字的銅牌。它們朝拜的方向,
是那面貼滿 1987 年報紙的墻。泛黃的紙頁上,所有嬰兒照片的眼睛都被針扎出細孔,
形成三十三對漆黑的漩渦。當林默靠近時,那些針孔里突然滲出黑色的黏液,
在墻面上蜿蜒出相同的文字:"第三十四夜"。黏液散發出的腐臭中,
他竟聞到自己童年用的爽身粉味道。"啪嗒"。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林默手背。抬頭時,
天花板滲出的血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那些血絲組成清晰的臍帶圖案,
蛛網中央凝聚的血珠精準墜向那枚突出的鐵釘。當兩者相觸的剎那,
釘子突然逆時針旋轉起來,銹蝕的螺紋間擠出暗紅黏液,發出類似生銹門軸般的呻吟。
隨著轉動,整面墻的報紙開始簌簌抖動,所有鉛字脫離紙面懸浮在空中,
組成一句閃爍的話:"你終于來替換我了"。那些字母"O"里都嵌著微型眼球,
正隨著林默的移動而轉動。更可怕的是,林默左手小指的月牙胎記開始發燙,
皮膚下浮現出與墻上完全相同的文字。而所有報紙的日期都變成了今天的數字時,
他驚恐地發現——那些數字正在一滴一滴地融化,變成鮮紅的血珠,
全部流向地板上某個用指甲抓出來的圓形凹槽。凹槽中央靜靜躺著的臍帶剪突然立起,
刀口開合間發出嬰兒的笑聲,剪刃上黏著的胎毛組成兩個漢字:小雨。
第二章 夜半聲響那滴溫熱的血珠仿佛點燃了某種沉寂的邪惡。
鐵釘旋轉的呻吟聲在死寂的客廳里無限放大如同垂死之人的喉音,最終戛然而止,
只留下墻壁深處細微的嗡鳴回蕩。林默猛地縮回手手背上殘留的溫熱觸感瞬間變得冰冷黏膩。
他下意識地后退,腳跟撞到蓋著白布的沙發,發出一聲悶響。白布下,
似乎有什么東西也隨之蠕動了一下。霉味與甜膩香氣混合的氣味更加濃烈了,
幾乎蓋過了血腥氣,像腐爛的花蜜浸泡在停尸房的消毒水里。
天花板上的血絲網絡似乎蔓延得更廣,蛛網般籠罩著整個空間。
客廳里那些蓋著白布的家具輪廓,在昏暗中顯得愈發僵硬,像一群被強行定格的陪葬俑,
沉默地指向那面貼滿舊報紙的詛咒之墻。林默強迫自己冷靜,用手電光掃視四周。
灰塵在光束中狂舞,如同無數不安的魂靈。他逃也似的找到二樓的主臥,反鎖上門,
將自己隔絕在那個透著不祥氣息的空間之外。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
他幾乎是摔倒在積滿灰塵的床上,昏沉入睡。死寂,是夢魘的前奏。凌晨三點十七分,
林默被一種聲音硬生生從混沌中拽醒——不是驚雷,而是持續不斷的“沙沙…沙沙…”聲。
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極其緩慢又執著地刮擦著粗糙的木板,就在他的床底下。
心臟瞬間被攫住,幾乎停滯。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膜,
將那刮擦聲無限放大。黑暗中,那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帶著一種冰冷的惡意和令人頭皮發麻的耐心。林默猛地坐起,抄起手電筒,
因恐懼而顫抖的光束刺破黑暗。他深吸一口氣,帶著必死的決心俯身向床下照去。
積灰的地板上,除了幾只干癟的蟲尸,空無一物。然而,
他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的拖鞋上——幾根不屬于他的、帶著微卷的黑色長發,赫然纏繞在上面。
寒意從脊椎直沖天靈蓋。他是寸頭。手電光顫抖著移向床板背面。慘白的光圈里,
布滿了一道道陳舊的指甲抓痕,深深淺淺,仿佛無數絕望的靈魂曾在此掙扎。
最新的一道抓痕清晰可見,邊緣翻卷著新鮮的木屑,像是剛剛刻下不久。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條新痕的剎那,整張床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
木板發出痛苦的呻吟,仿佛有無數只看不見的手在下面瘋狂地推搡、捶打,要將床板掀翻。
林默驚叫著滾下床,手電筒脫手飛出,在墻角滾了幾圈,
光束詭異地照亮了門縫下方——那里,似乎有一雙很小的、赤著的腳丫影子,一閃而過。
震動停了。死寂重新降臨,比之前更加沉重。林默癱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
大口喘著粗氣。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恐懼不再是模糊的概念,
它有了冰冷的觸感,有了尖銳的聲音,就潛伏在這棟房子的每一個角落,
在黑暗中無聲地注視著他。他不敢再待在臥室。天剛蒙蒙亮,
慘白的光線透過積滿污垢的窗戶滲進來,給這幢死宅增添了幾分活氣般的詭異。
林默鼓起殘存的勇氣,開始更仔細地探查這棟老宅。每一個房間都彌漫著相同的不詳氣息,
家具蒙塵,空氣凝滯。直到他走進走廊盡頭一個不起眼的小儲藏室。儲藏室的天花板角落,
一塊木板明顯與周圍不同。林默搬來一個幾乎散架的舊木箱,
踮腳推開了那塊松動的木板——一個通往閣樓的入口暴露出來,
帶著一股濃烈的陳舊灰塵和更深邃的甜腐氣味。爬上去后,
狹小低矮的閣樓幾乎讓他直不起腰。厚厚的灰塵覆蓋了一切。手電光掃過,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布滿蛛網的搖籃,在死寂中兀自輕輕搖晃著,仿佛剛剛有誰離開。
搖籃里,躺著一個褪色得厲害的布娃娃,金發稀疏,穿著破爛的蕾絲裙。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臉——左眼位置縫著一枚渾濁的黑色舊紐扣,而右眼處,
卻是一個穿透頭顱的、黑洞洞的窟窿。林默強忍著不適,小心翼翼地抱起搖籃。
灰塵簌簌落下。搖籃下方,冰冷的地板上,
赫然刻著幾個歪歪扭扭、透著無盡絕望的字跡: “救救我”。字痕很深,
邊緣甚至帶著一絲暗褐色的痕跡。布娃娃粗糙的裙擺內襯里,似乎藏著什么硬物。
林默摸索著,指尖觸碰到一片冰冷堅硬的東西。他用力扯了出來——是半片指甲。
斷裂的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生生掰斷或撕裂的更讓他血液凍結的是,這片指甲的根部,
有著一個清晰的、他再熟悉不過的月牙形胎記——和他自己左手小指上的胎記,一模一樣。
閣樓角落里,散落著一些被撕得粉碎的紙片。林默蹲下身,顫抖著手指,
在厚厚的灰塵里一點點將它們拼湊起來。紙頁泛黃脆弱,
上面的字跡娟秀卻帶著一種瘋狂的潦草。勉強拼湊出的殘片上,
斷斷續續地寫著:“…小雨今天說墻里的姐姐教她新游戲,
必須保護她…像保護柯萊特那樣…”“…釘子…只有釘子能讓她們永遠留下陪我…”柯萊特?
林默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但“釘子”兩個字,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
他猛地想起了客廳墻上那枚吸收了他鮮血、兀自旋轉的鐵釘。夜幕,再次不可避免地降臨。
這一次,林默沒有睡。他裹著毯子,背抵著冰冷的墻壁,手邊放著那把拆墻用的舊錘子,
眼睛死死盯著房門,仔細聆聽著黑暗中的每一絲動靜。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客廳的老式掛鐘敲響了十二下,聲音空洞悠長。然后,那個聲音又來了。
但不再是“沙沙”的刮擦聲,而是變成了清晰、有力、間隔均勻的敲擊聲。
咚…咚…咚…聲音來自墻壁內部,就在他背后!每一下都像敲在他的脊椎上,
震得他頭皮發麻。那聲音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執念,仿佛在呼喚,又像是在宣告某種倒計時。
恐懼積累到了頂點,反而催生出一股扭曲的勇氣。林默猛地轉身,對著那面發出聲音的墻壁,
用盡全身力氣嘶吼:“有人嗎?!”敲擊聲戛然而止。死寂。絕對的死寂。
連屋外的風聲似乎都消失了。林默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幾乎要淹沒一切。他屏住呼吸,
等待著。一秒…兩秒…三秒…就在他以為不會有回應時,墻壁內部,
傳來了三下極其緩慢、極其沉重的敲擊聲:咚…咚…咚…緩慢得如同喪鐘。
第三章墻中真相社區檔案室的日光燈管發出細微的嗡鳴,像無數只蚊蟲在垂死掙扎。
林默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指腹在泛黃的檔案袋上留下一道汗漬。
監控屏幕的藍光在他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值班民警小王第三次打著哈欠調出 1987 年的檔案錄像時,
突然像被凍住般僵住了手指。"林、林先生..."小王的喉結上下滾動,
警帽下的鬢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您...您背后..."錄像里,林默俯身翻閱檔案時,
他背后的白墻上始終多出一個孩童輪廓。那影子時而像樹懶般攀附在他肩頭,
時而如受傷的小獸蜷縮在他腳邊。最可怕的是——當林默翻到 9月份的檔案時,
孩童影子突然像爆裂的葡萄般分裂成三十三個細小的黑影,
每個都保持著胎兒在母體中的蜷縮姿勢。更詭異的是,
這些黑影的臍帶都連接著錄像中林默的影子,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林默的呼吸凝滯了。
監控時間顯示下午三點整,而檔案室的掛鐘卻定格在凌晨三點三十三分。更詭異的是,
掛鐘的秒針正在逆時針旋轉,每轉一圈,墻上的霉斑就擴散一分,
形成類似胎兒超聲影像的圖案。"這是..."林默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在監控里比實際動作慢了半拍,
就像有個看不見的人在操縱提線木偶。"三十三年了。"沙啞的聲音從里間傳來,
老管理員捧出個生銹的鐵盒。盒蓋上用紅漆畫著扭曲的"34",那數字像條蜈蚣般蠕動著,
紅漆里混雜的碎玻璃在燈光下折射出血色光斑。鎖眼處凝結的黑色血塊突然滴落,
在地面形成小小的漩渦,漩渦中心浮出一顆乳牙。老管理員布滿老年斑的手指在盒蓋上摩挲,
指甲縫里嵌著同樣的紅漆: "每個月圓夜,都能聽見盒子里有指甲抓撓的聲音。
"他渾濁的眼珠轉向林默,瞳孔里倒映出的卻是七個不同年齡的孩子疊在一起的影像,
"特別是...臨近農歷七月十五的時候。"剪報在桌上攤開的瞬間,檔案室的溫度驟降。
林默看見自己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凝結成 "救救我"的字樣,
每個筆畫都由細小的手掌印組成。
1987 年 9 月 15 日的頭條新聞被墨水涂抹成團,
但透光可見"弒親""活埋"等字眼。更詭異的是,報紙邊緣殘留著暗紅色的指紋,
林默用放大鏡觀察時,那些指紋紋路竟組成微型的"小雨"字樣,
而"雨"字的四點分明是四個針眼大小的血洞。"小雨是誰?"林默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他無意識地摸向自己后頸——那里有個胎記,形狀恰似被雨水打濕的掌印。
老管理員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痰液中混著幾根黑色發絲。
那些發絲在地面扭動著拼出"1987.9.15"的日期。附著的現場照片里,
墻面裂縫組成了一個清晰的笑臉,而照片背面用血寫著:"第三十四個位置留給你"。
林默的指尖剛觸到字跡,那些血跡就突然流動起來,順著他的手指爬上手腕,
在脈搏處形成微型的手銬紋路。照片背景分明是自家客廳,
但墻角多出了現在并不存在的壁爐。壁爐架上擺著三十三個陶土娃娃,
每個娃娃的右眼都嵌著鐵釘。最末位的空位上,
放著個褪色的姓名牌——上面是他母親年輕時的筆跡:"給小默的玩伴"。林默突然想起,
母親葬禮那天,殯儀館的登記簿上也有同樣的字跡寫著"攜帶玩伴一名"。
"這不可能..."林默的耳膜嗡嗡作響,
他七歲生日那天的記憶碎片突然閃現:母親站在壁爐前,往一個陶土娃娃眼里釘入鐵釘,
而父親在攪拌水泥...記憶中的水泥袋上,赫然印著"建筑材料·特供 34 號"。
回到老宅時已近黃昏。夕陽把窗戶染成血紅色,
窗框的陰影在地面延伸出三十三道抓痕般的刻線。林默的錘子剛碰到墻壁,
整面墻就滲出黑色黏液。那些黏液具有生命般避開錘擊點,反而順著錘柄爬上他的手腕,
在皮膚表面形成數字倒計時: 33:00:00。更可怕的是,黏液里浮動著細小的牙齒,
正在啃噬他的汗毛,每啃掉一根,倒計時就減少一小時。石灰層剝落后露出的不止兩具白骨,
而是如同蜂巢般密密麻麻嵌在墻內的孩童骸骨。每具骸骨的右眼窩都插著鐵釘,
釘帽上刻著不同的漢字,連起來竟是童謠《找朋友》的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