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雄丈夫為救落水兒童“光榮犧牲”那年,全鎮為他點滿蠟燭。
女兒卻總說放學路上有雙眼睛跟著她。直到我在河灘舊磚房撞破真相——陳默把我鎖進狗籠,
搖著蒲扇對女兒笑:“那是偷東西的野狗,媽媽病死了。
”女兒瘋狂踢打鐵籠哭喊:“媽媽沒死!就在籠子里!”當他撕下偽善面具掏出尖刀時,
我盯著油布下的白骨笑了:“你的白月光早爛成骨頭了,砸錢買藥很心疼吧?
”他舉著刀瞬間石化,警笛刺穿夜幕——我叫林晚,
活著就為一樣東西——我女兒囡囡平平安安長大,一根頭發絲都不許傷著。
囡囡今年剛滿六歲,扎著兩根總是毛毛躁躁的小辮子,背著粉色小書包蹦跳著上一年級。
她一笑,嘴角就旋出兩個淺淺小梨渦——像極了她爸陳默。鎮上人提起陳默,誰不豎大拇指?
去年在清河橋頭,他“奮不顧身”跳進湍急渾濁的河水里,救了個落水的小丫頭。
命是搶回來了,陳默自己卻被那黑水吞得影子都不剩。
英雄的牌位供在鎮心小廣場最顯眼的位置,石碑冰涼。我和囡囡成了“英雄的遺孀遺孤”,
活在所有人敬重又憐憫的眼神里。日子像是生了銹的鈍刀,
在骨頭上緩慢又固執地一下下磨著。三個月前,一張沒有落款、字跡歪歪扭扭的紙條,
被悄無聲息塞進我家門縫?!八麤]死,想見囡囡,去河下游舊磚房看看?!蔽艘宦?,
腦子里像被冰疙瘩狠狠砸中!全身力氣瞬間被抽干,我膝蓋一軟,“撲通”癱坐在地板上。
捏著那張輕飄飄的紙,手抖得完全控制不住。沒死?陳默沒死?可笑!
我分明親眼看著那打著旋的河水將他最后一片衣角徹底吞沒,水面只咕嚕出幾個絕望的氣泡!
可女兒囡囡這些日子半夜的夢囈呢?她蜷縮在我懷里,小眉頭緊皺,
含糊又驚恐地嘟囔:“爸爸……跟著我……放學……有眼睛……”萬分之一的機會,
像瘋長的藤蔓死死纏緊我的喉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窒息般的痛。為了囡囡!
……車子碾過河灘邊坑坑洼洼的泥路,顛簸像要把五臟六腑都甩出來。心跳在喉嚨口擂鼓,
砸得耳膜生疼。那間廢棄的舊磚房,終于從一片死寂荒蕪的野草叢里露出輪廓,孤零零戳著,
紅磚剝蝕,透著一股不祥的死氣。方向盤被我手心冰涼的汗浸得發粘。深吸口氣,
我攥緊了包里那瓶小小的防狼噴霧,掌心滑膩。
“吱呀——嘎——”破木門發出垂死老人般嘶啞的呻吟,被我推開。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氣味猛地撞出來!濃重的霉腐味,混雜著刺鼻的漂白水味道,
還有……那厚重無比、令人脊背發冷的鐵銹氣!這味道讓我頭皮猛地炸開!
后頸驟然的劇痛像是被高壓電狠狠擊中!眼前天旋地轉,
世界瘋狂碎裂、變黑……徹底失去意識前,
我模糊的視線死死釘在地上濺滿泥點的舊皮鞋——和陳默被河水卷走那天,腳上穿的那雙,
一模一樣!冰冷的硬物死死卡著我的喉嚨,每一次微弱的吸氣都像是冰錐在往里扎。
意識像沉在渾濁污水的底層,掙扎著想要浮上來,
視野里全是模糊晃動、帶著血色重影的黑暗。濃烈的鐵銹味、爛泥的土腥氣,
還有一股動物腺體的騷臭,蠻橫地往鼻腔里鉆。本能讓我想蜷縮、扭動。
“咯吱——吱——”刺耳尖銳的金屬刮擦聲驟然炸響!狠狠刺激著耳膜!我猛地瞪大眼睛,
瞳孔艱難聚焦。粗重冰冷的鏈子!一根銹跡斑斑、成人手腕粗的鐵鏈,如同一條猙獰的活物,
死死勒纏在我的脖子上!鏈條的另一頭,深深砸進角落里凝固的水泥地里,被焊得紋絲不動!
而我……我就蜷縮在一個巨大、四方、鋼筋扭曲變形、銹紅爬滿每一寸角落的鐵籠子里!
它比鄉下看家護院的大狗籠還要大上那么一圈,但也僅夠我像個被丟棄的破布娃娃,
在里面勉強佝僂著跪下,或者蜷縮成一團。連稍微動一下,那冰冷的鐵條都會狠狠硌著骨頭。
狗籠!陳默把我當狗一樣鎖在狗籠里!刺骨的寒氣瞬間從腳底板直竄天靈蓋,全身汗毛倒豎!
毒蛇般的恐懼勒緊了我的心臟,肺里的空氣被抽得一干二凈!“放我出去!畜生!滾出來??!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喉嚨撕裂般灼痛,如同粗砂磨礪。空洞的回音撞在破敗的磚墻上,
更添鬼氣。除此之外,只有角落里老鼠窸窸窣窣啃噬的動靜。不知過去多久,
在徹底失去時間感的絕望黑暗里,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胃袋餓得抽搐,
喉嚨深處干得像要龜裂。就在身體的熱量快要被這冰冷的牢獄抽干時,
一陣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聲音,穿透厚墻和死寂,絲絲縷縷滲透進來。小小的步點,
哼著調子早就跑到西伯利亞的《小星星》……囡囡!放學路上,她就愛這么蹦蹦跳跳地哼歌!
心臟驟然被一只無形的恐怖巨手狠狠攥緊!我瞬間僵死在冰冷的鐵籠底,血液似乎凝固。
嘎吱——厚重腐朽的木門,發出艱澀無比的聲音,極其緩慢地,被人從外面推開一道窄縫。
一縷渾濁昏黃的夕陽光線,如同瀕死的蟲子,艱難地爬過厚厚的浮塵,投下一道慘淡的光路。
“媽媽?媽媽你在嗎?”囡囡那稚嫩又帶著濃濃疑惑的小奶音,怯生生地在大門口響起!
我的心猛地沉入冰河底!放學了?!她怎么會跑到這里?!誰帶她來的?!
巨大的恐慌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我淹沒!我想把自己縮進籠子最深的角落,恨不得當場蒸發!
不!不能!絕不能讓囡囡看到我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會被嚇瘋的!
鐵鏈隨著我這絕望的扭動,“嘩啦”一聲沉悶響動,回蕩在死寂的磚房里。“咦?
”門邊的小身影明顯頓了一下。囡囡顯然聽到了聲音,帶著孩子天真的探究,
試探性地往前挪動。那小小的、背著天粉色小書包的輪廓,一寸寸,
倔強地蹭進了門縫投下的那道渾濁光暈里。是我清晨親手給她穿上的碎花小裙子,
兩根毛毛躁躁的小辮子軟軟垂在肩膀。她清澈純真的眼睛,先是帶著點好奇和害怕,
快速掃視這昏黑、破敗、彌漫著不祥的空間。然后,那目光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
緩緩地、直直地投向了我蜷縮的角落——投向了這只巨大、冰冷、禁錮著她母親的生銹狗籠!
“媽…媽?” 囡囡的聲音猛地拔高,瞬間破碎撕裂,涌出奔涌的哭腔和無邊的難以置信,
“媽媽!媽媽你怎么…怎么在籠子里?!”我的心在胸腔里幾乎炸開!就在這時,
一個熟悉到讓我骨縫都滲出寒意、溫和平緩的男聲,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和責備,
從門外傳來:“囡囡,又跑這么快?說了別亂闖這種破地方,摔著怎么辦?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靠近。黑暗中,我聽到蒲扇輕輕搖動帶來的微風吹過囡囡發頂。
那個身影彎下腰,一只大手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按在了囡囡小小的、正簌簌發抖的肩膀上。
光線勉強勾勒出他穿著洗得發白但整潔的舊襯衫身影。那張臉!
那張被無數記者鏡頭追逐、被全鎮人流淚銘記、被莊重刻在紀念碑上的“英雄”臉孔!
是我那已經“犧牲”了一整年的丈夫——陳默!他完好無損地站在這里!只是瘦削不少,
臉頰微陷??赡茄鄹C深處,目光幽暗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沒有任何屬于人類的暖光,
只有一片濃稠化不開的冰冷黑暗。他臉上掛著無奈寵溺的笑低頭看囡囡,但那眼角的余光,
像淬了毒的蛇信子,陰冷滑過我蜷縮在鐵籠里、如同石化般渾身血液凍結的身體?!吧掂镟?,
”陳默的聲音輕柔得像在哄睡,可他捏著蒲扇的手背青筋暴起,骨節用力到泛白,
“爸爸不是跟你說過好多次了?媽媽去年生病……走了呀?!彼斐鍪?,要去拉囡囡的小手,
“這籠子里面關著的,是條又兇又壞、專偷東西的野狗!會咬人的!快跟爸爸出來,
剛烤好的紅薯,甜得很……囡囡最愛吃的……”一股濃烈誘人的烤紅薯焦香,
裹挾著他身上那股陳舊的皮鞋油味和刺鼻的消毒水味,如同毒氣般鉆進我的鼻子!
陳默的手就要抓住囡囡的手腕了。囡囡仰著小臉,看看爸爸“慈愛”的笑,
又看看籠子里模糊的媽媽影子,小臉全是撕扯般的痛苦和巨大迷茫。
喉嚨撕裂般的灼痛讓我發不出清晰的聲音,只能徒勞地晃動鎖鏈?!皨寢寷]死!就是媽媽!
爸爸是壞人!你騙囡囡??!”囡囡猛地爆發出穿破耳膜的哭喊尖叫!
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狠狠甩開陳默伸來的手!像只炸了毛的瘋貓,
不管不顧地朝著冰冷的狗籠猛撲過來!淚水在她臉上奔流成河,小手伸過冰冷的鐵條,
拼命地想抓住我?!皨寢?!”撕心裂肺的哭喊在空曠磚房里凄厲回蕩!就在那一瞬間!
在囡囡全力撲向鐵籠,
陳默的手還停在半空的零點幾秒——陳默臉上那層精心粉飾的“慈父”面具,
“咔嚓”一聲如冰殼般崩裂粉碎!底下涌出的,
是深不見底、足以令地獄惡鬼膽寒的怨毒和猙獰!這扭曲表情快如閃電,
又被一股更加恐怖的、強行壓抑的冰冷迅速凍結回去?!胺戳四懔耍 彼曇舳赋粒?/p>
像生鐵刮擦冰面,帶著刺骨寒意。他猛地跨前一步,粗壯手臂如同鐵鉗,
粗暴地將囡囡整個小身體攔腰夾起,不顧她拳打腳踢的絕望掙扎,硬生生往后拖!
“跟爸爸出去!聽見沒!這又臟又臭的鬼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囡囡像只被擒住的小鳥,
被他半抱半拖地強行拽離鐵籠,小腳在布滿灰塵的地上徒勞踢蹬。她離我越來越遠,
淚水糊滿了小臉,通紅的大眼睛卻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瞪著我。眼底沒了迷茫,
只剩下被戳破謊言后的滔天憤怒和誓要守護我的倔強!
就在陳默拖著囡囡快要跨出破爛門檻時——“呵……”一聲極其嘶啞詭異的低笑,
陡然從我喉嚨深處擠出來,如同摻雜著血肉碎片。笑聲沙啞破碎,
卻在這彌漫殺機的死寂空間里,清晰地鉆進了他的耳朵!陳默拖著囡囡的腳步,猛地僵死!
整個背影瞬間繃得像一張拉滿的硬弓。我沒有看掙扎哭叫的囡囡,目光如同淬了毒藥的冰錐,
死死釘在他僵直的脊梁骨上。
“原來……是為了她啊……”我的聲音被喉嚨的血沫磨得咯吱作響,如同沙紙刮過鐵皮,
“孫……雨薇……”他的背影明顯一顫!細微,卻逃不過我的眼睛。
“那個被你推下去的丫頭片子……”我一個字一頓,每個字都像在碾碎骨頭,
“她那對爹媽……就是你當年的債主吧?”他脖頸肌肉瞬間收緊!
“砸鍋賣鐵也還不上……就想了這么個‘英雄救美’的損招?一箭雙雕?賴賬不說,
還能賺個‘英雄’的虛名……呸!狗屁的英雄!”空氣像凝固的水泥。
囡囡似乎被這窒息般的恐怖壓住,掙扎微弱下去,只剩下抽噎。
“騙來的撫恤金……社會捐的款子……怕是連個鋼镚都沒剩下,
全填進孫雨薇那填不滿的藥罐子了吧?”我強忍劇痛,聲音帶著種近乎冷酷的穿透力,
“就為了吊著你那‘活死人’情人的一口氣?嗯?”我故意,輕輕扯動了一下脖子上的鐵鏈。
**嘩啦……**冰冷的金屬摩擦聲,在死寂中驚心動魄。陳默的背影繃得更緊更硬。
“她……要好了,是不是?”我死死盯著他如巖石般凝固的脊背,
“燒了那么多錢……買的救命藥?管用了?”他猛地轉過身!
囡囡被他陡然爆發的力量帶得狠狠跌坐在地,驚恐地望著他??伤麑Υ艘暼魺o睹。
黑暗如同斗篷裹住他,只有那雙眼睛——在光影交錯中,
閃爍著野獸盯住獵物咽喉時最原始、最瘋狂的殺意!那沸騰的殺意深處,
還有猝不及防被扒光所有骯臟秘密的驚怒!我迎著他擇人而噬的目光,
干裂出血的嘴唇緩緩咧開,露出一個來自地獄的森然微笑?!翱上О?,
陳默……”喉頭的劇痛被每一次發聲撕扯,
“你算計天地……算漏了——”我的視線不再停留在他噴火的眼睛,
而是慢慢地、帶著冰冷審判般的力量,
移向破磚房最昏暗角落——那里胡亂蓋著一塊骯臟破舊的油布,微微隆起。
是我之前絕境中用唯一能微微活動的腳趾,拼盡全力鉤開油布一角時看到的。
幾根散落在外、早已發黑腐朽、扭曲如同地獄圖騰的人類趾骨,在門縫透入的微光下,
反射著白森森的幽光!“你那用別人血汗吊命的……活死人寶貝……”我一字一字,
將這句話像沉重的鐵錘,砸進凝固的空氣中,
“她那吸干了人血才吃得起的藥……后來……”我看著那堆油布下暴露出的森然白骨,
用盡最后的氣力,吐出毒汁般的話語:“管夠了嗎?”“還是說……”我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地獄惡鬼般的瘋狂快意,
“砸了那么多錢下去……最后……”每一個字都如同淬毒的利刃,
狠狠捅向他那搖搖欲墜的癲狂之心,“她還是爛成了一堆臭肉……化成了角落里,
這捧連野狗都不屑啃一口的……臭泥巴?!”轟——!無聲的核彈在陳默腦海中心引爆!
猛地釘死在了角落里——油布下那幾根在黑土映襯下白得刺眼、扭曲如同地獄嘲諷的趾骨上!
臉上最后一點屬于活人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那雙因殺意而通紅的眼睛里,
那層精心構筑、隔絕了所有腐爛的“虛偽”外殼徹底粉碎、剝落,
露出了深埋其下、此刻被地獄業火燒得通紅潰爛的內核——被剝掉所有遮羞布后赤裸的恐懼!
以及這恐懼點燃的、徹底焚毀一切的毀滅癲狂!他多年精心搭建的華麗祭壇,
在我嘶啞的、字字誅心的控訴和那猙獰白骨無聲的指證前,轟然崩塌!
成為埋葬他地獄之路的廢墟墓碑!“閉——嘴!??!”一聲非人的咆哮如同玻璃炸裂,
帶著完全失控的、神經崩斷的破音。他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任何存在,
猛地將懷里緊緊抓著自己、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的囡囡,如同丟棄破麻袋一般,
往旁邊狠狠一摜!“砰!”“哇啊——!
”囡囡小小的身體狠狠砸在冰冷堅硬、布滿碎石塵埃的地面上!
撕心裂肺的痛呼和驚懼哭喊瞬間爆發!陳默對女兒的慘狀置若罔聞。
他像一頭徹底被激怒、完全喪失理智的困獸,瘋狂轉身!幾步就跨到巨大的狗籠前,
額頭青筋如同扭動的毒蛇暴起!隔著冰冷生銹的鐵柵欄,那雙充血、幾乎要滴出血來的眼睛,
死死地剜著我!那眼神里,只剩下最原始的、要將眼前一切撕成碎片的狂怒!
“孫雨薇她活該?。?!花了老子那么多錢!!那么多心思??!到頭來就是個沒用的廢物!
廢物!??!”他唾沫橫飛地對著我的臉咆哮,聲音徹底被崩塌的嘶吼和瘋狂主宰!
他用盡心機隱藏多年的骯臟秘密、忍受的屈辱、耗費的偽裝,
在這一刻被那堆白骨點燃的引信,炸得粉碎!“老子早該解脫了!
早他媽受夠了伺候一個活棺材??!她早該死了!??!你也該死——?。。∧銈兌荚撍溃。?!
”砰!那把曾搖出“脈脈溫情”的蒲扇,被他掄圓了胳膊,
如同投石般狠狠砸在冰冷的鐵籠柵欄上!竹片骨架頃刻粉碎!更恐怖的還在后頭!
他猛地彎腰,
一手伸向那只沾滿泥點、樣式丑陋的舊皮鞋——就在那厚實的后跟與鞋底接縫處!
他帶著一種窮途末路般的狂暴癲狂,
竟從里面狠狠抽出一把細長、輕薄、閃爍著毒蛇信子般致命冷光的折疊刀!咔噠——!
清脆、冰冷、浸透血腥的金屬彈片撞擊聲,撕裂了死寂!幽藍的刀鋒彈出!對準籠中的我!
“老子現在就送你這多嘴賤貨——”他喘著粗氣,胸脯劇烈起伏,臉上肌肉扭曲蠕動,
徹底化身為地獄的惡鬼圖騰!他高高揚起握著利刃的手臂,那尖銳刀鋒上透出的森然寒芒,
如同死神的鐮刀,撕裂渾濁的空氣,隔著籠子鐵條的縫隙,
筆直地、狠毒無比地——對準了我的眼睛!“——去地下陪那個該瘟死的病鬼??!給老子!!
下地獄去?。?!”他用盡全身最后一絲瘋狂嘶吼著,手臂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與滔天恨意,
猛地下刺!那一點死亡的寒芒在我瞳孔中急劇放大!冰冷的氣息瞬間頂住了我的咽喉!
“警察!放下兇器!不許動?。。 币宦曂鹑缇盘祗@雷的怒吼悍然炸響!
刺眼奪目的強光手電光束如同開天辟地的巨斧,帶著摧枯拉朽的狂暴力量,
悍然劈開磚房內那濃稠粘膩如血泊的絕望與殺機!砰?。。∞Z隆——!腐朽不堪的破舊木門,
連同那早已銹蝕的合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由外向內,轟然撞得四分五裂!
破碎的木板混合著磚石灰塵,如同被引爆的炸藥,轟然飛濺彌漫!寒芒距離我眼瞳僅剩半寸!
冰冷的鋒銳感已經刺痛皮膚!就在這比心跳還快的剎那,數道矯健迅猛如獵豹的黑影,
帶著破空之聲,從被撞得粉碎的門洞和旁邊炸開的窗戶里,同時猛撲而入!
沖在最前面一道人影爆發出駭人動勢,如同一列失控的重型卡車,
從側面狠狠撞上正處于下刺姿態的陳默!“呃啊——!
”陳默喉嚨里發出一聲骨頭錯位般的短促悶哼!手中的折疊刀如同被烙鐵燙到般脫手飛出!
“哐當!”一聲刺耳脆響,跌落在狗籠外側冰冷骯臟的地面上,打了幾個滾。撲哧!
陳默整個人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得離地飛起,狠狠砸在幾米外散發著濃重霉味的紅磚墻上,
又像塊破麻袋般滑落在地,蜷縮著發出痛苦的、不成調的呻吟。“囡囡!我的囡囡!
”緊接著,閨蜜小雅那帶著哭腔、聲線顫得不成調子的尖叫刺破了現場的硝煙。
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破門洞后踉蹌撲進來,無視翻騰的灰塵和兇險氛圍,
一眼鎖定蜷縮在地板上、小臉煞白嚇呆了的囡囡!如同護崽的母獅撲上去!
一把將囡囡死命地、密不透風地摟進自己懷里!用自己的身體和臂彎,
死死遮擋住女兒望向鐵籠方向的視線!咔嚓!嚓!
沉重冰冷的手銬干脆利落地咬死陳默的手腕關節,那聲音帶著金屬裁決的冷酷回響。
數道慘白刺目的強光光束如同舞臺追燈,精準集中地打在他蜷縮在地的軀體上。
陳默癱在墻角,像一堆瞬間被抽掉了所有脊椎骨的爛泥。
臉上那前一刻還在沸騰翻滾的瘋狂和猙獰,如同被強光蒸發的黑水,瞬間褪盡,
只剩下如同浸泡在福爾馬林中死尸般的灰敗僵尸。他如同斷了線的木偶,
眼神失焦茫然地瞪著角落里油布下露出的森森白骨,嘴唇神經質地翕動,
囈語:“雨薇…骨頭…算錯了…她怎么會知道…狗籠…”兩名高大警員迅速靠近巨大的鐵籠,
他們的動作兼具專業的冷靜和不易察覺的凝重。“女士別怕,安全了。”其中一人沉聲說,
快速繞到我側后。冰冷沉重的鐵鏈鎖環在我脖子后面發出“咔噠”輕響,
緊接著是令人牙酸的金屬斷裂扭曲聲!
大的液壓鉗干脆利落地剪斷了那根曾經死死勒住我脖子、幾乎奪走我性命與尊嚴的冰冷鎖鏈!
嘩啦當啷!粗重的鎖鏈沉重地砸落在地!當我被他們小心而有力地攙扶出銹跡斑斑的囚籠,
重新感受到站立的姿態時,身體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每一塊肌肉都在劫后余生的虛脫中篩糠般顫抖,雙腿軟得幾乎沒有知覺。
但就在這瀕臨崩解的邊緣,一股源自生命最深處的力量在每一個細胞里無聲咆哮——撐??!
為了囡囡,也必須站直!慘白的光束不可避免地掃了過來,照亮了我的全身。
脖子上的傷口在強光下徹底暴露出來——那是一圈暗紫紅腫、皮開肉綻的環形烙印。
蜷縮在墻角的陳默抬起那張灰敗的鬼臉,渙散的目光如同瀕死的魚毫無焦距地游移,最終,
緩緩定在我身上。但我沒有看他。我的眼睛,如同被無形的磁石牢牢吸住,
一瞬不瞬地投向了小雅阿姨懷里——那個正從護著眼前的手臂縫隙里,
偷偷往外張望的小女兒!我的囡囡!她也正看著我!
她那被淚水浸泡過、紅腫如桃的清澈大眼睛里,驚懼的陰霾尚未完全散去,但更多的,
是難以置信的懵懂。而當她看到媽媽掙脫了那冰冷的鐵籠枷鎖,
晃晃卻依然站立在她面前時——那雙眼底驟然迸裂出足以擊碎永夜的、失而復得的狂喜光芒!
嘴角牽扯著神經的痛和喉嚨的撕裂傷,如同刀割火燒??晌覍χ业呐畠海?/p>
用盡了生命殘存的最后力氣,艱難地、無比堅定地,拉扯出一個安撫的微笑。然后,
我才緩緩地、如同踩過塵埃般,俯視墻角那灘爛泥。我的右腳,
精準地、帶著冰冷決絕的審判意味,
重重踏在了那把剛從陳默手中跌落、此刻在強光下反射著慘白兇光的折疊刀上!
冰涼堅硬的金屬觸感透過鞋底,直抵腳心。
他渙散呆滯的目光似乎被腳邊這碾壓的動作刺激了一下,遲鈍地、一點一點挪到了我的腳上。
那眼神里,空無一物,只剩下被徹底敲碎脊梁、拔除毒牙后的木然呆滯。
就像一條被按在砧板上的癩皮狗。脖子上火燒般的劇痛每一次牽扯都如同煉獄酷刑,
但我的意志冰冷如鋼鐵。張開嘴,氣流摩擦著撕裂的喉嚨,
讓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卻又如同冰錘落地般清晰、冷酷,
響徹整個空間:“我的……‘英雄’丈夫……”聲音嘶啞破碎,卻在死寂中擲地有聲,
“去地獄的路……”我死死鎖住他那雙因這個刺骨稱呼而猛然收縮、最后僅存驚恐的瞳孔,
“……冷得很……也滑得很……”我微微低下頭,頸子上那道在強光下猙獰暴突的疤痕,
如同地獄撕裂的傷口,暴露無遺。“別怕……”聲音如同來自九幽之下,
“我會一直……一直掐著你的腳脖子……”我用盡最后的氣力,
將這句話狠狠釘入所有人的耳膜,尤其是釘穿他的心臟,
“親手……把你往那最深、最冷、最痛的油鍋里……送下去!
”幾名警員小心護著我走向門口。初秋夜間的冷風猛地拍打過來,
卷著塵土和河灘野草的腥氣,毫無憐憫地灌進我領口被血染透、撕裂綻開的衣物破口處!
那冰冷的刺激如同數不清的鋼針狠狠扎進暴露的皮膚,卻帶來一種近乎凌遲的清醒!
靈魂深處某根沉重如山的鏈條,在寒風灌入的剎那,“咔嚓”一聲驟然斷裂!門外,
警燈瘋狂旋轉著,刺目的紅藍光芒交替切割蒼茫夜幕,
也清晰地照亮了遠處河灘上那條曾吞噬過無數謊言、乃至一條人命的墨黑河水。
水流無聲翻滾,像煮著骯臟罪孽的濃湯。小雅抱著囡囡踉蹌著沖到我跟前。
囡囡像是終于掙脫了某種無形的束縛,她小小的、帶著夜露寒氣的手,如同誤入凡間的蝴蝶,
顫抖著,卻又帶著一種超越恐懼的執著,輕輕地、帶著萬般眷戀,
觸碰上我脖子上那道被鐵鏈蹂躪出、仍在往外緩慢滲血的紫黑猙獰傷口。
“媽…媽……”囡囡的聲音哽咽在喉嚨深處,帶著劫后余生的脆弱和無法言喻的心疼,
“你的脖子……痛痛……”大顆大顆的淚珠再次蓄滿她紅腫的眼睛,“哇”的一聲,
她用盡所有力氣,把小臉重重地、深深地埋進我的頸窩!滾燙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流,
瞬間洶涌澎湃地浸透了我冰冷破敗、沾滿塵土的皮膚!那滾燙的濕意,
燙得我心尖都在劇烈顫抖。我伸出依然抑制不住微抖的雙臂,繞過她小小的身體,
再也不敢松懈哪怕一絲一毫的力道,
死死地、不留一絲縫隙地將這失而復得的骨中骨、肉中肉,
狠狠揉進自己同樣在劇烈顫動、卻終于重新燃起生命魂靈的胸膛!
我們如同兩株在死亡風暴中相依為命的細弱小樹,在冰冷的夜風中緊緊相擁,無聲慟哭。
為這艱難的重逢,為這份被地獄淬煉過的親情。那無聲涌流的淚水和彼此溫暖的體溫交融,
是我們共同戰勝了惡魔的無聲盟約。
身后那間吞噬了無數秘密、囚禁了滔天罪惡的破敗磚房里,
傳來了沉重如同拖拽尸體的摩擦聲,
著斷續的、如同精神錯亂般的、語焉不詳的瘋狂咒罵——那是惡魔墜入無底深淵的最后回響。
而我們。我們終是掙脫了那方銹蝕的牢籠,拖著沾滿血污、傷口遍布的身軀,
悍然撞入了這個初秋寒冷、卻也暗藏生機的黑夜。前路漫長,荊棘遍布。但這一局,
媽媽拼著最后一絲力氣,從地獄的最深處爬回來了。為你,刀山火海也闖過,我的女兒。
醫院無處不在的消毒水味,終于被外面世界帶著塵土和青草氣息的空氣稀釋。
脖子被層層疊疊的紗布包裹,像個慘白的刑具,
時刻用隱秘的疼痛和僵硬提醒我——那道被生銹鐵鏈勒出的烙印,已無法磨滅。
主治醫生是位溫和而眼神銳利的中年女大夫。她扶著我站在醫院大門檐下的陰影里。
正午的陽光火辣辣地投在院前,有些刺眼。她遞給我一張素白名片,指關節用力,
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傲峙?,”她目光落在我的脖子上,“外傷,
三個月按時復查換藥……能好?!彼掍h一轉,聲音壓得更沉,字字清晰,
“心里的傷……可能是一輩子的負重。尤其對囡囡這孩子,沖擊是毀滅性的。
你不能讓她的心也跟著這烙印一起壞死?!彼帜贸鲆粡埫M我手心,“趙教授,
頂尖的兒童心理專家,專攻PTSD。帶囡囡去,必須去。你……”她頓了頓,
目光落在我布滿血絲、帶著驚魂未定余悸的眼睛里,“你自己,也得找人拉一把。
”我蜷緊手心,薄薄的名片邊緣硌得掌心生疼,像是攥住了一線若有似無的光。
……小雅那輛不起眼的兩廂車停在花壇邊上,車門開著。她特意停得很近,幾乎挨著臺階。
走近些,看清了后座兒童座椅里縮成一小團的囡囡。一身嶄新的粉白小裙子,
本該是春日花朵般鮮亮,此刻卻像只受驚過度的刺猬,把自己緊緊蜷在里面。
小辮子被小雅仔細扎好。聽到腳步聲,她猛地抬頭,眼睛里瞬間亮起一點微弱的光,
但旋即又被更大片的恐懼和遲疑重重壓下。她飛快低下頭,
兩只小手不安地、無意識地絞著嶄新的裙擺?!皨寢尅边@聲呼喚輕得像風中柳絮。
心臟像是被冰錐猛地刺中,針扎般的銳痛密密襲來。我想朝她擠出個最溫柔的笑,
說“媽媽沒事”。可嘴角剛扯動一點,頸部的傷口被肌肉牽拉,
尖銳的劇痛讓我控制不住地皺緊了眉。囡囡一直死死盯著我的臉,捕捉到這細微的痛楚表情,
小臉“唰”地褪盡血色!她像被無形的針狠狠扎到,猛地向后彈縮進座椅深處,
雙臂死死抱住膝蓋,小身體篩糠般發抖。那雙大眼睛里,
瞬間只剩下被風暴洗劫后空空蕩蕩的茫然與防備。車廂里只剩下空調單調的風聲,嗡嗡作響。
空氣沉得像凝固的鉛塊?!囎娱_進小雅那間老舊的出租屋。
老房子的陳舊氣息和短暫的安穩感還沒沉淀成安全,
巨大的陰霾已經無孔不入地從囡囡每一寸繃緊的神經末梢滲透出來。
第一關:暗室驚魂——幽閉恐懼。最初幾天,囡囡像只易碎的瓷娃娃,粘著小雅或我,
還算安靜。但關上門的瞬間,就是恐怖開關被按下之時。只要衛生間的門在她身后輕輕閉合,
“咔噠”那聲輕響,如同啟動恐怖程序的按鍵。短暫的死寂后,里面必定爆發!“啊——??!
”刺穿耳膜的凄厲尖叫!緊接著是“咚咚咚!咚咚咚?。?/p>
”如同瘋狂擂鼓般用盡全力的捶門聲!“不要關我!放我出去!媽媽!開門?。¢_門?。。?!
”哭聲撕心裂肺,帶著徹底的絕望!狗籠冰冷的鐵條、窒息粘稠的黑暗、動彈不得的驚恐,
如同滾燙的烙印,硬生生刻進了她年幼的骨髓和靈魂。每一次發作,她都在用小小的拳頭,
徒勞地砸向那扇并不存在的、禁錮她的監獄鐵門!而我,只能像隔著那道無形的鐵門,
強忍著每一次發聲都撕扯喉嚨的劇痛,發出嘶啞但必須持續不斷的回應:“囡囡不怕!
門開著呢!媽媽沒關!媽媽看著你!一直在看!”我撐著門框,喉嚨里火燒火燎,
任由囡囡在里面因極度恐懼而亂踢亂蹬的腿腳,隔著薄薄的門板一下下撞擊在我的小腿骨上,
留下道道淤青,直到她力竭癱軟,只剩下壓抑到極點的嗚咽。
第二關:世界的裂痕——信任崩塌。那把曾經搖出“脈脈溫情”的蒲扇,
那個“英雄爸爸”精心編織的華麗謊言和偽善面皮,如同一柄劇毒的雕刻刀,
在囡囡剛剛構建起世界認知的版圖上,硬生生剜走了一大片名為“安全基石”的區域。
她對男性的恐懼,演變成了近乎本能的、生理性的強烈過敏。
門口響起快遞員“砰砰”的敲門聲,囡囡會瞬間像炸了毛的貓,身體陡然僵直,
小手死死揪緊我的衣角,小小的身體緊緊貼在我后背上瑟瑟發抖,眼神里是無法掩飾的驚惶。
小區里散步,偶遇素不相識的男鄰居只是朝活潑的孩子多看了一眼,
囡囡就會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猛地從原地彈開,小跑著躲到我身后,
甚至一頭扎進路邊的灌木叢里,蜷縮起來,只露出兩只驚恐圓睜的眼睛,
死死盯住那完全無害的陌生人。那種警惕和恐懼,
如同在戒備隨時會撕破人皮顯出惡狼本相的怪物。最讓我心如刀剜的是,
當電視里傳來“英雄”、“見義勇為”、“叔叔是好人”這些詞語時,
囡囡的小身體會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眼神瞬間被鋪天蓋地的懷疑和巨大的恐懼攫取吞噬!
“爸爸是壞人!騙人!都是騙人的!”她會失控地尖叫起來,像被無形的繩索捆住,
陷入應激的恐慌深淵。那個用溫柔謊言將媽媽污蔑為野狗的“英雄爸爸”,
徹底摧毀了她對這個世界所有“善”的最基本認知和安全感。更深的痛楚,
則來自她眼中那道刺目的傷疤。洗澡成了一場無聲的煎熬。溫熱的水流下,她無意中抬眼,
目光觸及到我脖子上那道結痂脫落后、露出猙獰紫褐色長疤的皮膚時……“啊——!
”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叫瞬間撕裂浴室濕熱的空氣!她用盡了全身力氣,猛地將我推開!
小小的身體死死蜷縮在浴缸冰冷的角落,
眼神里混雜著錐心的痛楚和仿佛看到怪物般的巨大驚懼,淚水瘋狂奔涌而出:“媽媽!痛痛!
血……關……籠子……狗籠子……關媽媽……”那一刻,
我感覺自己的心臟也被狠狠捅了個對穿,塞進了冰窖!身體的創傷我能咬牙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