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重生煤油燈昏黃的火苗,在破舊屋內穿堂風的裹挾下瑟瑟發抖,
宛如我前世咽下最后一口氣時,那點不甘心熄滅的執念。燈罩早已積滿油膩黑灰,
每一次閃爍都艱難地擠出幾縷渾濁光芒,又被無邊黑暗吞噬。劣質煤油燃燒泛起的辛辣味,
混著角落霉腐氣息,如冰冷靈蛇,纏上鼻腔,直沁肺腑。我陡然睜眼,
心臟在胸腔擂鼓般撞擊,額角冷汗涔涔,碎發黏在肌膚上,帶來冰涼又惡心的觸感。
視線穿透昏暗,對面墻壁那張印著工農兵的舊掛歷映入眼簾,粗糙發黃的紙頁邊角卷翹,
鮮紅日期卻似燒紅烙鐵,直直燙進眼底 —— 1983 年 4 月 17 日。重生了,
我真的重生了,回到噩夢起始前的臨界點!前世被陳志遠那鳳凰男丈夫謀害的慘狀,
他扭曲面容、灌我毒藥情景,瞬間裹挾瀕死窒息感,潮水般涌回。指甲狠狠摳進土炕席子,
粗糲草梗刺進指腹,劇痛帶來短暫清醒。那惡心鳳凰男,
此刻正懷揣剽竊的精密機床核心部件 “研究構想”,踏上南下綠皮火車,
參加招商引資洽談會,準備開啟飛黃騰達之旅,而我上輩子的墳墓就在那!
“哈……”一聲干澀、帶著血腥氣的笑,從我喉嚨擠出。想上位?想踩著我尸骨往上爬?
這次,定要撕碎你的人皮面具!念頭閃電般劈開混沌,我如彈簧般從土炕彈起,
動作兇悍決絕,沖到墻角破木箱前,翻找出皺巴巴糧票、零散鈔票,攥在手心,
冰涼觸感反而讓我鎮定。拉開吱呀木門,我踏入 1983 年清冷晨曦,
直奔市里華僑飯店,目標是顧時硯,港城顧氏家族繼承人,能捅穿陳志遠偽裝的利刃。
連滾帶爬趕到火車站,用發燙零錢買硬座票,車廂里汗味、劣質煙草味、食物酸腐味混雜,
我蜷縮座位,臉貼車窗,緊盯外面飛速倒退的北方早春景象,
枯黃田野、低矮磚房、灰蒙天空,都在提醒時間飛逝。兩天一夜未眠,啃完一個冷饅頭,
疲憊至極,但復仇火焰燒得理智通紅。火車停靠省城,我沖出車廂,在混亂人流中狂奔,
靠著模糊方向感,奔向華僑飯店。汗水濕透后背,心臟狂跳,終于看到飯店旋轉玻璃門,
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光芒。我沖到對面梧桐樹下,大口喘氣,眼睛死死盯著飯店門口。
等待中,饑餓絞痛,腿腳麻木,視線模糊,但目光牢牢鎖定飯店門口。下午三點,
顧時硯出現,淺灰薄呢大衣醒目,身姿挺拔,手腕簡約腕表折射光芒。是他!
前世財經報紙上輪廓瞬間立體,氣場如實質般撲來,我呼吸一窒。我猛地沖出,
嘶啞喊聲撕裂氛圍:“顧先生!顧先生請等等!”顧時硯轉身,目光平靜落在我狼狽模樣上,
身旁助理迅速擋在前面,客氣卻疏離:“女同志,請按正常程序聯系部門,顧先生行程緊,
不便打擾。”就在這時,陳志遠走出飯店,藍色滌卡中山裝,分頭一絲不茍,
領口下意識整理,志得意滿。他目光掃過顧時硯一行人,流露驚嘆向往,最終定格在我身上,
笑容僵住,驚愕、嫌惡交織,下意識后退。“林晚舟?!你瘋了嗎?快回去!”他疾步上前,
眼神警告。“陳志遠!我來看看你這畜生,怎么用偷來的東西給自己貼金!
”恨意如毒藤纏緊心臟,我聲嘶力竭。“你胡說八道!”陳志遠臉色煞白,厲聲打斷,
眼神慌亂掃過人群,急喚保安。“你偷了我的研究資料!剽竊我的心血!”我厲聲怒吼,
身體顫抖,眼前發黑,只有他臉在晃動。怒火沖垮理智,我撞開保安,直撲陳志遠,
目標是黑色公文包,奪過掄起,砸向大理石臺階。“砰 ——!”紙張、模型飛濺,
陳志遠慘嚎,撲搶資料,狼狽不堪。“把我的東西還給我!”我如失控野獸,抓他手臂,
公文包脫手。“小心!”人群驚呼,我抄起暖水瓶,砸向陳志遠和資料,
開水、玻璃碎片飛濺,他痛嚎翻滾,資料徹底毀。現場死寂,
陳志遠聲嘶力竭控訴:“破壞分子!瘋子!反革命!她毀了國家成果!
”顧時硯平靜聲音穿透嘈雜:“這位同志,請注意言辭。”我轉頭,顧時硯幾步外靜靜看著,
深邃眼眸復雜,有審視、探究、興味,還有一絲了然。他走向我,大衣披在我肩,
手指拂過我臉頰,擦去淚汗塵土,我渾身緊繃。他擋在我身前,
面向陳志遠:“我太太受了刺激,驚擾大家,不好意思。”太太?!陳志遠張大嘴,
警察、保安面面相覷,人群議論。顧時硯湊近我耳畔,低語:“下次發瘋叫上我,
砸東西挑貴的,那暖水瓶太便宜他。”我震驚,他似已洞悉一切。
他轉向陳志遠:“涉嫌剽竊,可能騙取經費,配合調查。”警察帶走陳志遠,外商代表鼓掌,
德國老者自我介紹,宣布合作繼續。全場嘩然,顧時硯從容應對,漢斯·穆勒滿意離開。
喧囂散去,顧時硯側身,身影籠罩我,按住我掙脫動作,擦去淚痕,目光銳利如刀。
“演得不錯,林晚舟。”他低語,“下次發瘋,提前叫我。”他直起身子,
看向警車方向:“那批德國設備,顧家捐了。”那身影、那話語,篤定又意味深長,
預示著未來諸多變數,而我,身陷這場驚濤駭浪,不知前路幾何,只知命運齒輪已悄然轉動,
再難停歇……第二節 才出虎穴又入狼窩警車的尾燈在灰蒙蒙的街道盡頭,閃爍幾下后,
無聲地被拐角吞噬,仿佛一切鬧劇都只是過眼云煙。而陳志遠那絕望的哀嚎,
也在街頭的嘈雜中漸漸消散,只留下一片狼藉。人群散去,
飯店門口的玻璃渣在陽光下冷冰冰地閃著光,像是對這鬧劇的無情嘲諷。
被開水浸透的紙頁爛得不成樣子,沾滿泥土;一個金屬零件模型,孤零零地躺在水漬中央,
仿佛也在為這場鬧劇畫上句點。這一刻,瘋狂與恨意瞬間瓦解,
巨大的空虛如冰冷潮水將我淹沒。我感覺自己的膝蓋像被抽空了力量,
軟得幾乎支撐不住身體,踉蹌著向后退了一步。肩頭那件帶著松木清香的大衣,
突然變得無比沉重。我試圖把它扯下來,可是一只溫熱有力的手,卻穩穩扶住了我。
顧時硯的出現,像一道冷冽的光,劃破了我眼前的黑暗。他閑適地站著,
仿佛剛剛的驚濤駭浪,對他來說不過是平靜湖面上的一絲漣漪。
“顧先生……”我努力擠出聲音,聲音里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
“謝謝您……但這衣服……”他卻側過頭,目光如深邃的寒潭,看得人心里發慌。
那里面藏著我看不懂的東西,像是對獵物的審視,又像是對一場游戲的期待。
在我不知所措的瞬間,他微微用力扶住我,仿佛在無聲中傳遞著一種力量。緊接著,
他替我攏了攏肩頭的大衣,動作自然又親昵。那感覺像是一個溫柔的陷阱,讓我瞬間僵住,
連呼吸都開始發燙。“這里不適合說話。”他的聲音低沉平穩,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卻又字字清晰。接著,他轉身走向電梯,步履穩健得像是掌控著時間的節奏。我站在原地,
像是深陷泥沼,挪不動半分。可他的目光掃過來,那里面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仿佛在告訴我:沒有退路。我咬緊牙關,裹緊大衣,拖著灌了鉛的雙腿跟上他的腳步。
電梯門開了,我又一次走進那個狹小的空間,看著他清冽的氣息將我包裹。
我貼著冰冷的電梯壁,盯著自己沾滿泥灰的鞋尖,每根神經都緊繃得像拉滿的弓。
電梯停在頂層,他率先走出,帶我穿過安靜的走廊,推開那扇雕刻著繁復花紋的木門。
門一關上,我仿佛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他脫了西裝,背對著我,站在落地窗前。
陽光在他身上勾勒出冷峻的輪廓,那背影像是暴風雨前的深海,平靜得可怕。“林晚舟。
”他突然開口,聲音像是從靈魂深處傳來,“省城大學機械工程系專業,
父親是紅星機械廠的八級鉗工,三年前工傷去世。母親身體不好,常年吃藥。
”他像是在背誦一份檔案,“你一年前嫁給了陳志遠,三個月前發了一場高燒,性情大變。
”我的血瞬間冷了,心沉到谷底。他怎么會知道?他到底是誰?!更可怕的是,
他接下來的話,像是在往我心里插刀:“那場高燒,燒得你差點忘了自己是誰吧?
”我猛地后退,撞到冰冷的門板上。他卻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神經上。
他的眼神冰冷如刀,正一點點刺穿我的偽裝。“陳志遠偷的,不只是你的研究構想。
”他的聲音更冷了,“他想要的,是你腦子里那些不該屬于這個時代的知識。
”我感覺靈魂被揪住,他的每一個字都在往我心里扎。
他提到了那些在1983年根本不存在的技術,像是一把把利劍,將我逼到絕境。
“你……到底是誰?”我顫抖著問,聲音里帶著哭腔。他卻冷笑一聲,蹲下來捏住我的下巴。
他的眼神里帶著冰冷的欲望:“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仇是我報的。那你的腦子,
還有你自己,從現在起,都是我的。”這一刻,我像是被宣判了命運,而他,
就是那不可抗拒的裁決者。那雙手捏著我下巴的力道重得驚人,仿佛一柄生銹的鐵鉗,
指節處硌在骨頭上,帶來尖銳的痛楚。顧時硯眼底翻涌著冰冷的欲望,
赤裸裸的占有欲仿若寒冰,將我最后一絲掙扎的力氣凍結。他離得太近,
溫熱的呼吸噴在我臉上,卻只讓我感受到徹骨的寒意。“……從今往后,都是我的。
”這宣判般的話語,每一個字都似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進心臟,然后猛地炸開!
恐懼、屈辱、巨大的荒謬感,還有一絲被徹底看穿、無處遁形的絕望,瞬間將我淹沒。
“放開我!”一聲嘶啞的尖叫從喉嚨深處爆發出來,帶著垂死掙扎的兇狠!我猛地偏頭,
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掙脫他的鉗制,牙齒甚至下意識地狠狠咬向他的虎口!
顧時硯的反應快得驚人。在我偏頭的瞬間,他捏著我下巴的手驟然松開,仿佛早已預判。
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如同鬼魅般下沉,精準地扣住了我揚起的手腕,力道之大,
幾乎要捏碎我的腕骨。“唔!”劇痛讓我悶哼出聲,所有反抗的動作瞬間僵住。
他順勢將我從冰冷的地毯上提了起來,動作粗暴,沒有絲毫憐惜。我像一只被拎住后頸的貓,
雙腳離地一瞬,又重重地踩回柔軟的地毯,巨大的慣性讓我踉蹌著撞向他堅硬如鐵的胸膛。
清冽的松木氣息混合著冷冽的煙草味,瞬間霸道地侵占了我的呼吸。
昂貴的西裝面料摩擦著我單薄的舊襯衫,帶來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呵,
”頭頂傳來一聲極低的、帶著冰冷笑意的輕哼,那氣息拂過我的發頂,“牙口還挺利。
”下一秒,我的后背重重撞上了冰冷的墻壁!巨大的沖擊力震得我五臟六腑都跟著一顫,
眼前發黑。顧時硯高大的身軀緊跟著壓了上來,一條結實的手臂橫亙在我的鎖骨下方,
將我死死地釘在墻壁和他滾燙的胸膛之間!“呃……”肺里的空氣被狠狠擠壓出去,
我痛苦地弓起身子,雙手徒勞地去推拒他紋絲不動的胸膛,
觸手是溫熱的肌肉和堅硬如磐石的力量感。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心臟。
“聽清楚,”他低下頭,聲音貼著我的耳廓響起,低沉,緩慢,
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力量,“林晚舟,我不喜歡重復。更不喜歡,不聽話的東西。
”他的另一只手抬起,帶著薄繭的指尖極其緩慢地撫過我剛才被他捏得生疼的下頜,
然后沿著脖頸一路下滑,最終停留在鎖骨下方。指尖帶著冰冷的威脅感,輕輕點在那里。
“你的命,你的腦子,你那些不該存在的‘東西’……”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氣息拂過我的耳垂,激起一陣戰栗,“包括你這具身體,從你撲向我那一刻起,
就已經標好了價碼。”屈辱的淚水瞬間沖上眼眶,被我死死咬住下唇憋了回去。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卻絲毫無法抵消心口那被撕裂般的劇痛。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在我最脆弱的神經上。“現在,”他微微拉開一點距離,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里面是絕對的掌控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告訴我,
那批德國設備的核心技術參數里,最致命的缺陷是什么?在哪里?”心臟猛地一沉!
他果然是為了這個!前世,那批由克虜伯集團引進的精密機床,在八十年代末投入使用后,
曾發生過數起重大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