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是搶來的，盡管我不愛他。起初，他登門求親的對象是我的嫡姐楊書瑤，
見面禮便是一盒夜明珠。更別說還有一箱箱罕見的寶物，引我羨煞。楊書瑤并不歡喜，
她不耐煩的推走穆興鴻，拒之門外。“修明哥哥過些日子就來提親，我不能讓他誤會。
”我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碩大夜明珠，舔了舔唇角。“姐姐這么厭煩穆興鴻嗎？
我有辦法讓他不再來姐姐面前獻(xiàn)殷勤。”楊書瑤把玩著夜明珠，不屑的哼了聲。
“商人重利輕情，我才看不上呢，我要當(dāng)狀元夫人。”我抿唇沉默。狀元雖有才，卻貧窮，
而商人，很有錢。我很愛錢。1穆興鴻真的非常喜歡楊書瑤。
我模仿楊書瑤的筆跡送去一封信，只七分像，就足以讓他前來赴約。被當(dāng)眾拒親，
京中街頭巷尾流傳著他的笑話，他依然臉上掛著笑容出現(xiàn)在酒樓。
“姐姐心儀新科狀元程修明。”穆興鴻乘興而來，未見到想見之人，
神情陡然流露出落寞之色。我捏著他的衣袖，“別難過，我請你喝酒。
”垂頭瞧見他手里的錦盒，“是給姐姐的禮物嗎？”穆興鴻隨手一扔，盒子落在我的懷里。
我打開，“是姐姐喜歡的粉色簪子……”“送你了。”我不喜歡粉色，但我看得出來，
這簪子能換很多錢。我偏頭，感激的笑了笑，又羞赧的避開他的視線。
一切的發(fā)展如同我的計劃。穆興鴻喝了摻料的酒，半推半就之間，被我睡了。清早，
我閉著眼睛等穆興鴻醒來。耳邊的動靜是慌亂的，我能想象到他的無措。良久，
我在他打開門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坐了起來。“穆少爺，不打算負(fù)責(zé)嗎？
生意人可以這樣落荒而逃嗎？”穆興鴻回首，目露驚愕。我揚起笑容，平靜的對視。
以為我會善解人意的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嗎？“你想如何？”“娶我。”他深吸了口氣，
攥緊了拳頭。我依然平靜的凝視著他。“好。”他撂下一個字后，匆匆離去。
我呼出一口長氣，癱軟的躺下。我并沒有把握拿捏穆興鴻，但好在賭贏了。我是家中庶女，
生母早逝，嫡母苛刻，生父不疼。雖為官家千金，但也只不過是能吃飽罷了。沒有錦衣玉裘，
更無金銀首飾，親事也是不能做主。
嫡母為我挑選的男人盡數(shù)是三十歲以上等著續(xù)弦的老男人，這些人能幫助仕途不順的父親。
我去當(dāng)鋪把首飾換成碎銀。摸著銀子，心里頓覺充滿了安全感和底氣。
楊書瑤嫌棄穆興鴻給她招來誤會，我為她解決麻煩，做了一樁好事。
我剛回到府上換了套衣衫，準(zhǔn)備去楊書瑤面前邀功。穆興鴻動作比我預(yù)料中的快。
前一日抬來的求親禮，再度抬進(jìn)楊家大門，更招來一堆人守在門口看熱鬧。“爹，
穆興鴻太不識趣了，怎么又來了！”楊書瑤跺著腳，嘴上厭煩，目光卻瞥向院子里的大箱子。
2我從角落鉆了出來，“或許，他是來求娶我的。”楊書瑤哂笑，父親也笑著搖頭。
每個人都覺得我在說笑。穆興鴻沒有親自上門，來得是京中嘴最巧的媒婆。媒婆說完來意，
楊書瑤不敢置信的又問了一遍，得到確認(rèn)后，扭頭就甩了我一個耳光。“你做了什么？
你為什么要跟我搶人？”我捂著臉，楊書瑤的力氣很大，嘴角流出血絲。“姐姐，
我沒有搶你的修明哥哥。”楊書瑤咬牙，看起來要對我繼續(xù)動手，被嫡母攔住。
程修明來提親了，她只能放下穆興鴻。我和楊書瑤在同一日被提親。
穆興鴻送來一百二十八臺聘禮，堆滿整個楊府的院子。程修明只有八臺聘禮，
以及一疊厚厚親手書寫的情詩。我和楊書瑤各自欣喜感動，都很滿意。
嫡母不愿我嫁給穆興鴻，可我毫不在乎的直言，“我的清白給了穆興鴻，
母親若是不怕得罪穆家，我也無妨嫁給誰。”穆家雖是商人，但時代經(jīng)商，如今已是皇商，
非尋常商戶能比。父親深知輕重，楊書瑤拒親時，他唯恐得罪穆家，如今我替楊書瑤嫁過去，
他樂意至極。楊書瑤早我半個月出嫁，雖然聘禮寒磣，但畢竟是新科狀元，長相俊美，
又有才華，這場婚禮讓她得了些風(fēng)光。程母連番夸贊新媳婦溫柔賢淑，孝敬長輩，甚是滿意，
更是給楊書瑤才女的名頭上添了層好名聲。回門日，她傲慢的拍掉我手上的夜明珠。
“不愧是狐媚子的女兒，沒見識，只曉得惦記這些阿堵物，殊不知愛意才是最重要的。
”“也罷，商人這種低人一等的身份，與你正適配，且瞧著他日后三妻四妾，有你哭的！
”楊書瑤和父親都自詡讀書人，清高冷傲，殊不知沒有這些瞧不上的阿堵物，
日子都過不下去。我的婚事，楊家辦的簡單，而穆家作為天下第一皇商，即便不大辦，
也足以令京中眾人驚嘆。蓋頭遮擋了我的視線，但從周圍的聲音中，足以我了解穆家的地位。
穆興鴻的手很涼，他沒有多余的話，把我送進(jìn)新房就去應(yīng)酬。夜里，他帶著酒意回來，
我笑著迎接他，我們的洞房之夜很和諧。成親后的日子更和諧。他忙著外出做生意，
我忙著管理后宅財產(chǎn)。婆婆寬容大方，第二日便教著我看賬打理生意，
等我學(xué)成就要給十間鋪子。金口玉言的承諾，抵消了穆興鴻沒有陪我回門的賬。
但他贈了我一套京中僅有一套的紫金頭面，我也大方的不計較。楊書瑤特意趕回楊家，
對我冷嘲熱諷，剛進(jìn)門就失寵，這就是搶了她夫君的下場。我摸著手腕的金鐲子，輕笑。
這樣的下場，甚好。有錢。還不用每晚伺候男人。成親三年，我與穆興鴻相處越發(fā)的默契，
看彼此也越來越順眼。美中不足，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婆婆雖沒催促，
但上香拜佛求子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穆興鴻雖不提，但夫妻敦倫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
我苦不堪言的提過，要不納個妾？穆興鴻沒有同意，也沒反對，次日直接去了江南做生意，
約莫三個月才能回來。3楊書瑤三年生倆，但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
京中詩會等聚會上甚少見到她。偶爾在宴會上出現(xiàn)，氣質(zhì)已經(jīng)與往昔截然不同，
唯唯諾諾的跟在程修明身后，再也無往日的風(fēng)采。聽聞程母立的規(guī)矩特別多，
楊書瑤還耍過脾氣，向程修明哭訴委屈，被程修明以詩訓(xùn)示，不得忤逆長輩。
這朵艷麗的牡丹花在飛快的凋零。我在京中的口碑也不好，以色侍人上位，
生不出來孩子還霸占著正室之位。據(jù)說有人開了賭局，看我哪日成為下堂婦。可他們并不知，
賭局的東家便是我，不論誰輸誰贏，我都可以賺的盆滿缽滿。
如今我的銀子足以買下半個西市，下堂了又如何，后半生的日子定然還能穿金戴銀吃喝不愁。
“穆少爺去江南兩個多月了，至今還沒回來會不會醉在溫柔鄉(xiāng)？
”“或許帶著兩個江南瘦馬回來呢！”這話我不是第一次聽到。作為穆家的少夫人，
我縱然出身低微，依然可以在京中宴會上自由出入，甚至端坐高位。我行事張揚慣了，
不掩飾自己喜好奢靡的風(fēng)氣，穆家有多縱著我，那些不自由的婦人就多看不慣。
“帶兩個回來又如何，穆家又不是住不下。”我挑眉，面帶笑容回了一句。
偏巧這兩人神情不自然的匆匆離去。“你這樣的性子，不適合當(dāng)穆家的主母。
”楊書瑤臉上敷了厚厚一層粉，一身簡樸的青色長裙，別無配飾，目帶憤恨的站在我面前。
“穆少爺要的該是一個能處理好人情世故的賢內(nèi)助。”我理了理鬢邊的金簪，輕笑，
“這話是站在穆家什么人的立場上來教訓(xùn)我呢？”自從出嫁后，
我與楊書瑤也不再維持表面上的和睦，姐妹情誼分崩離析。起初，
還有人罵我高嫁之后就瞧不起娘家。后來見我穿戴奢侈，她們眼里只剩下嫉恨。
如同現(xiàn)在楊書瑤的眼神。“楊翠萍，我是你的姐姐，還不能教訓(xùn)你嗎？你身為人婦，
就應(yīng)相夫教子，若是沒有子嗣也該容下旁人。”我母親是府中侍女，
是父親在嫡妻有孕時強(qiáng)行拉我母親到了床榻，后來有了我。嫡母嫉恨，多番折磨母親，
給我的名字是隨口取了跟下人一樣的名字，以此羞辱我們母女。母親早逝，
我不得不卑微侍奉，才得以活下去。而如今，我不會讓半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你是程家的人，而我是穆家的，楊書瑤，手伸太長可不好！”“我就算生不了孩子，
也絕不會讓別的女人給穆興鴻生！”話音落下，楊書瑤指著我身后，“穆……少爺，
家妹口無遮攔，是楊家管教不力。”我回頭，穆興鴻風(fēng)塵仆仆站在不遠(yuǎn)處，
像是剛從江南回來。他面色冷然，看不出喜怒，但必然聽到我的話了。
我不以為然的偏頭往他身后看了看，朝他打趣。“沒從江南帶什么人回來？”他抿著唇，
遞給我一只錦盒。打開，是我喜歡的湖藍(lán)色簪子。“穆……穆公子，我與妹妹多日未見，
不舍就此分離，可以去府上做客嗎？”楊書瑤故作柔弱，一副我見猶憐的摸樣。“好。
”穆興鴻落下一句，匆匆離去。4自那日起，楊書瑤隔三岔五的出現(xiàn)在穆府，
時不時故意出現(xiàn)在穆興鴻面前，念著酸溜溜的詩句。婆婆提醒我，楊書瑤看起來居心不良，
暗示我不再讓楊書瑤登門。我早就看出來了，淑女有情郎有意，怎么攔得住？
楊書瑤拿著穆興鴻親口答應(yīng)的話登門拜訪，我又何必多做惡人？只是，我好奇，
楊書瑤能甘心做妾？還是，穆興鴻對楊書瑤的情意能撐住世俗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把她扶為正室？
夜里，穆興鴻親吻我的脖頸時，明明情動，但我推開了他。“我不舒服。”他停下動作，
耳邊傳來嘆息。然后，他翻了個身，睡了過去。氣得我猛捶了下床板。隔日后，
我并未在穆家見過楊書瑤。隔了一個月，嫡母傳來消息，父親壽宴時請我和穆興鴻回去。
帖子送到穆興鴻的手里，他直接應(yīng)下，并命人準(zhǔn)備厚禮。若是我，根本不會禮物。近一年，
我已經(jīng)和楊家沒有任何走動了。“多事！”楊家家宴上，程修明沒出現(xiàn)，只有楊書瑤回來，
她直接貼在穆興鴻的身旁坐著。掃了一眼，我便知宴無好宴。父親年歲已高，
仕途基本上沒有高升的可能。程修明起初經(jīng)常到父親面前獻(xiàn)殷勤，想謀個好差事，
可惜能力不濟(jì)，扶不起的阿斗。三年過后，又有新的狀元，程修明早已被皇帝遺忘到腦后，
如今閑散官職，比父親還不如。這邊是楊書瑤的眼光。“姐夫不回來嗎？”我隨口問了一句。
楊書瑤掏出手絹，捂著嘴，低聲啜泣。“我與程修明情分已盡，本就是一樁錯誤的姻緣，
早知……”她淚水沒掉幾滴，欲語還休的瞥向穆興鴻的次數(shù)倒是還挺多。
穆興鴻低頭挑著魚刺，一聲不吭。嫡母和楊書瑤你一言我一語的賣慘，只能給瞎子看了。
穆興鴻把魚肉放進(jìn)我的碗里，引得楊書瑤的哭聲真摯了七分。酒足飯飽，敘了幾句舊情，
說完場面話的我提出要走。嫡母非要讓我和穆興鴻留下休息片刻。“好，一切聽岳母的安排。
”穆興鴻一口應(yīng)下，我只得帶著他去我的院子。“翠萍，姐姐有話跟你說。”還沒走到院子，
楊書瑤沖出來把我拉走。我想拒絕，但渾身乏力，只能被她拽著離開。被推進(jìn)拆房，
是我小時候犯錯被關(guān)的地方。意識朦朧，沒想到楊書瑤會這么公然算計我。“楊翠萍，
我會把屬于我的奪回來。”“你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很快就會是我的了，至于你，
就賠給程家吧，讓老太婆來整治你！”我摸到袖口的刀片，暗中割了一道口子提神。
我不介意與穆興鴻和離，但不能在這里失了清白。楊書瑤洋溢著成功的喜悅，
轉(zhuǎn)身朝著我的院子奔去。她趕過去的時候，正好是穆興鴻意識迷離藥效發(fā)作的時刻。
楊書瑤克制不住的手抖，仿若看到日后自己的自由日子，享受著我那樣的奢侈，
不再需要應(yīng)付公婆，不用有做不完的家務(wù)，多吃一口都會被訓(xùn)誡。“興鴻，
以前是我不知珍惜，錯過了你，好在猶時未晚。”“等程修明占有了楊翠萍，
而我得到了你之后，一切都會歸于原位。”5楊書瑤興奮的伸出手去摸穆興鴻的衣扣。
她的手還沒觸及衣服，就被睜開眼的穆興鴻緊緊捏住。“穆……興鴻，是我。
”楊書瑤驚嚇的顫了一下，轉(zhuǎn)身，露出楚楚可憐的摸樣，聲音放軟了三分。
“興鴻……”在程修明還沒成為狀元之前，她和穆興鴻也曾情愫初生的時刻。
穆興鴻很會投其所好的送她禮物，言談舉止從不越界，只可惜他無心官場，
而楊書瑤要成為官夫人。成親三年，
楊書瑤最后悔的事就是選了程修明這個徒有虛表的偽君子當(dāng)夫君。她才懂，
所謂的風(fēng)花雪月確實不能當(dāng)飯吃。程家分明窮的叮當(dāng)響，但程修明卻好臉面，
寧愿讓她這個當(dāng)家主母親自做家務(wù)，也不肯請個丫鬟，更不可能接受楊家的救濟(jì)。
楊書瑤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苦不堪言，向楊家求救，可惜父親如同程修明一樣假正經(jīng)，
不肯幫她。楊母倒是給了些銀錢，但被程修明拿去請了書童，以及給上峰送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