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從璽跪在地上,腳踝泛起尖銳的刺痛。
六個字。
區區六個字而已,卻把他整顆心捏成稀巴爛。
跟簡歡婚后這七年,傅從璽幾乎是用命來教會她開口說話,可卻毫無效果。
除了在男女那檔子事,她會嫌惡地開口拒絕以外。
其余的時候,簡歡在他面前,卻總是選擇沉默。
唯一讓她能提起興趣講話的,就是在每次的歷史學研究會議上,簡歡才會主動溝通,僅此而已。
可現在,多可笑啊。
傅從璽低著頭,看著腳踝上被桌角劃開的血痕。
耳旁,是沈嶠難為情地悶哼聲,“簡教授,我襯衫扣子崩開了,您別這樣摟著我……”
男人的衣領本就極低。
現在更是不堪入目。
簡歡本就因自閉的原因,感知力偏低,她手掌此刻正貼在沈嶠繃緊的肌肉上,緊緊抱著。
可她卻毫無反應。
倒是沈嶠臉色泛紅,不停道歉,“傅、傅先生,對不起,您快勸勸簡教授,讓她松手……”
傅從璽起身后,叫來傭人。
他看著緊緊交纏在一起的男女,苦澀道:“歡歡,松手吧,他襯衫破了,讓阿姨帶他去換套衣服。”
簡歡微微皺眉。
她一言不發地摟著男人,突然沖進了衣帽間內。
很快,門被她撞開,又再次緊緊關上。
落鎖的聲音異常刺耳。
傭人也著急起來,“先生,太太和沈醫生……孤男寡女的,您快進去看看啊!”
“不用了。”
傅從璽一瘸一拐地下樓,走向監控室。
當初,他為了全方面照顧簡歡,又擔心引起她的反感,私自安裝了無死角的微型攝像頭。
甚至連任何細微的聲音,都能準確無誤地傳進耳機里。
比如此刻。
監控內,沈嶠面色漲紅,擺手拒絕,“簡教授,這是你老公結婚穿的敬酒服,我不能碰的……”
簡歡垂眸。
她指著沈嶠襯衫上的裂痕,擰眉道:“破了。”
“沒關系呀,”沈嶠握住女人的手,溫聲道,“破了就破了,不礙事的。”
簡歡眼底漆黑。
她忽然起身,一邊執拗地脫掉沈嶠的襯衫,一邊喃喃道:“不能、不能穿破衣服,不能穿……”
沈嶠一愣,卻挨不住女人的偏執。
很快,他身上的襯衫被撕碎。
那件正紅色的敬酒服,被迫套在了他的身上。
簡歡像是強迫癥般,不斷撫平敬酒服上的褶皺,惹得沈嶠連連后退,悶哼了幾聲。
到最后,沈嶠忍不住打趣道:“簡教授,你好像我的貼身保姆啊。”
簡歡忽然頓住手。
她緊盯著沈嶠,一字一頓冷聲道:“我不是保姆,傅從璽才是。”
監控室內,傅從璽聽到這句話,猛地閉上眼,扯掉耳機。
是啊。
他才是名副其實的保姆。
像老媽子一樣,前前后后照顧簡歡七年的保姆!
當初,綁架案剛結束后。
各類媒體小報瘋狂圍堵簡歡,試圖曝光幾張照片。
畢竟大家都挺好奇,簡歡這種清冷明麗的高智商才女,被綁匪羞辱這么久,還能不能維持住那股仙氣。
然而,狗仔始終沒有挖掘出一丁點隱私。
畢竟,傅從璽把她保護得太好,幾乎一天24小時形影不離,活像個簡歡的影子。
那段時間,簡歡眼盲畏光,又陷入封閉情緒,連最簡單的穿衣服都成問題,經常衣衫不整。
每當傅從璽想幫忙的時候。
簡歡卻下意識揮開手,她厭惡一切皮膚接觸,像是狂躁癥患者那樣摔遍家里的東西。
弄得滿地碎片狼藉。
可簡歡卻像是不知疼痛那樣,赤腳踩著,臉上毫無情緒。
傅從璽每次都抱緊她,一點點替她將衣服穿好,任由簡歡發狂地攻擊他的后背。
她發病的時候,向來都不知輕重。
傅從璽甚至都能嘗到從胸腔傳來的血腥味。
但他還是強撐著,喃喃道:“歡歡,不能穿破衣服,不能的……我們振作起來,好嗎?”
原本,傅從璽以為七年過去。
這些話,簡歡大概不記得了。
但沒想到,她竟然記得,并且原封不動地送給了沈嶠。
忽然,傅從璽有些想笑。
他扯了扯唇角,下意識摸了摸肩膀的傷疤。
已經在長新肉了,很癢。
這段感情,也該重獲新生,該結束了。
身旁傭人卻忽然抽出紙,低聲道:“先生,您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