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山村那個冬夜時,我的尸骨被野狗啃食殆盡。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十八歲的高考后,耳邊是客運站嘈雜的人聲。
不遠處,那輛人販子的黑色面包車正靜靜地等著我,車門上有一道熟悉的劃痕,像地獄的請柬。
我沒有跑。
我拉開車門,像前世一樣坐了進去。
人販子以為我插翅難飛。
卻不知道,我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十年……
骨頭被野狗利齒撕裂的劇痛,還在神經末梢灼燒。
我猛地睜開眼。
眼前不是荒涼的山坡,耳邊也不是野狗分食的低吼。
是客運站嘈雜悶熱的人聲,和老舊風扇徒勞的嗡鳴。
一個穿著花襯衫的男人朝我走來,臉上掛著自以為和善的笑。
“小姑娘,一個人啊?去哪兒?我是你前面那個縣的,老鄉,順路捎你一段?”
彪哥。
我一輩子都忘不掉這張臉,這張將我腿打斷時猙獰扭曲的臉。
滔天的恨意在我胸腔里翻滾,幾乎要從喉嚨里噴涌而出。
我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怯生生的微笑。
“謝謝叔叔,太麻煩您了。”
我拉開車門,像前世一樣坐了進去。
車里還有一個女孩,看起來比我更小,正毫無防備地和副駕駛的男人聊天,笑聲清脆。
江月。
我記得她,前世她因為反抗最激烈,被第一個賣掉,下場凄慘。
“砰”的一聲,車門重重落鎖。
那聲音,是地獄大門關閉的回響。
車子啟動,沒有開上回縣城的大路,而是拐進了一條顛簸的偏僻小路。
江月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叔叔,這條路不對吧?是不是走錯了?”
開車的彪哥從后視鏡里看著我們,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小妹妹,這條路快,叔叔經常跑車,放心吧。”
江月好像意識到了危險,臉色煞白。
就在她準備尖叫時,我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力道大得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她驚恐地看向我。
我用盡全身力氣才壓下聲音里的顫抖,湊到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別動,相信我。”
前世的經驗告訴我,現在任何反抗,都只會招來一頓能打斷骨頭的毒打。
我的冷靜似乎取悅了彪哥。
后視鏡里,他贊許地看了我一眼。
我對上他的目光,怯生生地說:“叔叔,能不能把手機借我用一下啊,我得報志愿。”
為了徹底穩住我們,他從兜里掏出一部手機,丟進后座。
“叔叔一看見你就覺得你是個高材生,趕緊報吧別耽誤了,叔叔們不是壞人。”
手機落在我和江月之間的座位上。
江月的身體還在僵著,對這部手機視而不見。
我的心臟卻在這一刻瘋狂地擂動起來,血液沖上大腦,帶來一陣眩暈。
機會。
這是我等了十年,唯一的機會。
我俯身,撿起那部散發著廉價煙草味的手機。
指尖因為壓抑的恨意和極致的激動,微微顫抖。
彪哥以為我已是籠中之鳥,插翅難飛。
他不知道,他親手遞給了我一把開啟牢籠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