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梓萱的高跟鞋碾過趙家老宅前破碎的大理石磚時,后頸還殘留著爆炸氣浪掀起的灼熱。
她攥著翡翠吊墜的手沁出薄汗,母親的字跡在掌心硌出一道紅痕——"真相在趙家廢墟里"。
廢墟前的梧桐被燒得只剩焦黑枝椏,月光從斷墻豁口漏進來,照見臺階上癱坐著的女人。
趙夫人的真絲旗袍沾著灰,發髻散成亂草,見高梓萱走近,突然發出破鑼般的笑聲:
"高小姐來得倒快,是來收尸還是聽故事?"
高梓萱將股權轉讓書拍在她膝頭。
紙頁發出脆響,驚得幾只蝙蝠從殘梁間撲棱棱飛起。"我爸為什么簽這個?"
她的聲音像淬了冰,"當年你們說他商業失誤,可他明明是京大最年輕的經濟學教授。"
趙夫人的指甲摳進石縫里,指節泛白。
"你以為趙德宇那廢物能算計到高氏?"
她仰起臉,眼角的淚混著灰往下淌,"你爸早看出趙家是替人扛雷的——真正要吞高氏的,是那個戴面具的!"
風卷著碎瓦從背后襲來。
高梓萱轉身時,看見陰影里走出個穿墨綠西裝的男人。
他的臉藏在青銅饕餮面具下,腳步卻輕得像貓。"趙太太,你該學學守秘。"聲音經過變聲器處理,帶著金屬質感的刺響。
"你敢殺我?"趙夫人突然癲狂地拽住他褲腳。
"我知道你是誰!
當年在瑞士銀行,你說要替阿蕓報仇——"
面具下傳來冷笑。
男人抬手時,高梓萱看見他腕間露出半截紅繩,繩結樣式與母親舊照片里那條一模一樣。
"阿蕓?"她脫口而出,"我媽婚前救過的登山者?"
"聰明。"男人摘下面具的瞬間,高梓萱的血液幾乎凝固。
那張臉與母親相冊里"雪崩遇難"的"恩人"分毫不差,連左眉骨處的淡疤都如出一轍。
"你母親以為我死了,所以把高氏交托給我?"
他指尖劃過股權轉讓書上的簽名,"不,她是怕你知道,當年推她下懸崖的,不是趙家,是我。"
高梓萱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前世墜崖前最后一幕突然清晰——趙德宇推她時,崖底閃過的墨綠衣角,原來不是幻覺。
她摸向腰間的防狼噴霧,卻聽身后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高小姐,現在不是沖動的時候。"葉凌風的聲音像定海神針。
他額角滲著血,白襯衫沾著焦痕,卻仍抱著個銀色硬盤。
"我黑進了瑞士銀行的備份系統,你母親死前三天,給證監會發過加密郵件。"
他將硬盤遞給高梓萱,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一按,"李振邦已經在路上了。"
戴面具男子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轉身欲逃,卻被廢墟外的警笛聲釘在原地。
紅色警燈穿透斷墻,照見幾個穿證監會制服的身影——
為首的李振邦舉著擴音器,聲音震得碎瓦簌簌落:"跨國資本滲透案,全體束手就擒!"
趙夫人突然撲向戴面具男子,指甲抓向他的眼睛。
"你說要讓高家血債血償!"她的尖叫混著警笛刺得人耳膜生疼。
"可阿蕓根本沒愛過你!
她愛的是高振東,是——"
"閉嘴!"戴面具男子甩出袖中短刀。
高梓萱瞳孔驟縮,正要撲過去,卻見一道身影從殘墻后閃出來。
林小雨的白色衛衣沾著灰,手里舉著半截鋼筋,精準砸中男人手腕。
短刀當啷落地,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高梓萱望著突然出現的室友,喉頭發緊。
林小雨回望她,平時總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像淬了鋼:
"我跟著消防車來的,怕你......"
她沒說完,李振邦的手下已經沖上來銬住戴面具男子。
趙夫人癱坐在地,被警察架起時突然笑了:
"高小姐,去查查你母親的登山日記......"
話音未落,她的頭突然歪向一側——后頸插著半截碎玻璃,血正順著石縫往高梓萱腳邊流。
高梓萱蹲下身,用手帕合上趙夫人的眼。
葉凌風的外套突然覆在她肩上,帶著淡淡的硝煙味。
"小雨說消防通道有未燃盡的日記本。"他聲音低啞,"我陪你去找。"
月光爬上斷墻,照見林小雨站在廢墟邊緣,正低頭擦拭鋼筋上的血。
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把未出鞘的劍。
當救護車的鳴笛聲劃破深夜的霧靄時,高梓萱正蹲在廢墟瓦礫中翻找母親的登山日記。
葉凌風舉著應急燈,燈光掃過焦黑的木梁,發現半本皮質日記本卡在斷裂的房梁縫隙里——
封皮上“阿蕓”二字被火烤得蜷曲起來,但仍是母親慣用的瘦金體。
“小心!”林小雨突然撲過來,將高梓萱撞進斷墻后的陰影里。
子彈擦著高梓萱的耳邊飛過,在磚墻上濺出火星。
高梓萱這才看清,三輛黑色轎車正從廢墟外的梧桐林里沖出來,車窗搖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她們。
“是戴面具的余黨!”
葉凌風拽著高梓萱往反方向跑,突然后腰一陣發熱——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白色襯衫上綻開了血花。
高梓萱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前世被趙德宇推下懸崖時的眩暈感撲面而來,直到林小雨的尖叫聲刺穿耳膜:“往左!”
在鋼筋混凝土的斷墻后面,林小雨抄起半塊水泥板擋在兩人身前。
她的白色衛衣已經被血浸透,左肩的槍傷還在汩汩冒血,但她仍咬著牙將高梓萱往消防通道推:
“我在瑞士學過三年射擊!你相信我!”
高梓萱這才想起,林小雨總說自己“假期在舅舅的安保公司打工”——原來不是開玩笑。
她看著林小雨貓著腰繞到殘墻另一側,抄起地上的鋼筋精準地砸中第一輛車的前燈。
玻璃碎裂聲混雜著殺手的咒罵聲,竟真的為她們爭取到了三十秒。
“上車!”葉凌風拉開了車門,高梓萱剛要鉆進去,眼角的余光瞥見林小雨突然撲了過來。
在子彈穿透空氣的尖嘯聲中,她看見好友后背綻開的血花——那枚本該射進她心臟的子彈,正嵌在林小雨鎖骨下方。
“小雨!”高梓萱接住倒下的人,林小雨的臉白得像紙,但還在笑著說:“你看……我沒拖后腿……”
她的手指輕輕拂過高梓萱鬢角的碎發,“別……別讓我成為累贅了……”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時,高梓萱才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葉凌風的肩傷簡單包扎后,遞給她一個銀色U盤:“在你母親的登山包里找到的?!?/p>
錄音里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但清晰得就像昨天的對話:
“小萱,如果你聽到這個,說明我成功引開了他們。當年我隱瞞了你父親死亡的真相,是怕你像我一樣,被仇恨沖昏理智。
但現在,我要為你爭取最后一次機會——去瑞士銀行查2015年3月17日的保險箱,那里有你父親整理的跨國資本滲透證據?!?/p>
高梓萱的淚水滴落在U盤上,暈開了一片水痕。
她突然想起前世墜崖前,母親塞給她的翡翠吊墜——原來那不是護身符,而是開啟真相的鑰匙。
“高小姐,”李振邦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他手里舉著密封袋。
“戴面具的手下招供了,瑞士銀行保險箱的密碼是你母親的生日?!?/p>
三天后,高氏大廈頂層的玻璃幕墻被朝陽染成金紅色。
高梓萱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密密麻麻的媒體鏡頭。
她整理好高級定制西裝的袖扣,接過助理遞來的話筒——那枚翡翠吊墜正貼著心口,燙得她眼眶發熱。
“二十年前,高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十年前,高氏是被資本操控的提線木偶;今天,”
她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整個大廳,“高氏要做自己的棋手。”
在鏡頭里,她的身影與身后的城市天際線重疊。
樓下突然爆發出掌聲,夾雜著記者們此起彼伏的提問:
“高總,聽說您即將接任董事會主席?”“高氏會追究當年涉事方的責任嗎?”
高梓萱的目光掃過人群的最后一排——葉凌風站在陰影里,朝她微微點頭。
林小雨坐在輪椅上,左肩纏著繃帶,但笑得比陽光還燦爛。
直到發布會結束,高梓萱才在電梯里收到一條匿名短信:“董事會臨時會議,晚上8點,頂樓會議室?!?/p>
電梯的鏡面映出她緊繃的下頜線。
她拿出手機,給葉凌風發了條消息:“準備好審計報告。”
窗外的夕陽正在落下,而高氏大廈的玻璃幕墻,已經亮起了徹夜不熄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