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撞在冰冷倉庫墻上的感覺，像是被攻城錘夯了一下。龍戰眼前全是亂飛的金星，耳朵里嗡嗡響，嘴里一股子鐵銹味，血順著嘴角往下淌。兩條胳膊軟綿綿地垂著，骨頭縫里針扎似的疼，暫時是廢了。
那個鐵罐頭似的裝甲大漢，拖著那把還在“嗚嗚”怪叫的圓鋸，一步一個腳印地走過來。水泥地都給踩得微微發顫。那兩點紅光電子眼，死氣沉沉地鎖定他，像屠宰場里看牲口的眼神。
“操...”龍戰想動，可稍微一使勁，后背剛撞的地方就撕心裂肺地疼，牽扯著前胸的舊傷，眼前又是一陣發黑。完了，這回真栽了？他心里剛冒出這個念頭，眼角余光瞥見旁邊手術臺上，毒牙那只新裝上的黑色機械臂，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
鐵罐頭大漢已經走到跟前了，巨大的金屬陰影完全罩住了癱在墻角的龍戰。他高高舉起了那把瘋狂旋轉的圓鋸，鋸齒切割空氣帶起的風壓，吹得龍戰額前的碎發亂飛，臉上生疼。那“嗚嗚”的怪響，就是死神的磨刀聲。
就在這千鈞一發，鋸片帶著毀滅的寒光，朝著龍戰脖子狠狠切下來的瞬間！
“咻——！”
一道黑影！快得像子彈！猛地從側面撞了過來！不是撞鐵罐頭，而是狠狠撞在鐵罐頭握著圓鋸的粗壯金屬手腕上！
“當啷！！！”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炸響！火星子像煙花一樣四濺！
是毒牙！
他竟然從手術臺上撲了下來！用那條剛剛接駁上、還冒著冷卻液蒸汽的全新黑色機械臂，硬生生砸開了那致命的一鋸！
圓鋸擦著龍戰的肩膀飛過，狠狠劈進他旁邊的水泥地里，碎石亂崩！一道深深的溝壑出現在地面。
鐵罐頭大漢顯然也懵了，電子眼紅光急促閃爍，似乎沒明白“自己人”怎么突然反水。他龐大的身軀被撞得晃了晃，發出一聲低沉的、帶著電子雜音的咆哮：“毒牙...大人...叛...變？！”
毒牙擋在龍戰前面，身體微微佝僂著，那條嶄新的黑色機械臂垂在身側，五根覆蓋著啞光甲片的手指緊緊攥著拳頭，微微顫抖。他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如同野獸受傷般的低吼，斷斷續續，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那條新手臂的肘關節和肩關節處，液壓管不自然地鼓脹收縮，發出“嗤嗤”的漏氣聲，顯然剛才那一下硬碰硬，對接駁處造成了不小的負擔。
“呃...吼...！”毒牙猛地甩了甩頭，像是要把什么可怕的東西從腦子里甩出去。他那只完好的機械眼，紅光瘋狂地明滅閃爍，時而暴戾，時而混亂，最后竟短暫地恢復了一絲屬于“蝮蛇”的、龍戰無比熟悉的銳利和掙扎！
“走...快...走！”毒牙的聲音從變聲器里擠出來，嘶啞破碎，帶著巨大的痛苦，但那份急切，龍戰聽得真真切切！
“媽的！”龍戰心頭劇震，強忍著雙臂和后背的劇痛，咬著牙想爬起來。毒牙在用最后殘存的意志對抗控制！
鐵罐頭大漢徹底怒了！他放棄了卡在地里的圓鋸，巨大的金屬拳頭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朝著擋路的毒牙狠狠砸去！這一拳的威勢，比剛才砸龍戰那下更猛！
毒牙那條新裝上的黑色機械臂猛地抬起！手臂外側的啞光甲片“咔噠咔噠”一陣令人牙酸的機械變形聲，瞬間組合、延展，竟然在千分之一秒內，在前臂外側形成了一面弧形的、帶有蜂窩狀能量紋路的金屬臂盾！
“咚——！！！”
鐵罐頭那足以砸扁坦克的拳頭，結結實實地轟在了臂盾中心！
沉悶到極點的巨響在空曠的倉庫里炸開！肉眼可見的沖擊波呈環形擴散，震得周圍堆放的廢棄零件嘩啦啦掉了一地！
毒牙整個人被這恐怖的力量砸得雙腳離地，向后滑退！嶄新的機械臂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呻吟，臂盾上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但他硬是咬著牙，用這條還沒完全適應的新手臂，死死頂住了這毀滅性的一擊！雙腳在水泥地上犁出兩道深溝，一直退到龍戰身前才勉強停住！
“噗！”一口暗紅的血從毒牙的面具邊緣噴了出來，顯然內臟也受了震蕩傷。
“毒牙！”龍戰眼睛都紅了。他掙扎著，用還能勉強活動的右腿狠狠蹬地，身體借力向側面翻滾，總算脫離了鐵罐頭拳風的籠罩范圍。
“薇！！”龍戰嘶聲大喊，聲音都劈了叉，“搞他系統！！”
躲在廢棄機床后面的林薇，手指在平板上快成了殘影！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碼流和信號分析圖，目標正是毒牙那條新手臂——剛才毒牙撞開鐵罐頭時，手臂上泄露的微弱信號被她捕捉到了！
“給我...三秒！”林薇的聲音帶著破音的尖叫，額頭上全是冷汗。她正在暴力破解那條新機械臂的底層控制協議！
鐵罐頭大漢見一擊未能得手，徹底狂暴！他放棄了毒牙，沉重的腳步咚咚咚轉向，再次鎖定了剛從墻角滾開、還癱在地上的龍戰！巨大的金屬腳掌抬起，帶著踩碎西瓜的氣勢，朝著龍戰的腦袋狠狠踏下！
陰影籠罩！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嗤——！！！”
一道刺耳的、如同高壓電流釋放的銳響！
擋在龍戰身前的毒牙，那條新裝的黑色機械臂猛地抬起！前臂的臂盾瞬間解體、變形、重組！不到半秒，整條手臂竟然詭異地拉伸變形，前端不再是手掌，而是變成了一截高速旋轉、布滿猙獰鋸齒的鏈鋸刀口！黑色的金屬鋸齒瘋狂轉動，發出比鐵罐頭那把圓鋸更恐怖、更尖銳的“嗚嗚”厲嘯！
“死——！！”
毒牙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那聲音里充滿了被壓抑到極致的暴怒和混亂！那條化作鏈鋸的黑色機械臂，帶著撕裂一切的狂暴氣勢，朝著鐵罐頭大漢踏向龍戰的那條金屬巨腿，狠狠橫掃過去！
鏈鋸的咆哮聲瞬間壓過了鐵罐頭的腳步！
“滋啦——！！！！”
刺眼到極點的火星如同火山噴發般爆開！尖銳到能刺穿耳膜的金屬摩擦切割聲，讓整個倉庫的空氣都在顫抖！
黑色鏈鋸如同熱刀切黃油，狠狠地、深深地切入了鐵罐頭覆蓋著厚重裝甲的金屬大腿！
厚重的合金裝甲板被硬生生撕裂、卷曲！內部粗壯的液壓管、能量線路、結構骨架在高速旋轉的鋸齒面前脆弱不堪！無數斷裂的金屬碎片、噴濺的液壓油、閃爍的電火花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毀滅的金屬風暴！
“嗷——！！！”
鐵罐頭大漢第一次發出了痛苦的、如同野獸般的電子嚎叫！他龐大的身軀劇烈地搖晃著，那條被鏈鋸切入大半的金屬腿瞬間失去了支撐力！他巨大的身體帶著恐怖的慣性，朝著地面狠狠栽倒！
“轟隆！！！”
整個倉庫地面都仿佛震動了一下！鐵罐頭大漢像一座倒塌的鐵塔，重重砸在水泥地上，那條被鏈鋸切開的金屬腿斷口處，裸露出燒焦的線纜和扭曲的金屬結構，滋滋地冒著電火花和青煙。
毒牙站在飛揚的金屬碎屑和油污中，那條化作鏈鋸的黑色機械臂還維持著橫掃的姿勢，鋸齒上掛滿了粘稠的液壓油和金屬殘渣，兀自發出低沉的“嗡嗡”聲。他劇烈地喘息著，面具下的電子眼紅光狂亂地閃爍著，身體微微顫抖，仿佛剛才那一下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也徹底點燃了控制程序的反噬。
林薇終于從機床后面探出頭，臉色慘白如紙，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搞...搞定了！權限...暫時覆蓋了！但堅持不了...”
她話沒說完，毒牙猛地轉過頭！那只閃爍著混亂紅光的機械眼，死死地盯住了癱在不遠處的龍戰！那條滴著油污、沾滿碎肉的鏈鋸手臂，緩緩地、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抬了起來！鋸齒旋轉的“嗚嗚”聲再次拔高！
“不...不對...”林薇看著平板上的信號，驚恐地尖叫，“他在對抗！控制程序在反撲！他在...他在被兩邊撕扯！”
毒牙的身體劇烈地痙攣起來，喉嚨里發出非人的嘶吼。鏈鋸手臂一會指向龍戰，一會又猛地轉向旁邊地上還在掙扎的鐵罐頭，仿佛有兩個靈魂在他體內瘋狂爭奪這條手臂的控制權。
“蝮蛇！”龍戰看著那雙在暴戾與掙扎中瘋狂閃爍的紅光，用盡全身力氣嘶吼，“看著我！我是判官！！”
毒牙的動作猛地一僵！鏈鋸手臂懸在半空，劇烈地顫抖著。面具下，似乎有極其痛苦的嗚咽聲傳出。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地上那條被切開的金屬大腿斷口深處，一個不起眼的、只有指甲蓋大小的銀色金屬圓球，突然“嘀”的一聲輕響，表面裂開幾道縫隙，投射出一道微弱的藍色光束，瞬間掃過毒牙那條新機械臂的接口處！
“警告！檢測到納米級入侵程序！”林薇平板上的警報燈瘋狂閃爍！
毒牙那條還在顫抖的黑色機械臂，肘關節處一個極其隱蔽的微型注射口，“噗”地彈開！一支裝著粘稠銀色液體、比頭發絲還細的微型注射器，猛地彈出，朝著毒牙斷臂處裸露的神經束接口，狠狠扎了下去！
“不——！！”林薇發出絕望的尖叫。
太快了！根本來不及反應！那銀色的粘稠液體，如同活物般，瞬間就順著接口涌入了毒牙的神經束！
“呃...啊...！！！”
毒牙發出了一聲前所未有的、凄厲到極點的慘嚎！那聲音里充滿了無法形容的、來自靈魂深處的劇痛！他整個人像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擊中，猛地向后弓起！那條剛剛還威猛無比的黑色鏈鋸手臂瞬間軟垂下來，鋸齒停止了轉動。
他抱著頭，身體蜷縮成一團，倒在地上瘋狂地抽搐、翻滾！那只完好的機械眼紅光徹底熄滅，只剩下空洞的黑暗。面具被他自己抓得扭曲變形，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納米蟲...是納米神經蟲！！”林薇看著平板上瘋狂刷新的數據流，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它們在...在強行覆蓋他的意識！快阻止他！！”
龍戰掙扎著想要爬過去，可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剛撐起一點的身體又重重摔回地上。
就在這令人絕望的瞬間，毒牙翻滾的身體猛地撞在了旁邊那臺嵌著圓鋸的廢棄車床上！那把之前被鐵罐頭大漢丟棄、還深深嵌在鐵架子里的圓鋸，鋸齒離他瘋狂抓撓頭部的機械臂，只有不到半尺的距離！
毒牙那只混亂中抓撓著頭盔的黑色機械手，五根金屬手指猛地張開，然后狠狠一握！精準無比地抓住了那把圓鋸冰冷厚重的握柄！
“不！毒牙！別！”龍戰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嘶聲力竭地吼了出來！
晚了。
毒牙那只握著圓鋸握柄的黑色機械手，猛地爆發出最后一股狂暴的力量！帶著他所有的痛苦、掙扎和決絕，狠狠地將那還在微微晃動的、布滿鋒利鋸齒的圓鋸刀盤，朝著他自己的金屬頭盔，朝著頭盔下那個被納米蟲瘋狂侵蝕的頭顱，狠狠地按了下去！
“滋——嘎吱——！！！！！”
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切割聲，混合著某種堅硬物質被強行撕裂的怪響，瞬間壓過了所有聲音！
火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烈十倍的火花！如同爆燃的鎂條，刺目得讓人睜不開眼！瘋狂地從毒牙的頭盔與圓鋸接觸的地方噴射出來！
黑色的金屬碎屑、斷裂的線纜、細小的電子元件碎片...混合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帶著焦糊味的暗紅色粘稠組織...在瘋狂旋轉的鋸齒切割下，四處迸濺！
毒牙的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持續擊中，瘋狂地、劇烈地顫抖著，抽搐著。那只握著圓鋸握柄的黑色機械手，卻如同焊死在了上面，紋絲不動，用盡最后的力量，將毀滅的利刃，推向自己的頭顱...
切割聲持續了足足十幾秒，才伴隨著一陣短路的“噼啪”聲和圓鋸電機燒毀的焦糊味，戛然而止。
噴射的火花熄滅了。
倉庫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還有彌漫在空氣中的、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焦糊味和金屬腥氣。
毒牙的身體停止了抽搐，以一個扭曲的姿勢倒在車床邊。那把沉重的圓鋸，深深地嵌在他那已經面目全非、被切割開大半的金屬頭盔里。鋸齒上掛滿了紅白相間的、令人不敢直視的粘稠混合物。
那條嶄新的黑色機械臂，無力地垂落在地上，手指還緊緊攥著圓鋸的握柄，指關節因為巨大的力量而微微變形。
龍戰癱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呆呆地看著那具還在微微冒著青煙的殘軀，喉嚨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后背和雙臂的劇痛，還在清晰地提醒著他，剛才那地獄般的十幾秒，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