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歸在李時錦磕磕絆絆地解釋下,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沒事了,先去吃飯吧,”謝無歸清朗的聲音一如往常,但是李時錦竟聽出了一絲溫柔。他看著李時錦白皙的小臉上干掉的泥點,深不見底的黑眸里閃過一絲笑意。
他隨即找來一塊干凈的帕子,讓她把臉擦干凈,自己去廚房給李時錦燒洗澡水。
之前凈身都是用的清潔符,昨日都用完了,所以現(xiàn)在想要清潔身上只能燒熱水了。
李時錦也聽話的坐下,端起碗,大口嚼著米飯,恨不得是在嚼小孩的骨頭!
“阿錦,阿錦!你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晚”小胖魚愜意地靠在荷葉上,用一對胸鰭抱著牛肉干啃著。
昨晚李時錦糾正了它對她的稱呼,讓它以后就叫她阿錦就好了。
“今日碰到一個小賊,一時大意,讓他給跑了。下次再讓我見到他,定要把他大卸八塊!”
她憤憤道。
在李時錦和小胖魚一起臭罵那小賊的時候,謝無歸過來,提醒她,洗澡水已經(jīng)倒好了,可以去洗了。
李時錦隨即站了起來,剛想邁步,腳踝一陣劇痛,她猝不及防,又跌回了椅子上,好在謝無歸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手臂,減輕了她下跌的力道。
“怎么?”
“八成是腳扭了!”李時錦疼到兩條秀氣的眉毛都要擰到一起。
“先去洗澡,洗完澡,再上藥。”謝無歸蹙眉說著,語氣里有著一絲不容反抗的嚴肅。他另一只手扶上李時錦的右臂,雙手一提,李時錦借力站了起來。
她只覺得一股清冽的氣息撲鼻而來,像是雪水浸過的松木。她才發(fā)現(xiàn)和謝無歸靠得如此相近。
謝無歸扶著她,慢慢走向?qū)iT洗澡的房間。
李時錦只覺得面頰有些發(fā)燙,心里有些異樣的,有些不敢抬頭看他。
明明在法場那一日,她還背過他,怎么當時也沒啥感覺。
他看著挺瘦,其實還挺有力氣的。她一時胡思亂想起來。
好不容易走到洗澡間。
“我就在外面,有事大聲叫我。”他停在了門口。
“哦”她埋著頭,只想快點打發(fā)他走,哪會再叫他幫忙。
關上門后,李時錦開始了她艱難的洗澡進程。
謝無歸則是坐在院子里,將她的碗筷收拾了,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如松,慢條斯理地吃飯,咀嚼得很慢。
他仔細聽著浴房里的聲音,只聽到嘩啦啦的水聲。他眼下的睫毛遮住漆黑的眸子,看不到情緒,只是握住筷子的手過于用力,指節(jié)捏到發(fā)白。
李時錦把身上搓了好幾遍,確定沒有泥后,才滿意地走出浴房。
謝無歸正在廚房洗碗,李時錦沒有叫他,而是自己慢慢挪回了自己屋子里,合上了門。
她坐在床上,拿著擦頭發(fā)的帕子一點點地把頭發(fā)擦干。
屋外的蟬鳴從零星的嗚咽到清亮,門口傳來敲門聲。
“干嘛?”
“給你拿藥,自己擦上一點。”謝無歸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
“進來吧。”
謝無歸推開了門,看到她時,推門的動作頓了頓,呼吸微滯。
已是夏季,晚上總有些悶熱,所以李時錦穿的寢衣比較輕薄,隱約還能窺見更多暖玉。她微斜著頭,方便擦頭發(fā),如墨的頭發(fā)垂直膝上,露出后頸碎發(fā)下的一段粉白的肌膚。
謝無歸下頜緊繃,喉間發(fā)緊,但在對上她的目光后,仍是往日面無表情的神情,只是漆黑的眸子更加幽深。
李時錦覺得今天的謝無歸特別有溫柔。
也是,就算養(yǎng)條狗,養(yǎng)了這么久,怎么說也有些感情了吧。就算是清冷權臣,她一路這么辛苦地照顧他,總有讓他放下心防的時候吧。
謝無歸把藥瓶放在她身旁,剛要轉(zhuǎn)身離去。
“你就這么走了!我以為你是來替我上藥的呢”李時錦不滿道。
“男女授受不親。”謝無歸在聞到她發(fā)間的桂花香后,忍不住蹙眉,視線轉(zhuǎn)向門外。
“我把你從法場上背出來的時候,怎么不說男女授受不親了!前些日子你受傷的時候,我照顧你的時候,怎么不說男女授受不親了。”李時錦說著竟有些惱了,心里大罵他這個白眼狼!完全忘記剛才還覺得他有些溫柔這事。
“……”大約是覺得自己理虧,他也沒有和她爭辯,伸手拿起藥瓶,蹲下身,握住她被扭傷的腳。
他的手骨節(jié)分明,修長干凈,看著像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的手,可是他的手掌,指腹卻有薄繭,磨得她的腳心有些發(fā)癢。
李時錦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收回腳,卻被他的手摁住。
“別動!”謝無歸的聲音有些低啞。
李時錦慶幸自己剛才有好好地洗腳,應該……沒啥味道吧,她的手不自覺地摩挲著衣角。
謝無歸把跌打藥膏涂在紅腫的腳踝處,手掌傳來的細膩,讓他斂眸,遮住了情緒。
他突然加重了手勁。
李時錦一聲慘叫。“你干嘛!想恩將仇報?”她瞪大杏眸,一臉控訴!
“得把淤血揉開!不然明天床都下不了!”他風輕云淡道。
大約是話本看得太多了,李時錦這人對某些詞,敏感得很,臉不禁微微熱了起來。
“那,那你輕點!”她突然結巴起來,眼神四處亂飄,就是不落在他處。。
他冷冷地覷著她,手的力氣還是放松了幾分。
他指尖最后一抹力道消散在她腳踝的軟肉間,謝無歸垂眸望著那雙被揉得泛著薄粉的足,眼里昏暗不明。
少頃,他放下她的腳,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快步走出屋,連李時錦的那聲謝謝都沒有聽清楚了。
屋里的李時錦長舒一口氣,繃直的脊背突然泄了勁。也不顧頭發(fā)沒有干,俯身跌進了薄被里,大半張臉埋進了枕頭里,雙手無意識地攥住被子又松開,露出的唇角再也控制不住,松開成柔軟的弧度。
屋外的謝無歸,仰頭望著皎潔無瑕的圓月,風掠過鬢角時,恍惚又聞到她發(fā)間的桂花香。
蛙聲蟬鳴,在夏夜里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