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寺里自備草藥雖然挺多,但是有幾味罕見草藥存貨不多,所以李時錦打算下山一趟。
山下,安陽鎮
李時錦剛從藥鋪買好藥出來,打算去附近的飯館解決一下溫飽問題。
在金光寺這兩天都是齋飯,雖然清淡可口,偶爾吃一兩頓還好,日子久了,她可受不了,她是要吃肉的!
正盤算著是去吃五香燒雞脯還是香酥燒鴨,忽然被一陣吆喝聲吸引了注意。
“新到的話本子!《我與美狐仙的二三事》《霸道將軍的小嬌妻》!買二送一嘞!”
書齋門口,一個扎著總角的小書童正踮著腳叫賣,手里揮舞著一本藍皮冊子。
李時錦腳步一頓,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書攤。
“這位姑娘,買本解悶兒?”小書童見她駐足,立刻機靈地湊過來,“最新出的,保準好看!”
“多少錢一本?"她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三十文!買兩本送一本《首輔大人的秘密情事》!”
小書童踮著腳,將一本燙金封皮的話本高高舉起。
李時錦杏眼圓睜,一把奪過話本。翻開扉頁,赫然寫著:
“他,是權傾朝野的冷面首輔;她,是流落民間的皇室遺孤。當鐵血手腕遇上繞指柔情......”哇嗚,買!必須買!這可是她的精神糧食。她豪氣地拍出六十文錢:“給我來兩本!”
小書童眉開眼笑地接過錢,麻利地包好三本話本。
付好錢后,李時錦提著書,向就近的飯館走去。
李時錦踏著最后一縷夕陽回到金光寺。她懷里鼓鼓囊囊的,除了藥包,還藏著那幾本燙手的話本子。
她回到自己休息的寮房后,放下東西,倒一杯茶,打算解解渴。
這時她的傳訊玉佩亮了,她戳了戳玉佩,佛子清潤的嗓音立刻從玉佩中傳出,帶著幾分促狹的笑意:
“聽覺照說,你在人界搶了個不得了的男人,藏在了我們寺里?”
"噗——!"李時錦一口茶水差點就噴在了剛買的話本上
"你們寺里的和尚這么愛說閑話的嗎!"她一把抓起玉佩,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
"我那是救人!救人懂嗎?堂堂金光寺佛子怎么也跟著聽那些亂七八糟的......"
“還有,此事莫要跟我師父他們提起。”她警告道。她一想到被他們圍著盤問的場景就頭疼。
玉佩那頭沉默了一瞬,佛子的聲音忽然沉靜下來:“好。”
“只是......”佛子頓了頓,語氣難得認真,“這人界的因果,修仙之人還是莫要沾染為好。”
“知道啦——”她突然拖長音調,轉了轉玉佩暗了下去。
她也不想攪這趟渾水,只是既然攪進來了,自然得攪個明白。
她起身,拿起藥,打算去把藥煎了,這藥可不能停。
夜色漸深,李時錦端著剛煎好的藥穿過回廊,停在謝無歸的房門前,抬手輕叩三聲。
“謝大人,該喝藥了。”
沒人回答,她直接推門進去。
謝無歸靜靜地躺在床榻上,連姿勢都與那日一般無二。
照顧他的小沙彌說,他的狀態很不好,不跟他說話,他也不會開口說話,給傷口換藥時,連疼痛都不喊,仿佛要將自己活成一座冰雕。
藥碗擱在矮幾的聲響也沒能讓他動一動睫毛。
李時錦注意到他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還燒起來了。
她可算是看出來了,這個人沒有什么求生意志。
瞧著謝無歸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起皮,李時錦心里既著急又無奈,有些生氣。
“謝無歸,”她頓了頓,一臉嚴肅。
“你這條命是我救的,我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
“你要好起來,你對我很重要!”
至少是對未來的她很重要,她相信未來的她一定嘗試了各種辦法,最后只能想到求助于過去的她。
所以,謝無歸對她一定很重要。
謝無歸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轉頭,看著少女眼中映著的自己——破碎的,蒼白的,卻被她灼灼目光鍍上一層金邊。
她突然俯身逼近,幾乎與他呼吸相聞。她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是燃著一簇不肯熄滅的火。
“所以,你必須得好起來。”她盯著他,一字一頓。
謝無歸盯著她看了片刻,沉默了好久,久到李時錦以為他不會回答。
“藥。”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李時錦松了一口氣,趕緊把碗遞過去。
他伸手接過藥碗。他修長的手指貼著碗沿,與她的指尖一觸即離。藥汁濃黑,映著他蒼白的唇色,在燭光下微微晃動。
他仰頭一飲而盡,喉結滾動間,那顆朱砂般的紅痣在蒼白的肌膚上格外醒目,像雪地里落下的一滴血,又像誰用筆尖點上去的相思豆。
李時錦一時怔住,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那顆紅痣。
她驟然回過神,不自然地干咳了兩聲。
這個時辰,小沙彌已經睡下了,謝無歸還發著燒,得需要人照看,她便搬來一張搖椅,打算今晚守著他。
夜漸深了,燭火在青瓷燈盞里微微搖曳,她蜷在搖椅里,聽著窗外竹葉沙沙作響,時不時抬眼看向床榻,看他有什么需要。
謝無歸不知何時側過了身,正面對著她。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半睜著,目光虛浮地落在她身上。
這個人真是好奇怪,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救下他,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眼神卻真摯得刺眼,
他是她的?他對她很重要?
謝無歸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他見過太多別有用心的人,卻看不懂她。她看他的眼神里沒有算計,沒有憐憫,只有一種他讀不懂的執著,仿佛在透過他看著什么遙不可及的幻影。
喉間的灼燒感讓他微微蹙眉,那顆朱砂痣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
他想開口問個明白,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意識再次開始模糊,李時錦的身影在他眼中漸漸化作一團柔和的光暈。
罷了...
他終是閉上了眼,任由黑暗將自己吞沒。她總歸只是過客,他又何必在意這些無謂的答案。